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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長安盜 海岩 6164 2018-03-18
木屋裡的槍聲對唐古山沒有形成任何驚擾。槍聲之後,山林更靜,連樹上的鳥兒都未曾飛走。 但,鳥兒不叫了,風在樹梢上張皇走過,也沒敢帶出一絲聲音。 天完全亮了,通往山區的公路上,過境的卡車開始增多。邵寬城開著大切,車上還坐著兩位縣局的刑警,左沖右突,穿行在形形色色的貨車當中。出發前他給趙紅雨發了兩個信息,一個是:“親,你的病情我已經跟家裡說了,我要不要去接你?”第二個是:“妹紙我們正在圍獵的路上,你那邊還有野獸嗎?” 兩個信息,紅雨都沒有回复。 在進山的路上,邵寬城從車上的唐古縣刑警與縣局指揮中心的通話中,知道出山的部分路口已被封鎖,還有部分路口正待封鎖,緊急動員的警力正在趕往各個關隘的途中。邵寬城半路也接了一個電話,是李進打過來的。當聽到李進已經離開刑偵總隊,正帶著人從西京出發,往唐古縣這邊趕過來時,邵寬城才真正感覺到戰鬥的迫近和真實。

李進不惜長途跋涉,急切地親赴唐古,無疑說明趙紅雨早上提供的那個情況,是長安盜案目前最有價值的線索。 邵寬城是在早上七點四十五分抵達唐古山口的。七點五十五分,他們所在的山口被唐古警方完成封鎖。匆匆趕到的武警部隊拉起封鎖線開始盤查進出的車輛和行人。在這裡過往的車輛非常稀少,路口和視野之內的公路上,同樣人跡寥寥。 根據李進的指示,邵寬城的行動暫時聽從唐古縣局的統一指揮,而唐古縣局命令任何警員不接指示不得擅自進山。邵寬城在和李進的通話中,報告了他兩次給趙紅雨發信息但紅雨沒有回信的情況,李進指示他可直接撥打紅雨的手機,以問候健康及飲食為由,看看紅雨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李進認為,紅雨肯定會在言語之間,巧妙地透露一些信息出來,這些信息肯定有助於唐古縣局對情勢的分析和對行動的部署。

邵寬城奉命馬上撥打了趙紅雨的電話,他撥號時很興奮,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紅雨的聲音了,他真的很想她。但是,紅雨的電話沒有人接。他連續撥了兩遍,紅雨都沒有接聽。 邵寬城再次請示李進,話語中難掩憂慮和焦急。李進隨即和剛剛趕到塘古山口的縣局的一位袁隊長做了電話溝通,商定由縣局派一個便衣民警扮做護林工人的身份,以防火安全檢查的名義,去木屋敲門檢查是否動用明火做飯,直接看看木屋裡是何情況。袁隊長馬上選出一位面相滄桑的便衣扮做護林工人的模樣,用車送進山去了。大家焦急地等了二十分鐘,袁隊長的電話終於響了,電話里傳來了最不好的消息。 從袁隊長接電話時的表情和語言上,邵寬城知道木屋里肯定出了些情況,具體什麼情況袁隊長來不及細說,便命令眾人立即發車進山。邵寬城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跟著縣局刑警匆匆上車向山里開去。他們到達木屋時看到木屋大門敞開,先前開車進山的刑警和扮做護林工人的便衣已在門前等候。邵寬城下車,一腳深一腳淺地湊上前去聽便衣向袁隊長匯報,說屋裡發現了三具屍體,沒有發現活著的人。門口停著一輛捷達汽車,不是本地的牌照。

考慮到現場保護的需要,在負責現場勘查的技術人員趕到之前,袁隊長只帶了兩個人進入木屋,一個人是此前已經進入過木屋的那個便衣,另一個就是從西京來的刑警邵寬城。 木屋裡呈現出一個令人窒息的殺人現場。樓梯口姿態古怪地蜷著一具男屍,從牆面噴濺的血跡看去,像是從樓梯上滾下來的。二樓的梯口也橫陳男屍一具,仰面朝天,額頭中彈,雖然整個頭顱都浸在血泊之中,但邵寬城屏息細看,還是能一下認出死者正是通緝在逃的罪嫌楊鐧。邵寬城並沒有在楊鐧身邊停下腳步,他心裡甚至都沒有去想楊鐧的現身是否意味著西京盜案的勝利……他磕磕絆絆地跑向對面一間洞開的屋門,在那裡,他看到了他的紅雨。 紅雨側身躺在地板上,頭部染血,雙目緊閉,烏黑的頭髮成扇狀散開,面頰依然膚白如雪。邵寬城撲上去抱起她來,一瞬間淚滴成線,他的聲音扭曲變形,他想喊卻沒有力氣喊出聲來:

“紅雨……” 紅雨沒有出聲。他哭著繼續叫她:“紅雨,你是在……在裝死嗎?你是躺著裝死嗎?” 他的心,五臟六腑,一下子掏空了,他夢魘般地想:他的紅雨,真的在玩裝死嗎?還是又犯病昏迷過去了? 他的下意識不肯絕望,他抱起她,跌跌撞撞地向樓下跑去,嘴裡嘶喊著:“快救人!去醫院!去醫院!救護車!” 唐古縣局的刑警們都看到了邵寬城臉上飆飛的眼淚和扭曲的表情,在那個剎那大家都以為這個男孩瘋了…… 十分鐘後,司機老王和保姆小劉帶著請來的老中醫,坐著那輛旅行車回來了,他們下了車,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三十分鐘後,萬教授開著那輛黑色越野車出現在木屋的門前,他的面孔與此前的司機和保姆一樣,呈現出無比驚愕與疑惑的表情。他看到木屋的外面停滿了頂燈閃爍的警車,許多警察面目嚴肅地進進出出,有人將他攔住盤問,繼而將他帶進木屋。楊鐧和楊力的屍體被包裹著從屋裡運了出來,從他的身邊走過……他看著幾個警察還在樓梯上收集著牆上的血跡,整個現場勘查的工作實際上已經接近尾聲。

很快,萬教授被一輛警車送到了縣城的醫院,在醫院的走廊上他聽到了邵寬城嗚嗚的哭聲……在醫院的太平間裡,他看到了他的女兒。女兒躺在冷櫃裡,面目平靜如眠,栩栩如生。萬教授也哭了,眼淚真的奪眶而出,他屈膝跪在女兒身側,泣不成聲。 很快,萬教授被“請”到了縣公安局的一間會客廳裡,接受警方的問詢。 參加問詢的除了縣公安局的兩個民警外,還有他的準女婿——邵寬城。 關於案發時間他的去向,萬教授做瞭如下解釋: “我今天起的早,起來後先叫我的司機和保姆一起到鎮上去接錢醫生。錢醫生過來給我女兒看病,是昨天就約好了的。後來楊鐧來了,他也是昨天給我打電話,說要來看看小雨。他好像對小雨有些感情。這兩天小雨在山里住得有點悶,所以我就同意他來了。他來以後跟小雨聊天,我就借他的車到鎮上去買菜了。小雨說想吃點新鮮的蔬菜,鎮上今天恰巧有集,可以買到新鮮的蔬菜。我怕去晚了集就散了。我也沒想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縣局的袁隊長問:“楊力是什麼時候來的,來幹什麼?” 萬教授回答:“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不知道他來幹什麼,我不認識他。” 如果只看神態,只聽聲音,萬教授已經形散意亂,狀如夢魘。但,他的回答似乎未見破綻。他甚至並不迴避與邵寬城的對視,兩個人都能看到對方的眼睛,同樣紅腫,同樣含淚,同樣失魂落魄,同樣沒有互信。 但是,如同萬教授還能回答一樣,邵寬城也還能發問,他問:“楊鐧到這裡來,還有別的事情嗎?” “別的事?應該沒有了。” “你知道楊鐧是一個正被通緝的逃犯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看到這個報導。” “一個正被追捕的逃犯,他會為了看你的女兒,這麼老遠拋頭露面跑到唐古山來嗎,你認為這合理嗎?”

邵寬城的聲音是喑啞的,悲愴的,聲嘶力竭的!萬教授的回答,則是有形無神的,有氣無力的。 “不知道。他說他要到外地做生意去了,想再見小雨一面,和她告個別。他和小雨在談戀愛。我不知道他被通緝了,但他好像是個性格非常衝動的人,這樣的人,為了見到自己心愛的人,不惜冒險跑過來,也是可能的……” 萬教授這樣說,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等於強烈地撕扯了邵寬城的傷痛,他一步跨到萬教授面前,額上暴起青筋,在萬教授的鼻尖前揮動著雙手:“你認為紅雨會愛上那個殺人犯嗎!那個東躲西藏的罪犯,紅雨會愛上他嗎?你這樣污侮你的女兒,你不怕你的女兒在天上詛咒你嗎!” 袁隊長上前,沒多說話,但拉開了渾身顫抖的邵寬城。萬教授的眼淚流下來了,他沉著臉,壓著聲音,狠狠地回應:“我愛我的女兒,所以我不會讓她愛上一個沒有素質,沒有能耐的人!我的女兒,如果她聽我的話,如果她知道什麼才是屬於她的幸福,或許……她也不會死!”

萬教授的這幾句話,被記錄在當時的問詢筆錄上,表面聽,無論是指桑楊鐧還是罵槐邵寬城,好像只是在說女兒不該和他不接受的男人來往,所以當時並未引起刑警們特別的注意。現在看來,不僅一語雙關,而且發自內心!正是因為他的女兒堅持要求報警,而且要找邵寬城報警,才讓萬教授最終起了殺心! 袁隊長勸開邵寬城,他把一隻黑色皮箱在萬教授的面前打開來,露出滿滿一箱現金。袁隊長問:“這些錢是你的嗎?” 萬教授沉默了少頃,平緩了一下情緒,答道:“是我的。” 袁隊長問:“你帶女兒到這邊來休息,看病,需要帶這麼多錢嗎?” 萬教授答:“這本來是給我妻子買車的錢,後來我妻子出事了,車就沒買。我帶女兒出來,錢還沒有來得及存回銀行,這麼多現金放在家裡又不放心,所以就帶在身邊了。”

邵寬城的肢體剛剛被袁隊長壓制住了,但他聲音仍然怒火未息:“買車還非要現金嗎,不能銀行轉賬嗎,你認為你說得特別合理嗎,啊?” 萬教授並不去看邵寬城,目光只朝向袁隊長,答道:“我妻子說她認識一個老闆,願意把他的新車轉讓給她,二百三十萬的車,給二百萬就行。但是要求付現金。我因為把女兒接回家住,和我妻子鬧了些矛盾,所以她在金錢方面的要求,我想就盡量滿足她吧。後來我聽律師說,她要這些現金,可能是要送給林濤去擺平什麼麻煩。林濤是我妻子的同鄉,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其他關係,我也不太清楚……” 袁隊長沒留空隙地把詢問接了過來,或許僅僅為了打斷邵寬城的激動。他問:“他們之間,你妻子和那個林濤,還有什麼關係?”

萬教授默然良久,答道:“我不太清楚。” 這場詢問沒有進行太久。萬教授是名人,他親生的女兒剛剛死於非命,他的情緒顯得沮喪而悲慟。袁隊長在詢問開始後和結束前,都對萬教授表示了同情和安慰。除了邵寬城那幾句充滿火藥味的追問外,整個詢問的語氣和氛圍,還是保持了平緩和客氣的基調。 之後,袁隊長又專門陪同萬教授去了另一個房間,認領他女兒的遺物。邵寬城也跟了去,雖然他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但當他看到紅雨那些熟悉的遺物——錢包、鑰匙、她最心愛的紫檀小手串、手絹等等,心裡還是針扎一樣的疼。除了紅雨的手機被留下來供分析案情所用外,其他隨身物品萬教授都可以領走。邵寬城看著萬教授從遺物中拿起一隻白色的玉環,玉環在他手上微微地抖動……邵寬城忽然又生出一絲憐憫:無論他和萬教授如何互不接納,但畢竟,他們都深深愛著同一個女孩,都為同一個女孩心痛落淚。他確實看到了萬教授眼中的淚水,那抖動的淚水和抖動的玉環一樣,無比晶瑩! 李進是那天中午趕到唐古縣的,到達後先是去山里木屋看了案發現場,後又和縣局的人碰了情況,做了研討。他沒有和萬教授見面,據說萬教授已經身心交瘁,當天下午便乘車返回西京了。 李進在唐古縣呆了兩天,主要是和唐古縣局的人一起研究現場勘查的結果,蒐集案發前後的相關信息。根據萬教授的司機和保姆的陳述,他們是在那天早上六點十分離開木屋下山去接中醫的。根據現場情況和各種信息綜合分析,唐古縣局的刑警認為,楊鐧應該是在案發那天早上六點二十六分到達木屋的。趙紅雨發信息給邵寬城和李進的時間是六點二十七分,她在信息中說看到一個像是楊鐧的人從木屋出去,開一輛黑色越野車,分析應是楊鐧駕車剛剛到達。而本案另一個犯罪嫌疑人楊力,分析是在楊鐧到達十分鐘後到達木屋的。按萬教授本人的陳述,他在楊鐧到達後和楊力到達前,借了楊鐧的越野車去鎮上買青菜,也就是說,他是在六點二十七分到六點三十七分之間離開木屋的。之後,楊力到達。再之後,兇案發生。 唐古縣刑警從現場的情況分析,判斷先是楊鐧和楊力發生內訌,被趙紅雨看到,趙紅雨因此被害。紅雨被害後,楊氏兄弟之間,又發生互相的殘殺。現場並沒有找到萬教授當時在場並且涉案的證據。在對唐古山附近小鎮趕集的人和菜農的調查訪問中,唐古刑警了解到集上的菜農商戶最早看到萬教授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十分左右,因此兇案發生時萬教授不在現場的結論,既不能絕對確定,也不能完全排除。 唐古縣局的判斷有理有據,但不知為什麼,李進沒有表態,他只是對縣局刑警的全力支持和所做的大量工作表示感謝。返回西京的前一天晚上,李進還在唐古縣最大的酒樓裡定了包間,請縣局參與此案工作的刑警們吃了頓飯,還喝了酒,再次表達了由衷的謝意。 除了邵寬城,和李進一起奔赴唐古的西京刑警們都參加了這個飯局,拼酒拼到最後還是強龍難壓地頭蛇,落了下風。 邵寬城沒去喝酒,那兩天他是大家重點關照的人物。青梅竹馬的戀人不幸遇難,他的悲痛可想而知。 連續兩個白天,邵寬城和大家一起投入工作,當著人面,沒再掉淚。連續兩個晚上,邵寬城都去了唐古縣醫院的太平間,試圖見到紅雨。他知道紅雨就躺在那裡,一個人,孤單冰冷。他想和她在一起,像過去那樣陪她說話,陪著她度過寂寞的長夜。 他也寂寞,他也希望她能陪他。即便悲傷有界,而痛定之後,人間的他和陰間的她,都將寂寞終生! 但是,醫院夜間值班的保安禁止他進入太平間看望紅雨。他塞錢給那個保安,也被拒絕。不過保安給他出了主意,讓他去找醫院保衛部的干部——只要保衛部同意,我放你進去就沒問題了。 邵寬城於是去找了保衛部,晚上找人很難啊,幾經輾轉,才在醫院對面的小吃店裡,找到正在那裡吃夜宵的保衛部的夜班幹部。但那個夜班幹部喝了酒,似乎喝大了,對邵寬城提出的要求,對他想看一下自己的戀人,哪怕只是片刻陪伴的要求,聽不進去,置若罔聞。但保衛幹部不讓他夜間進入太平間,或許反而說明他並未真醉,因為死者涉及一樁兇殺大案,邵寬城僅憑一張警察證,僅憑他自稱為死者戀人的身份,顯然不足為憑,放他進入太平間接觸遺體,萬一出了什麼問題,誰也負不起責任。儘管邵寬城也給他手上塞錢,但他乾脆地給推了回去,這千把塊錢要不得,風險太大,得不償失。 連續兩天晚上,工作結束之後,同事們回房休息之時,邵寬城都去了醫院,但周折再三,始終沒能見到紅雨。他也想過求李進或唐古縣局的人幫忙疏通醫院,但想想還是放棄了。他只想單獨和紅雨相聚,不想由一大堆人陪著,讓一大堆人看到他和紅雨說話,看到他像女人那樣哭泣,像韓劇那樣自言自語。 他猶豫了很久,還是給家裡打了電話,電話是母親接的,母親問他在哪兒出差呢,什麼時候回來;還問他這兩天跟紅雨聯繫了沒有;母親還說她給紅雨打電話來著,紅雨電話關機了,發信息也沒回,不知她身體怎麼樣了,沒再鬧肚子吧……母親一口氣問了半天,邵寬城都沒有回答。他本來想好,和父母談紅雨的事,一定心平氣和,父親心臟不好,母親又太過感性,他不想讓他們過度悲痛。人死不能複生! 但母親的一連串問話之後,邵寬城還是哭了。母親應該是第一次在電話裡聽到兒子的啜泣。母親驚得話不成句:“到底怎麼了,怎麼了,紅雨又犯病了嗎?” 邵寬城泣不成聲:“紅雨……死了,她已經,不在了……” 她死了,她已經不在了……這是真的嗎?邵寬城每天都這樣問自己。紅雨是他的生活,他的家,他的快樂,他的歸宿,這份上天賜給他的既定的幸福,難道真的不復再有了嗎?從此之後,他們從小共同生活的那個小院裡,真的再也聽不到那活潑、率真、甜美的聲音了嗎? 邵寬城泣不成聲。 連續兩天晚上,他窮盡一切方法,沒有達成陪伴紅雨的願望。第三天,刑偵一隊赴唐古縣的刑警就返程西京了。唐古縣公安局已經完成了對紅雨的屍檢,紅雨的遺體將由她的父親萬教授安排時間運回西京火化安葬。邵寬城在後來與父母的多次通話中,商定待紅雨回到西京後,再帶父母去看紅雨,和她做最後的告別。 回到西京,邵寬城連車都沒換,直接回了家。進了院子,他直接進了紅雨的小屋。紅雨多日不住的屋子,母親每天都收拾得井井有條,清掃得一塵不染。母親聽到院門響動,聽到有人進院,步履蹣跚地出屋查看。走到小屋門口,看到兒子趴在紅雨的床上,捂著枕頭無聲地慟哭。母親的眼淚也一下掉下來了,既是悲傷紅雨,也是心疼兒子。父親也過來了,他和母親一樣,從來沒有看見過兒子如此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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