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走西口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走西口 俞智先 7690 2018-03-18
隔壁當舖的老掌櫃死了。說起來這老爺子正是豆花原來的公公。少掌櫃也就是豆花原來的丈夫,跑前跑後張羅著要辦一場風風光光的葬禮。 觸景生情,梁滿囤看在眼裡,晚上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他想自己和人家少掌櫃怎麼比呀,而自己現在在鋪子不如意的境遇還不是田青一手造成的。就是因為是田青在自己大喜的日子,給老頭子送來一封匿名信和那對驢蹄子,讓自己過上了這里外不是人的日子。想想當年田青離開裘記皮匠舖的時候,答應兩年之內不做皮匠生意,兩年可眼看著就要過去了,他要是真幹起這一行,自己顯然不是他的對手。一想到這,梁滿囤心裡就堵得慌。強烈的報復心理佔據了他的心。 梁滿囤又想起了瘦猴。 這天,他把瘦猴約出來喝酒,自己也就是比瘦猴早來了一會兒,瘦猴就有些受寵若驚了。 “對不起,你先來了。”

“坐,坐,坐。我也是剛到。我去弔唁了。” “就是開當舖的那個老掌櫃?我看他兒子雇了兩撥鼓樂,比著吹。熱鬧極了!”瘦猴坐下說著。 “老掌櫃八十了,那叫喜喪。我今天可算是開了眼了!那可叫了盛殮!瞧瞧人家往棺材裡裝的東西,老掌櫃是里外三新的四季裝老衣裳,外罩著一件紫貂皮的大氅!就這一件大氅,就得值五百塊大洋!” 瘦猴眼睛瞪圓了,“啊,這麼貴重的東西就裝進棺材裡埋了?這、這不是有錢燒的嘛!” “我還沒說完呢!你知道老東西嘴裡頭含的是什麼?” “銅錢?” “你那說的是平常人家。這老掌櫃嘴裡含的是一個金元寶!還用四根金條壓被角!” 瘦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梁滿囤感慨著,“哎呀,你說說,我當了個上門女婿,得到的皮匠舖的財產,也不過是十根金條,可還是老媽子帶孩子——人家的。這老掌櫃棺材裡的東西,怎麼也合著值七根金條啊!唉!一下子就埋在地裡頭了!沒法比呀!我都覺著我活得是真沒意思!真沒意思!”他故意說給瘦猴聽,他知道瘦猴聽進去了。

“不說了不說了!說這些事,心裡堵得慌!來來來,喝酒,喝酒。”他給瘦猴和自己倒上了酒。 “來,乾一杯!” 瘦猴還沉浸在方才的談話之中,“哎,哥們儿,你說他一個當舖的掌櫃,怎麼能有這麼多錢?你說我到老了連給打幡的人都沒有。人比人就不能活了是吧?” “你說我今天找你幹什麼?”梁滿囤笑瞇瞇地。 “喝酒唄,還乾什麼?” “我沒事找你喝酒?” “那,你有什麼事?”瘦猴看著滿囤。 “給你提親!” “啊!”瘦猴的眼睛瞪得像包子。 梁滿囤仰脖喝了一杯小酒,接著說道:“巧巧有個遠房親戚,是包頭城外的一個大財主。有一個海子,好地兩千多畝。他有個女兒……” “打住,你這不是泡我嗎?那麼大個財主的女兒,嫁給我?”

“你聽著啊,按理說,有句老話——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是不是?可惜呀,這姑娘有點美中不足。”滿囤說到這兒停了下。 “美中不足?什麼美中不足?” “兔唇,就是豁嘴,也叫三瓣嘴。說話不兜風,吃飯掉飯粒儿。” “啊!別的還有什麼毛病嗎?”瘦猴上心了。 “別的,你這麼說吧,她要是把嘴捂上,那就是個西施、貂蟬、楊玉環。” “你的意思是把她許配給我?”瘦猴來了神兒。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來來來,喝酒喝酒!”梁滿囤故意賣關子。 “別價呀!你說,是不是這麼回事?” 滿囤一臉認真的樣子,“哥們儿,你可別以為我讓你撿一個誰也不願意要的貨底子。” “胡說!我就是再混蛋,也不能不知道好歹吧?”

梁滿囤拍拍瘦猴的肩膀,“到底是哥們儿!瘦猴,我們是一鋪炕上睡了兩年的好哥們儿對不對?” “沒錯!”瘦猴一仰脖將杯裡的酒喝了。 “所以呀,我可是有什麼說什麼。你這人,是富貴身子窮人的命,沒有個有錢的爹吧,還硬是長了一身的懶肉。” 瘦猴不好意思地笑笑。 “所以呀,你說你也小三十了,還娶不上個媳婦。你想想,哪個正經人家的好閨女,願意嫁給你吧?” “你這話挺難聽,不過倒是實在話!” 梁滿囤:“所以呀,我就想——得了,得了,我怕說了這事你也成不了。” “成不成是我的事,你說你說!” “你真要我說?” “你是不是要急死我!”瘦猴拿起了酒壺,“你要再跟我吞吞吐吐的,我一酒壺把你腦袋開了!”

梁滿囤抱住自己的腦袋,“你把酒壺放下,我跟你說,我跟你說!這天底下有剩男沒剩女,特別是一個財主的女兒。她為什麼嫁不出去?” “你不是說過了嘛,她是三瓣嘴。”瘦猴急得替滿囤講了。 “她要是不挑不揀,她就是六瓣嘴也能嫁出去,你信不信?就說馬上從大街上找個要飯花子,洗巴洗巴,穿上新郎官的衣裳就入洞房,那要飯花子還不美出鼻涕泡來,你信不信?” “信,我信。那她怎麼還嫁不出去呢?你倒是說呀?” “怪這姑娘的爹!非要新郎官能下得起五根金條的聘禮。”滿囤終於說到了正題上。 “多少?”瘦猴以為自己聽錯了。 “五根金條!” “哎呀娘的娘,我的姥姥!” “五根金條,就是五十個小元寶!你說,能拿出五根金條聘禮的,家裡是不是得趁五十根金條?家裡有五十根金條的,誰找一個兔唇乾嗎?找什麼樣的仙女不成?所以呀,他的寶貝女兒到現在都二十六了,還糗在家裡呢!”

瘦猴洩氣地指點著梁滿囤,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你、你說你,這種跟我八桿子打不著的事,告訴我有什麼用吧?把我的肋條骨抽出來當金條?” “你是不是沒聽明白?”滿囤白了他一眼。 “我怎麼沒聽明白?” 滿囤指點著,“這姑娘是財主的獨生女兒,娶了她,可就等於娶了她的一大筆家業。五根金條,能換回來的可是五十根金條!” “我聽明白了。” “所以我說,你只要能從哪拆借出五根金條,下了聘禮,等把兔唇姑娘娶到手了,再把五根金條還回去不就白賺四十五根金條嗎?”梁滿囤替瘦猴算了筆賬。 瘦猴洩氣地說:“這不是等於沒說嗎?我上哪借五根金條去?” “唉!這陣子我是磨盤壓住手了,實在是周轉不開,要不我就借給你了。哎?田青現在可不止有五根金條啊!”

瘦猴搖頭,“你是說讓我跟他借?不成不成,人家兩口子對我可是真夠意思,本來我說是不要工錢的,可人家給我的工錢比在皮匠鋪整整多一半兒!再說,他是真有氣魄,生意是越做越大。生意大本錢就投得大,一下子叫人家拿出五根金條給我投資娶個兔唇媳婦,我開不了這個口!” 梁滿囤點點頭,“也是啊。唉,可惜呀!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你給錯過了。要不你再仔細想想,人家給了我五天時間讓我回話。” “五天?不用等了,就算是田青能藉給我,他也不在家呀。他跟豆花兩口子今天去了東勝,想在那兒再開個貨棧。別說五天,七天也回不來。你就告訴人家,這事是吹燈拔蠟了!”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瘦猴話雖這樣說著,但梁滿囤偷偷樂了,他從瘦猴那副惋惜表情中看出來瘦猴已經上道了。

街上傳來了吹吹打打的聲音。 瘦猴坐在椅子上,拿了一件估衣蒙在腦袋上。外邊的鼓樂聲由遠及近,有幾張紙錢還落在了門檻裡邊。瘦猴煩躁地把估衣取下來摔在櫃檯上。閉上眼睛,把腳伸在櫃檯上。 伙計跑回來,一邊把門邊的紙錢拾起來扔出去,一邊對瘦猴說:“嗬,這殯出得可真夠排場啊!三八二十四槓!就是有錢人家娶媳婦,也不過八抬大轎吧?這老太爺的棺材,二十四個人抬!唉!這家可是真有錢哪!聽說裝在棺材裡的黃貨還不少呢!你說啊,這陰曹地府到底有沒有?啊?要是沒有,他棺材裡裝那麼多金子上哪花去呀?要是有,那也不對呀,他開當舖的,沒少坑人吧?到了閻王爺那兒就不審不判他?如果讓他上了刀山,下了火海,你說他帶走那麼多金銀財寶不也白瞎了嗎?”

瘦猴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子跳了起來。 伙計嚇了一跳:“你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瘦猴用手摀住了下巴,“我牙疼得受不了啦,我得去拔了。” “牙疼不算病,疼起來真要命嘛!快去吧去吧!” 瘦猴匆匆走了出去。這會子,他作出一個決定,他要娶媳婦,他要鋌而走險。 包頭城外一座高高的新墳。 月亮地裡,瘦猴背著一個大包袱從新墳地跑了過來。跑到樹下他站住了,靠在樹上喘息著,再跑時,包袱被樹枝掛住了。瘦猴嚇了一跳,鬆開包袱跪下直磕頭,嘴裡說著:“老太爺!你放了我吧,我這也是頭一回見財起意,下回我再也不敢了!”他回過頭來,見只是樹枝掛住了包袱,呸了一口:“呸,我還真以為死人又活了呢!”他摘下包袱,飛快地跑開了。

第二天他就請了梁滿囤,“我得先謝謝你這個大紅媒!” “啊?五根金條你借到手了?”梁滿囤心裡一樂。 瘦猴從懷裡取出四根金條交給梁滿囤,“這是四根,還差一根。你讓那個姑娘家再緩我兩天,我一定湊齊了送過去。” 梁滿囤推回金條,“別新媳婦放屁——零揪啊。姑娘家那頭我去替你說,讓他們緩你五天,你抓緊湊錢吧。” “再緩五天?成!哥們儿,你真夠意思!小二,上酒!” 梁滿囤不想喝了,事情已經成了,他就要溜了。 “哎哎哎,別上了,我正好有個客戶要來談一筆生意。酒,等辦成了事兒一塊喝吧,我先走了。” “你真有事呀?那我就自己喝了。”瘦猴挽挽袖子大吃大喝起來。 出門在外的田青哪會想到自己的店裡出了這麼件大事呢?此時,在東勝的一家客棧裡,田青和豆花碰見了諾顏王子。當時,田青一眼就認出來了,他上前一步道:“敢問閣下是四子王旗的王子殿下嗎?四年前在包頭您救過我的命。” 諾顏王子認出來了,眼前這個青年就是那個和寶音一起裡應外合,幫自己剿了土匪劉一刀的田青。 “啊,是你!” “恩公在上,請受草民一拜!”田青跪下就要磕頭。 諾顏王子攙扶起他,問他來東勝有何事由。聽說田青想在這兒開一個貿易貨棧,王子主動提出給田青做擔保。田青謝過王子殿下,問起了徐木匠。 “寶音就在我的四子王旗,當王府衛隊的梅林。”王子熱情地告訴田青。 “啊!是嗎?他現在人在哪裡?”田青又驚又喜。 諾顏王子衝後面大聲喊道:“寶音!” “王子殿下,寶音到街上給您買茶磚去了。”巴特爾答了一聲。 “啊。等寶音回來,你告訴他,這裡有個老朋友在等他。讓他把住處安排好,我領田壯士出去一趟。” 說完拉著田青走出大門,他有話想對田青說。 諾顏王子和田青在客店外的一條小路上漫步,兩人談得很投機。原來諾顏王子是個革命家,暗中在支持孫中山先生領導下的討袁戰爭。他想引導眼前這個正直的青年走上革命的道路。田青很驚訝,他知道北京政府是保護蒙古王公貴族的利益的,身為王子怎麼還…… 王子看出了田青的意思,他解釋道,“那是因為,我知道有比蒙古王公貴族的利益更為要緊的利益,那就是整個中國勞苦大眾的利益!什麼時候,像寶音、像豆花、像我們身邊那些受苦受難的大多數人的日子過好了,他們的利益有保障了,我們的國家才有希望。所以,我做生意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把賺到的錢送到廣州去,支持孫先生的討袁戰爭。” 田青聽得新鮮,他由衷地說:“王子殿下,您跟我以前看過的一些蒙古王公貴族不一樣。” “是嗎?哪兒不一樣?” “這可能跟您到俄國喝過洋墨水有關。”田青說了自己的看法,他在做生意時接觸過那些俄國人,也聽到過一些新鮮事。 諾顏王子朗聲大笑起來:“是嗎?那什麼時候你也去喝喝。” “王子殿下,借您吉言。我還真想有那麼一天把貨棧開到俄國去,光在恰克圖掙俄國人的錢不過癮。” 諾顏王子拍拍田青的肩膀:“野心不小啊!”他嚴肅起來,“現在是民國四年。西曆是一九一五年。你知道嗎?在俄國也正在醞釀著一場更大的更有意義的革命風暴!” 田青不甚了了地看看諾顏王子。他雖然聽得似懂非懂,但覺得自己身體裡的血流得暢快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情緒不斷地衝擊著他的心臟。 田青出去後豆花和巴特爾把馬拴在馬棚裡,一邊往槽子裡添草一邊聊著天。 “你們四子王旗很遠嗎?”豆花只聽人說過那地方。 “不算遠。大青山聽說過嗎?我們就在山腳下。”巴特爾告訴她。 “聽說過,就是陰山嘛。那方才王子說,徐木匠是王府衛隊的梅林,梅林是什麼?” 巴特爾告訴她梅林就是王府衛隊的隊長。 “我們的梅林本事大了!在你丈夫田青上法場的時候,劊子手把刀都舉起來了,只要刀一落下,那就什麼都晚了。就是我們的徐梅林,刷地甩出一根釘子,正好釘在劊子手的手腕子上,你丈夫的人頭才沒有落地。哎,你們找他是想報恩吧?” “也不完全是,我丈夫找他還另有原因。我丈夫已經找了他好多年了。” 正說著,巴特爾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徐梅林回來了。” 豆花轉過身,看見了走進來的徐木匠。 “徐梅林,這是田青的媳婦兒,他們要找你。”豆花剛要開口,巴特爾指著徐木匠對豆花說:“這不是嘛——他就是你要找的徐木匠。” 徐木匠先是一愣,但很快就鎮靜下來。 “巴特爾,你去替王子殿下和大家安排住處吧,我同她有話要說。” 巴特爾看了看徐木匠,又看了看豆花,走開了。 “我知道田青一直在找我。”徐木匠看著豆花。 “您知道?那您為什麼一直不肯露面?”豆花奇怪地問。 “因為我不願意同他刀兵相見。有些事你大概不知道,我也不便說。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在這裡了,我也就不再躲避了。這樣吧,田青回來,你讓他到鎮東小樹林去找我吧,這份兒恩怨情仇,也是該到了有個了斷的時候了。”說罷他一縱身跳上了牆頭,翻了出去。 “徐伯伯,您大概是誤會了!”豆花喊著。 可是徐木匠已經無影無踪了。豆花急得一跺腳,馬上就去找田青,一出門,正好碰到田青和王子從外面散步回來。豆花急急地同王子打了個招呼,拉起田青就往鎮東走。 “我看見徐伯伯了……”一路上她說了剛才的事,田青心裡著急起來,他怕再一次和徐伯伯失之交臂,加快了腳步。 田青和豆花跑進了樹林,卻不見徐木匠。 “鎮東只有這一片樹林嘛,他人在哪兒呢?”兩人轉著圈地找著。 “我在這兒。” 田青抬頭一看,原來徐木匠坐在一棵樹的樹杈上。 “田青,你我的恩怨說不清楚,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我一直躲著你,不是因為我怕你,實在是因為我覺得對不起你。今天你終於找到我了,好吧,我還給你一個公道!”徐木匠往下一跳,人就吊在了樹上。 豆花驚叫一聲:“啊!他上吊了!” 田青怔住了,徐木匠的脖子套在繩套裡,在空中悠蕩著。 “徐伯伯!”田青大喊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個銀元甩了出去。繩子斷了,徐木匠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田青和豆花撲了上去,只見徐木匠兩眼緊閉,眼角還有大滴的淚水。田青抱起徐木匠的頭,“徐伯伯!徐伯伯!你怎麼這麼傻呀,我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我的武功是你教的,書是你供的,你怎麼還不知道我的為人哪?我找你,是為了報答你的大恩大德,並不是來找你尋仇的。如果是我逼死了你,你讓我怎麼向我苦苦等待你回去的娘交代?我也會成為恩將仇報的小人,我自己怎麼還有臉活在這人世之上啊?我的好徐伯伯!徐伯伯!” 豆花也跟著叫:“徐伯伯,徐伯伯!” 徐木匠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田青,怎麼?你真的那麼恨我,連個全屍都不肯給我留下嗎?那,你就拿出刀來,把我的頭割去吧!” 田青鬆開手,朝徐木匠跪下:“徐伯伯!” 豆花也跪下哭著說:“徐伯伯,田青是找你回祁縣同他娘成親的呀!” 徐木匠傻了。 “真的。你已經當了我十幾年的父親了。我這個不孝的兒子,要彌補以往的過失,我要給你和我娘體體面面、風風光光地辦一場隆重的婚禮!” 徐木匠明白了,是田耀祖向他隱瞞了事實的真相。他緩了口氣坐了起來,拉住兩個孩子的手,眼淚流了下來…… 三個人回了客店,田青要徐木匠明天就跟自己一起回包頭,容空讓他把估衣舖的事情處理一下,就一起回祁縣老家。母親一直在思念徐伯伯呢。 “這……我得跟王子殿下說一說。” “田青已經跟你們的王子說好了。他現在成了咱這裡貨棧的股東了,他也答應放你走了。”豆花笑著看著徐木匠。 徐木匠笑了,“那好,我把王子安全地送回四子王旗,就去包頭!” 一隊警察持槍跑到估衣舖的門外將門口把住了。曾任包頭縣知事的吳玉昆,現在成了包頭警察署長,他帶著當舖老闆的兒子走了進來。 吳玉昆拿槍指著瘦猴和伙計,“不許動!把手舉起來!” 瘦猴和伙計舉起了手。吳玉昆命令道:“都給我出來!” 瘦猴二人舉著手從櫃檯裡邊走出來。 “長官,你們是不是誤會了?我們可是守法的生意人哪!”伙計說。 “你給我閉嘴!”吳玉昆對那當舖少掌櫃的說:“你自己查找一下,看看有沒有你家老太爺的裝老衣物。” 瘦猴的臉都白了,他偷眼看著當舖少掌櫃。不過他到櫃檯裡邊查找半天,沒有收穫。瘦猴的臉由緊張變得鬆弛。 “不對呀,舉報人說得清清楚楚,就是這家估衣鋪。”吳玉昆又問伙計:“你們哪裡還有貨?” “庫房。”伙計說道。 “去庫房!”吳玉昆對當舖少掌櫃一擺手說。 瘦猴神色不安地用眼睛斜睨了一下門後。吳玉昆看見了,“你看什麼?” “沒,沒看什麼?”瘦猴心虛了。 吳玉昆走到門口把開開的門關上,門後掛著一件紫貂皮大氅。 “少掌櫃!你來看!”吳玉昆指著那件紫貂皮大氅。 當舖少掌櫃的眼睛直了,“爹!”他跪下了。 “這是你家老太爺的裝老衣裳嗎?” “是。是我爹的裝老衣裳!” “事關重大,你可要認准了!” “確定無疑!我敢當面具結!署長,這個店老闆的妻子原來曾經許配給我,後來她被土匪搶上山去做了壓寨夫人,所以,我爹就把婚給退了。我想她一定是懷恨在心,攛掇她丈夫,挖了我爹的墳,以泄私憤!這挖墳掘墓也太缺德了吧?讓我的老父親死後也不得安寧啊!署長,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我會替你做主的!”吳玉昆對同來的警察命令:“人和贓物全都帶走,把大門關了,貼上封條!” 站在對面棺材鋪門口的田耀祖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田青、豆花他們一走,他一直就在暗暗地替兒子看著店呢。現在居然來了這麼多警察,又帶走了伙計,這可是出了大事了!可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田耀祖正不解時,看見梁滿囤走到了田青的店前,歪著腦袋看看門上的封條,又得意地哼著山西梆子,一步三搖地離開了。田耀祖驚訝地下了台階,狐疑地看著梁滿囤的背影,心想這事會不會和他有關係呢?這壞小子咋這麼樂啊?他心裡焦急地盼著兒子田青快點兒回來。 瘦猴和伙計被帶到了警察署的刑訊室。 “說吧,那件貂皮大氅是怎麼來的?”吳玉昆開審了。 “不知道。”伙計和瘦猴同聲說。 “墓裡其他的東西藏在了什麼地方?” “不知道。” “是誰去盜的墓?” “不知道。” “哈,你們兩個都是一問三不知。你們的老闆是誰,這個你們該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瘦猴趕忙說。 “他叫什麼名字?” “田青。” 吳玉昆霍地站了起來。 “是山西人?” “是。” “家住祁縣?” “是!”瘦猴心道,真是神了,他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他人現在哪裡?” “他……他去東勝了。” “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吳玉昆樂了,這才叫碰到他手裡了。他對警察說:“把他們兩個先關押起來。派人與東勝警方聯繫,緝拿田青歸案!” “是!”警察應了一聲就要走,吳玉昆又叫住了他們。 “等等,派兩個便衣,就在田青的估衣鋪外邊蹲守。如果田青自投羅網,立即抓捕。田青是會武功的,如果他要拒捕,就開槍把他擊斃!”他想這樣才最好呢,讓你死都說不出一句話。瘦猴聽了這話當時就嚇傻了。 當天,兩個便衣就在估衣鋪門外守上了。 一直關心著估衣舖的田耀祖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轉身要進門的時候,又看見了梁滿囤,他也在背著手向兩個便衣觀望著。梁滿囤似乎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轉身走了。這讓田耀祖更加懷疑了。 裘巧巧因為懷孕正在吃山楂,見到梁滿囤哼著梆子腔走回了家問道:“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梁滿囤樂了,“呵,呵,田青也不用想再乾皮匠這一行了。” “怎麼了?” “挖墳掘墓,在大清國的時候就是殺頭的罪。現在民國了,他也得判個無期徒刑。” 裘巧巧嘴一歪,“田青挖墳掘墓?你開什麼玩笑?他根本就不是那路人!” “不管他是不是那路人。反正在他的估衣舖裡搜出了當舖死老太爺墳裡的裝老衣裳。伙計抓了,店門封了。” “田青呢?” “警察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他是插翅難逃了!” “真的?” “我是親眼得見!” “好!好!該!該!這民國也差勁,改什麼大清律呀,把那小子腦袋砍下來不就完了嗎?”裘巧巧直拍手。 “吃一輩子牢飯,活受罪也不錯。”梁滿囤解恨地說。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