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闖關東前傳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上套

闖關東前傳 高满堂 12714 2018-03-18
大年三十下午,曼兒裁大紅紙,管纓研墨,雪竹坐在桌前寫春聯。管纓逗笑:喲,咱雪竹姐可真是大才女,這春聯寫得多好啊。雪竹抿嘴兒一笑,筆走龍蛇地寫著。曼兒跟著誇:雪竹這字就是帶勁!抖開膀兒能飛,伸開腿兒能跑。雪竹笑:那不成飛禽走獸了?曼兒說:嘿嘿,反正就是好唄。 黃昏,管家門上貼上了對聯、掛錢兒、福字等,滿眼一片火紅。管水拿來大紅燈籠,和管糧一起往新埋的燈籠桿上掛。卡佳說:大哥,水,燈,都掛在門上,屋頂,怎麼掛上木桿? 管糧說:卡佳,這有說道。當年姜子牙封完神,忘了給自己留個位置,沒處去,只好蹲在燈籠桿上。掛上燈,是給姜神仙照個亮,等到除夕夜,放鞭炮接神,就把薑子牙接到家裡吃餃子,喝燒酒,這是風俗。卡佳搖頭聳肩攤手:沒聽懂。上帝,還有多少風俗?我,暈了。

除夕夜,管家大門上的紅燈一片通明。正廳裡,管糧高喊:除夕夜,舉家歡,迎接祖宗過新年嘍!正面神颱前是個很大的供桌,神颱後面牆壁的紅錦上,掛著畫有一男一女始祖像的堂軸,兩邊是寬大的對聯:祖德宗功流芳千古,後輩承繼傳揚萬年。上面橫聯:世代繁盛永佑富康。神颱正中擺著祖宗牌位,兩旁是管大田和管索氏的牌位。供桌上擺放著香爐和一對高大的紅燭。 吳媽、小花等幾個女人擺“天地供”,她們把八仙桌上的五色點心、飯羹、棗糕、果品,還有雞、魚、酒和五穀雜糧等,端到供案前,施禮後,擺到案上。 八仙桌上的大木盤裡放著一個大豬頭,瑪莎溜過去,歪頭看著,又用小手摸豬耳朵,舔嘴唇。管糧把豬頭擺在供案正中。卡佳悄聲問:祖先,是木牌,為什麼放豬頭,不放鮮花?木牌,怎麼會吃豬頭?管水小聲說:別亂說,當心惹祖先生氣,懲罰你。卡佳一縮頭,不言聲了。

管糧高喊:鳴鞭炮!院中響起長時間的鞭炮聲。全家人跪倒,雪竹也在其中。下人和伙計們跪在後面,管糧在神颱前點上一對紅燭和三炷高香,又斟一杯酒,捧著跪倒,高舉過頂,向地上酹酒:小輩管糧,率領闔家人等,恭迎祖先乘龍駕鳳,蒞家歡年,庇佑子孫,福壽連綿!管氏後代子孫,恭迎列祖列宗! 眾人齊喊:恭迎列祖列宗!隨管糧叩頭。管糧宣讀祝文:管氏一姓,相傳由始祖管益安,率家由昌黎靖安鎮,遷居掖縣地面,開墾種植,繁衍生息…… 子夜時分,十隻酒杯和茶杯碰在一起,全家連雪竹十個人,圍坐一起吃年夜飯。男人們及管纓喝著酒。孩子們和女人們吃著餃子,又說又笑。曼兒不停地給管糧夾菜,臉上洋溢著幸福和滿足感。管糧開心地和管水、韓老大喝酒。

遠處傳來悠長雄渾的撞鐘聲。管糧高興地說:年夜鐘聲響,新年到了!他起身抱拳作羅圈兒揖,全家新年好!眾人都站起身說:新年好!新年好!互相拜年。孩子們跪倒給大人磕頭拜年,大人們給壓歲錢。 雪竹看在眼裡,隱隱感覺到自己在這個家裡是一個多餘的人。她悄悄把管纓拉到一邊說:纓子,我突然想起一點事,得回學校一趟,明天再過來。管纓說:這大過年的,咋能走呢?雪竹說:沒事,別跟他們說,我走了! 雪竹提著燈籠慢慢走著,飛雪撲打著火紅的燈籠。幾個拿著燈籠的孩子,在路邊上放鞭炮。鞭炮聲響起來,焰火絢麗多彩。 雪竹提著燈籠走到門口,停下腳步,看著於劍飛為她寫的春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於劍飛的住處,那裡燈是亮著的。雪竹趕快進屋,煮好餃子,把酒、菜、餃子放到一個籃子裡,提著籃子要給於劍飛送過去。她一開門,看到於劍飛正站在門口。於劍飛一抱拳笑道:蔣老師,過年好!

雪竹說:於校長,過年好。您不是回老家了嗎?於劍飛說:我走到夏家河,大雪封路車不通,只好回來了。再說,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二人沉默。此時一個想進來,一個想請他進來,但是他們倆都沒有表示。只有遠處的焰火升起來,鞭炮響起來。 還是雪竹先開口:啊,於校長,您看,我年夜飯都做好了,要不,咱們就一塊兒吃吧?於劍飛說:也好,那就不客氣了。 大年初一,管糧、管水、管纓、韓老大喝茶嗑瓜子,高興地商量年后買糧的事。小伙計進來說:各位東家,郎達拜年來了。管纓來氣:哼!開門聽見老鴰叫,過年見到夜貓子,真晦氣!狗子,關上大門! 管糧說:不能關。初一早上開大門,是迎財接福的。再說,官不打送禮的,民不拒拜年的。小伙計,請他進來。哦,順便備下四盒禮候著。

郎達拎四盒禮進來,笑對管纓說:管掌櫃的不講究哇,我在院子裡就听見了,哪有不歡迎拜年的?說著將禮盒遞給管水。管纓佯笑:是廟就歡迎燒香的。不過俺家廟小,怕屈尊了你這位大神仙。郎達道:這怎麼個話兒說的?是把我郎達當瘟神了吧?熟頭熟臉的,又是朋友,多親多近嘛,是不是呢?他衝管糧抱拳,又作羅圈兒揖,過年好!哈哈,恭喜發財! 管糧說:郎老闆,請坐,請用茶。這可是上好的茉莉花。郎達聞聞,品兩口茶,掃一眼眾人:不錯不錯,品出點兒味來了,這茶殺口。屋裡一片沉默。郎達說:家裡是不是正在合計什麼事?我來的不是時候?那好,我改日再來拜訪。 管糧說:郎老闆,眼看晌午了,就在這兒喝幾杯吧,聽說你是海量啊!郎達笑道:喝幾杯?管糧說:郎老闆,這酒咱倆早晚得喝,晚喝不如早喝。郎達一愣,繼而大笑:是嗎?管大哥有如此雅興?管糧說:我看出來了,郎老闆今天有酒意!今天我要單獨和郎老闆喝頓大酒。上菜!

桌上的酒菜已經動了不少,兩個人似乎都有些醉意。郎達說:管大哥果然是海量,喝了這麼多,腦子清亮,說話不走板,小弟佩服!管糧說:其實郎老闆才是真正的海量,要不怎麼能看出我沒醉呢?來,接著喝。 郎達說:管大哥,咱倆喝著酒,我就想起當年你在老金溝,那叫英雄啊!幾生幾死,面不改色,走遍千山萬水,留下英雄美名。說句實話,小弟佩服。今天,仍能感覺到大哥英雄之氣逼人,不知大哥還能做出什麼英雄新壯舉來?管糧說:郎老闆過獎了,我現在就是求兩個字:散、淡。不管他人的事,我也不招別人,別人也不要招我! 郎達一愣:管大哥只求散、淡二字?我不相信。你哪裡是那種人啊,大哥胳膊上能跑馬,拳頭上能立人,散、淡二字與大哥無緣,也不是大哥這般英雄所追求的境界。管糧說:郎老闆說錯了,這兩個字正是最高的境界。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也不會讓別人抓鼻子上臉,門前放屁。我還有一句話擱在這,算送給你的,叫:得饒人處且饒人,退一步海闊天空。郎達說:大哥說得好,小弟記住了。

管糧和郎達又乾了一碗。郎達擺著手:大哥,不行了,我喝多了。管糧又斟滿兩碗酒:這碗酒,郎老闆可一定要喝!郎達裝著大舌頭:大……大哥,這……這是什麼意思?管糧說:這碗酒我早就想敬你,當年在老金溝,我二弟犯了事,你郎老闆以死相救,果然講義氣,我也佩服郎老闆的義舉。來,喝了。郎達端起碗幹掉,笑了笑:大哥,這不算什麼,當年我也是年輕氣盛,要是換到現在,我未必能有如此勇氣。 管糧問:郎老闆是哪里人?郎達一怔,繼而笑了:海城,大哥去過?管糧說:去過,海城有個牛莊,那裡的餡餅不錯,那肉餡是用水打出來的,那皮兒薄得像一張紙,咬一口一輩子都不忘。郎達說:對、對。管糧說:海城的高蹺也不錯,舞獅子、跑旱船、滾單鼓、二人轉,那叫熱鬧,郎老闆年輕的時候沒玩過?郎達說:玩過,玩過。管糧問:二人轉還能哼哼幾句嗎?郎達說:啊,這都忘了,我很小就離家,這些東西還真不會。

管糧說:來,咱再喝。郎達擺了擺手:大哥,我喝多了,該回去了。說著轉身下炕,穿著鞋回身一抱拳:大哥,後會有期,咱倆的話真是越說越趕勁,越說越過癮。日久天長,改日再來拜訪。管糧說:慢著,郎老闆。郎達一愣。 管糧指了指他的腳:你把鞋穿錯了!郎達往腳上一瞅,哈哈大笑:大哥,我真是喝多了,怎麼穿了你的鞋要出門呢。管糧說:郎老闆,你可走穩當了! 郎達走了,一家人圍著管糧坐著。管糧說:此人來路不正,他說他是海城人,可海城的事他一點都不知道。你們要千萬小心。我走南闖北,打過交道的人不算少,今天算是遇到真正對手了,管纓、管水、老大合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你們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能擅做主張,一定要和我商量。

管纓說:大哥,你把他說神了吧?至於嗎!管糧說:你們懂什麼?他上炕盤腿一坐,我就看出他是個久騎戰馬的人。他左手使筷子,那段滑溜肉,他夾了幾筷子沒夾住,但他就是不鬆筷子,我數到他夾到第十六下才把肉夾起來,這說明他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他放下筷子,必把筷子擺得整整齊齊,能看出來此人做事十分嚴謹。他故意穿錯了我的鞋,是想試試我的腳力!眾人不解。 管糧說:關東山不是有句老話嘛,看人能走多遠,先看看他的鞋有多大!他是個有心計的人,再說,他的身手絕不在我之下。管纓說:大哥,這個人也真怪,他當年怎麼能拼著命去救二哥呢?管糧說:我也正納悶,不過,他身上有股子味,我眼下還琢磨不出是什麼味,走著看吧! 管水出門,管糧遠遠地在後面跟著。眼看著管水進了郎達家,管糧皺眉:唉,還是改不了啊!他回到家裡對管纓說:纓儿,最近一定要長足了精神,家裡要出大事!告訴老大,讓他也多留神。

管糧來到院裡,把駱有金叫來,向他耳語。駱有金點點頭,跑出院子,來到豐泰糧行外,躲在糧行稍遠處,緊盯著糧行大門。 管水進到郎達家,郎達說:從長白山來個土老客,要和咱打馬吊。他錢褡子裡有不少沙金,還有三棵上品的老山參。這是個有大錢的主,咱聯手把他做了,都贏過來!管水說:不行。上次賭轎車,我哥狠狠打了我。我也下保證不賭了…… 郎達說: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咋變成耗子膽儿?讓哥瞧不起你。你說你也沒個來錢道,整天吃妹妹,喝妹妹,連房子都是妹妹的。挺大個老爺們儿,一家三口靠妹妹養活,我都替你臉紅!管水羞窘:大哥,我…… 郎達說:你小子不是總想發大財,讓老婆孩子過好日子嗎?那得有來錢道。現在機會來了,你是馬吊高手,就乾這一回,贏了大錢,以後聽你哥的,再不干了。嘖!漢子嘛,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拿出點膽魄來!管水想想,點頭:就這一次。不過,可不能讓我家人知道。 郎達領進管水,麻將桌邊坐著個先前的牌友,還有個很土氣的老客,樣子傻乎乎的,不過錢褡子很鼓。郎達暗衝管水擠擠眼。管水坐下,掏出銀票,拍在桌上。那個老客面無表情,把錢褡子一倒,桌上出現好幾包沙金和三棵老山參。 打牌已經打到黃昏了,其他三人面前堆滿了沙金、人參和銀票,管水面前空空如也。他垂頭喪氣地坐在那裡,像只鬥敗的公雞。那兩個人收起錢走了。郎達“同情”地說:兄弟手氣也太臭了!咋把過去贏的銀子,還有馬和轎車都輸光了?輸得連你住的房子都押上了。 管水氣急敗壞:不對不對!今天這馬吊打得有鬼!郎達不悅:這怎麼個話兒說的?漢子嘛,得認賭服輸,別贏得起,輸不起,往別人頭上扣屎盆子。不是我說你,你今兒個貪心太大,是不是呢?管水氣恨不服地看著他。 郎達說:你也別這樣看我。字據先放這兒,我也不逼你,也先不收你的房子,生死弟兄嘛。不過,以後你可要聽我的。管水問:就只為這房子?郎達說:這些房子對於我,都夾不上眼皮;對你妹,也不算啥。可你別忘了,要是管糧知道你賭輸了管纓的房子,決不會放過你,你家就得雞飛狗跳,你還怎麼在家立足,有啥臉面站在人前?我也不讓你幹啥大事,只要你常把酒廠的事,告訴我就行,啥事都不會出。聽大哥的,沒錯,什麼都好商量。 管水猛拍桌子:放你娘的狗屁!你想讓我當家賊,賣大哥和妹妹?你做夢!我立著是杆槍,臥著是張弓。娘的!我不就是輸了嗎?得!你要胳膊要腿,我給你卸,你要眼珠子,我給你摳,你要我的命,拿去,我要是眨下眼,就不是爹生娘養的! 郎達說:行!你爺們儿,還是闖崴子那股勁,佩服!你的零碎我都不要,要了不夠交情。不過嘛,我好說話,我那幫弟兄可驢性八道,心黑手狠,還貪腥。要是我一眼照不到,你老婆孩子,沒準兒就出點兒啥事,我可沒咒念。 管水攥緊拳:郎達!難怪我大哥說你不是個善類,是拴套讓我鑽,還真他娘的是這樣!告訴你郎達,我的老婆孩子,要是倒一根汗毛,我就和你玩兒命,來個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得好!不信你就他娘的試試! 郎達一笑:嘖嘖!小子!有種!可我咋看你是嘴上硬,心裡打鼓呢?嘁!鬼才相信你不在乎,是不是呢?好好,就算你不在乎行吧?不過呢,有件大事,可能你都忘了,但我郎某卻替你記著呢。想不想听聽啊? 郎達像戲弄老鼠的貓,得意地看著管水。管水急了:看啥看!我有啥事,你說呀!不會是編故事嚇唬人吧?郎達說:是嗎?可惜這不是嚇唬人。你殺死蔣仕達的事,要是讓你大哥知道了,想想,會怎麼樣?那可是他心上女人的親爹,是他兒子的親姥爺。 管水冷笑:蔣仕達是俺們的殺父仇人,殺他是為俺爹報仇,大哥就是知道了,大不了訓幾句,罵幾聲,還能咋樣?郎達怪怪地笑著:是嗎?嘖嘖!說得有道理,可這件事情要是讓官府知道了又會怎樣?蔣仕達,可是官復原職的朝廷命官! 管水說:俺是報父仇,是盡孝,是一還一報,大不了坐牢!郎達說:是嗎?嘖嘖!說得多輕巧。兄弟你想得太簡單啦,是不是呢?你是殺了個朝廷命官,你想想,這是什麼罪呀?咹?管水一梗脖:大不了一個死,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老子不在乎! 郎達說:是嗎?嘖嘖!果然有種!可惜呀,這不單是殺個人的事,性質不同啊!蔣仕達是皇上下旨,要親自接見的官員!可你卻給宰了,這是向皇上示威,跟朝廷叫板!這可不單是死你一個的事,那就得禍滅九族,都得跟著你倒大霉!就是滅三族,你們管家大院,就得被殺個乾乾淨淨!要是滅九族,你們宗族別的支脈也難逃一劫!就連你爹娘、你老祖宗的墳,都得刨嘍! 管水一驚:啊? !這是真的?郎達冷笑:你要不信,可以找懂王法的人去問,看看我郎達是不是嚇唬你。管水蔫了。郎達說:你一個人死,是沒啥可怕的。可我就不信你是個牲口,讓一大家子人,讓整個管氏宗族的人,都跟你一起挨刀,來個徹底斷子絕孫,讓列祖列宗都…… 管水沮喪地低下了頭:別說啦!郎達拍他的肩:老弟,知道怕啦?不過呢,大哥是重情重義的人,只要你聽我的話,咱還是過命的好弟兄,大哥決不會坑你、害你。其實呢,我既是幫你保住全家人的性命,也是好心幫助你,讓你很快有很多的錢,甚至有廠子,讓你那發大財叫老婆孩子過好日子的夢想,很快成真。 管水又惡狠狠地盯住郎達:姓郎的!我可以聽你的。我得不得到錢不重要,但我決不許你危及俺全家人的性命!郎達笑著:這怎麼個話兒說的?你聽大哥的話,沒錯,大哥絕對夠意思;可要是你不聽話,或是知情不報,或是報假情況,一旦讓我知道了……你自己琢磨,看看哪頭重,哪頭輕,是不是呢? 管水怒沖沖地走了。朱昆進來說:爺,老管家既然和咱對著幹,不如乾脆就告了官,讓他們滅族算了,省得……郎達說:蠢!管家要被滅族,他家的錢財、家業、產業都得籍沒入官,爺能得到啥?要他家幾條命有何用?爺的目的,是把他們的家業、產業抓到手裡。 管水出來,滿臉惆悵,慢慢走著。駱有金在暗中看著,遠遠地跟著。管糧在院子裡望著大門外,心神不安地踱來踱去。管水頹喪地進來看見管糧,慌惶怯聲地喊:哥……管糧陰沉著臉問:這一大天,你幹啥去了?全家人都為你擔心。 管水猶豫一下,又露出笑,拉起管糧手說:大哥,你在等我吧?我跑到松花江邊,想著最近這些事,越想越覺著俺不是個物。一家三口住在妹妹家,吃妹妹的,喝妹妹的,還出去耍錢。我仔細想想大哥說得都對,以後要好好聽大哥的。 管糧高興,當胸擂管水一拳:嗯!好!這才是我的好兄弟!餓壞了吧?快去吃飯,我讓你大嫂給留著呢。管水走了。駱有金從外面進來,看看管水背影,附在管糧耳邊說話。管糧沒了笑容,眉頭漸漸皺起。 管水躺在炕上想著心事。瑪莎拿著玩具和卡佳走進來,瑪莎跑到管水炕前,邊拽管水邊說:爸爸,你陪瑪莎玩!管水說:瑪莎乖,爸爸還有事情,你去和媽媽玩,要不去找哥哥玩吧。 卡佳看著管水說:水,你的心,很痛!你有什麼事情在心裡嗎?管水說:沒事,就是累,睡一覺明天就好了!卡佳不解地看著管水,搖了搖頭。 郎達進了一家茶館,要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在老地方慢慢品茶。忽然,一把匕首飛入郎達的後背,郎達“啊”了一聲趴到在桌上不動了。管水迅速推門而入,來到郎達背後拔出匕首,將郎達反過來,那人竟然不是郎達。管水大驚。 掌櫃的端著開水壺進來,看到此場景嚇得將壺掉在地上大呼:殺人了!管水要往外跑,郎達突然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丁小七及幾個手下。郎達手下關了房門。郎達堵住管水的去路,管水怒視著郎達。一邊掌櫃的已經被嚇得成了篩糠。 郎達說:掌櫃的,這伙計我出錢,你出面,給家中賠償並且厚葬。但是不許報官。你也把嘴給我管住了,不然小心你全家性命。下去吧。掌櫃的哆哆嗦嗦點著頭,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管水說:郎達,你太陰險了!郎達說:兄弟,手法不錯嘛,我差一點就歸了西,不過閻王老子他不稀罕我啊!管水,我知道你想殺我,防著呢!又是一條人命在我手裡了。你打算怎麼辦啊?管水說:好漢做事好漢當!要殺要剮,你隨便,我管水保證眉頭都不皺一下。 郎達說:殺你?我沒想過要殺你啊,兄弟,哥對你不薄啊!你還想怎的?你如果再逼我,沒准你那個俄國媳婦和孩子就會出什麼事,然後是管纓和兒子韓春生、韓老大、管糧…… 管水說:郎達,我告訴你,如果我的家人有半點閃失,我管水一定會殺了你! 郎達說:管水,我也告訴你,我郎達已經不是當年老金溝的郎達了,現在只有我殺你的份,你想殺我,沒那麼容易!別忘了,你現在又有條人命在我手裡,我可以讓你蹲進大獄,然後再看著你的家人一個一個死去,不信你就走著瞧。管水暴怒,衝上前就打,被郎達拿住。 郎達說:管水,我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如果你不想看著你的家人一個個死去,你就听我的,咱還是過命的好弟兄,大哥決不會虧待了你。管水:我要是不聽呢?郎達說:小七,帶幾個人去松江學堂,把那個韓春生給我綁了。 管水惡狠狠地盯住郎達:慢著!郎達你夠狠,我聽你的,但不許你危及俺全家人的性命!郎達笑著:這怎麼個話兒說的?你只要聽大哥的話,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大哥絕對夠意思;大哥沒別的意思,還是那句話,把酒廠的一切情況全都匯報給我,如有遺漏,你全家人的性命就攥在你的手裡了。管水憤然離去。 剛正月初八,管糧就安排老大出遠門去送貨。管糧、曼兒、卡佳領著瑪莎,都等在院子裡。院外傳來馬嘶聲,管水進大門說:大哥,酒桶都裝好了,十七車,挺威勢。就等著出發了。管纓陪韓老大出屋。曼兒說:唉,不能一起過正月十五,一起吃元宵了。韓老大說:大嫂,等元宵節那天,俺對著月亮吃元宵,全家人也對著月亮吃元宵,不就跟在一起過節一樣了!卡佳說:喔!好浪漫,有詩意! 管水說:咳,一家人分兩地,有啥詩意?老大,路上多加小心。韓老大說:沒事,我有這杆大煙袋,山貓野獸近不了身。 酒廠裡,管糧和駱有金光著膀子起酒糟。管糧問:小金子,我讓你打發人下屯打聽糧食的事,辦了沒有?駱有金說:他們都去啦,俺還去了王崗鎮呢。有的地方沒糧了,那些有糧的,咱都分別說好了,近些日子就去買。 管糧說:手裡有糧,遇事不慌。得早點兒去收。駱有金指著辦公室方向,高興地說:叔你看,訂酒的人真多!管糧感到奇怪,就走過去問其中一人:請問這位掌櫃的,哈爾濱燒鍋很多,為啥都到這兒來訂貨?那人說:別的燒鍋不知為啥都不給訂,自然到這來嘛。再說了,這兒的酒也好。 管糧來到辦公室問管纓:近些日子,來酒廠訂貨的人是不是突然多起來了?管纓說:可不是嘛!已經簽了很多供貨契約了。看樣,咱的酒在各地都叫響了,紅火了。銷路擴大,真是件大喜事!管糧皺起眉:纓儿,你不覺得奇怪嗎?管纓說:嗐!咱釀酒,商家訂貨,有啥奇怪的?越多,咱的買賣越好嘛! 管糧說:不,我覺著這裡有事,千萬別大意。老大到外地送貨,得挺長時間回來,你少個幫手,要多長個心眼兒,別走窟窿橋上去。 管糧、管纓、管水在議事。這些日子,訂的酒數量很大,到期都得生產出來,可庫存糧食不多了,得多買些回來,不然生產就受影響。管糧說:能不能把大部分訂單都退了?管水說:大哥,做買賣的都怕沒訂單,怎麼能退呢?要退信譽就沒了,以後誰還和咱做生意?管纓說:退訂單得賠償各商家不少錢呢,會賠個底兒朝天!退不得。管糧說:我看這裡有事,會不會有人背後使絆子?管水說:大哥你有啥證據呀?要是瞎猜,那還咋做買賣?管糧說:反正我心裡不踏實。 管纓說:大哥,咱還是商量商量買糧的事吧。管糧無奈:那好吧。前天,我就打發人到城外找了幾個地方,我看,就去顧鄉屯、新發屯、王崗鎮去收糧。事不宜遲,明天就出發。 管水信步走到豐泰糧行門前,四周看看,趕緊走進去。駱有金在暗中盯著他。 小伙計領收糧的大車隊進了顧鄉屯、新發屯,那裡的糧都被別人高價買走了。駱有金領車隊進王崗鎮,遇到的情況一模一樣! 小伙計和駱有金回來,把遇到事一說,管纓急了:手法都一樣啊,這里八成真有事了!管水說:怎麼會?是不是碰巧了?管糧說:哪兒那麼巧?這明明是有預謀的,有人放冷箭!管纓說:哼!準是那隻狼偷著下口,我和他沒完! 管糧說:沒用。人家是買糧,既沒強搶,也沒傷人,你說不贏告不贏。光氣恨沒用,咱要做的,是想法挫敗陰謀。管水說:是呀,當務之急是得買回糧,不能讓人卡住脖子給掐死。管糧說:那是。這次走遠點兒,到呼蘭、賓州、會發恆去聯繫,咱先給了訂金。 事情真怪,管纓派出去到呼蘭、賓州、會發恆買糧的車隊又是白去空回,人家把訂金都退回來了。 小伙計說:東家,咋咱到哪買糧,人家都搶先?哪兒能全那麼巧?一定是出了內鬼!管纓說:是怪。可去哪兒買糧,就幾個人知道,都是自家人,沒有不託底的呀! 有個商人進來說:管掌櫃的,聽說你們快沒糧了,俺訂的酒,可得按期供貨呀。管纓說:天上飄雲彩呢,你咋說下不了雨?到時你來提貨就是了。又有幾個商人進來:說是你們沒糧了,快停產了。管纓說:哪有的事?怎麼會呢?接著又有幾個訂貨人找來瞎起哄。 管纓又急又氣:各位!別聽風就是雨。哪兒的事呀?肯定有人使壞,背後煽風點火,想敗壞俺,擠對俺。大家別信謠言,到時我會按期供貨,各位先請回吧。眾人圍上管纓鬧哄哄的,管纓被弄得焦頭爛額。 訂貨人總算走了,管纓欲哭無淚,暴怒地發洩著摔打東西。管水進來,忙攔著說:纓儿!你這是乾啥?你平平心,靜靜氣,這樣解決不了問題。管纓叫喊:我能平心靜氣嗎?咱管家大院,一定有內鬼!二哥你查查是誰,這麼手狠心毒,想害了我!查出來,我非扒了他的皮! 管水說:纓儿你冷靜點兒。商戰就這樣,查也來不及了。我看這酒廠撐不住了,不如賣了算了。管纓說:不行不行!這是我和老大多少年的心血!這是咱全家的容身處,要是沒了,咱全家人就得去蹲街頭要飯!俺一定要保住這份家業! 管水說:你拿啥保?到時那些人都來索賠逼債,咱不光一文錢得不到,還得拿出巨款賠人家,你賠得起嗎?到那時,咱全家都得去臥軌,去跳松花江!現在賣了,把訂貨的契約轉給下一家,咱還能得些錢,還有活路。管纓有些動搖:廠子都這樣了,誰還能買?管水說:我和小伙計出去打聽過了,還真沒人肯買,有要買的,價錢奇低,等於白送,咱也不能賣。 管纓說:那還賣給誰?不還是死路一條嗎?管水說:這樣吧,我就撕了臉皮去找找郎達,他是我的朋友,不能見死不救。 管纓瞪起眼:郎達? !這個套肯定是他下的!你是不是和他穿連襠褲,暗地幫他害你親妹妹?是不是? !管水惱了:胡說!狗咬呂洞賓,把好心當驢肝肺了!俺們是不錯,可能有咱倆親嗎?你這樣,俺也不管了! 管水扭身走到門口,被管糧擋了回來,管糧說: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有話,咱回家說。 管家正廳裡,管纓坐在主位,全家人和駱有金、小伙計、徒單那倫坐在兩邊。郭四兒等伙計們和吳媽、小花等下人們站在後面,氣氛很凝重。管糧問:管纓,咱的滿堂香酒廠,真的不行了?管纓一臉沉重:沒辦法,就要倒閉了。 管糧問:管水,酒廠非得賣給郎達?管水說:我和小伙計出去跑,沒人肯買。現在就郎達有實力。管纓說:這明明是他搞鬼!挖了坑讓俺跳,俺寧死也不能把廠賣給仇人!管水說:纓儿你氣恨我理解,可經商不能意氣用事。商家沒有長久的朋友,也沒有長久的敵人,有的就是利益。咱要的是活路,賣給誰還不一樣。 管糧問:纓儿,你真的沒辦法救活廠子了?管纓說:所有的路都被掐斷了,我無力回天。管糧說:咱不能讓郎達陰謀得逞,把廠子弄到手。我剛回來時,你和老大,就讓我把整個家業管起來,可大哥只想過清靜日子,沒接手。現在到了生死關頭,大哥不能坐視不管,不得不出手了。纓儿,你要信得過大哥,就把酒廠交給我。要是哥僥倖能把廠子救活,重新興旺,再還給你。 管纓在抽屜裡拿出印章和幾大串鑰匙,一股腦放在桌子上:大哥,這個節骨眼上,啥也別說了!我知道你疼妹妹,我領情了。從現在起,整個家和廠都歸大哥說了算,大哥怎麼做,俺一律不管。 管糧站起,掃視全廳:大哥在這個時候接過這副擔子,知道它的輕重。只要我接了,就要把這副擔子扛起來,絕不會腿軟,更不會辜負全家人和全廠人的期望。從現在起,俺要奮力救活滿堂香酒廠!咱們同心合力,共渡難關!我給大家作揖了!管纓說:大哥,咱們信得過你,幹吧! 管糧面色冷峻,口氣凌厲: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咱好好的一個酒廠,會突然瀕臨倒閉?那就是因為,外鬼要下套,內鬼送繩子;外鬼要殺人,內鬼遞鋼刀!不揪出內鬼,就勝不了外鬼,咱們就死路一條!眾人面面相覷;管水忐忑不安。 管糧停了停,沉聲道:管纓,請出祖宗牌位!管纓起身向曼兒和卡佳示意,帶她們進了正廳旁的側室。廳中的人都惑望管糧,互相交換眼神。管水更加不安。管纓捧出祖宗牌位,曼兒和卡佳捧著香燭和香爐。她們擺好牌位,點上香燭。管糧向祖宗跪倒,眾人也跪倒,隨著管糧叩頭。 管糧說:列祖列宗在上,管糧有要事啟禀。家族興旺,後世平安,是祖宗的夙願。今天家境艱難,產業將毀,人將流離失所,這是祖宗不願意看到的。這禍端皆因外鬼設計,內鬼相助而成。不清內鬼,難保家人平安。故請祖宗明鑑! 管糧叩頭起身,面向眾人說:大家聽著,全體工友是公,祖宗和家人是私,無論於公於私,俺管糧都不能姑息養奸!來人!把管水綁上! 眾人大出意外,又是面面相覷。管水騰地跳起,裝著硬氣:為啥?為啥?俺咋啦?管糧怒吼:綁! 管水被脫去棉上衣,綁在廳柱上掙著:放開我!管糧!你憑啥綁我?你得說清楚!管糧說:好!那就說清楚。你,就是內鬼!眾人雖有預感,還是一驚。卡佳不敢相信地望著管水。 管水說:你冤枉俺!你血口噴人!這陣子你就看我不順眼,你想靠整治我,樹你的威風,震唬別人。你忘了骨肉至親,你歹毒無情!你算什麼大哥? !好!你管老大,想踩著兄弟上天,我成全你,想要命,我給你! 管糧惱怒冷笑:你喊夠了沒有?哼,你和郎達勾連,事實俱在。以前他拉攏你去賭,你聽過勸嗎?還不是越陷越深!就說近幾次。曼兒回來那天,你贏了他的馬;臘月二十三那天,你又贏了他的轎車。奇了怪了,他郎達咋就總輸?你管水咋就總贏?其實不怪!郎達那是下暗套,要拴住你;是下香餌,要鉤住你。俺一樣沒說錯吧?正月初五那天,你又偷著去賭,這次怎麼樣,你自己說!你說呀!管水張張嘴,沒有說出什麼。 管糧說:也就是從那天起,咱酒廠就平地起禍,遭受厄運。俺去各燒鍋查訪過,是郎達不准他控股的燒鍋往外訂貨,那些訂戶只好到咱這來訂;然後他釜底抽薪,截收了咱們要買的糧食;接著又煽動各訂戶到這裡來鬧,使酒廠一下陷入困境。而故意透露咱們買糧時間和地點的人,就是你——管水! 眾人都把目光射向管水。管水心虛地叫嚷:你胡說!沒的事!管糧說:管水,你在老金溝和回風口那股子勁,都跑哪兒去了?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你咋變成了這樣?是不敢認賬,還是忘了?駱有金,你提醒提醒他。 駱有金起身說:二叔,紙上抹黑沒不了,別嘴硬啦。二叔乾了啥,我都看見、聽說啦。管水扭頭不語。駱有金說:我最先聽到丁小七手下的議論,說你把俺姑的房子輸給了郎達。 管纓氣得直跺腳:二哥你!你!駱有金說:還有咱買糧的事兒。頭一回,咱們商量完去顧鄉、新發和王崗,你就去了豐泰糧行,是拐了幾條街才去的,這沒錯吧?第二回,咱們要去呼蘭、賓州、會發恆收糧,這次你是寫了張紙條,偷偷給了在街頭晃蕩的丁小七,你還說,讓他馬上交給郎達,這也沒錯吧?管水的臉色已變,十分頹喪。 駱有金說:俺還看見,郎達每次得到消息,都派人去咱收糧的地方,這也沒錯吧?管糧揮退駱有金:管水,你還有啥說的?管水梗起脖子:我認栽!要殺要剮由著你! 在場所有的人,臉色都由意外轉為憤怒。卡佳惱怒:怎麼會這樣?上帝,我的上帝!水!你在幹什麼?你太混蛋了!你!你瘋了!你真的瘋了!管水說:卡佳,你不懂。其實我這樣做,是為咱全家好啊! 管糧說:你充當內鬼,坑家害廠,有這麼為家好的嗎?啊?你的罪過難以饒恕!在祖宗、家人和工友面前,在廠規和家法面前,你都應該受到嚴厲懲罰! 管水叫喊:我是好心沒好報!罰吧!隨便!你管老大不就想整治俺嘛!來吧,我要哼一聲,就不是好漢!管糧被激怒:死豬不怕開水燙,你有種!抄起皮鞭,狠狠抽在管水身上。大廳裡很靜,只有啪啪的皮鞭抽打聲。 眾人先前還很解氣,但看到管水身上不斷滲血,家人感到不忍。曼兒哭腔喊:別打啦,別打啦!去拉管糧,被推開。徒單那倫說:大東家,他改了就成啦。 管糧打著:不行!說他多少次了,他改了嗎?這次,得讓他長長記性!徒單那倫搖著頭回了座。管纓欲求情,管糧攔開她繼續打。皮鞭抽打在管水身上,也抽打在綁繩上,繩子扣被打松。卡佳忍受不住,跑過來說:大哥,你放過他,我,看住他,不讓他再乾壞事。 管水惡聲惡氣地說:卡佳!他不是大哥!你別求他,大不了是個死!本已停鞭的管糧,又被激怒揮鞭再打。卡佳抱住管糧的胳膊。瑪莎哭著跑過來,抱住管糧大腿大哭:大爺,我好怕!大爺別打了好不好?大爺!管糧手軟。管水趁亂猛掙,本已鬆動的繩扣開了。他掙脫,將沒有防備的管糧推倒在地撒腿便跑。 滿身血蹟的管水沖進豐泰糧行,舉刀就刺郎達。郎達迅疾閃身躲過,與管水對打。管水帶傷,打鬥不靈便,只幾個招勢,短刀就被奪走,人也站立不穩。郎達就勢擊倒管水,把衣帽架上的一件棉衣扔給他。 管水穿著衣裳說:姓郎的!你真是條惡狼!可坑苦了我啦!郎達說:你這是什麼話?肚子疼怎麼怨灶王爺?這血乎淋拉的,是遭土匪啦,還是公堂受官刑啦?管水恨恨地說:郎達!你少他娘的裝蒜!還不是因為你!我賭輸了房子,還有給你送信兒的事全都敗露啦!我妹把廠子全交給了我大哥。我大哥接手的頭件事,就是把我揪出來,好頓痛打!我有家不能回啦! 郎達說:好啊,大哥正缺幫手呢。別看管糧出了山,他弄不到糧,用西北風釀酒去?用不了多久,那些契約到了期,貨主、債主一起上門,就得把他撕碎嘍。到那時,大哥把字據還你,廠子也讓你管,你看著給哥點兒提成就行了。這樣,你可就發大財了!兄弟,聽大哥的,沒錯。 管水跑了,管纓氣恨道:真沒想到,二哥乾了那麼多缺德事,不思悔改。曼兒說:他是鬼迷心竅了!唉,自家兄弟,咋弄成這樣?你是不是也打得太狠了?管糧痛心:誰捨得打呀?那鞭子都抽在了我心上!可他犯到那兒了,這是沒法子的事。唉!還得把老二找回來,畢竟是親骨肉,不能眼瞅著他走到邪路上去。 管纓說:大哥,我眼前最愁的是糧食。咱這庫裡已經見底了,咋整啊?管糧說:天塌不了,哥心裡有數。 就在這時,小伙計樂顛顛跑進來說:喜事!天大的喜事!管纓瞋他一眼:瞎咋呼啥?廠子都快黃了,你還樂得出來!管糧不吱聲,只管瞅著小伙計笑,二人不由笑出了聲。 曼兒嗔怪:嗐嗐嗐!喝笑老婆尿啦?可別笑岔氣兒嘍,到底咋回事呀?郭四兒說:大奶奶,天上掉下糧食來了,好多好多的糧食呀!管纓氣道:淨胡扯!正為這鬧心呢,你還來胡鬧,趕快說說,到底咋回事!郭四兒仍笑:東家,天上真掉餡餅啦! 管糧說:你小子就別賣關子啦,是不是提貨單來了?郭四兒說:是呀,大東家,好幾車皮,已經到火車站了,催咱去拉呢!管纓問:哎?咋回事兒?大哥,你們把我弄糊塗了。 管糧說:告訴你吧,纓儿,客商們都來訂貨,我提醒你退了,你不聽,我就知道準會出大事!所以我弄清情況後,就給寧安府副都統蜚克圖大人拍去了電報,讓他幫著急速收購糧食,到牡丹江火車站發過來。這不,發來了! 管纓捧著提貨單,高興極了:哎呀!還真是大喜事!大哥,你真有辦法,咋不早告訴我呢?這陣子都把俺急死了,愁死了!管糧:哥是怕你知道了,不小心露出風去,讓郎達知道,又會生出意外。現在也得趕緊把糧食拉回來,免得節外生枝,我得親自去。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