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填四川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填四川 王雨 6711 2018-03-18
每月的這一天,“小榮煤窯”都特別熱鬧,是寧徙給窯工們發工錢的日子。寧徙查看賬本喊著窯工們的名字,老憨就挨個兒發錢。忙碌一月的窯工們排隊領工錢,一雙雙開裂的發黑的手拎得一串串銅錢,都喜滋滋地,邀約著進縣城或是去路孔寨購物喝茶吃酒。少數本地窯工則是要拿錢回家去養老婆娃兒。窯工們都感恩老闆從不虧待拖欠他們的工錢。也有窯工拿了工錢就去路孔寨的“十八梯”逛窯子、進賭場,常常是揣錢而去空手而歸,就有窯工欠下不少賭債。寧徙心疼又恨怨,呵斥、勸導他們,還唱歌感化他們: 一見啦冤家呀,心呀也甘啦。 有句喲話兒呀,為妻不好言,妹兒子弄啦。 嫩咚咚啦,嗨喲嗨嗨喲,老賭錢輸掉啷個辦啦…… 這是麻布神歌裡的“勸賭歌”,她歌喉不好,卻唱得情真意切,還真使有的窯工收了賭心。這會兒,她又對了一個賭心不死的窯工這麼唱。

穿民服的寧德功也在人群裡轉悠,頗有興趣地聽,他在這里當過知縣,聽得懂這歌,點頭稱讚:“好,這歌子好!”向身邊的窯工打問。兩個穿民服的侍衛跟在他身邊。桃子看見,走了過來,問: “老先生是來找你兒子的吧,你說,他叫啥子名字,我都認得。” 寧德功笑:“我是路過的,順便看看。” 桃子笑圓了臉:“這樣子啊。”心想,他跟有隨從,肯定是個大買主,前次就來了個跟有隨從的大買主,熱情說,“我就是這窯上的,叫桃子,我領您老四處看看,不清楚的儘管問。”帶了寧德功尋看煤窯,一一介紹。兩個侍衛緊隨。看著開采出來的山一般的煤炭,寧德功讚歎:“不錯,不想這裡竟埋藏有這麼多黑金。”看蜿蜒的石板山路,“這路是你們修的?”桃子點頭:“是我家夫人帶領大家修的,這條路通山下的瀨溪河,河邊還有我們修的水碼頭,挖出的煤炭從那裡用船運往縣城。”寧德功罩目順石板山路下望,看見了山下的瀨溪河:“嗯,是條發財路。呃,桃子,聽說你們跟官兵大鬧了一場?”桃子說:“不是我們跟官兵大鬧了一場,是那狗官太壞,都是他一手挑起來的!”說了窯工對抗官兵之事。寧德功問:“哪個狗官?”

發完工錢的寧徙走來:“還有哪個,都曉得的,那個川東道台宣貴昌,他頭頂上生瘡腳底下流膿,壞透了。” 寧德功早就注意寧徙了:“你是老闆娘?” 桃子說:“她是我們的老闆。” 寧德功笑:“女老闆啊,不錯,老闆親自發工錢,還給賭錢的窯工唱勸賭歌。” 桃子說:“我家夫人每次都是親自發工錢,對確實困難的窯工還多發工錢,尤其關照移民窯工。”對寧徙低聲說,“這位老先生說是來看看,肯定是個大買主。” 寧德功讚道:“好,你這樣的老闆少見。”順石板山路下行。 寧徙和桃子跟了走。 寧德功笑問:“女老闆,你說說,咋個關照移民窯工的?” 桃子搶話說:“我家夫人就是移民,她最曉得移民的苦衷,移民們遠離家鄉,難事情多。她除了按時給他們發工錢外,還幫他們找婆娘安家,巴望他們早添人丁,她還給生病的窯工把脈看病,時常提醒他們要勤勞致富,要存錢發家。”

寧德功點頭:“好,好!”看靦然笑著的寧徙,她真像柳春。她要是自己的女兒就好。唉,女兒生下不久他就離開了她母女倆,也不知現今她們在哪裡。 “寧徙,寧徙!”喬甲長喘吁籲趕來,“我跟你說,來了個大官……”看見寧德功,趕緊拱手,“啊,大人,您來這裡了!” 寧徙,她叫寧徙!寧德功耳邊嗡響,聽不見喬甲長的話,盯了寧徙,嘴唇翕動:“你,叫寧徙?” 寧徙點頭:“是,我姓寧名徙,遷徙的'徙'。”聽喬甲長稱呼老者為大人,不知這大人的到來是福是禍。 寧德功心血上湧:“你是從閩西過來的吧?” “是從閩西來的。” “你媽媽是不是叫柳春?” “是,您老認識她?” 寧德功眼湧濁淚:“寧徙,我的女兒!我是寧德功,是你的爸爸!”

寧徙一震,滿心酸楚,是說呢,他一直在看自己。她不敢相信會是真的,想起那算命先生“世事無常,人生苦短,說在不在,說來就來”的話。爸爸,這麼多年了,您渺無音訊,您真的說來就來了!寧德功渾身抖動:“你的名字就是為父為你取的。當年,我對你母親柳春說,這孩子注定要遠徙,就取名寧徙吧。你母親說,女兒小小年紀就要飽受遷徙之苦……”寧徙相信是真的了,母親對她說過這話,還對她說,你爸爸說,不怕苦吃苦一陣子,怕吃苦吃苦一輩子。寧德功說:“你母親認可了你這名字,她說,就指望全家早日團聚,再苦,我和女兒都承受。”母親是這樣說的。想到病故途中的母親,想到孤苦無援的自己,寧徙積壓心底的情感的波濤迸發,撲到寧德功懷裡:“爸爸,爸爸!女兒找您找得好苦好苦,爸爸,您咋才來……”泣不成聲。

喬甲長和桃子都震驚呆了。桃子喜極而泣,喬甲長樂得打轉。桃子拉了喬甲長走:“喬甲長,讓他們父女說說話。”喬甲長跟了桃子走:“我們甲的好事情多,一個接一個。桃子,我就是來告訴你們寧大人到來的喜訊的,呃,我還有事,你給寧徙說,我改日再來。”匆匆走,他要去向縣老爺報告這喜訊。 兩個侍衛也感動,放慢腳步,遠遠地跟隨。 寧德功撫摸懷中的女兒,老淚橫流:“女兒,真是苦了你和你媽了,都怪爸爸來晚了!”他來故地重訪,不想竟好事成雙。他萬不想昨天意外地見到了趙秀祺,今日又尋到了女兒,“女兒,走,快領我去見你媽!”迫不及待要見到柳春。寧徙沒有動步,傷心說:“我們來川那年,路過湖南常德府的一片山林路,媽媽因勞累過度暈倒去世了,我和夫君只好就地掩埋了她。”這麼多年了,寧德功想過,體質孱弱的柳春也許已不在人世了,卻還是抱有希望,現在希望破滅了:“啊,柳春,我的苦命的愛妻!”淚雨滂沱,“女兒,你媽她是在天有靈啊,我這次來,在常德的山林路邊打盹,你媽就託了夢給我,她兩眼是淚,她是在埋怨我啊,為父對不起你和你媽……”酸心斷腸述說,說了他和柳春的好多事情,說了他這些年的經歷和遭遇。寧徙聽著父親的述說,感慨萬千,不想爸爸、媽媽也歷經了這麼多的人間磨難。寧德功拭淚道:“罷罷罷,過去的事情讓它過去吧,為父找到了你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爸爸,我們去家吧。”寧徙扶了父親走。一路上,寧德功問了常維翰和他期盼的外孫兒女的事情,寧徙一一述說,寧德功大悲大憾。

父女二人來到“常家土樓”,寧德功看了連聲讚歎。寧徙說,這土樓是不斷完善的,來之不易。被當地人譏笑過,被官府勒索過,遭土匪搶劫過,還差點兒被那場山火焚毀。 寧徙領了父親屋前屋後看,之後,父女倆去了佛堂柳春的畫像和牌位前焚香祭奠。佛堂裡還擺有常氏和寧氏祖宗的畫像和牌位,寧德功都一一焚香祭奠。還有他的畫像和牌位。 “爸爸,其實我一直認定您還在人世的。”寧徙說。他頷首,看自己的畫像和牌位,老淚盈眶:“是你媽找畫匠給我畫的,就是我跟你媽成親後的第二天。你媽說,我要遠去四川,留下畫像可以時常看看。”寧徙雙目噙淚:“這些祖宗畫像和牌位在途中丟失過,是維翰又找回來的。”倍思夫君。寧德功鼻頭髮酸,難得女兒、女婿的這片孝心:“女兒,你和維翰做得對,祖宗是不能忘記的。”


寧德功眼湧濁淚:“寧徙,我的女兒!我是寧德功,是你的爸爸!”
寧徙一震,滿心酸楚,是說呢,他一直在看自己。她不敢相信會是真的,想起那算命先生“世事無常,人生苦短,說在不在,說來就來”的話。 寧徙叫來老憨取下了父親的畫像珍存,移開了牌位:“爸爸,您老百年後我會放來這裡的。”寧德功呵呵笑,拍寧徙肩頭:“我的乖乖女!” 父女二人又去到堂屋,屋裡的楹聯吸引著寧德功,他邊看邊唸:“'道德祛除千般惡,忠厚自得萬年金,勇善人家。'好,好!女兒,是你寫的?”寧徙點頭:“是我寫的。”寧德功熱流蕩心,為有這樣的好女兒欣慰、高興。 次日的晚餐盛大,堂屋里火燭通明,大圓桌圍坐了全家老少。

寧德功坐上座,寧徙挨父親坐右位。從重慶趕來的常光聖挨外公坐左位,身邊是他夫人李小雅和他們的三個兒子。常光蓮挨寧徙坐,身邊是她的兒子。桃子張羅上菜、斟酒。兒孫輩們都向寧德功敬酒,幼小的重外孫兒女也在父母的逗引下向他敬酒。海量的寧德功一杯杯喝酒,笑得合不攏嘴,心裡遺憾,要是柳春和在貴陽應差的光儒一家也在就好,他沒說心裡這遺憾,盡揀高興的事說。誇寧徙持家有方,誇外孫兒女出息,誇重外孫兒女乖。 晚輩們都祝福他老人家長壽。 這餐團圓飯吃得寧德功神采奕奕。桃子為他斟酒:“老爺,這可是四世同堂的團圓飯呢。”寧德功呵呵笑,笑裡有苦澀,自己就缺個傳後的兒子。又想,女兒寧徙不比男兒差,是我寧氏的最優秀的後人。

老憨來報:“禀老太爺,川東道道台宣貴昌求見。”寧徙看父親,目噴怒火。寧德功沒有了笑,欲說不見又沒有。宣貴昌畢竟是朝廷的從三品命官,在朝中又有人撐腰,還是得見。自己這次下來巡查還沒有與他見面,一向公私分明的他忍了這口氣:“他現在哪裡?”老憨說:“在書房裡。”寧德功說:“讓他候著。” 宣貴昌獨自在書房裡躑躅,心裡七上八下,額頭驚汗如同燭火的蠟油流淌。得知軍機大臣寧德功來榮昌縣視察的消息後,他立即馬不停蹄趕來。榮昌縣知縣對他說,寧大人輕裝簡從去了路孔寨。還說,喬甲長來報,寧徙是寧大人的女兒。他驚恐萬分。他聽說過鐵面無私的寧德功大人,擔心自己的官位不保,趕緊派心腹八百里加急去打點高升到京城任軍機大臣的老丈人趙宗,求取保護。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他不知寧大人是否會見他。寧徙肯定把他對她家做的惡事都對寧大人說了,自己將作何解釋?他六神無主,苦思解脫之法。想起父親的話,越狠之人才越得高升。事情已經如此,哼,無毒不丈夫。他寧德功女婿常維翰的把柄在自己手裡,他要是不仁就別怪我不義。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終於聽見腳步聲,老憨領了寧德功進門來。他趕緊跪拜:

“下官宣貴昌拜見寧大人!” “起來吧。”寧德功說,坐到椅子上。 老憨上了茶水,恨盯宣貴昌,各自出門,帶過屋門。 寧德功喝茶:“宣貴昌,你坐。” 宣貴昌戰戰兢兢坐下,掏手帕拭汗:“下官不知大人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 寧德功說:“這不怪你,我直接來了榮昌縣。”鷹隼般的眼睛蜇他一下。 宣貴昌冷汗直冒。 寧德功鬆了面皮:“奉聖上之命,我來過問一下'小榮煤窯'鬧事之事。” 宣貴昌強笑:“這事啊,已經平息了。” “那你還上折子?” “聖上最擔心聚眾鬧之事,在下不敢不報。” “乾隆盛世是不允許聚眾鬧事的,不過呢,林子大了啥鳥都有,國家大了這事也在所難免,關鍵是聚眾鬧事的起因。” “這……” “你有苦衷?” 宣貴昌硬著頭皮說:“是下官對下屬管束不嚴,才致使出了這事,下官已經嚴辦了那個貪贓枉法的下屬。” 寧德功矜持道:“這麼說,是你們官府惹的事了。” 宣貴昌只好應承:“是的,責任全在下官。” 寧德功道:“口說無憑,你把這事的前因後果書面寫出,簽名蓋章,附上所有相關材料呈報於我。” “下官遵命。”宣貴昌應道,心想,有得緩衝時間了,我且慢慢地寫,他若追問,我就說有些事還得查實,他這人最看重真憑實據。想著如何寫,還是擔心難過此關。欲將他女婿常維翰改名勇懷遠,是逃跑要犯的事說出來壓他,又沒敢,常維翰是功勳卓著的將軍,是先皇的侄女婿,他夫人泓玉是還健在的義親王的掌上明珠。且走一步算一步,哼,做事就是得狠,大不了來他個魚死網破。 “你去辦吧。”寧德功揮手。 “下官告退。”宣貴昌躬身退出屋外。 寧德功怒氣難消:“個混賬東西!”他已從女兒那裡知道了宣貴昌的所作所為,氣得七竅生煙。也了解了煤窯鬧事的前因後果,慶幸只傷了幾個窯工沒有死人。謀思如何人贓俱獲地查處宣貴昌,這傢伙實在太壞。使他惡恨的是,他不僅拋棄了被他誘騙的李慧賢,還多次欺辱寧徙想霸占寧徙。他也知道,宣貴昌是自己同僚趙宗的女婿,趙宗那個貪官定要護他,趙宗在朝廷還有後台蕭太傅。媽的,一群無德無能的狐朋狗黨,敗壞我大清國的蛀蟲。心裡窩火,怒容滿面。 女兒寧徙端了茶具進來:“爸爸,值不得跟這畜生慪氣,女兒來給您泡閩西的功夫茶。”父親與宣貴昌的對話她在門外已經聽到,擔心年高的父親動怒傷身。宣貴昌是趙宗的女婿,趙宗在朝廷有後台蕭太傅之事,父親已對她說了,她明白,要收拾這個壞蛋還得費些周折。她高興的是終於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父親。 看到女兒,寧德功怒氣頓消,笑道:“女兒,你會泡閩西的功夫茶,好呀,為父好久沒喝家鄉的功夫茶了。” 寧徙說:“是媽媽教我的。” 老憨端了個熱炭火爐進來:“爐子來囉。” 寧德功看噴吐火焰的炭爐,拍大腿說:“對的,做功夫茶就是得用這熱炭火爐,以免生火時有生爐子的氣味。泡茶的水就得用這種火爐來煮,炭要用松木炭或是雜木炭。” 老憨嘿嘿笑:“老太爺內行。”各自出門去。 寧徙說:“爸爸,人家就是這麼做的。”取出茶葉盒裡的茶葉放進一個紫砂陶壺裡,加水,放到炭爐上,“媽媽說,閩西的功夫茶考究,茶壺和茶杯都要用上釉的紫砂陶,砂鍋也可以。茶葉和水有講究。品茶呢,求的是香、清、甘、活,以活為上。水要用活水,山泉水最好,井水也可以。茶葉要正宗的。燒水得用文火,煮沸就好,久沸則不活。” “對對對,你媽說得在行。” 寧德功拈鬚笑,想起當年柳春為他做功夫茶的事來。那是個月朗星稀之夜,時任康熙皇帝貼身衛士的他潛入后宮與柳春幽會,是在她住的小屋裡。柳春害羞,顯得局促,就擺開棋盤與他下象棋,竟殺得難解難分,留下一局殘棋。柳春笑說,不下了,我給你做閩西的功夫茶。生炭爐燒水泡茶,邊沏茶邊說,沏茶講究低篩快篩,每杯不能一次篩滿,要輪翻同量地篩,兩個杯子裡的茶水就色味均勻。燭火映照著她那雙沏茶的手,如同一對展翅的飛燕。 “飛燕”飛到他跟前來了,“簌簌”的響聲中,一股濃香撲鼻。他順她那舞動的雙手上看,一雙水杏般的眼睛笑盯著他。他心弦發顫,噴吐粗氣,捏了她那手親吻,將她摟抱到懷裡…… “爸爸,可以了。”寧徙說。拎起紫砂陶壺,朝杯小如核桃的兩個茶杯裡篩茶,點水不漏,“喝'功夫茶'要先嗅其香,再噬其味。雖量少卻情義深重,比龍湖的湖水深,比後山的山石重。這是女兒孝敬爸爸的一片心。”將一個盛滿茶水的小茶杯遞給父親。 寧德功開懷笑,嗅茶,喝茶:“嗯,夠味兒!” 寧徙喝茶:“媽媽說,閩西人喝的茶葉種類多,泡茶方法各不一樣。閩西的上杭青茶就得在水沸時立馬衝沏,半發酵的鐵觀音和烏龍茶則要快衝快篩,慢了,就會過熟而有澀味兒。” “嗯,是這樣的,你泡這茶是青茶。” “爸爸很會品茶。” “女兒,你媽可是泡功夫茶的高手,喝了她泡的茶呀,嗨,三天三夜還嘴裡飄香。” “爸爸,您就只誇媽媽,女兒這茶呢?” “不錯,我女兒泡的茶也好。” 寧徙撒嬌:“我曉得,沒得媽媽泡的茶好。” 寧德功呵呵笑:“差不多,差不多。” 寧徙撅嘴。 寧德功就伸出大拇指:“比你媽泡得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嘛!哈哈!” 寧徙吃吃笑,笑出了眼淚。自幼沒能與父親在一起的她彷彿回到童年,她要在父親的身邊盡情撒歡:“爸爸,我曉得,您心裡還是喜歡媽媽泡的茶,不過是在誆哄女兒。” 寧德功見女兒流淚,百感交集,可苦了這孩子了,撫女兒的頭:“女兒,你和你媽泡的茶都好,你倆都是我最親最愛的人。”想到什麼,“啊,你媽還會下象棋,棋道可是老辣。嗨,我跟你媽還有局殘棋沒有下完。”津津樂道說那殘棋。 寧徙笑:“媽媽教過我下象棋的,可我更喜歡跟老郎中學醫道,象棋一直沒有學好。”說了治療老憨的瘧疾病和親家母的癔症等事情。 寧德功呵哈笑:“好,棋道乃紙上談兵,我女兒的醫道是治病救人呢!” 寧徙得意,為父親篩茶,父女倆的話匣子關不上。 寧德功感嘆:“真不想你是趙庚弟,不,是常光儒的生母。呃,那個趙書林是他的養父,你們兩家相處如何?” “我跟書林相處得很好。” “他姑媽趙秀祺也不錯。” 寧徙搖頭:“她呀,脾氣古怪得怕人。就是因為她,我們兩家曾一度是死對頭。唉,可憐她那侄孫女兒趙燕死得好慘。”說了前因後果,“後來,是因為光儒這我們兩家的連根苗,關係才好了些。說實話,我最討厭趙秀祺。” 寧德功聽了,唉唉發嘆,很感遺憾。心想,獨身至今的趙秀祺性情孤僻也是情有可原的。柳春已經過世,他那決心下了,得給一直等他的她以回報,娶她過門。他本想對女兒說這事的,不想女兒卻這樣看她:“女兒,為父……”欲言又止。寧徙笑:“爸爸,對女兒您還有啥話不可以講,咋吞吞吐吐的?”寧德功盯女兒,她跟自己一樣地心直口快:“行,為父就對你說。爸爸呢,也老了,得有個歸宿了。”寧徙說:“爸爸想告老還鄉了,好呀!就來我們這裡,女兒給您養老送終。”寧德功感動:“爸爸是很想跟你們在一起的,可又皇命在身。”試探道,“女兒,爸爸是想給你娶個後媽。”寧徙感到突然,理解說:“應該,應該的。媽媽早已過世,爸爸是得有個人陪在身邊了,媽媽的在天之靈是會贊同的。爸爸,你是看上哪個了吧?” “這,是,是看上個人。” “是哪個?女兒為您張羅。” “就是,就是你最討厭的趙秀祺。” 寧徙吃驚:“她?爸爸,她這人不行,絕對不行,您跟她在一起會受氣的!” 寧德功長嘆,就將他與趙秀祺的事詳細說了。 寧徙聽了,雙目晶瑩:“這樣子啊!不想爸爸和她還有這等經歷。女兒明白了……”依到父親懷裡落淚。人間這情這愛啊,拿命去換用苦去得,咳,古往今來皆是如此,自己與書林的情和愛又會是啥結果呢?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