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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沒有假冒的德勒少爺

西藏秘密 刘德濒 7247 2018-03-18
白瑪跑回院子時,正看見德吉、女僕等人被藏兵從主樓驅趕出來。娜珍也跑到院子中間,她看到滿地狼藉,驚恐地問:“這是怎麼回事兒啊?我去找過多吉林活佛,那個少爺是假的,跟我們德勒府沒關係啊。軍爺,你們是不是搞錯啦?” 衙役上前推她一把,喝斥道:“找死啊,跪下!” 娜珍嚇得趕緊跪在地上。德吉也被衙役用槍托打倒在地。白瑪見狀,衝過去一把揪住衙役,剛要動手,就听官差喝道:“住手!你是白瑪多吉?” “我是。怎麼樣?”白瑪怒視著他說。 “在噶廈命官面前竟敢無禮,跪下!” 幾名藏兵圍了上來,白瑪無奈,只好彎下身去,扶起德吉,半蹲半坐在地上。 官差頤指氣使地開始訓話:“奉噶廈政府命令,德勒府的一切財產,包括府邸、莊園、牧場及其屬民收歸噶廈政府封存。未經允許,不得擅動,不得拆封。否則,嚴懲不怠!從即日起,德勒府所屬人等,留在各自區域,不許離開半步,宗室家眷由白瑪多吉負責看押,等候噶廈發落!”

德吉聽罷,身子一軟,癱在地上。白瑪抬起頭來,感到非常無奈和惶恐。 官差又對藏兵大喝一聲:“貼封條!”院子裡的藏兵衝過去開始用封條封門。大家眼睜睜地看著藏兵把賬房、庫房、主樓封了,現場一片肅殺! 娜珍坐在台階上,望著滿院狼藉,她一臉沮喪,哭哭啼啼地說:“完了,全完了,我真是沒福分的人哪。” 剛珠把德吉扶到了自己的下房,他難過地說:“少奶奶,這兒又髒又亂,委屈您了。” 德吉身心疲憊,默不言聲。 “少奶奶,仁欽老賊下狠手了,他可是吃糌粑拉狗屎的,我們趕緊想辦法救少爺呀,晚了就不成了。” “我這兩天整宿整宿地合不上眼,腦子都快熬乾了,也沒想出一個法子。” “雍丹少爺好歹也是個代本,有兵有將的,他怎麼也不來幫我們一把,跟什麼都不知道似的。”

“都這時候了,何必還要連累人家呢,不來就算了,他們也為難。” 白瑪突然開口說道:“阿媽啦,您說,熱振活佛會不會救老爺一命?” “你是說攝政王嗎?” “我出身多吉林寺,老爺也出身多吉林寺。” “你們都是熱振活佛的弟子,對了,老爺曾在熱振寺的一個夏倉學過經,現在他出了事兒,活佛應該不會袖手旁觀。”德吉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地說。 “那我們這就去熱振佛邸。”白瑪興奮地說。 “可是,噶廈有命令,不許我們離開這個院子。” “阿媽啦,您跟我走,我有辦法。” 德吉想起什麼,問道:“剛珠,我們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嗎?” 剛珠來了精神,他忙不迭地說:“有,有,我都藏起來了,我這就去拿。”

白瑪帶著德吉、剛珠來到大門口準備出去,兩名藏兵攔住他說:“按照噶廈的告諭,少奶奶不能出去。” “告諭上沒說由我負責看押嗎?你們都歸我管,放聰明點兒!”白瑪強硬地說。 “啦嗦。”藏兵妥協了。 “聽我的,把大門打開。” 藏兵只好把院門打開,白瑪陪德吉、剛珠走到門口,他又扭過頭說:“記住了,你們誰敢欠嘴,看我回來割了他的舌頭。” “啦嗦。” 藏兵見白瑪他們走遠了,他對身邊的同伴遞了一個眼色,同伴明白,撒腿朝胡同的另一端跑去。 白瑪、德吉和剛珠急三火四地趕到了熱振佛邸,熱振管家卻說攝政王正在修煉,今天不見客。然後,關上大門回去了。白瑪不甘心,想再次敲門,被德吉攔住,她說:“佛爺正在修煉,需要安靜。白瑪,我們驚動了裡面,反而會惹麻煩。”

白瑪一臉疑惑地說:“佛爺怎麼會不管呢?我們就這麼回去了,老爺就沒救了。” “那我們怎麼辦?不能就這麼走了。”剛珠說。 德吉想了想,橫下一條心,她說道:“我們就在他門前跪府,不走了。” 德吉和白瑪下了台階,迎著佛邸大門,跪在了地上。剛珠也過來,跪在德吉身邊。白瑪擔心地說:“阿媽啦,我們在這兒太久了,噶廈會派人來抓我們回去的。” “反正是個死,讓他們來抓吧。”德吉鎮定地說。 熱振管家回去後,坐在樹蔭下,漫不經心地翻看經書。一會兒,小喇嘛跑過來匯報說:“管家老爺,他們還在外面,已經跪了八炷香的工夫了。” “他們愛跪,就在外面跪著吧。你把門給我看嚴實了,別留條縫子,讓他們溜進來了。”管家說完,接著念經。

小喇嘛轉身又跑到大門前,從門縫裡朝外張望。 院門外,德吉和白瑪、剛珠跪在太陽底下,汗流浹背。德吉突然覺得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阿媽啦……,阿媽啦……”白瑪驚叫著,抱住了德吉。 德吉醒了醒神,硬撐著,繼續跪在那裡。 一隊藏兵徑直衝了過來,他們把白瑪和剛珠架起來就往外拖,一名壯實的兵士將德吉拎起,不由分說地扛在肩上就走。 帕甲帶著警察出現在佛邸門口,他望著遠去的人群,衝著佛邸大門擊了三下掌,佛邸的大門洞開。熱振管家和土登格勒在幾名喇嘛和藏軍官的陪同下走了出來。格勒朝德吉等人離去的方向眺望,他們已經漸行漸遠。 帕甲不由得嘆息說:“德勒府的少奶奶還真癡情。” 格勒卻說:“女人就是女人,不可理喻。”

藏兵們把德吉等人拖回德勒府以後,一名小軍官匆匆忙忙地跑到大昭寺向康薩匯報。康薩聽了哈哈大笑,他說道:“別嘀嘀咕咕的,讓仁欽噶倫、尼瑪大人也聽聽。大聲說!” 小軍官面對他們,大聲地說:“次仁德吉和她的管家還有白瑪多吉跑去熱振佛邸求見攝政王,被拒之門外,我們已經派人把他們拖回去了。” “真是好消息!”尼瑪高興地說。 “熱振活佛根本就不想沾這件事兒。”仁欽說。 “看來噶倫大人的判斷是對的。” “熱振不想管,要么就是不敢管。既然如此,我們還等什麼?走吧,各位大人還在議事廳等著呢,我們馬上做出判決!”仁欽說著,轉身要走。 康薩叫住仁欽,他說道:“大人,我這兒還有一樣東西。”說著,他從藏袍裡掏出兩本書。

仁欽接過來看,是兩本英文書,他問道:“這是什麼?” “這本是一個叫莫爾的英國人寫的,是鼓動民眾反抗剝削和壓迫的書;這一本是內地孫中山寫的《三民主義》,這都是從德勒府查抄出來的。” 仁欽掂了掂這兩本書,笑著說:“有了這個,德勒少爺罪加一等!” 次日,露天行刑場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僧俗百姓,德吉、卓嘎、白瑪等也在其中。刑場中央架著一口大油鍋,已經燒得滾開,不斷冒著青煙。江村、扎西、夏加等官員被衙役用繩子拉著胳膊綁在刑場上。 市政長官尼瑪大人站在高台上大聲宣讀判決:“江村?旺久繞旦、德勒?其美傑布,夏加?尼瑪次仁等人,暗自勾聯,以欺騙手段拉攏僧俗官員結盟,企圖推行紅色俄羅斯制度,顛覆我雪域佛國之政教事業,罪行極為嚴重。經噶廈和議判決如下:江村?旺久繞旦,免去孜本官職,罰其繳納黃金五百兩。其本人處於極刑,今後江村家族世代不許在政府任職;德勒?其美傑布,削去世襲爵位,沒收全部財產歸噶廈所有,其本人處以極刑;夏加?尼瑪次仁免去噶準職務,流放察隅……”

德吉聞聽宣判,腦中一片空白。 尼瑪一揮手,衙役們把江村等人放倒在木板上,推到油鍋前。行刑人一伸手抓過一把樹葉扔進鍋裡試油溫。樹葉入鍋,嘩的一下炸焦了。行刑人手持一柄大銅勺,他盛了一勺油,朝江村走去,將油澆在了江村的眼睛上,隨著江村一聲慘叫,一股炸煳的青煙也隨之升起。 扎西躺在案板上,他兩眼望天,無畏而絕望。衙役將他推到油鍋前,行刑人盛了一勺滾油,朝扎西走來。忽然有人大叫:“停……,停……,快停,住手!”行刑人一分神,油灑在地上,地上的青草燙焦了一片。 一位大喇嘛驚慌地跑來,大吵大嚷地說:“停,停,停!出事兒了,熱振攝政王發怒啦!” 仁欽、尼瑪、康薩等監刑官員不知所措,康薩問道:“丹增大喇嘛,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大喇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扎西頓珠是佛門之人,你們怎麼能對一個僧人下如此的毒手。” “這是噶廈眾官員的集體決定。”仁欽狡辯說。 “仁欽哪仁欽,這等歹毒之事,都是你的主意吧!多吉林活佛來領人,你不給!他明明告訴你扎西頓珠是熱振寺的僧人,你就應該把人送到熱振寺去處理。現在這樣,擅自動刑,分明是對熱振攝政王不尊重,沒把佛爺放在眼裡。所以,攝政王大怒,他提出遜位了!這個爛攤子你來收拾吧!” 眾官員一听就亂了,議論紛紛,不知如何是好。有人開始指責仁欽,為什麼不提前禀報佛爺?仁欽也傻了,無以對答。 大喇嘛又說道:“你們還在這兒傻愣著不動!三大寺的堪布、大喇嘛們,還有各級僧俗官員都在趕往佛爺官邸的路上,請求佛爺收回成命!你們還不快去!”

眾官員醒過味兒來,紛紛起身往刑場外奔走。尼瑪知道自己闖禍了,忙指揮現場的衙役、藏兵把犯人送回了監獄。在極端崇尚宗教的拉薩,攝政活佛以辭職相威脅,在僧俗兩界必定引發巨大震動,甚至會驚擾護法神,給眾生帶來凶兆。仁欽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判斷錯了。也許,災難馬上就要臨頭了,他也忙不迭地跟著眾人去了。 德吉、白瑪帶著一些衣物來接扎西出獄,扎西將信將疑地問:“我真的……就這麼被放啦?” “放了,尼瑪大人通知我們可以接你回家了。”德吉說。 格勒一陣風似的飄進來,催促道:“扎西,快穿衣服,我們離開這個血腥之地。” 扎西一愣,看著格勒說:“沒錯,我猜得沒錯,你早就識破了我的底細。” “不說這些了。扎西,這次你能免受極刑,託了熱振活佛的福!活佛來拉薩才一年有餘,他想幫你,可又憚於自己沒有政治根基和足夠的力量,最後他不惜遜位來保你。” “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喇嘛,用得著攝政王如此煞費周章?” “活佛仁慈,我們一輩子都要感謝活佛的大恩大德。” 德吉和白瑪扶著扎西往外走,當他們走到走廊的時候,其他牢房裡的人都擠到門口向扎西伸手招喊:“少爺,德勒少爺,你出去了,求求熱振活佛,救救我們吧。” 扎西這時才注意到其他官員依然都關在牢房裡,並沒有放出來。他奇怪地問格勒:“不是都放了嗎?他們怎麼還關著?” “你是熱振寺的弟子,活佛救你,順理成章。他們,活佛救不了。” “可是……我們是一個案子被關進來的。” “扎西,顧不了那麼多了,快走吧。” 扎西站著不走,回頭張望,他問道:“江村孜本呢?” “維持噶廈的判決不變。”格勒遺憾地說。 扎西心裡很難過,剛珠和德吉拉著他往外走。牢房裡的人見他要走,又吵鬧地叫了起來:“你就這麼走啦;都是你把我們害的啊;你把我們騙了;你出去了,我們還在這兒蹲大牢……” 扎西痛苦,想回身,被格勒硬拉了出去。 扎西等人騎馬走在街上,他看見有一隊犯人穿著白衣服,用鐵鍊子拴著,被藏兵驅趕著出城。他們蓬頭垢面,目光呆滯,這都是“求覺悟者同盟”受牽連的官員和家屬。扎西突然看到夏加也在人群中,他想下馬,被格勒和白瑪架住。 德吉心情沉重地說:“少爺,別看了,快走吧。” 扎西眼圈紅了,難過地看著他們漸行漸遠。 他回到德勒府後,心灰意冷,悶悶不樂。熱振活佛的形像在他的腦子裡揮之不去。當年,自己在熱振寺學經,活佛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少年。而如今,他已經成為一位手腕老到的攝政王,他借仁欽之手扳倒江村,又以我為藉口挫敗仁欽。就這樣,兩股勢力如吹灰般被清除,熱振穩固了自己的政治地位。那些被處以極刑的人,被流放的人,被沒收財產的人是什麼呢?我又是什麼呢?扎西認為自己害了大家,罪孽深重,從此消沉下去。 他整天目光呆板,面無表情地坐在屋頂上。這一日,德吉憂心忡忡地走過來,給他披上一件衣服,扎西木木的,毫無反應。 德吉不作聲,默默地看著他,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一陣風吹落了披在扎西肩上的衣服,德吉抬手又為他披好。 扎西望著遠方,喃喃地說:“我餓了。” 德吉見他終於開口說話,高興地說:“你稍等,我叫僕人送上來。” “還有酒。” “有,有。你想喝,敞開了喝!” 扎西在屋頂喝得不過癮,又跑到酒窖,坐在地上繼續喝,一瓶接著一瓶,灑得滿臉滿身都是酒水。德吉看不下去,上前勸說:“不要再喝了……我知道你心裡苦,請願沒有成功,也怨不得你,這麼喝下去,糟蹋身子。” “走開!”扎西一把將她推開,德吉險些摔倒,忙護著肚子。 扎西不管不顧繼續喝酒,一副醉生夢死的樣子。最後,他吐了。德吉不由得也犯噁心,她是妊娠反應。 娜珍看出玄機,上前扶住德吉,幫她拍著後背說:“少奶奶,您這是有了……這雙身子,哪能禁得住他那粗手大腳的。” 德吉用手推她,不接受她的關心。 娜珍伸手端過一碗熱茶,討好地說:“喝點兒,壓壓就好了。” 德吉又嘔了起來,她很難受,顧不上拒絕她了。 “少奶奶,讓僕人扶您上去,去我臥房裡,不,去您臥房裡歇歇就好了。”娜珍說。 德吉反感,不理她。 娜珍馬上改口,討好地說:“少奶奶,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小戶人家出身,也沒見過府上這般奢華,一時貪心借了您的臥室,多不懂事兒。少奶奶,我把東西都收拾走了,我還回原來的房間……” 德吉沒了氣力,也懶得聽娜珍說話,讓女僕扶著她走了。娜珍被晾在了一邊,她咬牙切齒地看著德吉的背影,漲紅了臉。 自打熱振攝政王遷怒於仁欽以來,以前圍在他身邊的那些僧俗官員像避瘟疫一樣躲著他,仁欽氣得罵他們是勢利小人,是牆頭草。正當他煩躁不安的時候,熱振攝政王又派來了僧官。 仁欽趕緊整理衣冠,準備接官。僧官隨管家進了客廳,一見仁欽便輕描淡寫地說:“我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兒,攝政王派我來看看你,順便給你捎個話兒。” “大人請講。”仁欽忐忑不安地說。 “衛藏的事兒大大小小,沒完沒了,忙不出個頭尾來,累死人不償命!佛爺念你這些年為政教大業操勞,體諒你年事已高,他讓卑職轉告你,噶廈的政務你就撒手吧,留在家裡頤養天年。” 仁欽聞聽愣住了,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僧官含威不露地又說:“這是熱振攝政王的意思,照辦吧。” 仁欽只覺得一陣暈眩,差點兒摔倒。管家趕緊上前,扶住了他。 僧官見狀,一臉惋惜地說:“不服老不行啊,你這身子骨都糟了,確實扛不住啊!佛爺真是法眼無邊,體恤下情啊!” 仁欽明白了,熱振是在逼著自己辭職,他急火攻心,病倒了。正當他病懨懨地倚在卡墊上有氣無力的時候,蔥美跑進來,著急地說:“爸啦,扎娃……不見了。” “哪兒去啦?” “僕人吃飯的工夫,一眼沒看住,他就溜出去了。我們打著燈籠在外面找半天了,就是不見扎娃的踪影。” 仁欽氣急敗壞,蹭地躥起來,怒吼著:“那你們回來幹什麼,快去找,都去找!” 蔥美驚慌失措,連忙和管家帶著僕人轉身奔了出去。瓊達跑出兩步,不放心仁欽,又折了回來。偌大的客廳裡空了,只剩下他們父女倆,仁欽在屋子裡打轉轉,有些魔怔。他氣得哆哆嗦嗦地說:“禍不單行啊!禍不單行!”最後他傻呆呆地望著房門,房門竟然神秘地開了。 仁欽中了邪魔,對著門口嚷嚷著:“你看著我幹什麼?快去找你哥哥啊。” 瓊達扭頭望去,門口空蕩無人,她蒙了,問道:“爸啦,您在跟誰說話?” “這不是你哥哥洛桑嗎,你怎麼連他都不認識啊?”仁欽神經兮兮地說。 “門口……門口沒人啊,洛桑哥哥……不是死了嗎?”瓊達害怕地說。 “胡扯八道!你二哥就站在門口,你看,他白袍白甲還圍著虎皮圍裙,多威風!手裡那桿叉子槍還是新的呢。洛桑,你快去找扎娃,這大黑天的,滿街的野狗,咬他一口可了不得。快去,快去!”彷彿洛桑走了,仁欽魔魔怔怔地向他招手。 瓊達嚇哭了,她叫著:“爸啦,您這是怎麼啦……,爸啦,您別嚇我!” 蔥美和仁欽府的僕人拎著汽燈,在街頭喊著:“扎娃少爺……,扎娃少爺……” 街上冷冷清清,根本沒有紮娃的踪影。 格勒騎著馬過來,帕甲等隨從跟在後面。 仁欽府的僕人尋尋覓覓,迎面過來。他們繼續喊著:“扎娃少爺……,扎娃少爺……”僕人們一見土登格勒,趕緊迴避,靠著牆邊彎腰吐舌地站著。 格勒路過他們,勒住馬。帕甲明白,把一名僕人揪到他面前說:“抬起頭,回老爺話兒。” “滿街吆喝什麼呢?”格勒問道。 “回老爺,我們在找人。” “是仁欽府的吧?” “啦嗦。我們家大少爺走丟了,小的們正在四處找他。” “你們家大少爺丟了?那個傻子?……快找去吧。” 僕人答應了一聲,溜著牆根敬畏地退去了。 格勒看著他們的背影,想了想說:“帕甲,你帶幾個人也去幫著找找仁欽少爺。” “我們找他有什麼用?” 格勒不屑,對帕甲耳語幾句,最後叮囑說:“回代本營多帶些弟兄,撒出去找。” “啦嗦。” 扎娃此時稀里糊塗地跑到了拉薩河灘上,他哭哭咧咧,跌跌撞撞,身上又是土又是泥。河灘不遠處的山丘上冒出兩名警察,他們往這邊張望,發現了扎娃。警察回頭呼喊:“大人,河灘上有個人,好像穿著貴族的衣服。” 帕甲聞聽騎馬衝上山丘眺望,他點了點頭說:“應該是他。” 三個人騎著馬朝扎娃奔了過去。他們來到扎娃跟前,把他團團圍住,扎娃見狀,嚇得哭了起來。警察上前一把揪住扎娃的頭髮,發現了金字牌,他禀報:“大人,你看!他一定是仁欽家少爺。” 帕甲圈馬過來,低頭看了看扎娃髮髻上的金字牌說:“沒錯,就是他!” “走!傻子,帶你回家!”警察拉著扎娃說。 帕甲左右看了看,四周空無一人,說道:“走吧。”他提馬朝前走去。 “大人,咱回城應該往東走。”警察說道。 “往西走!”帕甲果斷地說。 兩名警察有些發蒙,對視了一下,不敢言語,牽著扎娃,跟著帕甲朝西走去。 他們一直走到雪山腳下,扎娃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看著雪山傻笑。帕甲提馬駐足,看了看荒無人煙的高原,說了一句:“傻子,你到家啦!” 扎娃傻呆呆地湊過來說:“我還要,我還吃。” 帕甲笑了,掏出腰刀,一把抓住扎娃頭頂插著金字牌的髮髻,刷的一下削了下來。 “你他媽的就知道吃!傻東西,去死吧!”警察罵著,一腳把扎娃踢倒在地,扎娃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一連幾天沒有找到少爺,仁欽管家揚起皮鞭雨點般地打在奴僕身上,奴僕跪在地上,抬著胳膊躲閃著。管家邊抽邊罵道:“讓你們犯懶,讓你們不長眼,讓你們不長眼……你還敢躲,還敢躲!我抽死你,抽死你!” 瓊達站在陽傘下大發脾氣,惡狠狠地說:“往死裡抽,要鞭鞭見血!” 仁欽管家下手更狠了,他一鞭子打在奴僕的臉上,留下一道血印子。 “白吃我的糌粑,白給你們吃我的酥油,找不到少爺還敢回來,找死!”瓊達氣憤地罵道。突然,蔥美在她身後大叫起來:“爸啦,您這是乾什麼呢?”管家和瓊達聞聽,停下手,回頭張望。 馬厩前,仁欽抱著一筐牛糞餅往外跑,瘋瘋癲癲的,兩名奴僕跟在後面搶他的牛糞筐。奴僕央求著:“老爺,這是牛糞餅,您給我們吧。” 仁欽死死地抱著,不肯放手。 蔥美跑過去,奇怪地問:“爸啦,您抱牛糞幹什麼啊?” “我兒子,這是我兒子……我誰也不給,這是我兒子……”仁欽絮絮叨叨地說。 “爸啦,您撒手吧。” 仁欽抱得更緊了,他嘟囔著:“誰也別想搶我兒子,這是我兒子……誰也別想搶……” 瓊達跑過去,拉著仁欽說:“爸啦,您放手,放手!那是牛糞餅……” 仁欽愣愣地看著瓊達,緩緩地把牛糞筐放下,突然他抓起一塊牛糞餅啃了起來。瓊達嚇壞了,她哭了起來:“爸啦,爸啦真的瘋了……您瘋了,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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