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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割掉強巴的舌頭

西藏秘密 刘德濒 10180 2018-03-18
帕甲趕到了朱旺莊園,與日喀則砲兵團的人秘密接頭,他把一封信遞給一名身穿代本製服的軍官,軍官接過信,拆開來看。朱旺候在門口,央卓提著茶壺站在門邊。 帕甲見軍官看完了信,他說道:“魯康娃大人都佈置好了,先向中央代表送請願書,他們如果不接,我們就用武力解決。” 軍官問道:“我們砲兵團有什麼任務?” “月底之前開到拉薩,要造成我們整個拉薩平民、軍隊聯動的局勢,一舉把紅漢人趕出去。”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我們之間不能用電台聯繫,會被解放軍的電訊部門偵聽破譯。”帕甲說著,把信抽了回來,用火燒了。 “這是噶廈給我的軍令,你怎麼……”軍官不解地說。 “不是軍令,是魯康娃攝政和仁欽噶倫的手諭,閱後即焚。”帕甲說著,伸手端茶,茶碗空了。

朱旺見狀,試探地問:“兩位大人,給您倒茶?” 帕甲點頭,朱旺一擺手,央卓提著茶壺走進來,給他們倒茶。 “這次,我們一定要把拉薩上面的天捅個大窟窿,鬧出個大動靜!仁欽噶倫已經豁出去了,你知道他的小夫人嗎?”帕甲問道。 “知道,她原來是仁欽府的千金小姐。” “前些日子,仁欽噶倫故意把她輸給了德勒府的二少爺……”帕甲神秘地說。 “為什麼?” “就是讓小夫人名正言順地打進德勒府,再威猛的雪獅,也禁不住寄生蟲在它肚子裡折騰啊。嘿嘿……” 央卓聞聽,抬頭愣神,帕甲沖她揮了揮手,央卓趕緊退了出去。 帕甲又說道:“仁欽噶倫連夫人都搭上,你們可不能放啞炮。” 軍官信誓旦旦地說:“我們一定為拉薩佛爺效忠,為甘丹頗章政權效力。”

央卓聽到他們的談話心裡放不下,她無精打采地打著酥油茶。強巴看在眼裡,不知她怎麼啦,他見左右沒人,湊過去問道:“央卓,你哪兒不舒服?” 央卓搖頭,四下看了看說:“我怎麼覺得不對勁兒啊,我認出來了,屋裡那個人叫帕甲……那個軍官是日喀則砲兵團的。” “他們在說什麼?” “你還記得前段時間從印度回來的仁欽小姐嗎?” “記得,她不是做了新老爺的少夫人嗎?” “不知怎麼的,她又鑽進了德勒府,跟二少爺好上了,帕甲把我轟出來,我沒聽全。” 強巴想了想,問道:“他們……要害咱老主人家?” 央卓點了點頭,突然又說:“我記起來了,仁欽小姐上次路過的時候,也是我在房裡倒茶,她說……說什麼我不大懂,是跟洋鬼子乾什麼,對,對,她說是美國人派她回拉薩的。”

“這麼看,她沒憋什麼好屁。” “那咱們老主人家可就要遭殃了。” “這可怎麼辦?”強巴著急地嘟囔著。 “要不,你去拉薩,給老主人報個信。”央卓出主意說。 “咱欠朱旺莊園那麼多債,他們不會放我們走的。” “不放我們走,我們就跑,偷偷地跑。” 強巴思前想後,他實在不忍德勒府再遭人暗算。於是,他帶著妻子趁著月色,悄悄地溜出了朱旺莊園,朝拉薩聖城狂奔而去。 第二天,朱旺發現強巴和央卓不見了,便質問和強巴一起幹活兒的奴僕,奴僕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朱旺認為他們在袒護強巴,便指使頭人將他們一頓暴打。 朱旺心裡沒底,他嘟囔著:“那兩個該死的,什麼時候跑的?” “昨個半夜,他們還欠咱那麼多債呢。”頭人答道。

“早不跑,晚不跑,怎麼這個時候跑啊。” “我也納悶呢。” “我怎麼記得扎西上次被困在莊園的時候,強巴給外面的白瑪報過信啊?” “是有這麼檔子事兒……這強巴,跟德勒府的關係不一般,我好像聽他說過,他過去是德勒府的僕人,德勒老爺太太對他好,給了他錢,啊,還給了他自由……” 朱旺嚇得一激靈,他連聲叫道:“完了,完了,一定是央卓昨天在屋子裡偷聽了兩位大人的談話,沒錯,強巴他們一定是給德勒府報信去了。……如果仁欽噶倫知道是我漏出的口風,恐怕咱們都活不成了,快,快去追!” 強巴和央卓已經跑到了荒原上,他們蓬頭垢面地繼續跑著,一會兒,又翻過了一個土坡,他們看到前面有一條溪流,便跑過去蹲在河邊喝水。突然,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強巴拉著央卓趕緊跑進了樹林。

兩名陌生的男子騎馬過來,強巴和央卓鬆了口氣,央卓起身準備要跑,被強巴一把拽住,他小聲地說:“別出去,他們往那邊去,沒準兒會跟追我們的人碰上。”央卓點了點頭,又蹲了下來。兩男子騎馬跑了過去。 朱旺、頭人和家丁背著叉子槍騎馬追到了岔道口,朱旺勒住馬韁繩,四下環顧,他說道:“這邊是官道,他們應該不敢走,這邊有條小道,我們應該從這邊追。”他剛準備走,就見兩名陌生的男子騎馬過來,朱旺上前攔住他們,問道:“兄弟,看見一男一女兩名奴僕了嗎?” “好像有兩個人,一閃不見了。”男子答道。 “哪邊?” “就在我們來的路上。” “謝了。”朱旺說完,帶人朝小道跑去。 剛珠帶著僕人正在準備飯菜,藏桌上擺著肉粥、肉包子、風乾肉、白腸紅腸。阿覺和瓊達從樓上下來,坐在了藏桌後面。剛珠走到瓊達面前,不客氣地說:“這是大少爺的位置。”

還沒等瓊達說話,阿覺便不高興地質問:“那小姨娘在哪兒吃啊?” “老爺走時就吩咐我侍候二位少爺,仁欽府的小夫人,老爺沒交代,我就不知道怎麼安排了。” “你的腦袋被牛舔啦!家裡來了新主子,該怎麼侍候非得用鞭子教你!” 瓊達起身,拉住阿覺,然後說:“管家老爺,我還是德勒府的親戚,算是阿覺的小姨娘吧?就算是來府上走親戚,您也得賞我口飯吃不是,還能讓我餓著。”她一回頭看見白瑪從樓上下來,於是又說:“白瑪少爺,這兒沒我的座,這頓飯我只能站著吃了。” 白瑪看了看,吩咐道:“剛珠,給小姨娘添上一桌。” 剛珠無奈,又讓僕人擺上了一桌飯菜。 瓊達見白瑪坐定了,又開口說:“白瑪,那件事兒,你不用太往心裡去。我跟阿覺商量了,你卓嘎姨娘不就是一妻二夫嗎,你要是外面沒相好的,我們三人也很合適啊。”

“小姨娘……你越說越荒唐了。” “只要能為你們兄弟倆好,小姨娘犧牲自己沒關係。” 白瑪被氣得啞口無言,他騰地站起來,起身上樓了。瓊達衝著他吆喝:“白瑪,小姨娘還年輕,我一個人侍候你們哥倆,綽綽有餘!”她一回頭看見阿覺臉色難看,數落他說:“又嫉妒,傻樣兒。” “我沒有。” 瓊達拿起肉包子咬了一口說:“真香。阿覺,你嚐嚐。”她把剩下的肉包子遞到阿覺嘴邊,阿覺張嘴吃了。 白瑪拎著皮箱從樓上下來。剛珠問道:“少爺,您這是乾什麼?” “我去郊區莊園住,你去備馬。” “少爺,老爺就快回來了。” “少囉唆,備馬去。” 阿覺和瓊達都有些吃驚,她見白瑪抬腿要走,又追了一句:“白瑪,小姨娘是認真的,我的話,你琢磨琢磨。”

吃飽喝足,瓊達又開始作妖,她把自己的衣服脫掉,披上了阿覺的喇嘛服,又給阿覺穿德吉的盛妝,阿覺溫順地任她擺佈著。瓊達端詳著他,笑得彎了腰,她說道:“你要是託生個小姐,一準兒的俊俏,人見人愛!” 阿覺也打趣地說:“我再戴上阿媽啦的首飾,把僕人叫來,肯定會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他說著,拿過德吉的珠寶往身上掛。 窗外傳來剛珠的聲音:“老爺,您可回來了。” 接著又傳來扎西的聲音:“剛珠,趕緊煮茶過來,這一路上渴死我了。” 阿覺聞聽,趕緊跑到窗前向下張望,他看到了剛剛進院的紮西。阿覺轉身回來,對瓊達說:“爸啦回來了。” “那又怎麼樣?”瓊達滿不在乎地說。 “你快把僧衣給我,快脫給我。”阿覺一邊說著,一邊慌慌張張地往下脫盛妝。

瓊達故意躲他,抱著僧衣說:“不給,我就不給。” “你快把衣服穿上,小姨娘,我求求你了,快換上你的衣服,找地兒躲一躲。我……我下去把他穩住。”阿覺說著,拽過一件便裝,邊往身上套邊出了門。 阿覺從主樓裡跑出來,他定了定神,問道:“爸啦,您回來了,坐床大典辦得隆重嗎?” “一切都很好。”扎西說著,朝主樓而去,他突然停下腳步,愣住了。瓊達穿著德吉的盛妝站在主樓門口。扎西問道:“仁欽小夫人,你怎麼把德吉的衣服穿上啦?” “這盛妝早晚不也得給我嗎。”瓊達自信地說。 “剛珠,怎麼回事兒?”扎西問道。 “您走了第三天,少爺就把她領回來了。” “不是領回來了,是住德勒府了。”瓊達說。

阿覺趕緊沖她打手勢,不讓她再說下去,瓊達根本不理他,繼續說:“阿覺的牌藝可真好,我以後不姓仁欽了,姓了那麼多年仁欽也沒落下什麼好,以後我就跟著阿覺姓德勒啦。” 扎西聽明白了,他怒視著阿覺。阿覺趕緊解釋說:“爸啦,是這麼回事兒,姨夫那天打麻將把小姨娘輸給了一個老頭,我出手又把她贏了回來,她就跟我來到府上。” 扎西大怒,把手裡的馬鞭摔在地上,轉身衝出了院門,剛珠一路小跑跟在後面。 阿覺叫道:“爸啦,您幹什麼去……” 瓊達卻一臉得意地說:“你甭叫了,他肯定去仁欽府了,讓他去吧。” 扎西和剛珠怒氣沖沖地闖進了仁欽府的院子,守門的僕人攔住他們說:“德勒老爺,您慢著,我去給您通禀一聲。” 扎西怒吼著:“滾開!通禀什麼通禀!叫你們家老爺出來!” 格勒從屋子裡出來,他一見扎西熱情地問:“喲,姐夫,從熱振寺回來啦?” 扎西滿臉怒容沖他吼道:“土登格勒,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有什麼事兒,沖我來!阿覺還是個孩子,你怎麼什麼損招都使啊?” 格勒沖他擺了擺手,一臉無辜地說:“你是說瓊達吧?她去了你們家,我還正在這兒鬱悶呢。這位吉塘活佛真是有本事,修行上天了,他們見面沒幾回就勾搭上了,你說我這老臉往哪兒擱啊。” “你別胡扯,這一定是你設的套!”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她既然去了,那就送給阿覺做媳婦吧,興許也能給你做個幫手,總比娶個不知根底的小丫頭強啊。” “阿覺是個活佛,馬上就要受比丘戒了,他犯了戒,就得被僧界除名。” “姐夫,你那寶貝兒子不是成佛的料,你沒看出來?你就讓他還俗算了。我也想好了,我禀報噶廈跟瓊達離婚,把她讓給阿覺,做德勒府的兒媳婦。” 扎西大怒,責問道:“你怎麼能這樣,你對得起死去的德吉嗎?” 格勒也火了,狡辯說:“我把自己的女人都讓給你兒子了,我怎麼對不起德吉!” 扎西氣得頭一暈,險些暈倒,他摀住了胸口,怒目圓瞪地喝道:“土登格勒,你不達目的不罷休啊!我告訴你,你這條路走不通,死路!”他又氣又累,已經沒了力氣,剛珠趕緊讓他趴在自己身上,把他背走了。 扎西急火攻心病倒了,他感到天旋地轉,無力地倚在卡墊上。阿覺端著湯盅過來,輕聲地說:“爸啦,我出方子調製的冬蟲夏草,宣肺祛火,您喝了,消消氣。” 扎西一把將湯盅打翻,吼道:“給我拿走!” 阿覺嚇得不敢言聲,站在邊上。 “你明明知道土登格勒在利用你,你竟主動上他的圈套,你真讓我失望!”扎西氣憤地說。 “我沒有啊,我……跟姨夫沒什麼關係啊。” “還說沒關係?你趕緊讓瓊達走,現在就去!把她給我轟走!”扎西操起藏桌上的牛尾拂塵扔給阿覺。阿覺拿著拂塵退到一邊,站著不走。 白瑪從外面匆匆進來,他說道:“爸啦,知道您回來了,我來給您請安。” “你怎麼回事兒?這些天去哪兒啦?”扎西怒氣未消地問。 “我搬到郊區莊園去住了。” “我們家的莊園不是藉給解放軍了嗎?” “我去跟他們學學漢語。” “胡扯!你弟弟年輕,我走了讓你在家照顧他,就是讓你看著他,你倒好,躲到莊園去了。” “二弟,是有點兒胡鬧……爸啦,他是活佛,我哪兒管得了他啊。”白瑪有口難言。 “托詞,你這是給自己找藉口。” 瓊達從樓上下來,她看到白瑪,親切地說:“白瑪回來了。” 白瑪裝沒聽到,對扎西說:“爸啦,我來取些衣服,我先上樓了。”他說完,轉身上樓去了。 扎西感覺白瑪不對勁兒,他看了看瓊達,又看了看阿覺。 瓊達走上前來,問道:“老爺身子好些嗎?”她見扎西不理自己,看了看地上的湯盅對女僕說:“把地上的蟲草收了。” 女僕弓腰站著不動,瓊達有些尷尬,她憤憤地上樓去了。 扎西審視著阿覺,他問道:“我走了幾天,你和哥哥之間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不住家裡?” “他沒臉住在家裡,我估計過幾天他還會跟您商量,分出去立戶呢。”阿覺理直氣壯地說。 扎西聽罷,一驚,他問道:“你剛回拉薩就要把白瑪轟出去……這不是你的主意吧?” “是大哥自己搬出去的,他剛才不是說了嗎。不信,你問他。” 扎西覺得事態嚴重,他逼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朱旺一行追到了一片土坡前,他們勒住馬韁繩,四下打量,根本沒有強巴和央卓的人影。頭人嘟囔著:“不對啊,是不是追錯了……可是,除了官道就只有這一條路是去拉薩的。” “不可能,他們一定是要去拉薩報信的,除了這條路,無路可走了。”朱旺自信地說。 “我們騎馬四條腿,他們只有兩條腿,還偷了糌粑和風乾肉,怎麼會比我們跑得快呢。” “那就可能是剛才躲過去了,我們下馬熬茶,在這兒等著他們,我就不信他不來!” 頭人張羅眾人下馬,堆灶,撿牛糞,準備熬茶。 其實,強巴和央卓就躲在離他們不遠的一塊大石頭後面,見朱旺一夥停下來不走了,強巴急得不知所措。這時,撿牛糞的僕人從他們身邊走過,一扭頭看到了他們,強巴和央卓撒腿就跑。僕人大叫:“在這兒呢,在這兒呢……” 朱旺聽到喊聲,抬頭張望,見強巴和央卓朝毛草林子裡跑去,他拿起槍,朝他們開了兩槍,然後帶人追了上去。 強巴拉著央卓拼命地跑著,他回頭張望了一下說:“我們分頭跑,別把我們都抓了,我往那邊,把他們引開。”強巴說完,鬆開了央卓的手,兩個人分頭跑開了。 朱旺等人追了上來,他看到了央卓,朝她開了槍,央卓應聲倒下。頭人奔過去,把她拎起來,惡狠狠地說:“想逃,你們要逃哪兒去?” 央卓痛苦地抬起頭,她罵了一句:“你們這些魔鬼……”然後,一口血吐在頭人臉上,斷了氣。 強巴聽到槍聲,他掉過頭朝槍聲響起的地方跑,他剛跑上一個大土坡,腳下一滑,滾了下去。強巴從土坡里爬起來,看到前面有一個古寺的廢墟,他跑了過去。 朱旺追到了土坡前,他朝土坡下看了看,沒有發現強巴的影子,卻看到了古寺的廢墟,他帶人朝廢墟奔了過去。 古寺的廢墟里,娜珍正和一些畫匠、奴僕、喇嘛準備石頭、木料,他們要修復古廟。朱旺騎馬過來,大聲地吆喝著:“這裡誰當家?” 娜珍上前,施禮說道:“施主。” “剛才有一個穿黑氆氌的奴僕跑過來,看見了嗎?” “看到了,朝東跑了。” 朱旺不放心,又讓頭人把喇嘛們逐一拽過來察看,確認都不是強巴後,才騎馬朝東追去。 他們一直追到了河邊,依然沒有發現強巴。朱旺想了想,跳下馬說:“不追了,這荒郊野嶺的,他要躲在哪個石頭縫裡我們怎麼找啊,眼看著天就黑了,我們不追了。” “老爺,我們回去啊?”頭人問道。 “不,去拉薩。他一定要去德勒府,我們去拉薩等他。” 見朱旺一行人跑得無影無踪了,娜珍一揮手,一名喇嘛掀開布堆,說道:“出來吧。” 強巴從裡面鑽了出來,他感激地說:“師傅,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娜珍說道。 強巴爬起來,準備朝林子裡跑。娜珍問道:“你幹什麼去?” “我和妻子被他們追散了,我去找她。” “那些人追不到你,一會兒還會回來,你趕緊藏好,我們幫你去找。”娜珍說完,安排幾名喇嘛出去找央卓了。 不多時,喇嘛把央卓背了過來,強巴一見她的屍體,大哭起來。娜珍不解地問:“那伙人為什麼追你?” “他們要害我們舊日的老主人,我和央卓要去拉薩報信。”強巴哭著說。 “你家老主人是誰啊?” “是拉薩城裡的大好人,德勒老爺。” “你要去德勒府?”娜珍驚訝地問。 “是啊。” 娜珍想了想,最後說:“你這麼走很危險,這樣,我請喇嘛給央卓念經超度,我陪你一同去拉薩。” 娜珍帶著三名信徒和強巴日夜兼程奔向拉薩。這一日,他們終於走到了德勒府前的街道,娜珍望著德勒府,感慨萬千,她對強巴說:“前面就是德勒府了,你去吧。” “這一路上太謝謝你了,師傅。”強巴感激不盡地說。 娜珍和強巴哪裡知道朱旺和頭人還有仁欽管家就埋伏在胡同里,正盯著他們。朱旺看著娜珍,疑惑地說:“那不是修破廟的女人嗎?該死的,她騙了我。” 仁欽管家也認出了娜珍,他說道:“她不是……德勒府的二太太啊。” 他們看見強巴向娜珍道謝後,兩伙人分手了,強巴一個人朝德勒府走去。朱旺、頭人和仁欽管家突然從胡同里衝了出來,直奔強巴。 扎西坐在院子裡愁眉不展,手裡不停地捻著念珠,他十分後悔自己的大意,阿覺還是個單純的孩子,他哪禁得住瓊達的風情萬種。現在,能轟走瓊達嗎?難!藏人重言諾,按照拉薩習俗,贏過來的金錢、奴僕和女人都是自己的財產。可不把瓊達弄走,將是後患無窮啊。 剛珠朝主樓裡看了看,從懷裡掏出一瓶茅台酒遞到扎西面前說:“老爺,白瑪少爺就是喝了這酒以後出了事兒。我當時在邊上侍候,見白瑪少爺沒幾杯就醉了,我覺得蹊蹺,就把它偷偷藏起來了,不知道這酒會不會有問題。” 扎西一驚,拿過酒瓶聞了聞。這時,院外傳來強巴的喊叫聲:“老爺……德勒老爺……太太……太太……” 扎西和剛珠警覺起來,剛珠轉身朝門口跑去。他跑到門口看到仁欽管家把強巴的嘴巴塞上,幾名僕人把他扔到馬背上,牽著馬跑了。 剛珠張望著,他嚷了一句:“你誰啊……怎麼在我們家門口綁人哪?” 扎西也跑了過來,街上已經沒了人影,他問道:“怎麼回事兒?有馬匪?” “不是,帶頭的是仁欽管家,他怎麼帶人在我們家門口綁人呢。” “綁誰?看清了嗎?” 剛珠一拍腦門,大呼:“哎呀,那不是強巴嗎。對,是我們府上過去的僕人強巴啊。” “他不是在朱旺莊園嗎?……到了我們府門口,一定是奔我們來的,為什麼被綁走呢?” “一定有事兒啊。” “……仁欽管家怕他進我們府門……為什麼呢?” “對啊,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扎西當機立斷,吩咐道:“你趕緊帶幾個人去仁欽府,把人給我要回來!” 剛珠答應著,帶著兩名僕人直奔仁欽府。 格勒和朱旺站在客廳的窗前,透過紗簾看著院子裡理直氣壯來要人的剛珠。朱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太懸了,這要是讓強巴進了德勒府,對老爺太不利了。” “做得好,以後凡事都要多加小心。”格勒陰著臉說。 “讓德勒管家在外面嚷嚷吧。要人,沒有。” “不,強巴在我府上瞞不過去。”格勒說完,又衝門口的僕人說:“告訴管家,放人。” 僕人應承著,退了出去。 朱旺驚訝地問:“仁欽老爺,您要放人啊?” 剛珠正在院子裡跟管家理論,他說道:“……就是你剛從德勒府門前劫走的那個人,他叫強巴,是我們家的奴僕。你今天要是不放人,我就不走了。” “你想怎麼著?”管家不屑地問。 “我要找你們家老爺說道說道,你們大白天搶人,雪域聖地還有規矩沒有?” 僕人跑到管家跟前,對他耳語了幾句,管家的臉馬上由陰轉晴,他笑著對剛珠說:“管家息怒,息怒,我們府上確實有這麼個人,你領回去吧。”他衝僕人吆喝道:“把他弄出來。” 兩名僕人拖著強巴出來,把他摔在地上。剛珠快步上前問道:“強巴,你怎麼在拉薩啊?”強巴嗚嗚亂叫,他一張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剛珠嚇了一跳,追問:“你這是怎麼啦?”強巴又是一陣嗚嗚亂叫。 仁欽管家狗仗人勢地說:“他說了不該說的話,被我們執行了家法,割了舌頭。” 剛珠把強巴帶回了德勒府,強巴看見扎西,衝到他面前,一邊嗚啦哇啦地叫著,一邊比畫著,他的嘴裡不斷地流血出來。強巴見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急得直跺腳。 阿覺從樓上下來,見狀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二少爺,他的舌頭被仁欽府的人給割掉了。”剛珠回話說。 強巴一聽二少爺,衝到阿覺身邊,沖他比畫得更歡了。 “這是……這是,比畫什麼呢你?”阿覺莫名其妙地問。 強巴拉著阿覺指著樓梯,使勁兒比畫著。扎西知道他一定有事兒,於是說:“他好像要上樓,讓他去。” 強巴上了二樓,他挨個房間查看,然後對阿覺比畫著。阿覺反感,讓剛珠把他帶出去了。他站在走廊裡,突然想起了什麼,推開德吉臥室叫道:“瓊達……” 屋子裡根本沒有瓊達的影子。阿覺走到櫃子前,笑嘻嘻地說:“你又跟我藏貓貓,肯定在這兒呢!”他說著,猛地拉開櫃門,裡面也沒有瓊達,阿覺嘟囔著:“哪兒去啦。” 阿覺找遍了德勒府也沒見到瓊達,於是心急火燎地去了仁欽府。仁欽管家一見他,忙迎上來問:“阿覺少爺,這急三火四的,怎麼啦?” “小姨娘回來了嗎?”阿覺問道。 “沒回啊,小夫人不是在德勒府嗎?” “沒有,她不見了。”阿覺說著,衝進了主樓。 瓊達一個人躲進了桃色公寓,格勒以為她怕強巴說出她的底細,便趕過來向她說明。格勒告訴她說:“我已經把強巴的舌頭割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你不用擔心。” 瓊達卻滿不在乎地說:“我才不擔心他呢。” “那你何必躲出來?” “要想牢牢地控制住阿覺,我就不能再住在德勒府。” “你這是找藉口,我知道你怕扎西。” “控制德勒府,首先得控制阿覺,這個你不懂。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魂兒,就不要讓他天天見到我,我突然消失了,他的魂兒也就跟著我走了,我就不信,他會不聽話。” 格勒笑了,他說:“你這個娘們儿,越來越鬼了。” “對付你們這些臭男人,就得動點兒心思。” “過去你總對我冷言冷語,現在總算跟我一心一意啦……”格勒說著,上前摟她要親暱,結果被瓊達推開。格勒惱羞成怒,憤憤地說:“你還真成了他太太……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他說著,強行把瓊達按在床上,扒掉她的衣服,把她壓在身子底下。 阿覺在仁欽府也沒找到瓊達,他像丟了魂兒一樣,四處尋覓,瓊達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踪。阿覺絕望了,他回到家裡,抱著香奈兒的香水瓶,目光呆滯地蜷縮在地毯上,從此一蹶不振。 扎西、白瑪來到藏桌後落座,準備吃晚飯。扎西喝了口茶,見剛珠從樓上下來,問道:“強巴怎麼樣啦?” “請藏醫給他看了,血止住了,可不能說話了。”剛珠回話說。 “他心裡有一大堆話說不出來,只能窩在肚子裡了。” “強巴要是會寫字就好了。” “先把他留在府上,給他安排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做。” “啦嗦。” “阿覺呢?怎麼還不下來吃飯?”扎西又問。 “我去叫過了,二少爺還是萎靡不振,叫不動啊。” 扎西生氣,虎著臉說:“不吃就餓著,看他能扛幾天!” “老爺,您還是勸勸他吧,都兩天了,放到臥室裡肉粥和糌粑少爺一口都沒動。這樣下去,要出人命啊。” 扎西想了想,把手裡的筷子狠狠地摔在藏桌上,憤憤地上樓了。他氣沖沖地直奔德吉房間,扎西推門進去,他愣住了。 房間內只有女僕在收拾藏桌上的碟碗食物,已經不見了阿覺的影子。扎西環視左右,奇怪地問:“二少爺呢?” 女僕回話:“兩個小師傅從外面回來,不知跟少爺說了什麼,少爺突然來了精神,跟他們走了。” “走了?去哪兒啦?”扎西一頭霧水,琢磨著。 羅布林卡的經堂裡又在開秘密會議,魯康娃首先發言,他說道:“傳召拉薩會期間,三大寺上萬名喇嘛進城,到時候由哲蚌寺的鐵棒喇嘛來接管拉薩的市政管理權。” 格勒玩笑帕甲說:“市政官大人,到時候,你就要交權給鐵棒喇嘛了。” “沒問題。”帕甲答道。 “這是個好機會,我把人民會議草擬的請願書看了又看,做了一些修改,從現在開始就應該在市區各地張貼、散發,把反對十七條協議的主張要讓群眾知道。”魯康娃說道。 “我完全同意,要先造成聲勢,從下面向中央代表發難。”格勒贊同地說。 “要組織群眾遊行。”尼瑪說道。 魯康娃點了點頭,突然問:“藏軍那邊怎麼樣啦?” “一切按您安排的,都已經準備就序,就等日子一到,他們就進入拉薩各個要地。”尼瑪回答。 “六代本的砲兵團應該已經從日喀則出發了,正在來拉薩的路上。”帕甲匯報說。 魯康娃滿意地笑了,他說道:“當初我反對改編藏軍是對的吧?噶廈的權力靠什麼來支撐,當然是藏軍!如果藏軍被改編,就算是留下一個噶廈政府,我們將無兵可派,那樣的話,噶廈政府不就成了太陽底下的酥油,軟了,也就化了。” 秘會一結束,命令便傳達下去,藏兵們手裡擎著火把,連夜張貼傳單。群眾圍過來觀看,傳單的內容是:傳大召期間,要向中央代表請願,讓漢人的軍隊離開拉薩…… 兩個小喇嘛帶著阿覺尋尋覓覓地走過來,他們沒有看傳單,而是徑直走到了桃色公寓前。小喇嘛停住腳步說:“帕甲大人說的應該就是這個地方。” 阿覺朝窗戶看了看,眼中充滿了熱望,他對小喇嘛說:“你們在門口等著。”說罷,他迫不及待地鑽進門去。 瓊達把門拉開,阿覺出現在門口,他衝進門去,一把將瓊達抱住,狂吻起來。兩個人親暱了好一會兒,阿覺才問:“你為什麼躲到這兒啊?為什麼?你為什麼躲我?” 瓊達推開他,傷心地說:“我不躲起來,我能去哪兒啊。” “住德勒府啊,沒有人敢轟你走,我爸啦也沒說個不字啊。” “你爸啦嘴上沒說,可他心裡恨不得我滾得遠遠的。” “那是你瞎想,爸啦不會的,你跟我回去。” “我不跟你回去。” “你不回去,我也不走了,我不想跟你分開。”阿覺說著,又抱著瓊達親吻起來。 “別任性啦小朋友,你坐下。”瓊達推開他說。 阿覺坐下,又把瓊達拉到懷裡。 瓊達委屈地說:“你看不見嗎?我在德勒府沒有名分,你家主僕的臉色像棍棒,眼神像刀子。” “他們誰敢,你跟我說,看我怎麼教訓他。” “二少爺,你有這份心,我領了,可在德勒府誰聽你的啊?” 阿覺被噎得沒話說了,他想了想又說:“我回去就跟爸啦說,我不去多吉林寺學經了,也不去受什麼比丘戒,我也不當活佛了,我還俗。然後,我們結婚,你就有了名分。” “結婚?我嫁給你是有了名分,可你的名分又在哪兒呢?我們倆在德勒府誰會安生呢?別幼稚了,還是回去唸你的經吧。嘿,我這一輩子就是受人欺辱的命。” “那怎麼辦?你說啊,我聽你的。” “你就沒有為自己想想?” “你一聲不響地就消失了,我都蒙了,還想什麼啊。你想了,你告訴我。” “你真想听我說?” “那還有假。” “其實也簡單,與其在爸啦眼皮底下活得不快活,你又不願意和白瑪少爺一妻二夫,那我們就分門立戶,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天地,豈不是更好。” “你的意思是……分家?” 瓊達笑了,溫柔地說:“我這是瞎出主意,你爸啦會同意嗎?肯定不會!” 阿覺猶豫了,琢磨著。 “你也別為難了,我看哪,你就捨了我吧,還是回去做你的吉塘活佛。至少,還可以從德勒府按年領你的僧人份。” “不,你說得對,只有分了家,我在德勒府說話才有分量,才有支配權,這樣對你、對我都有保障。對,我回去就跟爸啦攤牌,我是他親兒子,他不能不依我。” “我可不想看到你為了我父子反目,你就算提出分家,也要跟爸啦好好商量,懂嗎?”瓊達假裝好心地說。 “懂,懂。”阿覺開心了,又抱過瓊達狂吻起來。 瓊達好不容易騰出嘴來,在他耳邊悄悄地說:“你今晚……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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