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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填四川 王雨 7203 2018-03-18
寧徙回到“常家土樓”後,讓光聖將她繼母趙秀祺父親的遺骸送去趙家,由趙家安葬。讓老憨僱人在自家後山砌了座依山面水的石墓,安葬了母親柳春的遺骸,在佛堂內添了母親大人的牌位。她在母親的牌位前焚香祭奠,訴說心聲,媽,您老人家到家了。媽,女兒要跟書林結婚了,您不會生氣吧,他是個好人。 拜畢,她回到住屋裡,抹去臉上淚痕,穿了女兒光蓮為她做的軟綢氅衣,朝院壩走,她要去見趙書林。 離家的這些日子裡,她一直念想著他,她要給等了她多年的這個書呆子以回報。使她難斷的是,她是否上趙家的門。雖然維翰離她而去,可兒女們還在身邊,她是常家的掌門人。書林對她說過,任隨她住哪邊都行。可婦道難違,不去男方家行嗎?老憨說,是趙書林求婚於你,就該他當上門女婿。桃子說,乾脆兩家合一家,那大榮橋早就把趙常兩家連在一起了。她想著笑,桃子說得也對。撞在一個人胸前,抬眼看,是趙書林。

趙書林失魂落魄的樣子:“寧徙,你可回來了,大事不好!” 她一悸:“書林,出啥子事了?” 趙書林說:“我剛從重慶府趕回來找你,要出人命了!” 聽了趙書林的述說,她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在她離家的這些日子裡,重慶知府趙庚弟領兵智取了銅鼓山,已將孫亮、趙玉霞緝拿歸案,定了死罪,近期就要問斬。趙書林去重慶府探監,與趙玉霞抱頭痛哭,發誓要搭救她。他去找了養子趙庚弟,求他饒他表娘趙玉霞一死,哪想兒子鐵面無私,說趙玉霞罪行累累,按律當斬。無論他怎麼說情,養子都沒有鬆口。趙書林是來向她求助的:“你是庚弟的親媽,這事只有你出面說情了。”儒兒啊,你可是遇到難事了。按說呢,你秉公辦事是對的,可趙玉霞是你養父的親表妹,是他早年的戀人。這事可咋辦?她的心亂了。

管家吳德貴已雇來馬車,就停在“常家土樓”院門外。趙書林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寧徙出院門,推她上了馬車。 馬車絕塵而去。 時已立秋,依舊酷熱,擠坐在馬車廂裡的她和書林都汗濕衣衫。她想對書林說,還是別去為難兒子了,又說不出口。她知道書林對趙玉霞的深情和負疚,理解他搭救表妹的急切心情。 馬車在重慶知府官邸門前停下。坐在馬車槓沿上的吳德貴躍下車去向衛士通報。很快,知府趙庚弟的管家就恭迎出來,說是趙大人正在給新上任的官員們訓話,領了寧徙和趙書林去後廳喝茶等候。 這後廳有側門與正廳相通,聽得見正廳裡的說話聲。 “你們新官上任,本府告誡你們要'八不可為',這是我母親大人諄諄教導我的。一是錢不可貪。錢錢錢命相連,這話不假,有錢才能生存,可得取之有道。做官貪錢會招民唾棄,要丟烏紗帽甚而丟性命的;二是官不可討。討官、買官會丟了清流名節、扔了文人品格、棄了公眾信任。手莫伸,伸手要後悔;三是上不可媚。有求必媚,無欲則剛,留一點風骨當桅帆,行之才遠。無風骨之人如同風箏,一時高揚卻命系一線,斷線時連聲音都聽不到;四是下不可慢。切不可高高在上不體民情,否則會獨斷專行,貽害眾生;五是友不可賣。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乃世間常情,賣友求榮、求名、求利、求自保之事皆不可為,更不能黑心害友;六是師不可棄。立世做人的本事不是從娘胎裡帶來的,是他人教自己學的。即便是老師有錯亦不可棄,不能忘本。本府的老師就是我的養父,他對我的教誨我沒齒不忘;七是私不可有。做官之人凡事要秉公而斷,且不可因親情、友情而徇私枉法;八是祖不可忘……”

寧徙聽著,心裡有股豪情。趙書林急於搭救表妹,埋怨兒子話多。 趙庚弟送走上任的新官們後,趕緊恭迎母親和養父。他知道母親和養父來意,卻萬難應承。銅鼓山的土匪乃一大禍患,搶貪官宣貴昌上貢的錢財他是暗自高興的,可這幫土匪見富人就搶也是民怨沸騰,連朝廷都驚動了。他外公軍機大臣寧德功就給他寫來急信,督促他要盡快剿滅這幫土匪。那土匪山寨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官軍多次攻打無果。他決定智取,派人化裝上山打探虛實,得知匪首孫亮要大擺筵席慶賀生日,就抓住這個良機,派官軍悄悄圍住山寨,待暗探傳來土匪們酩酊大醉的消息時,指揮官軍一舉攻上山寨,將匪首夫婦一併緝拿。他知道匪首夫婦乃自己表親,帶了酒菜去男牢房探望孫亮。孫亮大口吃喝:“我有這一天是遲早的事,也罷,栽在你手裡我認了。只求你看在表親份上,善待我那兒子孫善。”他點頭應承,又帶了酒菜去女牢房探望趙玉霞。趙玉霞淚流滿面:“庚弟侄兒,表娘死而無憾,只求能再見你父親一面!”他應承,安排了養父與她相見。

寧徙是第一次來兒子府邸,進正廳後四看。廳堂寬敞,掛有梅花圖。寧徙細看圖上的字:“梅花香自苦寒來。”頷首。又看廳堂正中,掛有“退思廳”三個字的匾額,問道:“我兒咋刻這三個字?”兒子答:“母親,這是養父教導兒子的為人處事之法,凡事作退一步想,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以退為進,求得海闊天空。”寧徙說:“凡事作退一步想,有其道理。不過呢,我想,還是要凡事以進取為上。”兒子頷首。趙書林心急如焚,激動地再次說了趙玉霞萬不可殺的種種理由:“兒子,玉霞是你表娘,她最疼愛你,她可是救過你的命的!”聲淚俱下。趙庚弟兩眼發濕:“父親大人,兒子體諒您的心情,可兒子是朝廷命官,得以國家的法度為重。”趙書林唉唉發嘆,推搡寧徙:“你快說話呀!”寧徙說:“兒啊,你看……”兒子對她拱手:“母親大人,兒子也想救她,可她是匪首的壓寨夫人,實在是十惡不赦,祈望母親大人體諒兒子的苦衷,祈望二老支持兒子。”寧徙為難,淚眼盯趙書林:“書林,你看……”趙書林怒了,從未有過地對她瞠目喊叫:“寧徙,你得全力幫我,你萬不可以心軟!我一定要救玉霞,就是我去為她抵命也心甘情願!”寧徙的淚水滑出眼眶,老天爺耶,咋給我出這天大的難題!淚水蒙面的兒媳婦焦思弟來了,向寧徙和趙書林請安,對夫君說:“看在二老前來求情的份上,你就饒了她的死罪吧,啊!”趙庚弟黑眼喝道:“婦道人家,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焦思弟怒了:“是你親口對我說玉霞表娘救過你的,你還說,她也救過你的親生父親常維翰。你這個人,咋就這麼絕情!”趙庚弟欲再呵斥,見兩位老人在場,息怒道:“夫人,是有這些事,可這是私事,我不能以權謀私。”寧徙聽著,想到趙玉霞救光儒和維翰之事,心痛如裂,又理解兒子的作為,顫聲說:“光儒,就沒有一個給她悔過自新的機會了?”趙庚弟搖頭:“母親大人,沒有了。省府的批文已到,已經佈告全城了,她和匪首孫亮今日午時三刻問斬。”

趙書林聽了“呀!”地大叫,天旋地轉,耳邊響起趙玉霞的咯咯笑聲、嚶嚶泣聲,眼前閃現出她的笑貌、哀容。她朝他伸手,他伸手去拉她的手,卻始終夠不著,他好急,眼前黑黑濛濛一片……他暈倒在地。 趙書林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寧聖轎行”樓上那寧徙常住的屋子裡。寧徙、常光聖、吳德貴守護在他身邊。寧徙給他餵肉末稀飯,他閉口不吃。寧徙給他說話,他閉口不答。突然坐起:“快,快扶我去殺場,我要救玉霞!我的玉霞……”寧徙哀然,孫亮和趙玉霞人頭已經落地了。趙書林喊叫著,目視窗外晚霞,心子發沉,完了,我的玉霞……再次昏倒。寧徙趕緊掐他人中穴,又為他扎銀針,趙書林才緩過氣來。他面色青灰,雙目發呆,一言不發。寧徙心疼不已,極力寬慰,又給他餵肉末稀飯,他卻緊咬牙關。寧徙搖頭哀嘆,叫常光聖和吳德貴相助,為他強行灌入肉末稀飯。

趙鶯抱了兒子孫聰進門來,撲到趙書林床前:“爸爸,不孝女兒趙鶯和您的外孫兒孫聰來看望您了。爸爸,您可得要保重啊!”淚如雨下,對孫聰,“兒子,這是你外公,快喊外公。” 孫聰喊:“外公,外公。” 趙書林閃眼看外孫兒,淚水橫流,依舊不說話。 常光聖見孫善沒來,擔心莽撞的他要生事,問趙鶯:“孫善呢?” 趙鶯哭道:“他去殺場了。” 常光聖大驚,趕緊出門,走不多遠,看見孫善匆匆走來,快步迎上去:“孫善,你可來了!” 孫善急問:“趙鶯和我兒子在不?” 常光聖點頭:“在,都在。”擔心道,“孫善,你沒做莽撞事吧?” 孫善雙目血紅,邊走邊說了他去殺場的事情。 他飛步跑到殺場擠到人群前面,見五花大綁的父母跪在斷頭台上。台下人群激怒地喊叫:“殺死這對匪首!”“千刀萬剮這對狗男女!”他心痛如裂,爸爸媽媽,千錯萬錯都是你們的錯,你們咋偏要去當這民眾憤恨的土匪!母親看見了他,慘白的嘴唇翕動:“孫善,我的善兒,為娘見到你了……”父親也看見了他,青筋鼓漲喊:“善兒,我和你媽走了,老子對不起你,給我撫養好我那孫娃……”父母這垂死的話攪得他那心好痛,他拼力上前,被官軍攔住。台上的監斬官趙庚弟扔下令箭:“斬!”兩個赤胸亮臂的劊子手手起刀落,他父母的兩顆人頭滾落,鮮血噴湧。他奮力衝上斷頭台,捧了父母人頭大哭。監斬官趙庚弟走來,他怒獸般拽住趙庚弟胸襟吼叫:“你這個不講情面的狗官,你還我父母,還我父母!”官兵們過來將他拿下。趙庚弟說:“放開他。”對身邊軍官說,“入棺。”軍官就指揮兵丁將他父母的屍體放入備好的一具木棺裡。趙庚弟陪同他去南岸的荒郊野地合葬了他父母。他在父母墳前跪拜,遺恨不已。之後,趙庚弟誠邀他去他府邸用膳,寬慰說:“孫善賢弟,你父母乃官府緝拿的死罪要犯,罪不容誅。本府念及你早已脫離他倆,沒有株連你和你的家人。你父母臨刑前曾求過本府,望本府念及表親之情善待於你,也望本府轉告你做好你那船上的生意。”他聽著,淚水湧動:“趙大人,我孫善是個魯莽之人,有不當之處還望海涵,謝謝你將我父母入棺埋葬。趙大人,我也痛恨土匪……”兩個同輩人,又有親戚關係,好一番長談。趙庚弟希望他節哀,希望他在水上做出一番事業。他點頭應承。告別趙知府後他就趕來見妻兒了。他不願讓妻兒去殺場見那血腥場面,呵斥趙鶯領了兒子孫聰去“寧聖轎行”等他。他來到轎行門口就遇見了常光聖。

常光聖聽罷,嘆了口氣:“走吧,你婆娘和娃兒正等你呢。唉,你岳父大人急得暈倒了。” 趙書林終於吃飯,人卻瘋了,念叨杜牧那詩:“娉娉嫋嫋十三餘,荳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知。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尊前笑不成。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寧徙好難受,心疼地為他把脈開藥,不見效果。請來名醫診治,說他所受刺激太深,短時難以康復,只好聽從吳德貴的話,讓常光聖派了轎行最好的轎子抬他回“趙家大院”養息。她本是要跟了回去的,兒子常光聖堅持留她在重慶住些日子,說待她心情好些後再回去。她的心情確實不好,趙玉霞本是個美貌的良家女子,竟落得人頭落地的悲慘下場。書林就要與她成婚卻又瘋了。 乖巧的二兒媳婦李小雅時常來寬慰她,請她去“蜀陝賬莊”住些日子。

寧徙知道,她母女倆那賬莊經營得不錯,還把業務做到李慧賢老家陝西去了,也想去看看,就隨小雅去了。親家母李慧賢的身體好多了,紅光滿面。倆人有話說。寧徙的心情好了些。 吃飯時,一個婦人勤快地端菜上飯,打問得知,是李慧賢母女收留的一個落難的老鄉,叫趙秦萍。那日清晨,李小雅出鋪子大門時,見餓暈了的趙秦萍倒在門檻邊,就叫下人扶她進屋灌了紅糖開水,待她甦醒後,又讓廚師做了雞蛋麵條餵她吃。趙秦萍很感激,祈求能收留她做些雜活糊口。心慈的李慧賢得知她是從陝西老家來的移民,夫離子散,頓生同情,就留下了她。 “這是蟲草洋參雞湯,補氣的。”胖胖的趙秦萍舀了熱騰騰的雞湯給寧徙,“能活血暖身抗病。” 寧徙喝了一口:“嗯,不錯。”

趙秦萍笑:“常夫人的氣色不太好,多喝些,補補身子。”眉宇間透露出真誠的關切,又為李慧賢和李小雅舀雞湯,“兩位老闆,這雞湯是我親手做的,您們嚐嚐,看夠味兒不。” 李慧賢母女喝著雞湯,都說不錯。 寧徙問:“咋個做的?” 趙秦萍說:“回常夫人話,用的是除去內臟的烏骨雞,加有三根蔥、五片姜、十二顆紅棗,還加了適量的人參和冬蟲夏草。水放得旺。先用大火煮開,再用小火燉個把時辰。這樣做出來的雞湯養生效果最好。” 一番話說得飯桌上的三個女人都笑。趙秦萍也笑,轉身去了廚房。 寧徙說:“這個趙秦萍還能幹,知道的事不少。” 李小雅說:“我媽就誇她能幹,說是多了個說貼心話的家鄉人。” 飯後,三個女人喝茶說話。李慧賢說,她和女兒去“蜀陝賬莊”陝西分舖時,見到了傅盛才老闆,傅老闆是經寧徙介紹去她們陝西分鋪存取賬款的。誇讚傅老闆精明能幹。寧徙感嘆,說傅老闆是他們常家的恩人。提到常家,三個女人都心酸。李慧賢說:“唉,你家常光儒也是磨難多多!”又說,“親家母,你也不要過於憂慮,你有一個多麼好的當知府的兒子。呃,你兒子當這麼大的官了,你還這麼拼命幹做啥,乾脆住到他府裡享清福算了。”寧徙搖頭:“兒子有他自己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我只求他做個清廉的好官。”李小雅說:“他是個好官,一上任就聲言,貪取一錢即與千百萬金無異。不義之財一錢不取,衣食住行以儉樸為是。”寧徙笑:“小雅,你恁麼誇他啊。”李小雅說:“城裡的人都知道。我還知道,他敢跟原先那個川東道台宣貴昌鬥,那傢伙太壞,還跟惡勢力勾結坑害百姓。是他冒死參了宣貴昌,那傢伙才被皇上罷了官。”寧徙擔心也高興:“他養父教導過他,當官要學於成龍,不以溫飽為念,所自信者,天理良心四字而已。康熙爺就表彰過於成龍,'爾為當今清官第一,殊屬難得'。”就想到父親寧德功也是個清官。她在京城時聽魏大人說過,她父親曾將歷年積欠逋賦均量為帶徵,開倉賑濟貧民。很為有這樣的父親和兒子自豪。三個女人說著,管家來報,說是門口有個叫花子要見李夫人。李慧賢道:“你就給點兒碎銀打發一下吧。”管家說:“我給了,他不要,說是一定要面見夫人……”話音未落,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叫花子闖進門來,目盯李慧賢,聲音哽噎:“是慧賢,你是慧賢!慧賢,我是宣貴昌啊……”

三個女人都吃驚。 寧徙盯來人,真是宣貴昌,心想,那個披虎皮打劫他母子的賊人就是他了。 李慧賢看清來人,淚水如注:“宣貴昌,你個禽獸不如的壞蛋,竟然還敢登老娘的門。管家,快將他趕出去!” 管家上前驅趕宣貴昌。 宣貴昌撲到李小雅跟前:“小雅,你一定是我的女兒小雅了!”撫開管家拉他的手,對李慧賢道,“慧賢,我有錯,錯到底了,都因為我那母老虎婆娘太凶狠。否則,我是一定要娶你為二房的。我求你了,看在我倆女兒的份上,救救我這落難人!” 李小雅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母親說,她還未出生她父親就死了。一時裡懵了。 宣貴昌才看清寧徙也在場,驚駭又竭力鎮定:“寧徙,你也在啊,我宣貴昌不是人,我對不起你和你們全家,祈望你看在老鄉的份上,給慧賢說說,留我住下,給我一條生路!” 寧徙胸脯起落,怒火中燒,拽住宣貴昌衣襟:“宣貴昌,你欺辱、霸占了慧賢,還有臉來這裡?你來找死!”揮起拳頭。 宣貴昌知道寧徙武功,渾身哆嗦,拱手告饒:“寧徙,求你饒恕我。我如今是個啥都沒有的落難人了,已經受到懲罰了!”想到什麼,“啊,對了,我知道你夫君常維翰的下落,我全都告訴你!” 寧徙的拳頭止住:“你說!” 宣貴昌就說了與常維翰在家鄉望月嶺那“月光酒店”相遇之事。寧徙聽著,幼年那美好時光浮現眼前,淚水蒙面,欲言,李小雅哭喊: “媽,他是誰,他真是我的父親?” 李慧賢搖頭拭淚。 “他不是?”李小雅問。 李慧賢還是搖頭拭淚。 李小雅的淚水滑出眼眶:“媽,女儿知道您的難處。他,他既然來了,且留下他,我要問明情由……” 這時候,趙秦萍來了,怒氣滿面:“我來處置這個壞蛋!”拎小雞般將宣貴昌拽出門去。 趙秦萍拽宣貴昌來到自己住的小屋裡,關死了房門,抱了宣貴昌低聲哭泣:“冤家,你可來了!”宣貴昌早認出夫人趙秦萍來,因而沒有反抗。說了自己來川接他母子途中被劫之事,問:“夫人,我那兒子呢?” 趙秦萍渾身痙攣,低聲說:“你那獨生兒子跟你一樣心狠,拋棄我跑了。你被罷官後,那個混蛋知府趙庚弟派人來抄了我們的家,說是奉旨前來查抄,宣讀了聖旨。說我們家的房產、財寶都是你貪贓枉法所得。我好苦,身無分文了,只好乞討度日,四處打探兒子下落,卻至今也沒打探到。” 宣貴昌腦子嗡響,低聲嗚咽:“老天,你咋這麼懲罰我啊。不想我宣貴昌竟會落得個家破子散的下場。”發現桌上的剩飯菜,用手抓了狼吞虎咽。 趙秦萍看著,心也酸,為他泡了茶水:“來,死鬼,喝口熱茶。”恨盯他,“我沒有打聽到兒子的下落,倒聽得有人在傳,說'蜀陝賬莊'的女老闆李慧賢是當年那個宣大人的野女人。我震驚了,半信半疑,就尋來這賬莊。那時,我餓得不行,就裝做餓暈在她門口,想了解真實情況。她還收留了我,我也有了個落腳吃飯的地方。我跟她是老鄉,說得來,說到她女兒父親的事,她說早死了。我想,她也許說的是真話也許說的是假話。沒想到你今天來了,你不打自招了,她果真是你的野女人!” 宣貴昌喝茶,淚流滿面:“夫人,我,我對不起你。” 趙秦萍怒指他腦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宣貴昌,你個黑心子人,你不是對老娘指天發誓說沒有野女人嗎?可你不僅有野女人,還有野女兒!” 宣貴昌認錯:“夫人,我,我錯了。”說了當年李慧賢賣身葬父來宣府當丫環的事。 趙秦萍愕然:“她來我家當過丫環,我咋不知這事?” 宣貴昌說:“你那時候還沒過門,你過門時我已將她趕走了。” “這樣啊,可她咋會辦起了賬莊?” “我怕她來鬧事,加之她又為我生了小雅,就偷偷給了她筆錢。興許她就是靠那筆錢發的家。我這次來重慶找你母子,偶然打聽到'蜀陝賬莊'的老闆是母女倆,母親叫李慧賢,是陝西人,女兒叫李小雅。說她們是靠做小生意發家的。小雅是我為女兒取的名字,之所以姓李,定是李慧賢恨我而改了跟她姓。我認定是李慧賢,走投無路的我就想找她相助,更想見到女兒小雅。” 趙秦萍胸脯起落。 宣貴昌說:“夫人,我說的全是實話,念在我宣貴昌沒有忘記你們母子,冒死萬里來川接你們,你就饒了我吧。” 趙秦萍癟嘴說:“你怕是掛念家產吧?” 宣貴昌說:“家產也是掛念的,主要還是掛念你們母子。” 趙秦萍說:“行了,我還不曉得你!”一擰眉頭,“這麼說,'蜀陝賬莊'也有我們宣家的份,她李慧賢母女是靠我宣家的錢發家的。哼,老娘恨這兩個女人,老娘要報復她們!” 宣貴昌說:“夫人,使不得,她母女畢竟收留了你。” 趙秦萍說:“無毒不丈夫,這話是你說的。貴昌,你萬不可暴露我的身份,我這裡有些銀錢給你,你趕快離開。我要常住下了,學那越王勾踐臥薪嘗膽,老娘要奪了這賬莊的錢,毀了這賬莊!” 宣貴昌瞠目結舌,不想夫人比他還要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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