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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長安盜 海岩 6140 2018-03-18
紅雨說:也許等不到學完第一年的研究生課程,她就要出國留學了,而且,是去西方世界的中心——美國。 紅雨說:出國留學是她多年的夢想,沒想到機會如此突如其來。 紅雨說:其實機會就是緣份,就是命。如果無緣,她也會認命。凡事不能強求,緣和命都得自然而然——機會來了,快樂地抓住,機會不來,也要淡定。 紅雨問他:你說對吧? 他說:對你妹呀!你是當了XX還要立牌坊,自己爽了又說漂亮話,你沒看見我雞皮疙瘩掉一地嗎! 紅雨笑他:別這樣羨慕嫉妒恨好不。 他不笑:我寂寞空虛冷! 紅雨笑歪:邵寬城你到底要鬧哪樣!別的同事都搶著祝賀我,你怎麼反倒不爽呀! 他瞪她:難道我僅僅是你同事嗎? 她抿住嘴,難得地哄他:不僅僅,不僅僅,所以你更應該最先祝賀我!

他悶著聲音,低了頭:好吧。祝賀你,祝賀你夢想成真。 她撇嘴:我去,我夢想什麼啦? 他抬頭,說:你夢想出國。 她正色道:錯了!在國外學足了知識,早點回來找你,這才是我真正的夢想! …… 這些迴聲未散的對話,言猶在耳,但現在想來,竟恍若隔世。 在這段對話的兩個月之後,跨出國門的卻並不是讓人羨慕寂寞恨的趙紅雨,而是真的寂寞空虛冷的邵寬城。 當飛機上甜美的廣播傳來時,邵寬城意識到,他此刻正在飛越國境。 ——“各位旅客,我們正在飛越舉世聞名的世界第一峰珠穆朗瑪峰,接下來我們很快將要看到的,將是世界第三峰——干城章嘉峰……” 他有點感慨,各種悲傷,他很想對誰說幾句什麼,但看看身邊的隊長李進——李進確實太累了——已經睡熟……邵寬城只得把目光向左側移去,橢圓的機窗外,白雲似錦,山巒如虹。

他們已經飛臨了不丹的上空。他從資料上知道,不丹是一個壯美的山國,山地和森林占據了國土的大半;不丹也是一個虔誠的佛國,幾乎每座山上,都有多彩的經幡和巍峨的廟宇。 此次不丹之行共有三人,除李進和邵寬城外,還有省博物館的那位劉主任。三人共同肩負著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將世界上迄今為止發現的最大最精美的石槨,中國唐代貞順皇后的石槨追索回國。李進和劉主任是中國政府委派的談判代表,而邵寬城的任務則相對簡單,就是為兩位談判代表充當翻譯。他貌似是整個刑偵總隊外語最好的刑警,所以有幸得到這個重要的機會。 數日前萬正綱在警方的授意下給邁克·里諾斯發出了電子郵件,向他轉達了中國警方要求就唐代貞順皇后墓文物之事,與他直接見面的信息。五天之後萬正綱的郵箱收到了一封回复的郵件,郵件的發出地址並不是美國,而是不丹;發信人也並不是邁克·里諾斯,而是一個叫做乾金的人。

乾金的回信說:邁克·里諾斯目前疾患在身,行動不便。中國警方可派人到不丹來,與他的代表洽談。 西京市公安局在收到干金回信的當天,迅速做出派人前往不丹談判的決定。緊急組成的三人談判小組一周後即通過中國出入境管理局與不丹警察部門的協調溝通,以遊客的身份順利入境。出發前邵寬城奉命對不丹的國情風俗做了臨時抱佛腳式的惡補,但顯然不夠,在入境過關時李進的行李中就被查出了違禁品——一條香煙,他們才知道不丹全國禁煙,不僅禁吸,而且禁售。外國人帶煙入境,須課以重稅。李進只好忍痛割愛,將視若每日食糧的香煙棄於機場海關。 他們沒有在不丹的首都廷布入境,而是直接降落在了不丹的另一個重鎮帕羅。到機場來接他們的人開著一輛不知什麼品牌的破舊的車子,把他們從機場拉到城中一間旅館住下。邵寬城幾年前就知道這個地方,因香港影星梁朝偉和劉嘉玲的婚禮,中國的年輕人一夜之間對帕羅耳熟能詳。邵寬城算不上追星族,但樂於關註一切時尚的新聞。他們三人所住的旅館即便在當地也算是檔次較差的一種,與他在雜誌上看到的梁劉大婚的那家酒店相比,當然不能相提並論。

接機的人四十多歲,矮矮胖胖,自稱名叫乾金,會說英文。據萬正綱交待,此人是幫助邁克·里諾斯修建亞丹藝術宮的一個本地人,究竟是工程師還是工程的承包商,萬正綱也不知其詳。他以前來不丹與邁克·里諾斯見面,也是由這個叫乾金的本地人負責接送。 和乾金一起來接機的,還有一位名叫多吉的導遊。按不丹法律,外國人在不丹旅遊,必須僱傭不丹本國的導遊。邵寬城在機場就兌換了些不丹的貨幣努扎姆,把導遊的部分佣金付了,還按每人每天200美金的標準,向不丹入境部門繳納了五天的環境保護稅。什麼事都沒辦呢就一下子花掉將近4000美金,連李進和劉主任都無奈地連連搖頭。 乾金和導遊把他們三人安頓在那家檔次不高的旅館後便匆匆走了,這時已是晚上八點出頭,他們自己在旅館附近的一間小餐廳裡吃了晚飯。餐廳的老闆懂點英文,和邵寬城比比划划地一通溝通,然後端上所謂“餐廳特色”的幾樣菜點。這個餐廳的特色也是不丹的特色,就是由辣椒和奶酪燴制的牛肉和蔬菜,邵寬城和劉主任還能勉強下嚥,一向怕辣的李進只能空吃幾口開水白飯,聊以充飢。

熱辣相煎,各種狼狽。匆匆吃完,逃命般地離開餐廳,回到旅館。李進不知是前一陣太累還是到帕羅後的高原反應,飯前就各種不適,飯後先自睡了。邵寬城打開電腦,見劉主任尚無睡意,就向他請教與石槨相關的一些知識,好對文物學方面的英文辭匯做些蒐集。以備應付明日談判中肯定會有的語言障礙。好在這家小旅館還能上網,除了邵寬城拷在移動硬盤裡的一些圖片外,還能在網上搜到一些其它資料。劉主任對敬陵石槨研究有日,此前對部分詞語的英文表述也做過了解。比如石槨上雕刻的一隻大山羊就並非出自大唐本土,而是來自歐洲大陸。這種大山羊是古代西方祭奠逝者的供品,代表了對死亡的哀痛和對亡者的送別。所以大山羊一詞與希臘語中“悲劇”一詞同音同字,再加上石槨一側還刻有希臘神話中經典的“英雄與雄獅”的圖案(按劉主任的說法,古人把這種圖案叫做“胡人馴獸”),說明盛唐時期的中國,對各種文化的兼容幾乎超越今日——連國葬的棺槨都融入了西方的文化圖騰,成為中西文化交融的最早物證,足以證明唐代長安做為當時世界文化的中心,的確名符其實。

直到這一天的晚上,邵寬城似乎才第一次如此細緻地打量這座石槨,第一次如此細緻地端詳每一張圖片。圖片是警方在圍剿侯老大後第一次進入敬陵主墓室時拍攝的,隨機的閃光燈雖然不足以專業地展現石槨壯觀的全貌,但許多局部的精美,仍可歷歷在目,迸放光輝! ——石槨宮殿形狀,面闊三間,進深兩間,內壁和外壁,通天到地滿飾雕刻。不僅希臘神話,而且老虎、飛鷹、靈芝鹿等等異獸奇禽,讓人目不暇接。按劉主任的說法,敬陵石槨上的花鳥紋飾,似為中國美術史上第一幅真正的花鳥畫,而那些山水圖案的淺雕線刻,也可被認為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山水畫。還有反彈琵琶的飛天造型,陰刻加彩的多個仕女,無不形態各異,栩栩如生。真是精美啊,珍貴啊……劉主任一唱三歎,聽得邵寬城心潮起伏。

最讓劉主任感慨的是:唐玄宗自愛上武惠妃後,不僅廢掉原配王皇后,而且殺掉反對武惠妃的太子及兩個王子。在欲立武惠妃為皇后遭到滿朝反對時,為維護政治穩定,雖做出讓步,但隨即宣布不設皇后,武惠妃在宮中地位及待遇,等同皇后。在武惠妃病亡後又追認為皇后,以皇后等級安葬。不久又將外貌及才藝酷似武惠妃的兒媳楊玉環納為貴妃,延續他的這場愛情。這樣的強勢皇帝為一個女人專情如此,其登峰造極,恐為人類歷史上絕無僅有! 這天晚上劉主任還給邵寬城看了他從唐史上查到的一段文字,那是武惠妃病死後唐玄宗昭告天下的一篇悼文。如下: “惠妃武氏,天后之孫,光榮宗廟,婉順賢明。四德桀其兼備,六宮諮而是則。奄至淪歿,載深感悼,遂使玉衣之慶,不及於生前,象服之榮,徒增於身後。可贈貞順皇后,宜令所司,擇日冊命……”

看出一代君主痛失所愛的悲涼和落寞…… 一千三百多年後,在中國最小的鄰國不丹,在不丹最神秘的城市帕羅,在帕羅最簡陋的一家旅館裡,歷史學家劉主任在無盡的感慨中睡去,留下年輕的邵寬城,獨自對著電腦發呆。 抵達帕羅的次日,早上,李進早早起來,仍舊一臉倦容,著急地讓邵寬城撥打乾金的電話,但乾金的手機始終關機。上午,導遊多吉如約而來。李進急問乾金去向,多吉先是漠然不知。後又說乾金去藝術宮工地了。工地在山里,很遠,那裡沒有手機信號。李進提出要去山里與乾金見面,多吉稱在他的導遊計劃中,沒有這個線路安排。 按照多吉安排的旅遊線路,今天他們是去參觀帕羅寺。不管李進表情如何煩躁,導遊依然慢條斯理地履行職責,一板一眼地向他的遊客做著背書式的介紹——不丹是一個佛國,處處山林廟宇,處處善男信女,處處飄揚經幡……在不丹旅遊,主要就是看廟。不丹有三個寺廟不可不看——最壯麗的普那卡宗寺、最神秘的虎穴寺、還有就是今天要去拜謁的不丹最大的寺廟帕羅寺。

“你們中國的明星梁、還有劉,就是在帕羅寺求佛賜予他們幸福的。不丹是個人人充滿幸福感的國家。” 邵寬城將導遊的話翻給李進,李進顯得毫無興趣:“你告訴他,我們不想去帕羅寺,也不想去什麼寺什麼寺。我們只想找到那個乾金,我們有急事要找乾金,你讓他帶我們去找乾金!” 導遊顯然看出李進是三人中的頭頭,也看出李進臉上的焦灼和惱火。李進昨夜發了燒,所以臉色格外不好。 導遊的英語並不熟練,他嗑嗑巴巴地想要說清他的立場:“我是導遊,我必須負責讓你們的錢花得值得。在不丹旅遊很貴很貴,要交很多稅,不丹政府每年只允許6000名外國遊客入境,所以每一位進入不丹的遊客都應當得到足夠的機會,來欣賞這里古老的文化和乾淨的山林。你們的滿足就是我的幸福。在不丹,金錢不那麼重要,但我們需要幸福!”

李進的嗓子幾乎啞了,但他還是拼命發出聲音:“你告訴他,我們碰到了非常不幸的事情,我們必須見到干金!我,還有我的同胞,我的國家,碰到了非常不幸的事情,我們每天交600美金的稅,吃這種辣死人的飯,不是來看廟拜佛的,我們要找乾金!” 李進發著燒,情緒顯得有些失控。邵寬城譯轉給導遊時,盡量措辭委婉:“我們和我們的國家遇到了不幸,遇到了不公平的事情,乾金能解決我們的不幸,佛是最公平和最慈悲的,他讓你幫助我們,拔除我們的痛苦,帶給我們幸福,請你帶我們去找乾金吧。” 邵寬城還指著面色潮紅的李進對導遊說:“你看,他病得很重,只有乾金能治好他的病。” 李進看邵寬城指著自己,大概聽出是在說自己的身體,於是粗暴地說道:“你別太多羅嗦,我身體沒事!” 聽到邵寬城一再提到佛,導遊頻頻雙手合十,轉頭看看李進,又問邵寬城道:“要不要先帶他去醫院看看,他生了什麼病?” 邵寬城再次強調只有乾金可以治李進的病:“他是心急而病,因為見不到干金。”劉主任也急不自禁地用中文跟著幫腔:“對對,見到干金,事情就解決了,病也就好了!病是心病!” 導遊一臉茫然。 好在,導遊後來總算明白了他們的堅決,接納了他們的訴求,背身去撥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後終於有一個撥通了,導遊嘰哩哇啦地和電話那邊的人說了半天,誰也聽不懂說的什麼。 李進用目光詢問邵寬城,邵寬城小聲說了句:“他說的可能是宗卡語,要不就是尼泊爾語。” 從出發前惡補的知識上他們都知道,不丹的官方語言是“宗卡語”。 導遊的電話總算說完了,轉臉對邵寬城表示可以帶他們去找乾金。 “乾金今天可能在家裡,他的家離這裡有些遠呢。” 於是不再羅嗦,立即上路。不知李進怎麼判斷,導遊一會兒說不知道乾金在哪兒,一會兒又說去藝術宮工地了,現在又說乾金在家……到底哪句是真的,邵寬城各種暈,頭緒全無。 還是那輛說不清牌子的老舊汽車,導遊載了三人一起出發。輾轉出城,往鄉下開去。沿途風光樸實自然,人工建築不多。資料上說不丹在全球經濟水平的排名中位列第135位,屬於比較貧窮的國家,但不丹人的安貧樂道相當出名。不丹國民的幸福指數排名位列世界第八位,亞洲第一位,而且經久不衰。 破舊的汽車噪音巨大,在鄉間顛簸的公路上爬行了許久,病中的李進苦不堪言。劉主任也說高原反應,有點暈車。邵寬城和他們一樣,早上中午都沒吃飯,加上長途跋涉耗磨體力,小臉也開始蠟黃。但他年輕,無病,所以還可強打精神,下車後還能勉強跟著導遊大步在前,往一個村子的里面走去。導遊人雖瘦小,但體力充沛,毫無倦意。 這個村子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村子看上去規模很大,村口照例豎著許多木桿,橫豎掛著各種五彩經幡,那些經幡大約一尺寬,三尺長,上面畫著龍虎圖案和“嗡、嘛、呢、叭、咪、哞”的六字箴言。邵寬城路上嚮導遊討教了經幡上那些文字的涵義和五彩的象徵,五彩中的黃色為地,綠色為水,白色為雲,紅色為火,蘭色為天。按不丹人的觀念,這五色就函概了宇宙的五大要素——地、水、風、火、空。 李進和劉主任遠遠地追在後面,也進村子。村子乾淨整潔,有等同市鎮那樣寬闊的街衢,有鱗次櫛比的袖珍店鋪。店舖一半開張一半關閉,街里少有行人。 沿街的牆上,不知為什麼,居然畫了許多男性生殖器的寫實圖案,節操碎一地啊!看得邵寬城瞬間凌亂。這麼重的口味若在西京,肯定要被列入掃黃的範疇。邵寬城狂汗卻不敢探問,還是劉主任以學者的儒雅平靜,嚮導遊諮詢:這麼多人體器官的圖案,代表了何種涵義呢? 導遊還沒回答,就見一個路過的當地少女,背上還背著沉重的背簍,走到牆邊,面目嚴肅,伸手在那些男性器官的圖案上摸來摸去,看得邵寬城眼珠子差點掉地上。導遊卻面目嚴肅,侃侃說道,“女人嘛,都是乞求得到陽剛男性的保護,希望多生孩子嘛。”劉主任點頭做理解狀,邵寬城卻仍各種難以置信的樣子。只有李進完全視而不見,喘著粗氣催問導遊:“還有多遠?你聯繫上他了嗎?” 很快行至村子的深處,他們拐進了一條安靜的小路,在小路盡頭的一扇門前停住腳步。導遊又打電話,還是“宗卡語”或什麼語,一會兒鏗鏘有力,一會兒委婉低迴。好不容易打完掛了電話,才轉向三個盯住他的面孔,無奈地攤開雙手,用英語說了句:“他不在家!” 李進惱了,不再與導遊羅嗦,還沒聽完邵寬城的翻譯,推門就進!口中高喊:“乾金!乾金!你出來!” 導遊臉色頓時白了,上去拼命拉住李進,把他拖了回來。李進雖然高大魁梧,但病弱無力,不敵導遊的瘦小精幹。導遊一邊撕扯著李進,一邊對上來勸架的邵寬城和劉主任叫道:“他家裡有病人,生人不能進去的!不能進去的!” 李進怒問:“你怎麼知道他家有病人,你剛才是和他通話了嗎?” 導遊的英語相當山寨,情急時用詞更是前後顛倒,但邵寬城總算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乾金的電話關機了,他也打不進去,這裡是乾金的家,但這門前插了樹枝,說明他家有病人的。在不丹只要門口插了樹枝,外人就不可以進去了。他剛才給一個認識乾金的人打了電話,那人說乾金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 導遊還沒說完,一個穿著“旗拉”長裙的中年女人從門裡探頭探腦地出來,目光驚疑地看著門口的這幾位面紅耳赤的男人。導遊連忙對女人做著解釋,兩人一通“宗卡語”,李進等人只能看著聽著,誰也插不進嘴去。 兩人談沒幾句,女人轉身進門去了,大門重新關閉。導遊對女人一臉歉意,對李進一臉抱怨。他對邵寬城說:“這是乾金的妻子,乾金的媽媽生病了,乾金沒有在家。” 事關不丹的風俗習慣,李進沒再爭吵,全身無力地坐在了路邊的石階上。邵寬城從感覺上判斷,導遊還是誠實的,盡力的。從那個村子返回帕羅的路上,李進又要求導遊帶他們到那個藝術宮的工地去,在導遊表示他也不知道藝術宮工地具體在什麼地方後,李進才未再出聲。 那天天黑的時候李進的燒仍未消退,從國內帶的消炎藥似乎不見效果。邵寬城和劉主任商量要送李進去當地的醫院治療,李進堅決不肯。他只是希望能否在什麼地方給他找根煙來,沒煙抽讓李進提不起精神。邵寬城和劉主任也只能面面相覷,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禁煙的國度,他們到哪兒給他找香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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