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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九章冤家對頭喜結連理母子重逢痛不欲生

填四川 王雨 7114 2018-03-18
開春後,“趙家大院”的人就忙碌起趙庚弟的婚事來。趙庚弟踩著春天的響步在屋里屋外院內院外和大榮橋上走動,心裡揣著無數個小兔。 他從省城返家後,父親和姑婆都傷感,也欣慰。姑婆趙秀祺說:“庚弟啊,喬甲長來說了你被土匪綁架的事後,我和你爸爸都好著急。你爸爸冒死去了銅鼓山,見到了你表娘和表叔,才知道你去成都了,我們還是終日不安。”父親趙書林說:“兒子,你姑婆為此還大病一場。”他囁嚅說:“姑婆,爸爸,我沒有對你們說就私自去成都,我有錯,請您們原諒。”事情已經如此,早遲得讓他們知情,他原原本本說了去成都的因由,說了他與常光蓮的愛戀之情。父親聽後唉聲嘆氣,姑婆聽後怒火中燒:“庚弟,你是要氣死姑婆呀,你不立即去吏部註冊求取一官半職也還情有可原,你還可以去會試、殿試。可是你,竟然私自跟了仇家的人去成都,竟然敢跟仇家的女兒相好,你真是膽大妄為啊!唉,作孽呀,我趙家咋總出孽種啊。不行,這是絕對不行的!”他委屈不已:“姑婆,我喜歡光蓮,是真心喜歡!”姑婆七竅生煙:“庚弟,你糊塗,你這是在走趙燕的老路!”他執拗說:“姑婆,我已經這麼大了,該娶女人了,你如不答應我娶她,我就去問族長,看看族規裡有沒有男大不當婚的這條規矩!”姑婆道:“是的,族規裡是沒有這條規矩,可我們有家法,趙常兩家永不通婚。”他說:“這家法是您定的,不合理,我不從,死也不從!”姑婆呵斥:“你不從也得從!”他就不吃飯。姑婆最喜歡他最疼愛他,軟了話:“我的乖乖侄孫兒,聽姑婆的話,姑婆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漂亮女子。快吃飯,啊!”他鐵了心:“姑婆,我非她不娶,答應我我才吃飯。”倆人一番爭執,姑婆拿他沒辦法,把皮球扔給他父親:“書林,庚弟是你的兒子,家法和他這臭想法都擺在你的面前,你說句話。”父親犯難:“這,我,我聽姑媽的。”他急了,對父親瞠目:“爸,你咋就這麼軟弱,咋就不能為兒子的婚事做主!好嘛,你們不同意可以,我立馬離開這個家,我去常家當上門女婿!”隨即收拾衣物。姑婆面色發青:“庚弟,你這是要絕我趙家的後啊……”渾身哆嗦,說不出話來。父親急了,為姑媽搥背:“姑媽,你知道庚弟的脾氣的,就依從他吧……”

姑婆最終妥協,卻堅持開春之後再說此事,且必須按“問名、納彩、納吉、納徵、請期、親迎”的“六禮”程序進行。父親和他都同意。 堅強的姑婆淚目灼灼,又傷感起被迫當了土匪婆的趙玉霞來,哀嘆趙家怎麼這等不幸。父親也傷感。他盡心寬慰:“姑婆,爸爸,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們也不要過於憂傷,千萬要保重身體……” 過了父親和姑婆這一關,他快活無比,看見穿著一新的管家吳德貴帶了彩禮走上大榮橋,快步攆去:“吳管家,一大早就出門啊,還帶了彩禮。”吳德貴滿面堆笑:“小少爺是明知故問呢,我去為您求親呀!”本該父親去的,可姑婆不許父親去。他知道,這是“六禮”程序的第一道程序,謂之“問名”。他目送吳德貴走過大榮橋,見橋下那白銀石灘彷彿在對他微笑,更是快活。又看吳德貴,才看見父親在南橋頭下的河邊勾首踱步,遂轉身竊喜著回書屋去。

趙書林是在等吳德貴,見吳德貴走來,說:“這就去。” 吳德貴拱手:“少爺,德貴這就去,您還有啥吩咐?” 趙書林道:“也不曉得寧徙答不答應。” 吳德貴說:“我盡心盡力辦。” 趙書林欲言又止,揮手:“去吧,你去吧。” 吳德貴應諾,快步走去。 趙書林對多年的老管家吳德貴是放心的,他會盡心盡力的。不知咋的,他還是放心不下,生怕吳德貴把事情說僵了。聽兒子說要娶常家的女兒後,他開始一震,又釋然,這樣倒好,兩家的冤仇可解了。按照禮俗,應該是他這個當父親的去常家求親的,他好長時間沒跟寧徙見面了,這是個機會。可姑媽不讓他去,說是不許他去見那個騷女人。他不敢違背,只好由姑媽安排吳德貴去。也罷,一旦成了親家,不可能不見面。在大榮橋頭晨練和轉悠已成了他的習慣,他很想遇見寧徙說說話。有次晨練,他看見寧徙走過大榮橋,卻有老憨陪同。那一次,寧徙倒是獨自走過大榮橋,可他是在他家後屋的窗口看見的,沒能趕上。還有一次,也是寧徙獨自過大榮橋,而他又跟了姑媽在一起。他清楚,自己是放不下寧徙了,夫人石淑英去世後,他對她的感情越發強烈,卻只能強忍心底。女兒趙燕被無辜活埋使他傷透了心,他對和寧徙的事情更感茫然。姑媽、族長、家法、族規,彷彿天上那無情的銀河,永遠地將他和她分隔著。姑媽一直張羅為他再擇賢妻,他都以種種理由搪塞、推託。自己這一輩子也就這麼過了,他想。他萬沒有想到兒子會與常光蓮好,這女孩很不錯的,心裡得到慰藉,更對自己與寧徙的事情萬般失望,哪有父子都娶常家人的道理啊。

“觀人之氣色,解人之心惑,察面之虧盈,斷人之情緣……”那個穿麻布長衫的算命先生手執“看相算命”的旗幡念念有詞走來。 他跟上去,笑道:“好久不見先生了,今日好早!”掏出五個銅錢給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接過銅錢,擺開攤子,問:“喪事還是喜事?” 他道:“喜事。” 算命先生盯他,掐指道:“你家有喜。喜從悲來,悲中有喜,大悲大喜,大喜大悲。” 他哀嘆,可不,兒子庚弟是喜事而女兒趙燕則是悲事。細想後面的話,擔心又會有啥預想不到的風波。 算命先生道:“你多給了我三個銅錢,相公還可以再問。” 他就想起上次這算命先生對他說的“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磨難未了,情緣未盡。”的話來,問:“就問問我吧。”

“家財還是姻緣?” “這,都算算。” 算命先生乜他:“算一不算二。” 他道:“那就算姻緣。” 算命先生說:“把你的左手伸過來。” 男左女右,他伸出左手。 算命先生看他左手掌紋:“小指至食指下方這掌紋是天紋,乃是情感線。小指根部至情感線中間這道短紋是姻緣線。你這情感線由小指根彎曲伸向食指根,你的姻緣怕是有連番的挫折。” 他頷首。可不,自己與表妹趙玉霞的姻緣就至今遺恨在心,這次去銅鼓山找兒子,玉霞又對他落淚,指責孫亮壞了他倆的好事。與寧徙的感情呢,一直折磨著他。 算命先生說:“你這姻緣線呢,從小指根直指向情感線的中部以上,留下不盡的懸念,怕是好事多磨。” 他那心狂跳,好事多磨,說明他與寧徙還有戲,欲往下問。

“少爺,老夫人等您去用早膳!”丫環氣喘吁籲跑來。 他只好跟了丫環上橋回屋,心依舊怦怦跳,見橋下那白銀石灘彷彿在似笑非笑盯著他。 寧徙在院壩裡練纏絲拳,行拳如蠶之吐絲人之游泳,大圈小圈順逆纏繞,一招一式似行雲流水,剛柔相濟。心裡默念純陽六字道:殘,截,冷,彈,抖,鑽。喬甲長會這拳術,給她說,先前有個練纏絲拳的楊師傅去麵館吃麻辣面,吃得正香,有人試他功力,偷偷從他身後用棕繩緊勒他的頸子。可是,運足氣的他穩如泰山,出氣自如,繼續吃麵。人些感嘆,稱他為“楊鐵羅漢”。她就跟了喬甲長學練這借力打力的纏絲拳。收拳後,她到沙盆裡練指力,練一陣,取來塊木板,運足指力“呀!”地大叫,單指朝那木板戳去,木板便被戳穿。她會心一笑。傳來鳥鳴,一隻鳥兒飛到她身邊的雪鬆上。初看像烏鴉,細看這鳥尾長翅短,除腹、肩部外,通體呈藍綠色,鳴聲哄亮。心喜,原來是只喜鵲,莫非趙書林要來,心裡一陣狂跳。女兒光蓮對她說了,在趙庚弟的死活要求下,趙秀祺和趙書林都同意常趙兩家的這門親事了,只是要按“六禮”程序辦,那麼,趙書林必然要來求親。她這麼想時,有個人走進院壩來。

來人是趙家的管家吳德貴。 她不解,難道趙家有變?可光蓮對她說得真切,一開春,趙家就在忙碌起這門婚事來。她想明白了,定是趙秀祺不讓趙書林來而讓吳德貴來求婚。也罷,只要趙常兩家兒女結親,這冤家就成親家了。招呼吳德貴去堂屋裡坐,讓老憨泡來榮昌綠茶。 吳德貴拱手道:“常夫人,小的向您道喜了!” 她問:“喜從何來?” 吳德貴笑:“小的受我家老夫人和少爺所託,前來為我家小少爺趙庚弟向你家小姐常光蓮求親。” 寧徙矜持道:“讓你來求親,這不合禮數吧,該他趙書林來才是。” 吳德貴面掛難色:“這,這……” 屋柱後的常光蓮走出來,推搡寧徙:“媽,人家來人就是了,講究那麼多禮數做啥子嘛!” 寧徙盯女兒,伸手指刮臉:“看你急的,不知羞。”

常光蓮紅了滿臉,跑走。 吳德貴送上紅布禮包:“常夫人,這裡頭裝的是我家少爺給常家的見面禮。”打開紅布包,裡面是一包銀子。 寧徙將銀子交給老憨入賬,對吳德貴道:“既然你們趙家這麼有誠意,我們兩家的兒女又真心相愛,我就同意這門親事了。” 吳德貴如釋重負:“謝謝常夫人,小的這就轉去回話!”起身告辭。

寧徙在院壩裡練纏絲拳,行拳如蠶之吐絲人之游泳,大圈小圈順逆纏繞,一招一式似行雲流水,剛柔相濟。
吳德貴走後的第二天,喬甲長登門了,笑聲山響:“寧徙,祝賀祝賀,我老喬前來道喜囉!”寧徙笑道:“喬甲長,這才'問名'呢。”喬甲長說:“我是跟著來'納彩'的呀,哈哈,趙家託我當紅媒。”寧徙笑道:“喬甲長做大媒,我家光蓮的面子好大。”讓老憨給了喬甲長一張銀票,“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喬甲長揣了銀票,笑說:“我們這裡呢,'納彩'又稱'過庚',是男方請媒人到女家說親並過庚,我得要了解一下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寧徙說:“孩子們是您看著長大的,您最清楚不過。”喬甲長道:“那倒是,不過這程序是不可少的。”說了趙庚弟的生辰八字,寧徙就說了常光蓮的生辰八字。

喬甲長走後,過了幾天,吳德貴又來了,說:“常夫人,我來'納吉',來送彩禮、交換庚書。”指身後下人挑來的幾擔彩禮,“請常夫人過目。”寧徙讓老憨收下,安排下人們用膳。吳德貴掏出兩份婚約:“這是兩份庚書,就是婚約。這一份我家小少爺的父親已經簽了名,請常夫人過目。這一份呢,請您簽名。”寧徙看趙書林流利的簽名,心裡發熱,在另一份婚約上簽了名。吳德貴道:“常夫人,下一個程序是'請期'。我家老夫人查了青龍、天德、玉堂、司命、明堂、金匱六神所在的黃道吉日,定於下月初六成親。我家老夫人說,擇吉日結婚可百事順利、千兇得避、萬事吉祥。”寧徙笑說:“就按你家老夫人的意思辦,六六大順嘛。”吳德貴笑圓了臉:“常夫人辦事痛快!”想起什麼,“啊,我家老夫人說,'六禮'程序只剩下'接親'了,說是萬不可馬虎。屆時,我們趙家要備彩轎來常家迎娶新娘,之後是拜天地、父母,夫妻對拜,入洞房行合卺禮,一件都不能少。”寧徙點頭:“那是。”吳德貴說:“我家老夫人還說,婚禮當夜要大宴賓客,要鬧房。三天后,要拜祖宗,是為'廟見'。新郎、新娘還要相偕來常家拜祖宗,是為'回門'。至此,婚禮才成。”寧徙笑:“要得,就恁麼辦。”

時光如箭,日月如梭,轉眼到了拜堂這天。穿嶄新長袍馬褂佩大紅花的趙庚弟騎高頭大馬,在迎親隊伍的簇擁下在喜慶的鼓樂聲中來到“常家土樓”的院門前,放下了花轎。穿著一新的桃子和丫環們扶了蓋紅布頭穿自製綾羅綢緞禮裝的常光蓮出門來。趙庚弟就上前抱新娘上轎。吳德貴大聲吆喝:“起轎囉!”鼓樂大起,鞭炮齊鳴,笑聲四起。跟在女兒身後的寧徙鼻頭髮酸,女兒就要離開這個家離開自己了。 “趙家大院”的大門外一派喜色,站滿了迎親的圍觀的大人和小孩。花轎來時,鼓樂、鞭炮齊鳴,小孩們嘻哈笑鬧,大人們指指點點議論、讚歎,路孔寨老街少有地這般熱鬧。 “趙家大院”的院壩裡擺了幾十桌酒席,坐滿了前來祝賀的親朋好友、當地住民和外省來的移民。

新郎新娘拜堂後入洞房後,趙庚弟出來挨個兒敬酒,最先向趙秀祺敬酒,難得一笑的趙秀祺啟齒笑,笑裡有苦澀。 趙庚弟酒量不大,喝高了,他向常光聖敬酒時,常光聖要他這個舉人吟詩。他呵哈笑:“小菜一碟!”吟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都叫好。常光聖喊:“姐夫,再來一段!”眾人跟了起哄。趙秀祺抽水煙笑,為滿腹詩文的侄孫兒高興,挨她坐的趙書林和寧徙都笑。趙庚弟更來勁,連吟了幾首唐詩,仍不過癮,接著吟誦: 引來陣陣喝彩和掌聲。寧徙也鼓掌,一悸,啊,這是常家來川時暗定的認祖詩,他怎麼會一字不漏地吟誦。細想趙庚弟的生辰八字,他長光蓮四歲。問身邊的趙書林:“趙公子,庚弟看不出來有二十五歲了呢。”趙書林笑道:“你曉得的,庚弟是我買來的,當時他五歲,現在應該是二十二歲。他去考舉人時,姑媽讓多報了三歲,說是怕太小了當不上官。”寧徙心想,我那被飛人搶去的常光儒就是二十二歲!又問:“當年賣他那人是啥子模樣?”趙書林喝口酒:“記不清了,好像是個白頭髮的女人,要了我五錠銀子。”寧徙震驚,難道會是光儒,又喜又急又驚恐,藉故去方便一下,獨自偷偷去了新房,對坐在床沿的蓋紅布頭的常光蓮耳語。常光蓮羞紅了臉:“媽,人家跟他連嘴也沒有親一口呢!”寧徙問:“真的?”常光蓮說:“真的!”寧徙心裡穩實了些:“光蓮,我看庚弟是喝醉了,你們可千萬別做那事兒,否則對孩子不利。你呢,給他背上刮刮痧,可以解酒。”常光蓮笑:“真的?”“真的。”寧徙是編的話,說完,各自出門回到坐席。 酩酊大醉的趙庚弟是被兩個丫環扶回洞房的,常光蓮只好自己掀了蓋頭,扶趙庚弟躺到喜床上。丫環出門後,她關死了房門。 寧徙擔心地跟來,在門外躑躅,心裡七上八下。過了一陣,她對了屋窗喊:“光蓮,光蓮,你出來一下!”常光蓮出門來:“媽,人家正在給他刮痧呢。”寧徙道:“咋樣,刮紅沒得?”常光蓮說:“刮紅了,他那背脊的胎記我沒敢刮。”寧徙的心欲蹦出胸膛,認兒子心切,推門進去,見醉撲喜床的趙庚弟的背脊被刮得紫紅,看見了那塊她熟悉的胎記,急問:“光蓮,他有沒有長命鎖?”常光蓮說:“沒見他戴過。”寧徙說:“找找,會有長命鎖的,可求得一生平安吉祥。”常光蓮就翻箱倒櫃找,寧徙也幫著找。常光蓮說:“媽,你咋也信這些。”寧徙道:“媽還不是為你倆著想。”常光蓮從箱底尋出塊長命鎖,寧徙立即奪過看,淚水下落。這長命鎖很舊了,她最熟悉不過,那上面分明寫著常家的認祖詩。常光蓮看母親:“媽,你怎麼了?”寧徙哭出聲來:“啊,光儒,我可憐的兒子……”常光蓮懵了:“媽,你是不是喝醉了?”寧徙搖頭:“光蓮,媽沒醉,媽清醒得很。光蓮,他,他就是你那失散多年的大哥常光儒!”常光蓮搖頭,心想,媽媽一定是喝醉了。 “女兒,自從你和你光聖弟懂事起,媽就要你們牢記我家的認祖詩的。”寧徙說。常光蓮點頭。 “你給媽背誦一遍。”常光蓮就一字不漏背誦。寧徙將那長命鎖遞給常光蓮:“你再按這長命鎖上寫的念一遍。”常光蓮照長命鎖上寫的詩念,吃驚不已,啊,他怎麼也有這首詩!媽媽說過,這是常家暗定的認祖詩。剛才,趙庚弟吟誦這詩時,她正給趕來祝賀的傅盛才伯伯敬酒,沒有聽清:“媽,就憑這也不能斷定他就是我大哥呀?”寧徙就說了趙庚弟姑婆虛報了三歲的事,說了飛人和白髮女的事,說了他這個哥哥常光儒背脊上有塊胎記的事,說了家傳的認祖詩的事。常光蓮明白了,血液上湧,驚駭哀叫:“啊,這是怎麼回事兒啊,天哪……”跑出洞房,失聲痛哭。寧徙趕緊跟出,帶過了房門。 常光蓮的哭喊聲引來了趙秀祺、趙書林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啥事。桃子上前寬慰常光蓮。趙秀祺盯常光蓮,沉臉道:“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倒在洞房門外哭,太不像話了!”寧徙雙目噙淚,說:“老夫人,趙公子,我有天大的事情要對你們說,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三人到了後堂,寧徙一五一十說了事情的原委。趙書林聽了呆若木雞。一向強硬的趙秀祺突然蔫軟,她和書林都聽庚弟說過,他從小是在大山里長大的,看來寧徙沒有說謊。寧徙叫來老憨,對他耳語,老憨立即騎馬趕回“常家土樓”。後半夜,滿頭大汗的老憨進門來,遵寧徙叮囑,他取來了繡有“常光儒”三個字的小兒背心。趙秀祺看這背心,惱怒也慶幸,還好,倘若木已成舟則會鬧出天大的笑話和遺恨。她本來就是迫於無奈才同意這門親事的,搥胸落淚:“老天爺耶,庚弟是我趙家唯一傳後的希望,你咋這麼對待我趙家啊……”趙書林無聲淌淚,咳,喜事轉眼間變成了愁事。寧徙淚水滿面,終於找到兒子了,他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啊! 燭油流淌,三人的淚水都流盡。都同意這樁婚事作罷,自然說到趙庚弟的歸宿。趙秀祺態度強硬,趙庚弟是趙家撫養大的,他是趙家的人。趙書林也不同意寧徙領走他萬般疼愛的長子。寧徙執意要贖回親生兒子,就是傾家蕩產也心甘情願,祈求趙家看在他們母子的骨肉情上,答應她的請求。 雙方爭執不下。 趙秀祺抽著水煙,嘆道:“寧徙,我也老了,失去賢妻的書林膝下只剩下趙鶯了,我們趙家就指盼庚弟傳宗接代。我呢,也是個女人,也體諒親生兒子對於你的重要,可你也要體諒我們,庚弟畢竟是我和書林一手帶大的,就是養個小貓小狗,這麼多年了,也會有至深感情的。庚弟是斷不能也不會離開我家的,你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吧,我們是決不同意你把他贖走的。”寧徙聽著,苦淚酸淚往肚子裡咽,她和夫君都發誓要找到光儒,她苦苦尋找二十一年了,終於找到了,卻是趙家的人。贖不回兒子她於心不甘,也對不起至今生死不明的維翰。門“咣當”開了,酒醒後的趙庚弟撲進門來,他身後跟著哭腫了雙眼的常光蓮。 光蓮已經把事情對他說了,他頓感天旋地轉。五歲時的事情他還依稀記得,他是生長在大山里的,稱呼那飛人和白髮女為爸爸媽媽,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他倆的親生骨肉,知道自己是被現在的爸爸趙書林買來的,趙家上下都視他為掌上明珠。他曾經千聲萬遍呼喚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想去尋找他們,卻又擔心養父母和姑婆傷心。他萬沒有想到,自己愛戀的常光蓮是他的親妹妹,常光聖是他的親弟弟,寧徙是他的親媽媽。這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他難以承受! “姑婆,爸爸,這一切是真的嗎?”趙庚弟跪到姑婆和父親跟前。 姑婆和父親都含淚點頭。 趙庚弟又跪到寧徙跟前,嘴唇翕動,淚光閃閃。 寧徙淚如泉湧,摟他到懷裡:“常光儒,光儒,我可憐的兒子!”將那件小兒背心給他,“兒子,你看,這就是媽媽當年給你繡的名字。” 趙庚弟拿著這他依稀可辨的小兒背心,淚眼矇蒙看背心上繡的“常光儒”三個字,傷感得說不出話來。

寧徙淚如泉湧,摟他到懷裡:“常光儒,光儒,我可憐的兒子!”將那件小兒背心給他,“兒子,你看,這就是媽媽當年給你繡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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