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西藏秘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阿覺出手贏回了小姨媽

西藏秘密 刘德濒 15639 2018-03-18
吉塘活佛在帕甲、康巴人、喇嘛一行人的陪同下,從西康趕往拉薩。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這一日,他們走到了拉薩郊外,帕甲興奮地說:“吉塘活佛,您看,前面就是神聖的布達拉宮啦。” 吉塘活佛駐足,抬頭眺望,看到了陽光下的布達拉宮熠熠生輝,雄偉壯觀。他激動不已地說:“我六歲離開拉薩,再也沒有見到布達拉宮,現在我回來了。”說著,他跳下馬,跪在地上磕長頭。 晌午剛過,兩名小喇嘛陪著阿覺出現在德勒府門前,小喇嘛朝里面張望,問看門的家奴:“這是德勒府吧?” “你找誰?”家奴問道。 小喇嘛沒搭話,轉身對身後的阿覺說:“活佛,您到家了,快請吧。” 白瑪和巴桑正在馬厩前上馬鞍子,他們聽到門口有人說話,轉身望去。巴桑一愣,他認出了阿覺,趕緊迎上前去,驚喜地說:“這不是……吉塘活佛嗎?……大少爺,是阿覺少爺回來了。”

白瑪驚詫,他走過去,上下打量地說:“是二弟?二弟長這麼大了。” 巴桑邊朝主樓跑,邊激動地喊道:“老爺,老爺,少爺回來了。” 扎西從主樓裡出來,他說道:“喊什麼,少爺不是在家嘛。” “不是大少爺,是二少爺,阿覺少爺。” 扎西聞聽,心中一震,他抬頭望去,看見了院子裡的吉塘活佛。阿覺也看到了扎西,他快步上前,跪在地上大聲地說:“爸啦,我是阿覺啊。” 扎西非常意外,他站在台階上望著自己的兒子,有些不知所措。 巴桑張羅著:“老爺、少爺,屋裡請吧。”他引著父子三人進了主樓。 扎西和白瑪陪著阿覺滿屋子轉,阿覺四處打量,對家裡的一切都感到親切,他說道:“沒變,一切都沒變,我走的時候府上就是這樣,佛龕、唐卡,還有這窗上的花飾,牆上的壁畫,都沒變。”

扎西欣喜地問:“你走的時候才六歲,還記得?” “記得。剛進寺院那會兒,天天想家,想爸啦,想阿媽啦,又哭又鬧,後來被經師教訓了幾次,嘴上不敢說了,可心裡一直念著。” 扎西望著阿覺,眼睛裡滿是幸福,他問道:“阿覺,你這次突然回來,是什麼原由啊?” “還有一年,我就要受比丘戒了,吉塘寺的經師們都希望我回拉薩受戒,拜一位佛法修持上真正具有證德證境的金剛上師。” “長大了,長大了,轉眼間到了受比丘戒的年紀了,要是在八廓街碰上,爸啦肯定認不出你。這些年一直想去西康看望你,路途遙遠,總是不能成行。”扎西高興地說。 “爸啦每次派巴桑去吉塘寺給你送份錢,都想去看你,可又怕你牽念世間,不能安心修證,所以才忍著不去。”白瑪說。

阿覺苦笑了一下,忽然問:“光顧著說話了,阿媽啦呢?” 扎西和白瑪有些難過,都沒有言語。 阿覺覺察到他們的情緒,試著問:“阿媽啦生病啦?我到樓上去看她。”他說著,準備上樓。白瑪上前準備攔他。扎西心情悲戚地說:“白瑪,你讓他去吧。” 阿覺到了樓上,推開德吉臥室的門,屋子裡空無一人。他快步進屋,直奔扎西和德吉的床榻而去。阿覺掀開幔子,發現床上根本沒人,他問道:“我阿媽啦呢?” “你阿媽啦已經不在了。”扎西難過地說。 “不會啊,阿媽啦還很年輕,不應該啊。” “阿媽啦是在我的婚禮上被炸死的。”白瑪傷心地說。 阿覺聞聽受不了,眼淚流下來,他說道:“哪個惡魔奪走了我的阿媽啦,我一定要找到兇手。”

“我也一直在找兇手,污水退淨,河灘上的石頭就會露出來的,總有一天會把事情搞得水落石出。”扎西說。 “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遠在西康的寺裡修行,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呢。西康邊地不比拉薩,這邊形勢很複雜,各種力量殘酷較鬥,過去如此,現在也一樣。所以,你回來了以後,出去接人待物要格外加小心,不要那麼單純。” 阿覺悲憤地說:“我一定要找出兇手,給阿媽啦報仇!” 瓊達在管家和僕人的護衛下安全地回到了仁欽府,她把一封帶有火漆的信交給格勒,格勒拆開看了起來。 瓊達又把年扎和卓瑪在印度的照片交給蔥美,蔥美看到照片上的孩子,有些激動。當得知孩子們一切都好,她放心了,隨管家退了出去。 格勒見他們走了,問道:“除了這封信,嘉樂頓珠還有別的事情交代嗎?”

“暫時沒有,我們正在境內外建立一個更秘密的渠道與噶廈保持聯繫。” “你在印度待了一年多,讓我刮目相看啊。” “我現在不只是你府上的二太太,我也是有身份的人。” “還是我們的聯絡員,我應該在噶廈政府給你申領一份俸祿。” “算了吧你,那點兒散碎銀兩就想把我收買了。” “見過世面胃口大了,跟嘉樂頓珠走了不少地方吧?說說。” “前不久,我去了美國紐約,嘉樂頓珠跟中央情報局的人見面,我做的英文翻譯。” “是嗎,美國人肯幫我們?” “中央情報局和嘉樂頓珠簽了一個協議,請他著手蒐集拉薩相關的各種情報,開始策劃游擊戰,共同對抗拉薩當局。” “共同對抗,好啊。” “必要的時候,美國人會把武器和電台送進來,在軍事上援助我們。”

格勒露出了陰險的笑容,他突然把瓊達扛在肩上就走。瓊達大叫:“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又是一個明朗清新的早晨,扎西、白瑪、阿覺正在僕人的侍候下吃著早茶。扎西問道:“阿覺,你在川西那邊情況怎麼樣?” “四川和西康都在剿匪,大喇嘛、頭人、土司們都惴惴不安,對拉薩又怕又恨。” “內地戰亂多年,匪盜橫行,再加上國民黨殘部四處為患,解放軍剿匪也在情理之中。” “中央政府和我們簽有十七條協議,可保拉薩一方平安。”白瑪說。 “我不這麼認為,那不就是一紙空文嗎,拉薩有句話叫槍桿子裡面出政權。我們崇尚佛法,解放軍崇尚暴力,等他們在高原上站穩了腳根,一定會撕毀十七條協議,他們是不信佛的人,別信他們!”阿覺說。

剛珠跑進來禀報:“老爺,仁欽噶倫求見。” 扎西一愣,問道:“土登格勒?” “爸啦,我去看看。” 扎西沖白瑪擺了擺手說:“剛珠,請進來。” 格勒笑呵呵地走了進來,他說道:“姐夫,親兒子回來了,這兩天樂得合不攏嘴吧。” “你的消息真靈通。” “不是我的消息靈通,是我派人把阿覺少爺接回來的。” 扎西愣住了。 “是姨夫派帕甲大人接我回來的。”阿覺說道。 扎西和白瑪聞聽,面面相覷。 “阿覺少爺現在也是西康地區有名的大活佛了,年輕有為,證德深厚,我已經給你安排了,今天司曹魯康娃和洛桑扎西在羅布林卡里召見你。”格勒說道。 扎西意外,面帶譏諷地說:“格勒,你可真是費盡心機啊。”

“二弟,你不能去,拉薩現在情況非常複雜,你接觸什麼人要當心。”白瑪勸說道。 “大哥,我已經不是三歲的孩子了。”阿覺不服氣地說。 “二弟,有些人別有用心。” “白瑪,你別不知深淺,兩位代理攝政給阿覺少爺安排去見赤江活佛,他可是佛爺的經師,這是無上的榮光,你想違抗佛旨嗎?”格勒不客氣地說。 白瑪不敢攔了,只好說:“我陪二弟去。” “沒說召見你。” “爸啦,我聽說洛桑扎西大人法力高深,證境深入,是位了不起的大德,我想去見他。再說,羅布林卡也是我要朝拜的聖地,難得一進。”阿覺說道。 “讓他去吧,阿覺才回拉薩,多見一些高僧大德對他有好處。剛珠,備些禮物,給阿覺少爺帶上。”扎西吩咐道。

格勒聞聽,得意地笑了。 扎西心裡明白,阿覺還是一個十拉薩歲的孩子,容易偏激,像白瑪那樣生攔著他,只會引起他的逆反。先隨他去吧!此時他意識到,阿覺突然回到拉薩不那麼簡單,完全是土登格勒一手策劃的。 阿覺吃完了早飯,便帶上剛珠備好的禮物,跟著格勒出門了。扎西坐在卡墊上,手裡不停地轉動著念珠。白瑪著急地說:“我看姨夫又沒安好心,二弟年輕,被他們圈攏可不是好事兒,要不,我把阿覺叫回來吧。” “你先別動,觀察一下。” “爸啦,他們拉攏二弟,是慫恿他做不該做的事兒。” 扎西擺了擺手,陷入了沉思。阿覺反對和平解放拉薩,他從骨子裡更迷戀政教合一的農奴制度,土登格勒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竭力拉攏他。扎西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又對德勒府下手了,上次是陰謀陷害,這次是明火執仗地爭奪。

格勒和帕甲陪著阿覺朝羅布林卡而來,他們身後跟著背著禮物的兩個小喇嘛。格勒親切地問道:“阿覺,回到拉薩感覺怎麼樣?” “拉薩不愧是雪域聖地,到處都是聖蹟,布達拉宮威嚴,大昭寺神秘,羅布林卡秀美,真是好啊。”阿覺興奮地說。 “紅漢人來了以後,這一切就快成了過眼雲煙了。知道你爸啦為什麼被圈禁在家嗎?因為他跟紅漢人走得太近了,觸怒了眾多貴族的利益,觸犯了噶廈的計劃,他這樣下去,很危險啊。這才是這次讓你回來的真正目的。” “咱們黑頭藏人怎麼能跟漢人一條心呢?” “在解放軍的問題上我跟你爸啦談不攏,解放軍是一些泥腿子出身,是和那些身上長滿蝨子的下等人站在一起的,不知道你爸啦是怎麼想的。德勒府如果繼續讓他管下去,這個家就完了,要么讓解放軍給分了,要么讓貴族們群起而攻之給滅了。” “拉薩不信佛,我爸啦是一個虔誠信佛的人,他們怎麼會走到一起?” “你在寺院裡,沒有德勒府的後盾,你當活佛還能當得好嗎?在拉薩要有很大的福報與豐富的資糧才能請得到真正的好上師,求到真正的佛法,得到受用和成就。沒有家庭的支持,你將一事無成,我為你們家著急啊。我的話,你爸啦聽不進去,你是他的親兒子,應該有辦法。” “姨夫說得有道理。” “你要受大戒了,拜誰為上師很重要,在拉薩是要講究宗系的。比方說,達札活佛是哲蚌寺郭莽札倉的,熱振活佛是色拉寺傑札倉的,第穆活佛來自哲蚌寺的朗色林札倉,這些札倉以後就是你在宗教上的倚靠。你爸啦說沒說讓你拜誰為師?” “還沒來得及說呢。” “我今天帶你來羅布林卡,是代理攝政洛桑扎西和魯康娃召見你,好好表現,有了他們的護佑,將來你就可以獨步青云了。” 解放軍要舉辦一次和拉薩上層聯絡感情的聯誼會,德勒府也在邀請之列。陳新橋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白瑪,白瑪卻遺憾地說:“我爸啦還在圈禁,不能跨出府門半步。” “這件事兒怎麼沒完沒了啦?有機會,要跟噶廈協商一下。”陳新橋說道。 “不過,我弟弟回來了,他是西康吉塘寺的活佛。” “歡迎吉塘活佛來參加我們的活動。” 不遠處的樹林間,梅朵正在給解放軍上藏語課。小李子從後面跑過來,他大聲地說:“陳主任,六號首長通知您去工委開會。” “知道了。白瑪,我就不遠送了。”陳新橋說道。 “陳主任您忙。” 陳新橋隨小李子走了,白瑪的目光又投向梅朵,他見梅朵下課了,轉身想走,卻被身後的梅朵叫住。他只好停住腳步,又轉過身來,笑著說:“當教員了,有那麼多解放軍的學生,真了不起。” “我還得謝謝你呢,是你介紹我認識了解放軍,他們很純樸,也很好學。” “你來給解放軍上課,康薩老爺知道嗎?” “我是貴族家的女兒,我來給解放軍上課,表明拉薩上層對解放軍的歡迎啊。” “這是康薩老爺對解放軍的態度?” “他的態度你要去問他,這是我的態度。白瑪,你怎麼總躲著我。” 白瑪尷尬地敷衍著:“沒有啊。” “看你臉紅的,我下課了,我們一起走吧。” 白瑪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剛珠對他說的話,於是說:“梅朵,我想問你個問題。” “問吧。” “怎麼說呢?……你為什麼一直沒結婚呢?” 梅朵停住腳步,看著他。 “我就是隨便問問,我知道有很多家的少爺去康薩府提過親,你怎麼都拒絕啦?” “你不會以為我在等你吧?” 白瑪鬧了個大紅臉,他喃喃地說:“是我害了你。” 梅朵惱羞成怒,她甩了一句:“你就別臭美了。”說完,扭頭走了。 白瑪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有種說不清楚的滋味。 解放軍在周末晚上的聯誼會如期舉辦,現場拉著小彩旗,擺著長條椅,桌子上還架著放映機,孩子們跑來跑去,熱鬧非凡。格勒一家、康薩一家,還有白瑪、阿覺等噶廈官員、貴族老爺,他們都帶著家眷來到會場,解放軍的首長和他們談笑風生。 格勒向首長介紹說:“這是府上的二太太,剛從印度回來。” 首長打量著瓊達,讚賞地說:“二夫人很年輕啊。” 瓊達落落大方,她問道:“首長,今天給我們看什麼電影?” “《抗美援朝》紀錄片,從北京新調來的,志願軍戰士在前線節節勝利,非常勇猛……” 陳新橋遇見白瑪和阿覺,白瑪介紹說:“這位是陳主任,這是我弟弟吉塘活佛。” 陳新橋向阿覺合手行禮,然後說:“請這邊坐,這邊坐。” 阿覺剛剛坐定,瓊達就從他身邊走過,阿覺突然聞到了什麼,目光追隨她而去。瓊達走到一群貴族婦女那裡坐了下來。 電影開始放映,現場安靜了,軍區首長陪著格勒等官員、貴族也坐了下來。 阿覺不時地回頭看瓊達,瓊達聚精會神地看著電影,並沒有註意他。阿覺有些魂不守舍,他走了過去,坐在瓊達身邊。瓊達側頭看了看他,沖他笑了笑。 格勒不經意地回頭,看見阿覺對瓊達笑了笑。瓊達起身走到前排,坐到蔥美的身邊。阿覺盯著瓊達的背影,無心看電影,他見瓊達身邊有了空位置,趕緊起身走過去,又坐在了她身邊。 格勒扭頭看在眼裡,心裡琢磨著。 蔥美突然說:“我不喜歡看打仗、殺生,我想回去了。” “我也不想看了。”瓊達說著,起身和蔥美走過阿覺身邊離開了。 一陣迷人的幽香從阿覺面前飄過,浸入骨髓。它不是寺院裡的檀香味兒,也不是煨桑的松香味兒,更不是油菜地裡的花香味兒,這種香味兒神秘性感,杳渺飄忽,好像來自某個久遠的年代,讓阿覺不能忘懷、不能自拔。他望著消失的瓊達,很失落。 阿覺回到家中,找出德吉的衣服,捧到鼻子前聞了又聞,彷彿找到了某種久違了的氣味兒。他慢慢地坐在地上,把衣服搭在自己的臉上,不動了。扎西不放心阿覺,時刻關注著他。他來到臥室,見阿覺一直愣神,問道:“你這些天在忙什麼呢?” 阿覺說:“姨夫安排我拜見了很多高僧大德。” “你姨夫對你很熱心啊。” “我回拉薩這些日子,也聽說您和姨夫之間不那麼融洽,爸啦,你是怕他挑撥我們父子關係?” “他想拉攏你,所以又是許願,又是安排學經。” “沒錯,姨夫的心思我早看出來了,雖然他沒說爸啦一句壞話,可話裡話外透著對您的不恭敬。阿媽啦不在了,我最至親的人只有爸啦,姨夫想在我們之間製造隔閡,他有點兒蠢。” 扎西眼前一亮,寬心地說:“阿覺,你能這麼想就好,萬萬不可和他們同流合污。” “爸啦被圈禁在家不能出門,我不過是想利用他解解悶罷了。不過,姨夫的話也不都全無道理,我爺爺是十三世拉薩佛爺時期的噶倫,叱吒風雲,聲名顯赫。他陪伴佛爺一起逃亡蒙古,遊歷內地,覲見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後來又遠走印度,結交英國的貝爾爵士,再後來……” “這些我都知道,阿覺,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要為政教大業效力,將來也要像爺爺一樣做受人尊敬的噶倫,我要把德勒家族的事業發揚光大。” “佛門之人講究六根清淨,不染塵俗,要放棄名利之心,那才可以成為一代證境深厚的活佛,你才可能真正為眾生謀福報。” 阿覺笑了,他說道:“爸啦,您所言極是,我現在學識修養還不夠,所以要努力修習慧學,按照功課的次第,我下面該學五部大論了。” “選擇上師要慎之又慎,講解五部大論的人很多,格西們個個都能講,但要請一位給你傳法灌頂的高僧,非那些在佛法的修持上真正具有證德證境的金剛上師不可啊。” “土登格勒姨夫領我拜見了幾位大德……” 扎西緊張起來,他問道:“都是些什麼人哪?” “都是些經論功夫很平常的活佛,我不滿意。其實有一位上師講授五部大論全藏第一,他和我們家又淵源長遠。” 扎西露出了笑容,問道:“你是說多吉林活佛吧?” “是啊,爸啦,不知老活佛現在身體還好嗎?” “給你傳經灌頂應該沒有問題。” “活佛既是您的上師,也是大哥的上師,如也能收我為徒,我們父子師出同門,那該多好。” 扎西又高興,又遺憾,他說道:“太好了,我也想去探看老活佛,可現在……身不由己。” “沒關係,讓大哥陪我去就行了。” 扎西開心地說:“那好,三天以後,讓白瑪送你去多吉林寺。” 三天后,白瑪帶著僕人陪阿覺啟程了,他們一路瞻仰佛跡,瀏覽風光。傍晚時分,巍峨的多吉林寺就呈現在了眼前,兄弟倆邊聊邊朝山門而去。 阿覺直言不諱地說:“大哥,姨夫把我當作無知的孩子,我覺得他有些自作聰明。” “前些年姨夫受到了達札一夥親英派的蠱惑,產生了'西拉薩立'的荒謬想法,解放軍進藏以來,他一直明里暗里地反對十七條協議,簡直是胡鬧。” “他想拉攏我,我也正想利用他。” 白瑪一愣,問道:“你要幹什麼?” “我們德勒府在噶廈裡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權勢,我要成為大活佛,光成就修證還不夠,在拉薩貴族上層還要有靠山,這一點不能太為難爸啦。……大哥,這種話我也不能跟爸啦說,他會傷心的。” 白瑪聽得滿臉茫然,他和阿覺進了山門。 帕甲很快向格勒匯報阿覺去了多吉林寺,在確認消息準確無誤後,格勒思索著說:“多吉林活佛是至尊無上的金剛上師,阿覺跟他學經,也在情理之中。” “那我們不是白忙乎了一場?”帕甲憂心地說。 “我也很鬱悶啊,阿覺雖然年紀不大,但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這小子反紅漢人,卻不反扎西。” 瓊達不忿,插話說:“那色瞇瞇的小喇嘛有什麼用,勞你那麼費心神。” “他是紮西的親生兒子,控制了他,就等於把德勒府控制在了我們手裡,以此來瓦解阿沛的陣營。”格勒說道。 “他又不是神,是人就有弱點,攻其弱點。” “二太太說得對,阿覺第一個弱點是功利心重,貪戀權勢;第二個弱點,雖然他與扎西是父子,但兩人分隔兩地,其實很生疏。”帕甲說道。 “如果有了利益之爭,爸啦不是爸啦,兒子也就不是兒子啦。”瓊達陰險地說。 “重要的是縫隙,要在他們父子之間用看不見的刀片劃開一條縫兒。” 格勒計上心來,他說道:“說得對……帕甲,熱振活佛轉世靈童的坐床大典定在哪天?” “定在本月二十八。” “真是個好日子,轉世靈童坐床是熱振寺天大的事兒,多吉林活佛和扎西都是熱振係有分量的人物,按理說,他們都要去參加……” “噶倫老爺,扎西還在圈禁之中。” “那就解除他的圈禁,讓他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帕甲心領神會,明白了。 平措帶著藏兵正在德勒府院子的背陰處玩骰子,剛珠引著熱振寺的三個喇嘛走了進來,大個子喇嘛不解地看了看遊手好閒的藏兵們。 三個喇嘛隨剛珠進了客廳,落座後,大個子喇嘛問道:“德勒老爺,這院子裡怎麼還駐著藏兵?” 扎西自嘲地說:“噶廈念我效忠佛法大業,派兵看家護院。……今天你們來,我真高興,他們血洗熱振寺的時候,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我們走馱隊,去了麗江,躲過了一劫。”大個喇嘛心有餘悸地說。 “我想起來了。” “這次我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尋訪小組按度母湖觀湖相得到的啟示,已經找到了五世熱振活佛的轉世靈童。” “這可真是喜訊。” “靈童今年已經三歲了,熱振寺的執事已經報請了布達拉宮,拉薩佛爺正式認定他為轉世靈童,並給他取了法名,六世熱振單增晉美活佛。” “太好了。” “本月二十八為靈童舉行坐床儀式,熱振寺的僧眾專程委託我們來邀請您去參加盛典。” “我一定去,一定去。” 剛珠忍不住插話說:“老爺,您還在圈禁啊。” “圈禁怕什麼,叫平措副官進來,讓他回去禀報噶廈,我要去熱振寺。拿筆紙來,我親自寫申請解禁文書。” 女僕聞聽,馬上把紙筆墨水盒端過來,扎西寫了起來。 剛珠引著平措走進來,扎西把申請交給他說:“平措副官,麻煩你將此信遞交噶廈,事不宜遲。” 平措接過扎西寫的申請,答應著,一臉坏笑地走了。 格勒、魯康娃、帕甲、康薩、尼瑪等一些僧俗官員正在噶廈議事廳傳看一份請願書。尼瑪看完,顯得有些興奮,他說道:“給中央代表寫請願書,讓紅漢人自己撤離拉薩,這是個好辦法。” 康薩面帶疑惑地問:“寫請願書的人都是什麼來路?” “主要是一些商人,為首的叫阿樂群澤、降央達娃、丹曲索那……”魯康娃解釋說。 “丹曲索那?他不是因為拉薩被北郊大寺開除的那個管家嗎?” “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有了幾個臭錢就想趁機出頭,讓這些沒有身份的人出頭露面,怕破壞了我們雪域的規矩。”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上那些規矩,叫花子的要飯棍一樣可以打下核桃。”尼瑪說道。 格勒看了看眾人說:“我們從亞東返回拉薩的時候,阿樂群澤、恩珠倉他們曾經組織過幾十家大商小販作為人民代表也在迎接的隊列裡,還打出了'人民會議'的旗幟,曾經名噪一時。” 康薩不以為然地說:“拉薩的政教大事還輪不到他們指手畫腳!” “他們通過赤江活佛的引見,已經去布達拉宮拜見過拉薩佛爺,還獻上了三十兩金條。昨天他們又去大昭寺打了卦,卦文說,趁拉薩立足未穩,應該組織僧俗民眾,趕走紅漢人。”魯康娃說。 帕甲說道:“街上已經出現了各種傳單,要求解放軍滾出拉薩去。” “拉薩不是講人民嗎?阿樂群澤他們不是貴族,也不是官員,是真正的黑頭百姓,由他們出面拉薩產黨不是更好嗎,讓他們放開膽量幹吧!” “有貴族也不是壞事兒,人民代表就應該出自各個階層,有上層,有中層,有喇嘛,有平民,有藏軍官兵,那就是廣泛的民意,我們要把聲勢造出來。”格勒說。 “有貴族倒是好,可是讓誰家出面就比較難辦了。”魯康娃擔心地說。 “現在有一個好人選,如果他家在請願書上簽字,向拉薩請願,那才給勁兒呢。” “仁欽噶倫,是誰家呢?” “德勒府啊。” “扎西會簽字?不可能。” “他不會,他兒子會。德勒府的二少爺阿覺回來了,在請願書上簽字的事兒,就靠他了。” “那可太妙了,拉薩不是口口聲聲說為人民服務嗎,現在人民起來了,去請願,看他們怎麼服務?” 帕甲附和說:“人民的意見,中央代表不能不聽啊,這些人民代表捅上拉薩一刀,拉薩疼了都沒法叫喚。” 康薩有些擔心,他叮囑道:“不過,告訴那些'人民',嘴巴上掛把鎖,對任何人都不能說他們與噶廈的關係,不要讓拉薩抓住我們的把柄。” 噶廈解除了扎西的圈禁,平措一聲哨響,三名藏兵跑過來站隊,立正,稍息,列隊出了德勒府。扎西重新獲得了自由,心中無限感慨,他對阿覺說:“六世熱振活佛坐床是神聖的宗教盛典,千載難逢。白瑪有公務,身不由己,阿覺,你準備一下,跟我一起去熱振寺,不要錯過這次朝拜的機會。” 阿覺面有難色,他吞吞吐吐地說:“爸啦,我……” “你怎麼啦?” “我剛從西康回到拉薩,這一路上兩個多月,人都快走散架子了,經卷也生疏了,我想留在家裡準備多吉林活佛的考試。” 扎西沉吟了片刻,最後說:“好吧,我不勉強你。等我回來,多吉林活佛也該回寺裡了,到時候我送你去多吉林寺,正式拜師學經。” “爸啦,你就放心走吧。” 阿覺敵視內地的紅漢人,他自然也不喜歡當年那位著名的親漢派愛國領袖。心向祖國,維護統一,是這位吉塘活佛不能接受的,他怎麼會去參加熱振小活佛的坐床典禮呢? 扎西走了以後,阿覺並沒有看經卷準備考試,他躺在德吉的床上,有些神情恍惚,他抓過床幔放到鼻子前聞著,又想起了聯誼會上瓊達身上的味道,他知道她是土登格勒的二太太,但還是忍不住爬起來,換上便裝去了仁欽府。 阿覺快到仁欽府門口的時候,他停住腳步,猶豫了,最後反身往回走。仁欽管家從門裡看見了他,叫道:“這不是吉塘活佛嗎,都到門口了,怎麼不進院啊?” 阿覺轉身回來,不好意思地說:“沒通禀一聲就來了,也不知道姨夫在不在家?” “老爺在家,快請,快請。” 管家引著阿覺進了客廳,蔥美和瓊達正坐在卡墊上看雜誌,阿覺落座後,僕人給他倒上了酥油茶。蔥美說道:“在我印像中二少爺才那麼大,我還抱過你呢。……二少爺,喝茶,吃點心。” 瓊達拿起一盒餅乾,塞給阿覺一塊說:“這是我從印度帶過來的英國餅乾,你嚐嚐。” 阿覺有些不好意思,他接過來,咬了一口說:“好吃。” “二少爺,你坐著,我上樓去叫老爺。”蔥美說著,起身走了。 瓊達見蔥美走了,她衝管家擺了擺手,管家也退了出去。 瓊達湊到阿覺身邊,拉過他的手說:“你的念珠不錯啊,一百零八顆吧。” “是當年阿媽啦讓商隊從加爾各答的佛品店專程給我請來的。”阿覺說道。 瓊達摸著念珠說:“印度洋的暖風熏浴過,這可是好東西。” “印度紫檀樹的料,風雨不透,蟲子也蛀不了。” “拿來我看看。” 阿覺把念珠褪下來,遞給瓊達。 “還真有淡淡的香味兒呢。”瓊達說道。 “這個香味兒,不如你身上的清香。” 瓊達一愣,問道:“我身上的清香?……我噴了香水。” “我知道,是香奈兒五號。” “喲,你個小喇嘛,還懂香水呢。” 阿覺一齜牙笑了說:“懂一點香奈兒,香奈兒的瓶子款型一直都沒有變。” 瓊達隨手拿過一瓶香水問道:“你說的是這個吧?” “對,我喜歡這瓶子。” “它的味道更好,清新,淡雅,你知道噴哪兒嗎?” “噴到手腕子上。” 格勒和蔥美從樓梯口下來,看見瓊達和阿覺很親暱,格勒臉色一沉,停住了腳步。瓊達和阿覺繼續說笑著,沒有發現他們。 瓊達搖了搖頭說:“不。香奈兒說,任何你希望被親吻的地方都應該噴上香水。” 阿覺有些難為情,他臉紅了。 瓊達抓過他的手說:“我給你噴一下。”阿覺不好意思,把手抽了回去。瓊達把香水瓶塞給他,指著自己的耳根後面說:“那你幫我噴一下,這兒……” 阿覺只好撥開瓊達的頭飾,在她的耳後噴了一下。 格勒轉身走了,蔥美也隨他而去,瓊達看他們走了,詭秘地笑了。她又扭過臉去說:“還有右邊。”阿覺又在她的右邊耳後噴了一下。 “有一位法國詩人叫瓦萊里,他說不噴香水的女人不會有未來。”瓊達說完,含情脈脈地看著阿覺,她問道:“喜歡嗎”? 阿覺點了點頭。 格勒熱情地款待了阿覺,吃完晚飯又帶著他和瓊達、管家去貴族家裡玩麻將。阿覺不想玩,便坐在邊上給貴族男女講六世拉薩的故事,他一邊講著,一邊不時地回頭掃一眼不遠處的瓊達。 一身洋裝的瓊達正站在格勒身後,看他跟一些貴族老爺、太太玩麻將。格勒伸手摸牌,猶豫,還是打了出去,上家的老貴族伸手拿過格勒打出去的牌,開心地說:“和了。” 格勒沮喪,將牌推了出去,然後把手邊的兩摞銀圓扔了過去。他衝身後的管家一揮手,管家趕緊上前,從懷裡掏出錢袋子遞上。格勒伸手剛要拿錢袋子,瓊達一把搶過去,不滿地說:“輸了一個晚上,手氣那麼臭……” 格勒臉色一沉,生氣地說:“拿來!” 瓊達特不屑的樣子,她說道:“仁欽老爺的錢花不完,直接賞他們算了。”說著,她把錢袋子一甩,銀圓撒在後面的僕人腳下。 僕人和少爺們望著撒在自己腳下的銀圓,不敢撿也不敢動,現場一下子靜了下來。老貴族見狀,圓場說:“天色不早了,散了,散了……” 格勒臉色鐵青,大聲地說:“玩,接著玩。” 另一貴族牌友看他笑話,幸災樂禍地說:“錢都賞淨了,仁欽噶倫,您怎麼玩啊?” 格勒突然一回手,把瓊達拉到牌桌前面,狠狠地說:“不是還有她嘛!這可是當年仁欽老噶倫的小姐,雖然不值什麼錢,怎麼也能頂一百塊銀圓吧?押上。來!” 大家聞聽,都愣住了,阿覺湊了過來,想勸又不敢。瓊達掙脫了,一臉憤怒、發狠的樣子。 “這可使不得。”老貴族說道。 “使得!”格勒較上了勁兒。 大家見格勒發火,都不作聲了,只聽見格勒洗牌、碼牌的聲音,大家又坐到牌桌前玩了起來。一家出牌,格勒臉上掠過一絲笑容,他伸手拿了過來,說道:“和了。”他把牌亮倒。 老貴族卻伸手把牌拿起來說:“截和。對不起仁欽噶倫,截和。”他也亮倒牌。 格勒的臉色僵住了,瓊達也驚呆了。老貴族見狀,說道:“剛才仁欽噶倫不過是玩笑,哪能真把小夫人給押上,玩笑!” “言而無信,你這是罵我!”格勒一把將瓊達推向老貴族說道:“這娘們儿,歸你啦!” 瓊達大罵:“土登格勒,你是個渾蛋……”她撲上來撕打他。 阿覺上前勸道:“小姨娘、姨夫,別打了,要不……我替姨夫換換手氣,替您走一圈。” “打牌,你會嗎?”格勒懷疑地問。 “會玩一點兒。西康人、四川人,他們特別迷戀打麻將,我也耳熏目染會一點兒。” 格勒起身,把位子讓給阿覺。瓊達不依不饒,又哭又鬧,被身邊的兩個貴婦拉到了一旁。 阿覺開始打麻將,他一上手,手法出神入化。他摸過一張牌,環視對手,推倒面前的牌,笑了。 瓊達回頭和格勒對視,格勒點了點頭。 阿覺洗牌,繼續玩牌,阿覺又和了。瓊達走過來,站在老貴族身邊,開心地說:“阿覺少爺,你可真棒!” 老貴族站起身來說:“錢輸光了,不玩了。”他說著,拉過瓊達摩挲她的手。瓊達反感,求助的眼光看著阿覺。 阿覺說道:“不行,我的小姨娘還在你那兒。” 老貴族想了想說:“風水輪流轉,英雄出少年啊,來,接著玩。” 大家又玩了起來,阿覺摸起一張牌,看都不看,打了出去,下家吃了。牌友又打出一張牌,阿覺把麵前的牌推倒,和了。他高興地叫道:“姨夫,我把小姨娘贏回來了……姨夫?”他的視線掃過身後各處,卻不見格勒的人影。 瓊達站到了阿覺的身邊,她說道:“他輸得沒臉面,早走了。” 格勒此時已經到了家中,管家不解地說:“老爺,今天的麻將總輸,太奇怪了。” “我不輸,怎麼能誘阿覺上場呢。”格勒坏笑著說。 “阿覺少爺那麼年輕,打得那麼好,哪兒學的?” “他,你以為他真在寺裡讀經嗎?西康省滿街上都是麻將聲,我早知道他好這個,這點不隨扎西,倒像其美傑布。” “老爺,小夫人……後面的事兒怕說不清楚了。” “有什麼說不清楚的,大不了,狗男狗女,瓊達這些年在印度背著我還少搞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了。”格勒瞪著管家說。 管家嚇得低下頭,不言語了。 “別看阿覺是個喇嘛,面靜心亂,幹牛糞一塊,這倆人放一塊甭怕它不起火!這些年,瓊達對我冷言冷語,我早就膩煩了,當初把她留在印度,就想眼不見心不煩,她非要回來。回來也好,把她派上用場了。” 阿覺和瓊達走在路上,阿覺有些緊張,低頭走著。瓊達大方地上前摟著他的胳膊,阿覺很難受,把她甩開。瓊達生氣了,不理他,徑自走去。阿覺心又不忍,趕緊跟上瓊達,拉住她的衣角。 瓊達停住腳步,望著阿覺哭了,她說道:“今天真得謝謝你,要不是你把我又贏回來,我現在指不定被那糟老頭子怎麼禍害呢。” “小姨娘,以後我保護你。……姨夫在家肯定等急了,我送你回家吧!” “家,我還有家嗎?你姨夫已經把我扔在牌桌上了,我是什麼啊,一百塊銀圓而已。” “姨夫是有點兒過分。” “我不想再回仁欽府了。” “這麼晚了,不回府……去哪兒啊?” “我是你贏回來的,你今天得給小姨娘安排個住的地兒,總不能把我扔到街上吧。” 阿覺沒辦法,只好把瓊達領回了德勒府,把她帶進了德吉的臥室。瓊達在屋子里四下打量,問道:“這是你阿媽啦的房間,這是她的床吧……” “今晚你就住這兒吧,明天我再送你回姨夫家。” “別跟我說那渾蛋。” “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到這間屋子裡來嗎?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我對德勒府最深的印象,一個就是這間臥室,我小的時候,所有的快樂都在這間屋子裡。” “還有一個呢?”瓊達問道。 “我讓你猜,我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 “你是喇嘛,最珍貴的一定是金佛。” 阿覺搖了搖頭說:“不對。” “佛經。” “不對。” “那我猜不著。” “我拿給你看。”阿覺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香奈兒”空香水瓶。 瓊達愣住了,她問道:“空香水瓶?” “我一直把它揣在懷裡,這十多年,形影不離。” 瓊達伸手去拿他手裡的瓶子,結果沒拿住,掉到了地上。兩個人都彎腰去撿,竟然撞上,跌坐在地上。瓊達拿起瓶子,問道:“為什麼?” “這是阿媽啦送我的,我六歲時就離開了她,想阿媽啦的時候,我就聞一聞。所以,香奈兒的味道浸入我骨髓裡了。” 瓊達望著阿覺,有些感動。 “你用的就是香奈兒五號,我一聞到這個味道,就想起我的阿媽啦。這些年,她每年派巴桑給我送布施,但從來沒去西康看過我,時間久了,我已經忘了她的模樣,但卻忘不了香奈兒的味道。” 瓊達聞聽,想到了自己身世,她落淚了,說道:“你真可憐。” “小姨娘,我沒想惹你,你別哭。” “你還有這個瓶子,還能想起自己的阿媽啦。我兩歲的時候,阿媽啦得病去世了,按照舊俗,爸啦燒掉了她所有東西,衣服、首飾、用過的梳妝櫃,連幅照片都沒留下,所以……我對她一無所知。小時候,我最忌恨別人的就是那些孩子在我面前叫她們的阿媽啦,還撒嬌。當我懂得自己是個女人的時候,我就想,我一定不能早死,我要生孩子,我要做他們的阿媽啦,要陪伴他們長大。可是,厄運再次降臨,爸啦瘋了,後來死了。土登格勒霸占了仁欽府,也霸占了我……他讓四個男僕把我扒光,扔在床上,我當時才十六歲,是如花似玉的年紀……”瓊達哭了起來,說不下去。 “你不願意嫁給土登格勒姨夫?” “我恨死他了,咒他下地獄。” 阿覺抬手給瓊達擦眼淚,瓊達一下撲到他懷裡,緊緊抱著他。阿覺有些不知所措,木然地把她推了出去。瓊達抬頭望著他說:“你不是說……我身上有你阿媽啦的味道嗎。”她指著自己的耳根又說:“你的阿媽啦在這兒。” 阿覺情不自禁地湊到瓊達的耳後,聞了起來。瓊達一把將他摟過,阿覺開始手足無措,但他貪婪地聞著瓊達身上的香味兒,一頭扎到瓊達懷裡,兩個人在地毯上滾作一團。 瓊達撕扯阿覺的衣服,也裸散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肩膀,阿覺從瓊達的耳邊親吻到她身上。就這樣,瓊達住在了德勒府。 白瑪聽說阿覺把瓊達帶回家裡過夜,他認為有傷風化,便把阿覺叫到佛堂,勸他趁父親還沒回來,趕緊把瓊達送回仁欽府。阿覺卻怪怪地看著他,無動於衷。 白瑪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二弟,你是個喇嘛,再說,她是我們的小姨娘,這種事兒傳出去,你這活佛還怎麼當?” 阿覺卻理直氣壯地說:“我修密宗,當然需要一位密妃。” “可她是我們的小姨娘啊。昨天你回來得晚,只有女僕和守門的奴僕知道,我讓他們不許亂說,你趕緊把小姨娘送走,爸啦回來不能讓他知道就好。” “知道怎麼了,嘉措廈家的少爺還娶了他的後媽呢。” “那是兩回事兒,人家不是出家人。” 門突然開了,瓊達出現在門口,她說道:“大少爺,你跟二少爺在說我吧?二少爺,白瑪是不是要轟我走啊?你沒告訴他,我是你打麻將贏來的。” 白瑪見瓊達薄衣單衫的,他尷尬地說:“小姨娘,你好自珍重。二弟,這太荒唐了。”他說完,衝出門去。 瓊達得意地笑了,她上前把手搭在阿覺的肩膀上說:“在神佛面前,你可說話算數,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要這輩子待我好!” 阿覺看著嬌柔的瓊達,一時興起,將她抱起來,衝回了臥室。阿覺把她扔到床上,撲了上去,瓊達咯咯地笑了起來。 “小聲點兒,院子裡的僕人都聽見了。”阿覺說道。 “你怕嗎?你怕我就走了。” “我不怕,主子想幹什麼,僕人還管得著。” “這才像個爺們儿。……白瑪少爺嚴肅起來,很有魅力喲。” “你幹嘛說我大哥。” “你不知道,白瑪心裡一直很苦,當年他要娶一個康巴姑娘,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姑娘突然就失踪了。” “我聽說康薩府的梅朵小姐對大哥一往情深。” “白瑪少爺看不上她,倆人沒緣分。”瓊達說著,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你姨夫當年在雍丹府的時候,和你親姨娘卓嘎一妻二夫,多好啊,兄弟不分家。” “你琢磨什麼呢?” “我想,乾脆你和白瑪也學他們的樣子,一妻二夫,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兄弟親上加親。” “那可不行。” “怎麼不行?你吃醋?” “我大哥不會同意的。” “那可不一定。” “你這個壞女人,淨花花腸子,壞女人,壞女人……”阿覺胳肢著瓊達,瓊達笑個不停。 瓊達完全控制了阿覺,阿覺再也無心念經禮佛,整日沈溺於吃喝玩樂當中。這一日,他把一些貴族少爺、小姐召集在德勒府舉行篝火晚會,大家一邊彈著札年琴,一邊跳著堆諧,興高采烈的。 白瑪被一位長著馬臉的少爺拉扯著從主樓裡出來,少爺說:“大家都在院子裡玩得痛快,白瑪大哥,你何必躲在屋裡不出來,不歡迎我們。” 白瑪敷衍著說:“不是,不是。” “阿覺少爺回來了,我們都很喜歡他,你有這麼個弟弟太幸運了。”馬臉少爺說著,拉著白瑪加入到了跳堆諧的隊伍當中,白瑪只好隨著大家跳了起來。 瓊達湊到白瑪跟前,拉起他的手,繼續跳著。阿覺看在眼裡,心生嫉妒,他走過去隔在白瑪和瓊達中間,瓊達明白他的意思,調笑的眼神看著他,三個人且歌且舞。 女僕端著兩瓶茅台酒從碉樓裡出來,瓊達衝馬臉少爺使了一個眼色,少爺湊上前去,從女僕的托盤裡拿走一瓶,他趁沒人注意,打開手指上的戒指,把裡面的藥粉倒進了酒瓶裡。 阿覺拉著瓊達跳得起勁,白瑪對他們更加擔心了,他悄悄地退了出去。馬臉少爺上前招呼白瑪,和他一起坐在卡墊上,他給白瑪倒上了茅台酒。瓊達跟隨而來,阿覺隨後,兩人坐在白瑪的對面。瓊達問道:“白瑪少爺,你怎麼一直悶悶不樂啊?” “沒有啊,小姨娘。”白瑪答道。 “心裡還惦記著達娃央宗呢?” 白瑪一愣,臉色沉下來。 “不說了,不說了,你可真是個情種。” “大哥,我們一起玩玩吧,打骰子,鬱鬱寡歡,傷身子骨……”阿覺勸說道。 “好,打骰子。” “我來倒酒,誰輸了,罰酒三杯。”馬臉少爺說著,拿起毒酒給白瑪的碗裡倒上了。 三個人輪番玩起了骰子。 天亮了,大家都困了,有的睡在卡墊上,有的睡在篝火旁。阿覺枕著一個姑娘的肚子上也睡著了。突然,幾滴酒彈在阿覺的臉上,他一激靈,醒了。阿覺坐起來,看見馬臉少爺在他身邊睡著,他四下掃視,卻不見瓊達,便起身進了主樓。馬臉少爺睜開眼睛,詭秘地笑了。 阿覺一上樓就听到了瓊達的哭聲,他循聲而去,竟來到了白瑪的房間前。他站在門口,側耳傾聽,哭聲果真是從裡面傳出來。阿覺一把將門推開,結果看到瓊達和白瑪赤身拉薩躺在床上。阿覺火了,他衝過去吼道:“你怎麼在這兒啊?” 瓊達哭哭啼啼地說:“你哥昨天晚上喝多了,我好心送他上來,他就把我給留下了。” “你……他怎麼能這樣。” “外面那麼多人,我也不好張揚。” 阿覺怒不可遏,他一把將白瑪拽起來,吼著:“你起來,起來!” 白瑪蒙頭蒙腦地醒了,他問道:“二弟,出了什麼事兒?” “你還問我?” 瓊達大聲地哭了起來。 白瑪嚇了一跳,回頭望去,發現瓊達在自己的床上,他問道:“你怎麼在這兒啊?這是哪兒啊……我的房裡。” 瓊達哭得傷心,她怨恨地說:“你的酒……都喝狗肚子裡去了……” “我昨晚沒喝多少酒啊……”白瑪蒙了。 瓊達起身,抱著自己的衣服,哭著跑了出去。 “酒後誤事!二弟,這肯定是誤會,小姨娘怎麼會在我屋裡呢?” “是在你的床上!你看著像個正人君子,其實比誰都齷齪!”阿覺說完,一把將幔帳扯下來,氣哼哼地走了。 白瑪被罩在幔帳裡,他晃了晃腦袋,一臉的不明白。 瓊達正在穿戴,阿覺從外面氣哼哼地進來,他一屁股坐在卡墊上瞪著她。瓊達轉身要走,阿覺捨不得她,攔住問道:“你要去哪兒?” “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到嘎麗寺去當尼姑。”瓊達氣呼呼地說。 “你又鬧什麼啊?” “你哥欺負我,你不護著我,還給我臉子看,我走。” “我就看著你,也沒說什麼啊?” “那是看嗎,是瞪著我。還用說嗎,你的心思臉上寫著呢。你讓開!”瓊達說著,奪門而出。 阿覺追上去,一把將她抱住說:“我哥他……肯定喝多了,酒後無德。” “你就幫著他開脫吧,你們哥倆都欺負人。”瓊達說著,像搗蒜一樣捶打阿覺。 阿覺任她捶打,哄她說:“你別生氣了,別生氣了啊。” 瓊達不依不饒地說:“我不生氣可以,你得哄我。” “我哄,我哄……”阿覺順手拿起枕邊扎西的那塊綠松石佩玉,在瓊達面前晃了晃說:“這個送給你,你喜歡吧,我給你戴上。”他說著,給瓊達戴到了脖子上。 “這破東西還不夠,還得哄。” “好,我背你一圈。” 瓊達笑了,嬌媚地說:“五圈,要不,我饒不了你。”阿覺順從地背著瓊達在屋子裡轉了起來。 瓊達搞定了阿覺,溜回了仁欽府,她懶洋洋地倚在卡墊上,手裡擺弄著那塊玉。格勒過來看了看,問道:“阿覺給的?” “怎麼啦?”瓊達挑釁地問道。 “你那風騷勁兒上來了,小喇嘛還不被你弄得迷迷糊糊的。” “迷糊是迷糊了,但他還是個孩子,不定性,他爸啦要是回來了,我可拿不准他。” 格勒坐下來一邊給她揉肩,一邊說:“你必須得拿準,第一步你做得漂亮。下一步,跟阿覺的關係要鉚瓷實了,阿覺的作用不僅僅在德勒府,他在西康那邊很有影響力,摁住了他,我們還能控制住康巴人。” “你真大方,為了佛爺的政教大業,連自己的女人都使上了!” 格勒笑了,不懷好意地說:“瓊達,別佔了便宜,還賣乖。阿覺小活佛比我年輕,那方面活兒好,把你搞得很舒服吧?” “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瓊達生氣地說。 “我沒嫉妒,沒有。”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們府上釀青稞酒的、磨糌粑的,連守門的婆子你都睡了個遍,簡直就是條公狗。” “又揭我的短,我不就好這口嘛。我跟你說件正經事兒,人民會議已經鬧騰起來了,各地的藏軍也整裝待發……” 瓊達聽著,想得更加深遠了,她說了一句:“這麼快?……我值!”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