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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八章李忠信出走

填四川 张泽 10679 2018-03-18
李忠信看到哥哥做了千總,風風光光回到東溪場,非常高興,有空就往大雄寶殿跑,可是,李忠貴很忙,沒有多少空閒時間陪弟弟玩,讓李忠信有些失望。他很想母親,知道母親病得很重,想到綦江縣城看望,不過,綦江縣城太遠了,要走大半天路,不能經常去。李忠信在家裡只有和瑛子妹妹合得來,父親李仁洪忙完地里活接著忙家里活,很少有一點空閒,一天同他說不上幾句話,繼母劉召兒雖然經常在家,李忠信不想同她說話,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有了繼母,他們會有一個十分幸福的家,母親會和父親一起,還有姐姐、哥哥。李忠信非常想念在麻城時一家人親親熱熱在一起的情景,陳伯伯經常到家裡看望,他和哥哥上學堂讀書。進四川的路上,一家人被無情的江水沖散了,他碰巧遇到了父親,被帶到東溪種莊稼,在尚書坪青杠林中養山蠶,很少看到母親、哥哥和姐姐了,幸好有一個十分懂事的小妹。瑛子天真活潑,善解人意,兩個人在一起相處得很好。忠信遇到煩惱的事,瑛子會跑到跟前,緊挨著他坐著,說笑話給他聽,有時候還唱歌。瑛子唱的歌十分好聽,清脆悅耳,聽了妹妹唱的歌,李忠信心裡的煩惱全都沒有了。看到哥哥笑了,瑛子也會笑得十分開心。李忠信喜歡瑛子,常常想,如果瑛子不是自己的妹妹該有多麼好啊,他會把瑛子娶做媳婦,恩恩愛愛過一輩子,永遠看著她笑,聽她唱歌。李忠信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瑛子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們永遠不可能成為夫妻。瑛子也十分喜歡忠信哥哥,有時候,姑娘心裡也覺得李忠信不是哥哥,是情投意合的情人。瑛子常常被自己奇怪的想法羞紅了臉,她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是,有時候腦子不聽話,偏偏把自己和哥哥朝男女情愛上想。

李忠信和瑛子的親親熱熱引起了李仁洪和劉召兒的憂慮,兄妹倆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過分親熱讓外人看見會說閒話,如果兩個孩子不懂事,做出了有悖倫理的事,會成為李家的天大恥辱。 一天傍晚,李忠信和瑛子在院壩裡擺龍門陣,兄妹倆挨得很近,哥哥坐在黃葛樹下石墩上,妹妹坐在旁邊,仰著臉望著李忠信。兩兄妹說得正親熱,李仁洪回家看見了,皺起了眉頭,大聲叫回了瑛子。 李仁洪和劉召兒商量給李忠信找一個媳婦,娶了親,有女人管著,父母可以放心了。他們託了媒人,一天,媒人帶來了一個姑娘,力氣大得像男人,可是長得不好看,黑黑的,臉上有一個很大的黑痣。李仁洪夫妻十分滿意,他們覺得,莊稼戶娶媳婦,只要女人有力氣,肯幹活就行了。碰巧李忠信不在家,李仁洪夫妻十分熱情地弄了酒菜招待媒人和姑娘,一口承認了婚事,和媒人商量了下聘禮迎娶的事。瑛子看到媒人帶著一個姑娘到家裡,猜著是給哥哥說媳婦,不知什麼原因,她不願意哥哥過早娶媳婦,裝著到房里送茶水,偷聽父親、母親和媒人的說話,聽到父母訂下了交換聘禮迎娶的日子,心裡很不滿意父母一手包辦給哥哥娶媳婦。媒人帶著姑娘走了,父親、母親叫她吃飯不吃,叫她幹活也不干,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院壩等李忠信回來,急著要把父母包辦娶媳婦的事告訴哥哥。天黑了,屋外起了風,呼呼呼,吹得黃葛樹葉子“嘩嘩”響,瑛子仍然坐在院壩等哥哥,終於,李忠信回來了,瑛子攔住了哥哥,把白天媒人帶著姑娘來說媒的事講了,還添油加醋地說:“媒婆帶來的姑娘醜死了,手臂粗得像樹幹,臉上黑得像鍋底,一點也配不上哥哥。”

李忠信滿不在乎地說:“娶媳婦是我的事,爸爸、媽媽不能強迫,現在我不想娶媳婦,不要那個女人。” 瑛子十分著急地說:“忠信哥哥,爸爸和媽媽已經答應了婚事,還訂下了交換聘禮和迎娶的時間,要強迫你娶了那個醜女人。” 李忠信態度十分堅決地說:“爸爸媽媽要強迫我娶媳婦,我就離開李家,跟著哥哥去投軍。” 瑛子搖著腦袋說:“忠信哥哥,你不能去投軍,你走了,我想你的時候見不到人,要愁死的,爸爸媽媽要強迫你娶媳婦,你就逃出去,我悄悄給你送飯。” 兄妹倆擺談了很久,商量了抗婚的辦法。回到家裡,李仁洪和劉召兒已經睡了,兄妹倆悄悄睡了覺。 第二天吃了早飯,李忠信又要出門去找哥哥。李仁洪叫住了他,講了娶媳婦的事。李忠信搖著頭大聲說:“爸爸,我不想娶媳婦,我聽瑛妹說了,昨天媒人帶來一個醜女人,我不娶醜女人。”

李仁洪大聲說:“兒女婚事,父母操辦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再說,莊稼人娶媳婦是乾活的,醜和美都是女人,都會生孩子傳宗接代。” 李忠信頂撞說:“我要跟著哥哥投軍,不種莊稼,不要力氣大的醜女人。” 李仁洪著急了,說:“忠信,我昨天已經答應了婚事,訂好了迎娶的日期,聽爸爸和媽媽的話,我們只有你一個兒子,將來我老了,坡上的田靠你種,青杠林裡的山蠶靠你養,不找一個力氣大能幹活的媳婦,找一個長得好看,不會幹活的,將來累死你。” 李忠信反駁說:“在麻城,陳伯伯送我與忠貴哥哥去學堂讀書,到了四川,你不要我讀書,讓我和你一起種莊稼,要是我進學堂讀書,也會跟哥哥一樣考個頭名秀才,我不能聽你的,娶一個醜八怪當媳婦。”

劉召兒聽見丈夫和兒子爭執起來,走過來好心勸說:“忠信,爸爸是好意,女人不能只看長相,要看能不能幹活,俗話說'好看不中用',昨天媒人帶來的姑娘很會幹活,將來一定是你的好幫手。” 李忠信搖著頭說:“媽媽,不管你們是好意歹意,我現在不娶媳婦,不要媳婦,等到我想娶媳婦的時候,我會自己找,不用爸爸和媽媽操心。” 李仁洪氣紅了臉,大聲說:“反了,竟然敢違背父母之命,不娶父母應允的女人。”他高高揚起手,要打兒子,可是,手舉到空中停住了,李仁洪想起當年一巴掌打跑了李忠貴,至今仍然沒有臉面去認兒子,如果一巴掌再打跑了李忠信,他就沒有兒子了。李仁洪跟著“八大王”離開家二十年,沒有好好照顧兒女,他在兒女們面前有愧。可是,李忠信不娶媳婦,和同父異母的妹妹親親熱熱,李仁洪絕不能由著李忠信的性子來。

李仁洪放下了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忠信,爸爸要你娶媳婦,完全是為了你好,兒呀,你怎麼不懂父親的心呢,昨天媒人來提說的姑娘,你願娶要娶,不願娶也要娶,今天不要出去幹活了,在家裡好好想一想。” 李仁洪把兒子鎖在了家裡,不讓他出門了。李忠信想到父親強迫他娶一個醜女人做媳婦,越想越恨,決心逃出家,到大雄寶殿找哥哥,或者跑到綦江縣城找母親,李忠信知道母親疼愛自己,一定不會強迫他娶醜女人當媳婦,可是,門鎖著,逃不出去。李忠信正在著急,門外響起了瑛子的聲音:“哥哥,爸爸和媽媽都出門了,我幫你逃出來,好嗎?” 李忠信高興了,大聲說:“瑛子妹妹,我一定要逃出去,快點想辦法。” 瑛子說:“門鎖得很牢,弄不開,忠信哥哥,怎麼辦?”

李忠信望見了牆上的窗戶,窗戶不高,雖然插著窗栓,窗內窗外的拴子都拔掉,就能把窗戶打開,輕聲說:“瑛子妹妹,快拔掉窗栓,把窗戶打開,我從窗戶逃出去。” 瑛子到了後牆窗子下面,兄妹倆齊心合力把窗戶打開了,李忠信爬出了窗子,拍著身上的土說:“瑛子妹妹,我要走了,你在家裡好好照顧爸爸和媽媽。” 瑛子噘起嘴說:“不,我不要你走遠,就在東溪場附近躲幾天,等爸爸媽媽回心轉意就回來,我天天偷著給你送飯。” 李忠信點了點頭,答應了妹妹。 李忠信和瑛子妹妹約好偷著見面的地點和時間,依依不捨分開了,李忠信離家出走了。他爬上金銀洞旁邊的山坡,到大雄寶殿找忠貴哥哥,可是沒有人,衙役講李忠貴回縣城和翁縣令商量事情去了。李忠信想找陳伯伯,陳雄義回魚沱山辦事了。李忠信一個親人也沒有找到,他有一些失望,想到綦江縣城去找媽媽,可是,想起了和瑛子妹妹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如果去了綦江縣城,不能按照約定的時間去和瑛子妹妹見面,妹妹一定會非常著急,李忠信不能讓瑛子妹妹為自己著急上火,不能丟下瑛子妹妹獨自到縣城找媽媽,他打消了去綦江的念頭,離開了大雄寶殿,順著廟旁一條山路走,山路旁邊有一條小溪,溪水清清的,水里游著小魚和螃蟹。李忠信閒著沒有事情幹,在小溪里捉了一會兒螃蟹,煩了,在小溪邊草坡上躺下曬起太陽來。

李仁洪和劉召兒回到家裡,發現李忠信不見了,十分著急,詢問女兒,瑛子搖著頭一問三不知。李仁洪擔心兒子離開家不回來了,心裡彷彿有一窩螞蟻在咬,他後悔不該把兒子鎖在家裡,責備自己性子太急,沒有很好講道理給李忠信聽,兒子不願娶一個醜女人當媳婦,就托媒人另外找一個好看的姑娘,隨了李忠信的心願。李仁洪叫上妻子到東溪場上找兒子,找遍了大街小巷,沒有看見李忠信的影子。李仁洪到了大雄寶殿,想找李忠貴詢問弟弟來過沒有,沒有找到李忠貴,聽守候在廟裡的衙役講,李忠信來過,也在找李忠貴,沒有找到人就走了。李仁洪十分焦急,和劉召兒一起繼續尋找,中午沒有吃飯,晚飯也沒有心情吃,兩條腿跑得走不動路了,可是,仍然掙扎著四處尋找兒子。

李忠信躺在草坡上睡覺,太陽偏西了,肚子餓得咕咕叫,撈起褲腳,在小溪里抓了幾個螃蟹,去掉殼生吃了,捧起溪水喝了一陣,肚子裡灌滿了水,不餓了。等到天黑了,悄悄回了東溪場,來到和瑛子妹妹約好的地方,李忠信爬上了一棵黃葛樹,躲在樹叢中等著瑛子妹妹。 瑛子看到爸爸和媽媽到處尋找哥哥,兩頓飯都沒有吃好,愁眉苦臉,唉聲嘆氣,覺得爸爸和媽媽十分可憐,很想講出忠信哥哥的下落,讓爸爸和媽媽放心,可是想到如果找回了哥哥,爸爸和媽媽要強迫哥哥娶醜女做媳婦,瑛子不敢說出李忠信的下落了。天黑了,爸爸和媽媽出門繼續尋找李忠信去了,瑛子偷偷盛了飯菜,用一個竹籃子提著,從後門離開了家,順著山道來到和李忠信約定的大黃葛樹下。四處張望,沒有看到忠信哥哥,瑛子十分著急,輕聲喊:“忠信哥哥,你在哪兒?快出來。”黃葛樹上有了響聲,瑛子抬起頭,看到樹上有黑影在動,李忠信從樹上跳下來了。

瑛子輕聲埋怨說:“忠信哥哥,你怎麼躲到樹上了,嚇死我了。” 李忠信笑著說:“樹上沒有人看見,爸爸、媽媽從樹下過,也不會知道我躲在樹上,找不到我。” 瑛子拉著哥哥在黃葛樹下坐下,把竹籃子遞給了李忠信,關心地問:“忠信哥哥,你到大雄寶殿找到忠貴哥哥沒有,一整天哪裡去了?爸爸、媽媽到處找不到。” 李忠信拿起飯碗盛了飯,大口大口吃起來,說:“忠貴哥哥到縣城去了,沒有找到,陳伯伯也沒有人影。” 瑛子說:“忠信哥哥,你沒有找到忠貴哥哥,沒有地方吃飯,一定餓壞了。” 李忠信十分感謝妹妹的關心,說:“我不餓,我捉小河裡的螃蟹吃,不餓。” 瑛子把頭輕輕靠在李忠信的肩上,嘆了一口氣說:“爸爸媽媽找不到你,急壞了,中午晚上都沒有吃飯。”

李忠信也有一些心痛父母,說:“我回家吧,免得爸爸媽媽擔心。” 瑛子輕聲說:“哥哥,你不能回去,不能答應爸爸媽媽娶醜女人當媳婦,爸爸媽媽退了醜女人的婚事,你才回到家裡去。” 李忠信有些疑惑地說:“要是爸爸和媽媽不退婚事呢?” 瑛子輕輕地笑了,說:“忠信哥哥,爸爸媽媽會退掉醜女人的,他們不能沒有兒子,只要你堅持不回家,爸爸媽媽就會退掉婚事。” 李忠信說:“妹妹,我聽你的,明天我再去找忠貴哥哥。” 夜深了,風輕輕吹來,帶來陣陣涼意,瑛子把身體往李忠信身上靠了靠,兩個人挨得更緊了。 瑛子輕聲說:“忠信哥哥,要是我們兩個不是兄妹該有多好啊!” 李忠信明白妹妹的心意,安慰說:“瑛子妹妹,你是一個好人,聰明能幹,長得好看,將來一定會找一個比哥哥強的好男子。” 瑛子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她覺得,東溪場上的年輕男人,沒有一個比得上忠信哥哥。她害怕太晚了不回家爸爸和媽媽著急,依依不捨地提著空籃子回去了。 李忠信想著娶媳婦的事,心裡煩,在黃葛樹下坐了一會,風吹得更大,他準備回到大雄寶殿睡覺,廟裡的衙役都知道李忠貴是他的哥哥,即使千總爺不在,李忠信也能在廟裡睡覺休息。 忽然,遠處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李忠信以為瑛子妹妹又回來了,正要開口喊,聽出腳步聲不對,是兩個人在走路,而且走得很急,腳步很輕。 李忠信又爬上了黃葛樹,睜大了眼睛盯著樹下的小路,想看清楚什麼人半夜趕路。 兩個黑影來到了黃葛樹下,一個粗喉嚨壓低聲音說:“老么,累了,歇一會兒吧。” 黑影坐在黃葛樹下休息了。李忠信在樹上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沒有弄出聲響。 老么嘆了一口氣說:“大哥,姓李的帶著衙役住在東溪場上不走了,街上貼著捉拿你的海捕文書,我們要在荒廟裡藏到哪一天?” 大哥粗著喉嚨安慰說:“老么,不要著急,李千總是軍營裡的人,不會長呆在東溪場不走,縣衙門有黃老闆的人,也許用不了多久,姓李的走了,東溪場仍然是我們的天下。” 李忠信在樹上驚呆了,樹下的兩個人是強盜,是小鐵匠和忠貴哥哥在東溪場搜尋了很久沒有找到的強盜。李忠信很想飛身跳下樹,擒住兩個萬惡的強盜,可是不行,他只有一個人,而且不會武功,強盜凶狠殘暴,跳下樹是綿羊跳進老虎口,不但擒不住強盜,還要被強盜傷害。可是,不能眼睜睜看著兩個強盜在自己眼皮底下溜掉,李忠信用心聽著樹底下強盜說的話。 大哥的粗喉嚨又響起了:“老么,只要姓李的離開了東溪,其他人就好對付了,前一次那個假裝磨剪子的人,不是被你的馬蜂蟄得掉進了池塘!” 老么低聲說:“大哥,我聽你的,不管走到哪裡,我都跟著你。” 兩個強盜站起身走了。李忠信下了黃葛樹,悄悄尾隨在後面,他想探出強盜藏身的地方,然後報告給忠貴哥哥,抓住兩個害人的強盜。他不敢靠得太近,害怕被強盜發覺,幸好已經是深夜,走在山道上的強盜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人在後面盯梢,大搖大擺在山道上走著。李忠信跟在後面,強盜走得快,他氣喘吁籲大步才能跟上。忽然,一腳踩滑了,腳歪了一下,扭傷了,走起路來刺骨鑽心一樣疼痛。李忠信咬著牙忍住,繼續在強盜後面跟踪。他不知走了多少路,看看周圍黑黢黢的山形,仔細辨認,知道跟踪兩個強盜進了牛心山。山路難走了,他努力跟在兩個強盜後面,走著走著,前面沒有了強盜的踪影。李忠信非常失望,他想起強盜曾在黃葛樹下說過“藏在荒廟裡”,猜出強盜的老窩一定在附近。李忠信仔細辨認周圍的地形,記在了腦子裡,回過身往東溪場跑,他要把強盜窩子的地點告訴忠貴哥哥或小鐵匠。 李忠信的腳扭傷了,一陣一陣痛得厲害,他咬著牙忍著痛,掙扎著回到了東溪場,到了大雄寶殿門口,“咚咚咚”擂響了大門。普慧大師正睡得香甜,聽見大門被敲得打雷一樣響,趕忙起身開了門,看見李忠信站在門外,非常奇怪地問:“忠信,半夜來到寺廟敲門,你要找誰?” 李忠信心裡著急,大聲說:“大師,快讓我進去叫起小鐵匠,我找到強盜藏身的地方了,告訴羅錘快派人去抓。” 普慧大師聽說找到了強盜藏身的地方,不敢耽誤,忙讓李忠信進了廟,帶路來到小鐵匠、姜東以及衙役住的後殿。小鐵匠睡夢中被喊醒,聽說有了強盜的線索,睡意沒有了,翻身起了床,大聲問:“忠信兄弟,你真的看見兩個強盜往牛心山去了?” 李忠信十分肯定地說:“我跟著強盜進了牛心山,不見了踪影,不過,我聽見兩個強盜講話,他們藏在牛心山一個荒廟裡。” 小鐵匠性子急,叫上姜東要到牛心山抓強盜。普慧大師攔住了,大師建議說:“牛心山有幾個荒廟,你們不知道強盜藏在哪一個廟裡,冒冒失失驚動了強盜,轉移了藏身的地點,以後就更不容易找到了,不如等到天亮,裝做到牛心山採山貨,到山上的幾個荒廟搜查,強盜藏身的地方一定會留下痕跡,找准了強盜藏身的地方,晚上帶著人埋伏在四周,等著強盜進廟休息,衝進去甕中捉鱉。” 姜東覺得普慧大師說得十分有理,大聲說:“對,鐵匠大哥,我們就照大師說的辦。” 小鐵匠很想馬上抓住強盜,審清私錢案,給周老闆洗清冤枉,可是也知道強盜頭子王禿子老奸巨猾,稍有不慎,就會竹籃子打水空忙一場,聽從了普慧大師的安排,把李忠信留在了廟裡。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小鐵匠和姜東、李忠信裝成進山採山貨的,害怕人多打草驚蛇,嚇跑了強盜頭子,沒有帶上衙役一起進山。 李忠信走在前邊,一面走一面回憶晚上走過的山路,扭傷的腳腫了,走起路來很痛,小鐵匠在山路旁邊采了一些醫治扭傷的草藥,放進嘴裡嚼爛了敷在李忠信扭傷的腳上,果然,李忠信的腳不痛了,他加快了步子,帶著小鐵匠、姜東順著崎嶇的山道往牛心山走去。 牛心山上有三個荒廟,一個是福林山強盜當年舉辦強盜宴的地方,小鐵匠曾經跟著師父到過廟裡,三個人先到了這座廟,廟裡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大門上有一張蜘蛛織成的大網,小鐵匠推開廟門,看到院子里長了半人高的野草,一隻野兔子從草叢中竄過,飛快地跑走了。三個人小心翼翼地進了廟,神像身上、神颱上落滿了厚厚的灰塵,不像有人在廟裡住過。小鐵匠和姜東搜遍了荒廟每一個角落,沒有發現人來過的痕跡,斷定強盜頭子躲藏的不是這個廟。三個人翻過一個山崗,穿過一片密密的樹林,來到另外一個荒廟,同樣,廟裡沒有人來過的痕跡,剩下的一個荒廟在牛心山頂一片密林裡,李忠信、小鐵匠、姜東順著山路爬上山頂,李忠信仔細觀察周圍的山形,終於回憶起來了,晚上跟踪兩個強盜來過,在附近不見了強盜的踪跡,他告訴了小鐵匠和姜東,三個人都猜想強盜藏身的就是密林中的荒廟,更加小心翼翼,害怕留下痕跡被強盜發現。三個人踏著林中厚厚的落葉到了荒涼的小廟前,廟前台階青苔上有模糊的腳印,最近有人到過廟裡,三個人不敢在青苔上踩過,怕留下新的腳印被強盜發覺。小廟院牆邊有一棵大松樹,姜東爬上了大松樹,把李忠信、小鐵匠也拉上了大松樹,三個人在樹上觀察小廟,看到院裡的野草被人踩出了一條道,有人走過的痕跡,小鐵匠要從樹上跳進院牆仔細察看,姜東攔住了,他擔心強盜發現其他人進過小廟,提高警惕,放棄了藏身的地方,辛苦和勞累就成了一場空。 終於找到強盜藏身的地方,三個人都很高興,決定留下一個人藏在大松樹上監視小廟,另外兩人回東溪場帶來衙役埋伏在小廟周圍,強盜回到廟裡休息時四麵包圍捉住。小鐵匠自告奮勇留下來監視小廟,姜東擔心他毛手毛腳,性子急躁,不小心驚動了強盜,建議小鐵匠和李忠信回東溪場,他留下監視小廟,小鐵匠同意了。 小鐵匠和李忠信回到東溪已經下午了,普慧大師正等得心急,聽小鐵匠說了山上小廟的情況,知道找到了強盜藏身的地方,也很高興。不過,大師不贊成帶衙役上山抓強盜,衙役是外地人,上山容易被人看出破綻,大師到東溪場找了幾個會武功的青年,裝扮成山里鄉民,悄悄跟隨小鐵匠、李忠信上了山。 天黑了,小鐵匠、姜東安排眾人分開埋伏好,等著強盜回窩,以夜貓子叫為信號,包圍小廟,捉住強盜。 月亮升起來了,吹著風,呼呼風聲中夾雜著淒厲的野獸嗥叫,聽了讓人心驚膽戰。李忠信和一個青年藏在一叢荊棘後,害怕發出響聲驚動回窩的強盜,一動也不敢動,身旁不知什麼東西爬過,發出的響聲,李忠信害怕是蛇,嚇出了一身冷汗,過了一會,響聲消失了。李忠信想起了瑛子妹妹,約好天黑後在大黃葛樹下見面,瑛子妹妹一定早就到了大黃葛樹下,等不到他會十分焦急,不過聽說抓住了強盜一定會非常高興。 夜越來越深,月亮落下了山坡,山林變成黑黢黢的一片,埋伏在荒廟附近的人等得十分心焦。忽然,密林中出現了兩個人影,走得很急,步子很輕,兩個強盜終於回窩了,藏在大松樹上的小鐵匠興奮了,睜大了眼睛望著黑影,希望強盜早一點進廟。 王禿子帶著小強盜在一個相好家裡玩了一天,相好家在福林山一個偏僻的山彎裡,很少有人去,十分安全。相好的女人給他們燉了野雞肉,買了酒,吃吃喝喝十分痛快,天黑了回窩子睡覺,到了小廟前,王禿子想起黃老闆該派人送信來了,他同黃明星有約定,三五天派人到山上送一次信,送信的人把信放在荒廟院牆旁邊大松樹的樹洞裡,王禿子隔三五天去看,取走送來的信。 王禿子和小強盜沒有進廟,向院牆邊大松樹走來,藏在樹上的小鐵匠沉不住氣了,以為強盜發現了埋伏,要逃走,他性子急,學起了夜貓子叫。 王禿子十分警覺,聽見突然響起了夜貓子叫,覺察出周圍有異常現象,一把抓住小強盜的手,大聲喊:“密林裡有人,快跑!”兩個強盜像兔子似的往密林外飛奔。小鐵匠看到強盜跑了,從樹上縱身跳下,埋伏在荒廟周圍的人也現了身,追趕逃跑的強盜,追到密林邊,四周黑黢黢的,兩個強盜不見了。 王禿子帶著小強盜從小鐵匠、姜東及眾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小鐵匠氣得要死,跳起腳罵:“狗強盜,有本事不要跑,總有一天我要抓住你,扒你的皮,抽你的腳筋。” 小鐵匠和姜東要等天亮後進荒廟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強盜的踪跡。李忠信隨其他青年下山回東溪場了。 天亮了,小鐵匠和姜東進了荒廟,他們搜查得非常仔細,在廟裡發現了強盜吃剩的東西,雞鴨魚什麼都有,還有睡覺的被褥,可是,沒有找到可以查出強盜踪蹟的線索,小鐵匠十分失望。姜東忽然想起強盜到過大松樹下,懷疑松樹下有秘密,搜查完了荒廟,來到大松樹下,尋找了一陣,發現樹上有一個洞,四周光溜溜的,似乎經常有人摸,兩個人猜了一陣,沒有猜出樹洞的秘密。 李千總到了綦江縣衙門,和翁縣令商量找出衙門里和強盜勾結串通、陷害善良百姓的害群之馬,剛好孟通判從重慶府到綦江了解移民安置的情況,三個人商議決定採用打草驚蛇的辦法,讓藏在縣衙門裡的歹人膽戰心驚,露出馬腳。孟通判囑託說:“翁縣令,躲在官府中的歹人上害朝廷,下害百姓,一定要找出來,繩之以法,按律懲治。” 翁縣令臉上露出慚愧的神色,說:“通判大人,下官到綦江後沒有盡職盡力,害得無辜百姓受冤,歹人得意猖狂,下官有錯。” 李忠貴說:“孟大人,末將一定盡心盡力,幫助除去綦江縣衙門中的歹人。” 孟通判公務繁忙,離開了綦江縣。翁縣令和李忠貴按照商量好的辦法,開始在綦江縣衙門裡“打草驚蛇”。 一天,翁縣令召集起衙門裡的縣丞、訓導、主簿,板起面孔訓斥:“各位同僚,自從本縣到任,盜賊猖狂,一些歹人與盜賊相互勾結,禍害百姓,近聞衙門里個別官吏,竟然膽大包天,暗中與強盜串通一氣,誣陷善良,坑害百姓,李千總已經查出線索,很快將把縣衙中的害群之馬繩之以法。” 張縣丞聽了縣令大人的訓示,心裡“咚咚”打起了鼓,翁縣令來到綦江縣,從來沒有大聲訓斥過下級官吏,現在一反常態,莫非姓李的真的查出了什麼?張縣丞心裡惴惴不安,想從縣令大人嘴裡套出口風,可是,翁縣令看到他面孔冷冷的,嚇得話到嘴邊又咽回了肚子。翁縣令嘴裡套不出話,向同僚打聽也打聽不出消息。張縣丞沒有辦法,只有偷聽縣令大人與李千總的談話。 一天,張縣丞從翁縣令的書房經過,看到李千總正和縣令大人在屋裡擺談,四處打量,書房外面沒有人,張縣丞大著膽子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李千總和翁縣令說話的聲音不大,聽得不是十分清楚,隱隱約約聽到在談論東溪里正黃明星和強盜有往來。張縣丞嚇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姓李的查出黃明星和福林山強盜的關係,一定會抓了黃明星,姓黃的沒有過堂經驗,在刑具面前害怕了,招出了自己,後果就嚴重了。張縣丞還想听一聽,有人來了,趕忙走開了。 書房裡,李千總聽出了門外有人走動的聲音,走到門口看到了張縣丞的背影,猜出張縣丞剛剛在門外偷聽了,心裡暗暗高興。原來,李千總和翁縣令擺談黃明星的事,有意要讓衙門裡的人聽到,李千總已經肯定黃明星和縣衙里的歹人有聯繫,可是,很難拿到證據,故意放出風聲,打草驚蛇,再想辦法抓住蛇,拿到歹人相互勾結的證據。 張縣丞嚇壞了,他十分清楚,如果東窗事發,官帽子肯定保不住了,說不定還要進大牢,張縣丞是一個官場老手,他不想束手就擒,要千方百計挽救敗局,保住自己。張縣丞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讓李千總拿到自己和黃老闆相互勾結的證據,最好的辦法是讓姓黃的消失,最起碼要從綦江消失,姓李的抓不到黃老闆,就拿不到他們相互勾結、陷害善良的證據。可是,怎樣讓姓黃的消失呢?派一個心腹去東溪場殺死黃老闆,死無對證,李千總和翁縣令就奈何不了自己,不過如果姓李的追查到底,查找殺人兇手找到了自己頭上,罪上加罪,事發後就要到閻王老爺那里報到了。只有讓姓黃的逃走,逃得越遠越好,李千總抓不到人,拿不到證據。張縣丞打定主意讓黃明星逃走,可是,誰去給黃明星通風報信呢?張縣丞害怕多一個人知道他和姓黃的關係多一份風險,決定親自去,於是裝著著了涼,腦殼痛,告了兩天假回家治病。 張縣丞在家裡化了裝,成了串鄉算命的八字先生,他怕白天出門被人發現,耐著性子等到太陽下山,讓家里人從馬房裡牽出了馬,騎上馬出了家門,沿著驛道向東溪場趕去。張縣丞心裡急,想早一點趕到東溪送了信,早一些回到縣衙,一路上馬鞭子抽得急,馬兒跑得快。 天黑了,綦河上刮起了風,冷嗖嗖地。張縣丞騎著馬走在驛道上。半夜過了,快要到東溪場了。一路上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張縣丞懸在半空中的心慢慢落到了實處,不再揮舞馬鞭,馬兒走得慢了一些,張縣丞正在盤算見到黃明星該說些什麼,忽然,馬的前腳絆到了橫欄在路上的繩子,張縣丞從馬背上被甩下了,摔得頭昏眼花屁股痛。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正想爬起身去牽馬,一塊黑布幔從天而降,把他蓋得嚴嚴實實。張縣丞心裡發慌,掙扎著想掀開黑布幔,用盡了力氣掀不開,有人隔著黑布幔抓住了他的手腳,用麻繩捆綁得結結實實。張縣丞像死豬似的動彈不了,接著被人抓住頭和腳抬起來,走了半個多時辰,似乎進了一個山洞,“咚”的一聲扔到了地上,沒有人管了。 張縣丞被黑布幔包著躺在地上,手和腳捆得緊,麻繩勒進了肉裡,一陣陣痛,眼睛隔著黑布看不清楚四周,他不知道被什麼人抓住,關在了什麼地方。張縣丞猜想著,不會是官府裡的人抓的,官府抓了人會關進大牢,不會捆住手腳扔下不管,那麼,是強盜綁了肉票,東溪場附近只剩下王禿子,李千總正帶著衙役到處搜尋,他竟然還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驛道上綁肉票,勒索錢財。張縣丞不怕被王禿子綁了肉票,他知道,王禿子和黃明星穿的是一條褲子,知道他是黃老闆的朋友會放了他的,王禿子綁錯了自己人,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張縣丞胡思亂想著,可是,沒有人來解開捆綁的繩索,也不送來吃的東西,張縣丞等了很久很久,他判定是強盜綁票了,心裡非常生氣,罵王禿子和手下的混蛋綁票綁到縣丞老爺頭上了。 張縣丞昏昏沉沉躺了一天,終於有人來了,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餵,去把肉票的身上搜一搜,看看有沒有油水。” 有人到了身邊,隔著黑布幔摸了衣服荷包。張縣丞到東溪場沒有帶東西,什麼也沒有搜到。 “把頭上的黑布拿掉,問他是什麼地方的人,叫家裡的人拿錢來贖,沒有錢就扔進綦河裡餵魚。”有人大聲吩咐。 張縣丞頭上的黑布幔拿掉了,他向四周打量,果然在一個陰暗潮濕的山洞裡,兩個拿著大刀、臉上蒙著黑布的人站到身邊。張縣丞大聲叫起來:“快放了我,你們的大老闆和東溪場上的黃老闆是朋友,我是去給黃老闆送信的。” 一個“強盜”冷笑著說:“你給黃老闆送信,好,把信拿出來,不要騙我們。” 張縣丞心裡著急,哀求說:“我真的是給黃老闆送信的,官府查得嚴,我送的是口信。” 強盜搖著頭不信,說:“你給黃老闆送口信,把口信內容寫下來,我們給黃老闆送去,只要黃老闆叫我們放人,我們就放了你,如果是編假話騙我們,就扔進綦河餵魚。” 張縣丞無可奈何,只好讓強盜拿來了紙筆,寫了信。強盜重新綁上了他,拿著信出了山洞。張縣丞正在山洞裡等,山洞外響起了人聲,還有火把的光亮,李千總帶著衙役進了山洞。張縣丞看見官府的人,害怕剛才送信的強盜被李千總抓到,嚇得發起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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