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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是個日本人?

闖關東前傳 高满堂 11595 2018-03-18
管纓在家生悶氣。吳媽端碗進來說:東家都兩頓沒吃東西了,喝點兒蓮子粥吧。人是鐵,飯是鋼,來,少吃點兒。管纓打掉碗說:吃啥吃?家都快沒了,等著喝西北風吧!吳媽委屈地擦著眼睛。 管纓放緩語氣:吳媽,對不起,俺不是沖你。吳媽說:我知道,可大東家也夠難的了。你消消氣兒,我再給你端一碗來。她往托盤裡收拾碎碗片。 管水進來說:纓儿,不吃飯哪行?唉,大哥也是,看把家裡廠裡鬧的,何苦呢?你勸勸大哥,想想招,光跟郎達治氣有啥用?俺看,把車站貨運場的糧食賣了,也許夠賠款。管纓說:昨晚兒我和大嫂也說這,可大哥他咬個橛子不撒口,給個麻花都不換,快把我氣抽了! 管水說:嘿!再這樣可真就完了。我看著那些糧商催逼他,廝打他,弄得焦頭爛額,我心裡都不落忍,他畢竟是咱大哥。纓儿,你可不能再由著他啦!

管水向院門口走,正碰上駱有金進門,忙隱到一邊。駱有金已發現管水,微微一笑,只作不知,徑直向管糧家走去。管水見他進樓,疾步過去,聽見管糧說:走,上樓說。管水急得搖頭,只好走了。 駱有金在樓上示意地指了指外面。管糧輕聲說:小聲點,他聽不見。駱有金輕聲說:叔,都辦妥了,阿城的三個庫房,都裝了一少半糧。 郎達來到沈老闆他們住的旅店,對幾位老闆說:各位掌櫃的,姓管的真沒錢了,你們就是把他扒皮抽筋,銼骨揚灰,他也運不了那些糧啦,還是那句話,賣給我吧。沈老闆說:賣給你也行,但糧價得提一提。郎達說:好吧,我給你們加一分兒。沈老闆:加三分兒,說死不變!各位掌櫃同不同意?眾人都說:同意!就加三分兒,愛買不買!

郎達想了想,一拍掌:妥!聽沈老闆的,加三分兒!做大買賣不摳小錢,不在乎仨瓜倆棗的。現在咱就寫契約。沈老闆說:好!郎老闆痛快! 豐泰糧行糧倉區又多了些簡易糧倉,望不到頭的運糧車隊,向新糧倉裡卸糧。朱昆說:郎爺,寧安那一帶的糧食,都用火車運來了。郎達說:好啊,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他管糧的糧,轉眼變成了爺的糧;爺還要把他貨運場的糧,也變成爺的糧,讓他管糧,徹底斷了糧! 朱昆說:管糧沒了糧,他就管不了糧!不過爺,咱從鑫隆銀號貸的錢,可不太夠。郎達說:那有什麼?爺的朋友多,光陪爺打牌的那幾位,就都是大財主,我向他們張張嘴,他們還能不借嗎?爺非得使把勁兒,把這口氣托住! 管纓家院子裡,糧商們又圍著管糧鬧嚷,要管糧賠錢。沈老闆說:不賠沒個完!小心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管糧說:諸位掌櫃的,光說狠話沒用。我管糧不是賴賬的人,可現在真是一分沒有,就是賣了我的骨頭渣子,也還不起啊!你們再容我想想辦法……

沈老闆說:甭軟磨硬泡,想拖黃了?門兒都沒有!管糧你打聽打聽,我沈某人可不是好惹的,不管黑道白道,俺都陪你骨碌!賠了錢,萬事皆休;沒錢,你活不過三天五晌去! 管纓說:你嚇唬誰哪?強盜土匪俺們都不在乎,還怕你呀!管糧制住管纓,對眾人說:我管糧可不是讓大話狠話嚇唬大的,我好話說了一大堆,可你們就是不開面,既然這樣逼我,那好,我也犯不著低三下四,笑臉受辱!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嗎?好!我就一句話:要錢,沒有;要命,不給! 糧商們大吵,圍上來揪扯著打管糧。管纓和曼兒衝上前去喊:住手!別打啦!推這個,拽那個,但沒用。屋內亂成一團。 管纓說:你們再不滾,俺也不客氣了!說著與沈老闆廝打。其餘的人仍撕扯管糧。曼兒怒極:誰敢動他,俺和誰玩兒命!她抄起一隻凳子掄起來,快滾!都滾!糧商們嚇得一陣大亂。管糧搶下凳子:曼兒!別動手!

曼兒搶不下凳子,情急脫下一隻鞋,狠狠地扔過去。郎達進來沒防備,正中腦門,他“哎喲”一聲抓住鞋笑了:嚯!還玩兒暗器哪!把鞋扔給曼兒,對屋中的人說:嘿呀,真熱鬧,是唱戲哪,還是耍把式哪?眾人停止廝打,望著郎達。 管纓沒好氣地說:咋一腳沒踩住,讓你鑽出來啦?姓郎的,你躥到這兒乾啥?郎達也不生氣:這怎麼個話兒說的!聽著不順耳啊。我可是來……曼兒說:夜貓子進宅!出去! 管糧攔住曼兒:欸!來的都是客嘛。請坐。郎大老闆,來此有何指教哇?郎達四平八穩地落座,面帶說不清的笑容:管掌櫃,管大哥,咱買賣上是對手,可私下是朋友。你落了水,我得給你扔根稻草,是不是呢?管纓沒好氣:哼,上邊扔稻草,水下拽人腳。曼兒叨咕:嗤!啥好東西!

管糧向她倆擺手,帶著一種難以捉摸的笑:郎老闆,我承情了。不過,你站在水邊扔稻草,可小心失足滑下來,要灌出個好歹的,那可不划算嘍!郎達說:哎,哪兒會呢?我郎某,大山崩塌壓不垮,洪水沖來卷不走,根基穩著呢!我倒是替管大哥犯愁,得賠償那麼多的錢,你現在能拿得出來嗎? 管糧不屑地乜糧商們一眼:那有啥?常言道,蝨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我是橫著還不上,豎著賠不起,橫豎全沒轍。沈老闆火了:姓管的!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郎老闆你聽聽,他管糧說的啥話?他該賠不賠,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太氣人了!您得給評評這個理兒。眾糧商附和。 郎達慢條斯理地說:管大哥,不是兄弟說你,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按約賠償,古今如此嘛,不能違背嘛;你不賠償,說不過去嘛。你不按規矩辦,不按正道走,恐怕過不了這個坎兒,您說是不是呢?管糧說:郎老闆說得對,可沒辦法呀,我沒錢,拿啥賠?要不,你郎老闆借錢給我?

郎達依舊慢聲慢語:管大哥,你這話不實誠啊,你借什麼錢哪?你有銀子呀,你有辦法呀!眾糧商一下盯住管糧。管糧又急又委屈:嘿喲郎老闆,你不夠意思呀!這不是往火坑里擠俺,往刀尖上推俺嘛!我哪裡有什麼銀子?郎達一笑:管大哥,不對吧?當著真人甭說假話。他們是外來的,不知底細;咱可離得不遠,能瞞得住嗎? 管纓說:郎達!你亂嚼舌頭胡咧咧!錢在哪兒?曼兒說:你看見啦?哪個眼睛看見的?郎達說:你們怎麼口出不遜呢?我沒胡說,我說有,就是有。別當誰不知道,你家在貨運場的兩座大庫房裡,儲存了那麼多糧。有多少麻包我都知道。你可以把它們賣了,賣出去不就有錢還人家了? 管糧意外、氣惱而沮喪:郎達,你怎麼知道的?沈老闆說:郎老闆說的是真的啦?管糧你行啊!裝得跟窮光蛋似的。這回還有啥說的?趕緊賣糧,賠俺們錢!

管糧被糧商圍住催逼,郎達在一邊看笑話。管纓和曼兒急怒無奈,直拿白眼瞪郎達,郎達得意地喝著茶。管糧招架不住:好啦別吵啦!我賣庫存的糧還不行嗎?賠你們錢還不行嗎?糧商們停止吵鬧。 管糧說:賣行,可哪兒有那麼大的買主?你們容我些日子,我得把買主找到。沈老闆說:那不行,你現在就賣!緩日子,怕你耍花招!管糧說:那讓我咋辦?要不我把糧食按賬分給你們,你們自己去賣。沈老闆說:俺們沒那閒工夫,還急著回去打理生意呢! 管糧說:你們想咋的?前行沒道,後退無路,左轉不行,右拐不中,你們讓俺怎麼走?啊?管纓和曼兒也跟著吵:就是,不能把俺逼死啊! 郎達放下茶杯:算啦算啦,大家別急嘛。各位掌櫃的急著要走,管掌櫃眼下又找不到買主,這不就僵住了嗎?我看這樣吧,管大哥,看在老朋友分上,我倒是可以伸把手,替你兜一兜,把糧買下來。管纓說:想得美!你是救世主哇?賣誰也不賣給你!管糧底氣不足:我也不想賣給你。

沈老闆嚷:有買的你就賣唄,你管他是誰,賣了好賠錢。郎達說:管大哥,我可不缺糧,根本就不想趟這渾水,我是為朋友兩肋插刀。你不賣,我就不買。不過,買賣上講的是利益,你可想好了。 管糧思來想去:唉!既然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我也沒招儿了,只好賣給郎老闆啦。糧商們舒口氣。郎達得意。管纓說:大哥!不能賣給他!管糧說: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二哥也說過,商家沒有長久的朋友,也沒有長久的敵人,有的就是利益。火燒眉毛顧眼前,賣給他吧。 郎達向朱昆示意。朱昆近前說:管掌櫃的,我們不缺糧,買多了發霉。要賣也行,你得壓三成價。管纓惱:壓三成?你們是買糧啊,還是搶糧啊?曼兒說:太霸道了吧?你們是土匪咋的?朱昆說:就壓三成,愛賣不賣!

郎達慢條斯理地說:管掌櫃,各位掌櫃的,大家都是生意場上的人,應該知道,這貨物呢,是少了香,多了臭。我不缺糧,往下壓壓價也是正理,這,沒壞了市場規矩吧?糧商們都說:沒壞沒壞,理所當然。 管糧拉住欲起身的管纓,不卑不亢:郎老闆,各位掌櫃的,我管糧知道,商場如戰場,商戰無父子,何況對手之間呢?按理說,討價還價沒啥不對的,可一下子壓三成,太多、太黑、太不仗義了吧?這不趁火打劫嘛!糧商們議論,認為是多了點兒,這麼壓價是受不了。 郎達說:列位,價錢是可以講的嘛。我看就壓兩成吧。管糧斬釘截鐵:壓多了不行!我只能壓半成價。郎達說:壓半成價太少了吧?這樣我可不能買。管纓說:不買拉倒,誰稀罕賣給你! 沈老闆忙打圓場:別價呀,你不賣,他不買,那拿啥賠俺們哪?這樣行不行,俺做個中間人,壓一成,誰也不吃虧,怎麼樣?糧商們都說這價碼行啦。紛紛向管糧和郎達二人作揖:就這麼買吧;就這麼賣吧。郎達說:看大家大老遠來了也不容易,行,一成,我同意了!管糧說:好!一成就一成!成交!

管糧拿出賬本:郎老闆,糧數都在上面,你就按賬交銀票吧。朱昆說:管掌櫃,總得到庫裡驗驗貨吧?郎達說:你小家子氣。管掌櫃是何許人?能騙咱嗎?你就按賬收糧給銀票。 朱昆拿出一沓銀票交給管糧:你可看好了,這個數對不對?管糧說:郎老闆何許人?能騙我嗎?沈老闆說:管掌櫃,這回有錢了,該賠俺們了吧?糧商們都說快給錢!管糧說:有了錢當然要賠。不過,你們得拿契約來換。糧商們掏出契約,管糧按契約泰然地把銀票分給他們,那些人拿著銀票走了。管纓和曼兒看著,痛心悵然。 郎達說:管大哥真痛快,銀票出手,泰然自若,佩服。管糧沮喪地把契約一條條撕碎,空手苦笑:郎老闆,你挖苦我。說實話,我連哭的心都有,還不是裝給他們看的?我是勞心費力,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直落得兩手空空,眼前一片黑茫茫。不怕你笑話,這一回,俺們老管家可真是一無所有! 郎達說:管大哥,你貴人自有天助。你把糧食全賣光了,銀子全賠光了,以後怕是沒錢收糧了,你也收不到糧了。你們的酒廠要是沒咒念,我還給你接著。管糧一屁股跌坐椅上。 管纓又氣又難受:大哥,這些糧,本該是運往山東賺大錢的,可你卻把財路送給了郎達。你把糧全賣了,咱的酒廠也就斷送啦!管糧苦著臉:唉,沒法子。纓儿你別急,也許車到山前能有路。 郎達瞇著眼坐在轎車裡,好像睡著了。朱昆說:爺,現在應該高興才是,怎麼睡著了?郎達沒睜眼,像是自言自語:當年我在黑龍江打魚,忽然間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游過來,我一看,媽呀,這不是熊瞎子嗎?還沒等我愣過神來,那熊瞎子就把我小舢板子拍碎了。我和熊瞎子在黑龍江里玩起了命,那時候年輕、力氣大,我騎在熊瞎子身上,把它往水里摁,摁了三氣兒,才把熊瞎子灌死…… 朱昆和丁小七呆呆地聽著。郎達一個愣怔醒了:停車!我的故事還沒講完。我以為那熊瞎子死了,剛想上岸,沒想到它一掌把我拍飛了! 朱昆和丁小七望著郎達。郎達說:你們說這管糧是不是詐死啊?朱昆和丁小七笑了起來:郎爺,你多疑了,管糧現在是一無所有,鹹魚哪能翻得了身呢?郎達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老了。 曼兒愁眉不展:管糧哥,糧沒了,錢沒了,廠子和家就要紮脖了,可咋辦哪?管糧滿不在乎:走一步,看一步,一步一步慢慢溜達嘛,急啥?曼兒大瞪著眼:你沒病吧?人掉井了,火上房了,你還有心閒溜達? 管糧嘻嘻笑著:有啊,這就溜達去,領你接韓老大,再去大酒樓喝酒。曼兒捶他:還笑!沒心沒肺呀你? !接老大,行;大酒樓,不去!管糧拽著曼兒:走! 到了火車站,管糧和曼兒從馬拉轎車上下來,出站的人流也湧過來。管糧看見韓老大,迎過去在他耳邊低語:老大,順利吧?韓老大也輕聲:順。大哥呢?管糧說:更順。不過,你大嫂可是炮仗捻子點火正冒煙,就快炸了! 韓老大走向曼兒拱手:謝謝大嫂來接俺。管糧說:走,上大酒樓,見見幾個朋友。曼兒發火:得了吧你!真沒見過你這樣的,船翻了還看風景!真有病!要去你們去,俺不去!俺怕喝酒嗆著,吃菜燙著,吃魚扎著,吃飯噎著!俺回去了!韓老大攔住:哎大嫂給個面子,我可餓著呢。走吧。管糧硬把曼兒弄上了轎車。 大酒樓裡,伙計領著管糧、曼兒和韓老大上了木樓梯,來到一個雅間。管糧把曼兒推到前面,曼兒剛要往裡走,看到裡面的沈老闆和幾個糧商都笑迎過來。曼兒臉色極難看地喘著粗氣,扭身就走。管糧拉住她:別走別走,你掄凳子的勁頭呢?進去呀。 雅間裡,眾人圍著擺滿酒菜的桌子坐下。曼兒哼著鼻子,怒視那些糧商。管糧向眾人介紹:這位是我的內人曼兒,大名周福梅。眾糧商問好。管糧附在她耳邊:曼兒,都向你問好呢,回個話呀。 曼兒仍怒視糧商們。管糧一笑:我這媳婦兒,還記恨著各位呢。沈老闆說:管大哥,嫂夫人要是不生氣,那倒是怪事了。是吧諸位?糧商們都笑。曼兒更氣。 管糧親自為糧商斟酒,舉杯道:各位朋友遠道而來,傾力相幫,我感激不盡,這深情厚誼,我沒齒不忘。我的心就泡在這酒裡了,我敬大家一杯,幹! 曼兒坐著直衝管糧翻白眼,但見眾人個個喜笑顏開,十分親熱,又困惑不解。沈老闆掏出銀票:管大哥,這銀票完璧歸趙。其他糧商也紛紛掏出銀票,物歸原主。曼兒望望管糧,又望望糧商們,愈加困惑。 韓老大問:大哥,他們的戲演得咋樣?管糧說:呵呵,比真的還真。不但郎達信了,就連你嫂子都當了真啦。這不,直到現在還鼓著氣呢!你看那臉上陰的,都快要落雨下雹子啦。眾人被逗笑。 曼兒小聲嗔斥:去你的!可這到底是咋回事呀?都把俺弄糊塗了。管糧向韓老大努嘴。韓老大說:大嫂,演這齣戲是大哥的主意。俺去了寧安,蜚克圖大人很仗義,就請這幾位朋友幫忙。收糧是真的,賣給郎達也是真的,要賠償是假的。 曼兒舒了口氣:哎喲!可把俺急壞了,嚇死了。山東正缺糧呢,你幹嗎替郎達收糧?這不是幫那畜生髮財嗎?管糧說:這個你以後就知道了。朋友們幫了大忙,還不敬杯酒? 曼兒露出笑容,端杯不好意思:各位掌櫃的,俺是女流之輩,頭髮長,見識短。剛才俺不知內情,跟各位賭氣,得罪了;我先前還說了粗話,動了手,實在是俺的錯,我向各位賠不是,真心實意敬一杯!一仰脖乾了。糧商們都誇山東女子夠爽快!曼兒給自己倒酒,又端起:剛才的酒,是賠罪的;這杯酒,是感謝的。我謝謝各位恩人心腸俠義,拔刀相助!她鞠一躬,一飲而盡。 沈老闆說:嫂夫人太客氣了。俺們都受蜚克圖大人的抬愛,無以為報,管大哥是大人的兄弟,我等自然要鼎力相助。再說,我和管大哥還是老熟人呢。管糧說:是啊,我在老金溝時,常去漠口和沈老闆打交道,就成了好朋友。真沒想到,如今能在哈爾濱重逢。 沈老闆笑著:管大哥,可不光是這些,我還幫過你一個大忙呢。管糧問:呃?不知幫了什麼?沈老闆說:幫你救過一個人,是個小姐。嫂夫人不會介意吧?當年在大興安嶺驛道上,俺和內人救了個落難女子,她叫蔣雪竹! 管糧恍然大悟:噢!原來是你們救的呀!俺听雪竹說過,你們夫妻不但救了她,還一路照看,臨別還給了不少東西。太感謝你和夫人了!曼兒高興道:我先替雪竹謝謝你!明天,我就領她來向沈老闆謝恩! 沈老闆說:那倒不必。喝完這頓酒,俺們就坐夜車回去了。再說,只管做善事,不圖人回報嘛,這可是俺內人說的。管糧說:你們夫妻真是大善人,是雪竹的恩人,這回也是俺管家的恩人!來,我敬你和夫人一杯!幾隻酒杯碰到一起。 管糧和韓老大、曼兒送走客人,上了馬拉轎車。曼兒高興道:管糧哥,多虧你逼我來了,不然心裡的氣,指不定要憋到啥時候呢! 管糧說:曼兒,今天這事兒對誰都別說。我是怕你著急上火,總跟著瞎鬧騰,才領你來的。你要是說出去,就會壞大事。韓老大說:尤其不能對纓儿說。曼兒使勁點頭:嗯!我把嘴巴縫上,啥也不往外漏!哎?你們搞啥名堂?二人笑而不答。馬車在夜色中消失。 郎達翻看報紙說:哎?這報上,咋一直沒山東災區的事?朱昆說:爺,報不報都有災。報紙嘛,就愛說好的,壞事總瞞著。郎達說:這叫報喜不報憂。管他呢,他愛說不說,反正咱的糧食沒少弄,近些日子得發往山東了。 管糧在自家糧棧辦公室喝著茶,看著報,悠閒自得。管纓帶氣進來:大哥你行啊,挺悠閒哪!糧食沒了,酒廠就要停工了,你倒跟沒事兒人似的!從早晨進來,你就是一壺茶,放桌邊,一張報紙看半天,用不用再給你弄個鳥玩著呀?你到底想幹啥呀?管糧笑面相迎:纓儿,別急眼嘛。你是不知道,這喝茶看報,可大有奧妙。至於糧嘛,小菜一碟,得來全不費功夫。 管纓說:吹氣兒哪?錢沒了,用啥買?郎達黑著呢,就是有錢,怕也買不到!管糧:哎!氣大傷身噢。纓儿,坐下消消火,喝杯茶。一會兒大哥保你滿臉笑開花兒。管纓更氣:大哥,你還有心開玩笑呢,俺都快急死了! 郭四兒歡天喜地跑進來喊:兩位東家,糧食!駱有金把糧食拉來了!管纓不敢相信:你說啥?她不待郭四兒回答就跑了出去。 管纓一看,果然有長長的馬車隊拉著糧食去酒廠。駱有金站在頭輛糧車上,樂呵呵向管糧和管纓揮手致意。管纓問:這麼快就有了糧?從哪兒弄來的?管糧得意地笑道:我說不用急嘛!告訴你,哥暗中在阿城貨運場租了三座大庫房,早從牡丹江站把糧運進去啦。這拉回來的糧只是一小部分,其他是準備發往山東的。 管纓樂:哎呀大哥,咋不先告訴俺哪?這陣子,我整天是著急生氣加害怕,呼呼上火!你真是太壞了!管糧說:欸!戲法靈不靈,全靠毯子蒙嘛。說明了,不就沒意思了? 豐泰糧行里,朱昆說:郎爺,這回他管糧成了沙灘上的魚,掉水里的雞,玩兒完啦,沒法和咱爭。他是憋氣,喪氣,背氣,那酒廠也支撐不了幾天啦。郎達說:嗯,得盡快弄到手。 丁小七跑進來說:郎爺,出了怪事了,沒翅膀的鴿子能飛了,斷腿的兔子會跑了!我親眼看見,賊拉長的大車隊,進了滿堂香酒廠,拉來的糧食,那是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郎達意外:噢?怎麼會呀?從哪兒拉來的? 丁小七說:我費了一褲兜子勁,才哨聽到了,是從阿城拉來的。他們在阿城火車站的貨運場早就租了三個大庫,裡面裝滿了糧,比哈爾濱車站的還多呢!郎達迷糊了:嗯?欸?管糧搞啥鬼?管水咋沒通個氣兒? 丁小七說:爺,聽說他家的人都被悶在葫蘆裡,直到現在才揭蓋兒。郎達坐在那里呆了一會兒說:這個管糧,果然是個穿大鞋的人!小七,多派弟兄,趕快給我查清楚了,看還有啥事咱不知道的,要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弄清楚! 管家正廳裡面坐著管糧、曼兒、管纓、韓老大,還有駱有金、郭四兒。管糧一臉沉重:有件嚴重的事,我得告訴你們,往山東賣糧的事,發生了變故,大家心裡要有個準備。韓老大說:大哥,有啥話你就說吧。 管糧說:蜚克圖大人的侍從官來哈爾濱辦事,給我捎話,說朝廷正在大批調糧,要賑濟山東,災區糧價已開始回落。咱不能往山東運糧啦。 管纓毛了:大哥,你在阿城囤積了那麼多糧,這下損失可就大了!管糧說:問題還不算太大。現在,郎達還不知道這事,咱趁機快些把糧賣出去。 曼兒說:那就偷著在阿城賣,不然郎達知道也賣糧,咱就賣不出去了。管糧說:不,那樣賣就砸了。得反其道而行之,把糧拉哈爾濱來賣。小伙計,你帶些人,大張旗鼓地往各糧店、燒鍋、油坊賣糧,還要把糧價壓低一些賣。 曼兒急了:哎哎!管糧哥,你是睡癔症啦,還是喝糊塗啦?這不是給自個兒挖坑,給自個兒拆橋嗎?管纓也急:你偷著賣糧,郎達的狼鼻子都能聞到,你還四處張揚,郎達就是瞎子聾子都能知道,這不讓他和咱搶市場嗎? 韓老大說:聽大哥的沒錯。管纓賭氣:咋聽也不是個事兒。得,愛咋整就咋整!她站起來走了。曼兒瞪了管糧一眼追出去。 管糧說:老大,麻煩你跑趟鐵路局,找卡佳和謝爾蓋,就說想多訂些車皮,準備往山東發運糧食。不過,只是先打個招呼,不要真訂。韓老大點頭:明白。俺這就去。管糧對駱有金說:你也帶些人,假裝偷著多建些簡易糧倉。不過要想辦法,巧妙地讓郎達的探子、眼線們聞到風,撲到影。 糧倉裡堆滿了糧食,郎達查看著,美得捋著小黑胡笑:呵呵呵,這可都是錢哪!朱昆說:郎爺,咱這糧可不少啦,是不是該往山東發了?郎達瞋他一眼:蠢了不是?他管糧有那麼多糧,咋不發貨?這是等著大漲價!他能等,我也能等。 小探子跑來說:郎爺,管糧的人正在賣糧,還壓價賣,很多人都去買!郎達一怔。朱昆說:爺,咱是不是中了管糧的煙儿炮鬼吹燈了? 郎達沉吟:不好說。那傢伙玲瓏心七個竅,竅竅藏詭計。他準是在玩鬼花活。可他到底玩兒什麼呢?丁小七跑來說:郎爺,有件事讓人劃魂兒。管糧那伙人不知玩兒啥輪子,吵吵巴火地賣糧,整得冒煙儿咕咚的賊邪乎;可暗地兒卻建糧倉。還有老鼻子運糧車,一到下晚兒,就偷著往倉裡鼓搗糧,如今那些糧倉,都裝得滿滿登登的了。 郎達恍然大悟:爺明白了,管糧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跟爺打馬虎眼呢。這傢伙,真是經商的好材料,有謀略,有膽魄。不弄倒他,就沒消停日子過。 朱昆問:那咋辦?郎達說:買賣總是反著做的,管糧是深諳其道。他想引蛇出洞,逗引爺把糧也拋出去,他好藉機吃進去,獨賺大錢。門兒也沒有!咱們不但不賣糧,還要去老關東糧棧買他的糧! 天快黑了,駱有金和王小花拿著一些女孩子用品,從扶桑皮鞋店對麵店舖裡出來。小花一臉開心的笑:有金,夠用了,回去吧。駱有金說:小花,我好不容易抽空陪你出來,再買點兒啥。說著張望店鋪。 一輛馬拉轎車駛來,停在鞋店門口,郎達下車付錢,左右張望一下走進鞋店。駱有金疑惑:嗯?郎達到日本皮鞋店幹啥?小花說:買皮鞋唄。駱有金說:不對。他自己有車,咋還雇車?是怕別人認出他的車吧?他每次出門都帶人,這次咋自己出來了?還有,他要是買鞋,幹嗎鬼頭鬼腦的?小花說:呀,可也是。那他會幹啥呢?駱有金說:不行,得弄清楚。他對小花耳語,又大聲說,哎呀,這有皮鞋店,走,我再給你買雙皮鞋。往店里拉小花。 駱有金把小花硬拉進來。日本“店員”們忙笑臉鞠躬:歡迎光臨,請多關照!小花向外掙:哎呀,俺不穿皮鞋,太板腳,俺就愛穿繡花鞋。駱有金沖店員們笑笑,扭回頭說:買吧買吧,我就喜歡讓你穿皮鞋。這裡啥樣的鞋都有,你看。他指著四面櫃檯,同時滿屋看。屋中沒有郎達。 駱有金暗向小花使眼色。小花撅起嘴耍小性子:我說不買就不買!你喜歡穿皮鞋的,找穿皮鞋的女子好了,咱退親!哼!掙開駱有金走了。駱有金急喊:哎哎!別生氣呀,我聽你的還不行嗎?急忙追出去。 駱有金拉小花走出一段路,悄聲說:郎達肯定去了後屋,這裡可是日本人待的地方,只怕真是有鬼了!小花,你先回去,俺想法弄清楚。小花說:金子哥,我不放心,我怕你……駱有金說:沒事,我經得多了。快回去吧。 天全黑了。駱有金悄悄爬上黑龍會的房頂,伏身諦聽。屋裡面,郎達用日語說話:松野君,這麼說,日俄之戰一時還打不起來?那糧食…… 管糧家小客廳裡,管糧說:糧食嘛,我看郎達囤積得可不少了。他屯得越多,輸得越慘!韓老大說:大哥,咱還得狠加把火,想招讓他再多多進糧。管糧說:辦法有,可是咱下手是不是太狠了點兒,他畢竟是個普通商人,按現在這樣,他就得傾家蕩產,再不能稱霸。要是咱再接著下狠手,他可只有死路一條了。 韓老大問:大哥想放他一馬?管糧說:總這樣鬥來鬥去,有啥意思?得饒人處且饒人。我現在只想讓他得個大教訓,以後變好點兒。韓老大說:大哥,狼變不成羊!對這種狡詐陰毒的惡人不能心慈手軟!不然他就會反口咬人,其害無窮! 駱有金敲門進來說:叔,姑父,有件大事,我得說給你們。傍黑前,俺和小花出去逛街,買東西,俺倆正在……管糧笑著擺擺手:有金你甭說啦,叔早知道啦。駱有金意外:不能吧?叔咋會知道?管糧說:你曼兒嬸子早告訴叔啦,說你和小花好上了,正在熱乎著呢。行!小花那小嫚子很不錯,叔支持你。韓老大說:俺也看出來了,你倆挺般配,姑父也支持你娶了小花。 駱有金又羞又急:哎呀叔,姑父,俺不是……管糧說:咋?你不是想娶她呀?那可不成!你嬸子私下問過小花,人家可是一百個同意的!你喜不喜歡小花哪?駱有金不好意思:從心裡喜歡。管糧說:這不就結了!哎老大,等這仗打完了,咱就給他倆把婚事辦了,咋樣?韓老大說:行啊!得辦得風風光光的! 駱有金急了:叔!姑父!你們弄岔皮啦,俺要說的是比這更重大的事!傍黑前,俺和小花正在逛街,看見郎達進了日本人的扶桑皮鞋店,樣子很可疑。俺就和小花進去看,可郎達沒在鞋店裡,而是去了後院。鞋店的老闆叫松野浩,是個日本人,我暗中打聽他是日本黑龍會的!我聽到郎達和他說話嘰里呱啦的全是日語,好像是佈置什麼任務。管叔,這個郎達肯定是個日本人! 韓老大一驚:日本人? !管糧背著手,慢慢地踱著步子,輕聲說:黑龍會?日本人?怪不得我聞著他身上有股味兒,果然是條東洋狼狗!日本人、俄國人在咱中國的土地上狗咬狗,就是在咱祖宗的頭上打滾兒撒歡兒!大清朝廷管不了,咱一介草民就要管!我爹臨死的時候跟我說過,該管的就管,不該管的千萬別管。我看這事該管!一定要砸斷郎達的脊梁,讓他趴在地上臭三天! 眾人看著管糧。管糧轉身對老大說:老大,明早你再派些人出去收糧。韓老大領悟:哦,是假收?管糧說:對,但要以假亂真。然後老大再辛苦一下,去趟山東。你要裝作不小心露出風去,說上山東打前站,準備往那兒發糧。 韓老大笑:大哥不會真派俺去山東吧?說吧,去哪兒?管糧拍韓老大肩:老大呀老大,你都鑽到哥的心裡了。咱多虧是一夥兒的,要是對手可就糟透了。你真乘去山東的火車,但到下一站就悄悄下來,再暗中改道去寧安府,找蜚克圖大人,你這麼跟他說…… 管纓家小客廳內,韓老大把包放在案上喊:郭四兒!你來一下!郭四兒進來:東家,有事兒?韓老大說:你馬上帶人到外地收糧。遞紙條低聲說:怎麼收,收多少,都在這上邊寫著,看完撕掉。郭四兒扭身就走。 管纓從里屋衝出,沒好氣地說:站住!老大你咋回事呀?已經不能往山東運糧了,庫裡那麼多糧纏手呢,咋還去收?想倒大霉咋的? 韓老大說:是大哥讓去的,你別管。郭四兒,快去吧。管纓說:不准去!她拖住郭四兒。韓老大吼:老娘們儿搗啥亂?他拽開管纓,推出郭四兒。管纓氣極:韓老大!你!這麼多年,你也沒這麼對過俺,為啥變成這樣?韓老大不言聲,拎起包就走。管纓問:你去哪兒?韓老大沒好氣:上山東,聯繫運糧! 郭四兒打開紙條,上面只有兩個字:假收。他一笑,撕碎紙條往大門口走。管水進院碰上問:哎伙計,幹啥去?郭四兒說:領人去外地,還得多收些糧。說著快步走出大院。管水打個沉兒,向大門口走。 這時,韓老大正拎包從屋裡跑出來。管纓喊:站住!我不讓你去!說著往回拽。韓老大氣極:快鬆開!我不能誤了火車!他甩開管纓,匆匆而去。 管水望著韓老大問:哎?纓儿,出了啥事?老大干啥去?管纓說:作妖呢!攪災呢!瘋啦!他又派人去收糧,又去山東聯繫運糧,你說朝廷都賑災了,山東都不缺糧了,這不沒病找病嗎?不行!俺得去問問大哥! 管糧在家捧著《孫子兵法》,邊看邊思索。曼兒沉著臉東擦西抹絮叨:你咋就不著急呢?那麼多糧食,咱酒廠三年四載都使不完,現在又不能再往山東賣,全都粘手上了吧?你不想法往外抖摟,還有心思看閒書?管糧頭也不抬:這不是閒書,是《孫子兵法》。曼兒說:兵法?嘁!你又不是將軍、大帥,又不帶兵打仗,琢磨啥兵法呀?管糧不耐煩,把書扔桌上:哎呀你煩不煩?絮叨啥?俺正想大事呢,你消停會兒行不行? 管纓撞開門,喘著粗氣,怒視管糧。管糧問:纓儿咋啦?這是衝誰呀?管纓大叫:就是沖你!你是不是瘋啦?咱家天上正陰著呢,你還行雲布雨的,這是乾啥呀?你真想把這個家整垮咋的? 管水隱著身,狐疑地向管糧屋張望。屋裡,曼兒拉管纓坐下:纓儿,別氣壞了身子。他又咋啦?管糧笑道:是呀纓儿,我這又哪兒衝著你肺管子啦?管纓蹦起:我肺管子不怕衝,可家和廠子怕衝!山東咋回事,你比誰都清楚,為啥還收糧?還要往山東運糧?你安的啥心?管糧說:嗐,我當啥大不了的,不就是糧多砸在手裡了嗎?放心吧。山人自有良謀。 管纓更怒:哎呀氣死我了!你以為你是諸葛亮啊,我看你是關雲長,打了幾個勝仗,就自高自大,目中無人,還不是自找倒霉走了麥城!管糧笑:欸!關雲長可是大英雄唻!你看,斬顏良,誅文丑,過五關,斬六將,我正學著唻。不過麥城嘛,我是決不會走的。 曼兒拉著管纓打圓場:嗨喲纓子,咱不跟他較勁了,說不通道不明的,跟不轉軸的車較勁,推不動,拉不走的!走,咱上你屋裡嘮嗑去。管糧舒氣,苦笑。走到窗前,用氣哈哈玻璃,從霜洞處看見躲著的管水。 管水目送管纓和曼兒進了屋,從隱身處出來,走到院門口,見駱有金沿街向這裡走來,心一動,忙反回身,快步走到管糧家樓門前,又回頭看看。 管糧從玻璃霜洞處看見管水要來,微微一笑,假裝伏案看書。管水悄悄進門,偷窺到管糧在看書,躡手躡腳地登著屋門邊的樓梯上了樓。管糧起身,輕手輕腳走到門邊,偷覷管水背影。管水見無處躲,情急中鑽進牆邊的西式衣櫃。 駱有金進屋。管糧衝樓上努努嘴。駱有金會意,大聲說:管叔,我有重要事兒跟你說。管糧說:隔牆有耳,還是上樓去說。 兩人來到樓上,駱有金說:叔,那件事……管糧說:別說話,說不定有人呢。駱有金說:叔可別逗了,這屋哪兒能藏住人哪?俺說事兒吧。那件事,我已經…… 管糧說:別說話,事關重大,一點兒風都不能露,老規矩,用筆寫。管水從櫃縫看見,兩人比畫著,又用筆在紙上寫。管糧說:好,就這樣定了!一切要抓緊,也一定要保密!駱有金要走。管糧說:你來時,看沒看見你管水二叔?駱有金說:沒有。管糧說:一會兒你找找他,讓他到老關東糧棧去找我,有好事兒告訴他。兩人下樓走了。 管水從衣櫃裡鑽出來,用衣袖抹著一腦門子汗,走到桌前看紙。紙上寫有三個毛筆字:收車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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