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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三章峽谷口遇盜

填四川 张泽 10028 2018-03-18
羅娟病倒了,聽到兒子被強盜抓走的消息,急火攻心,噴出了一口鮮血,昏倒在地,後來雖然被救醒,又聽說李忠貴逃離強盜窩子,投了官兵,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可是,長年奔波勞累,勞力費心,心裡積澱起疲憊和憂慮,羅娟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終於病倒了。霞妹子看到母親生病,非常著急,要讓店伙計給魚沱山的陳雄義送信。羅娟止住了,她聽說魚沱山採石煉鐵正在緊要時候,不想讓陳雄義擔心。羅娟知道,雄義哥哥聽說周興夫人和公子要來重慶的消息,一定會明白對周興和自己的誤會,隔在兩人之間的膜消失了,心裡埋藏了多年的愛再也沒有了障礙。可是自己的身體已經被多年的艱辛累垮,她不想連累陳雄義了,二十多年來,李家已經連累了雄義哥哥許多,不能再讓自己病懨懨的身體拖累陳雄義的後半生,也許,這樣做會非常痛苦,羅娟願意承擔痛苦,把對雄義哥哥深深的愛重新埋藏在心裡,永遠埋藏……

羅娟是一個善良忠厚的女人,為別人想得很多,寧願苦了自己,也要讓雄義哥哥後半生幸福。羅娟想給陳雄義選一個更合適的女人,她想到了唐大嫂,唐大嫂年輕,模樣長得好看,賢淑老實,如果讓她來替自己照顧雄義哥哥,雄義哥哥的後半生一定會幸福。 周興從重慶府回到綦江縣城,他找好了貨船,準備在東溪場將李仁洪的山蠶繭運到重慶城賣掉,再運鹽巴回綦江,貨物多了,人挑馬馱費用貴,船載水運便宜得多。聽說羅娟病了,周興到房裡看望,看到羅娟瘦了,臉上灰撲撲的,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責備說:“妹子,你一天到晚忙,不注意身體,如果陳大哥看到你病成這樣,一定心疼死了。” 羅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周大哥,看到雄義哥哥千萬不要說我病了,他事情多,不要讓他分心了。”

周興關心地說:“妹子,你一定要好好保養身體,讓店伙計請郎中來抓幾付藥,讓霞妹子熬好吃了。” 羅娟苦笑了,說:“我的病我知道,也許好不了啦,只要讓我看到忠貴風風光光的回來,我就心滿意足了。” 周興安慰說:“妹子,頭痛腦熱的,吃幾付藥就好了,我還等著喝你和陳大哥的喜酒呢,我準備和陳大哥在魚沱山聯手採石煉鐵,將來兩家合成一家,好好過日子。” 羅娟輕輕地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她心裡很苦,不想說出來。 周興安慰了羅娟幾句,帶上兩個店伙計趕往東溪場,心裡急,走得快,中午時分動身,天剛剛黑便到了東溪,順便查看了鹽引小店賬目。因為近幾日東溪場上傳言孟縣令要離開綦江,週記店鋪在東溪場上開不下去了,一些賣山貨的鄉親聽信了傳言,害怕將來黃明星報復,不敢再賣山貨給周記店鋪,生意清淡了一些。店伙計解釋了生意不好的原因,周興笑了笑說:“我們做生意以誠待人,老實經商,不仗官府中的人欺壓同行,無論孟縣令在不在綦江,照樣做生意,鄉親們有顧慮,慢慢會知道我們不是靠官府作後台,是以誠待人,會把山貨賣給我們的。”

過了一夜,天亮了,周興到了李仁洪家,商量用船把繭子運到重慶代銷的事。李仁洪遲遲疑疑,好像有話要說。周興十分奇怪,說:“李大哥,有話直說,我按照前次和你商議的,已經僱好了船,一兩天內船就到了東溪場,心裡有什麼說出來,我們好好商量,你如果不願意把山蠶繭交我代銷了,也不用為難。” 李仁洪猶豫了一會,問:“周老板,聽說孟縣令要離開綦江了,是不是真的?” 周興明白了李仁洪猶豫的原因,說:“官府裡官員調動,我們管不了,也不用操心,孟縣令也許要調離綦江縣,我也是聽說,不知是不是真的?” 李仁洪有些擔心地問:“周老板,東溪場上有人說,孟縣令調走了,你在綦江沒有了後台,會關了東溪場上的店鋪,真的嗎?”

周興大聲笑起來,說:“李大哥,我做鹽引生意,是重慶府發給的文書,鹽引商人要賣鹽巴給東溪場上的人,就要在東溪場開店,我們以誠經商,孟縣令是愛民的好官,他在綦江,以誠經商的人會得到支持,孟縣令離開了綦江,我們也要做生意。” 李仁洪猶豫不決,是因為黃明星找過他幾次,說了不少威脅的話。 黃明星派人打聽了重慶府山蠶繭的行情,知道做山蠶繭生意會賺很多錢,打定主意收購李仁洪的山蠶繭賣到重慶,他等著李仁洪上門商談賣山蠶繭的事,等了很久,看不到李仁洪上門,終於沉不住氣,親自到李家詢問。李仁洪回答山蠶繭已經賣給了周記店鋪。黃明星大吃一驚,後悔來李家遲了,讓周興搶了先,心裡暗暗咒罵週記店鋪和他作對,搶他的生意。黃明星想把山蠶繭的生意搶回來,裝出了一副笑臉說:“李大哥,我們都是麻城老鄉,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吃虧,今年重慶府山蠶繭價錢好,不能賣便宜了。”

李仁洪實話實說:“我和周老闆講好了,他幫我代銷山蠶繭,價錢按重慶府市價算,只收我的手續費和運費。” 黃明星兩手一拍,大聲叫起來:“李大哥,你受騙了,姓周的把山蠶繭運走,賣了什麼價你怎麼知道,他賣了五兩銀子一擔,給你講只賣了三兩,還要收你的手續費、運費,李大哥,三算兩算,你的虧就吃大了。” 李仁洪搖了搖頭,他知道周興是一個童叟不欺的誠實商人,不會欺騙自己,沒有把黃明星的話放進心裡。黃明星看到李仁洪沒有聽他的,鼻子哼了哼,帶著威脅的口氣冷笑著說:“李大哥,不要忘了,我是東溪場的里正,姓周的現在仗著孟縣令寵他,在東溪場開了店鋪,專門跟我搶生意,孟縣令奉調要離開綦江,姓周的沒有了後台,在東溪場上不會呆多久,週記店鋪關了門,李大哥,你的山蠶繭又賣給誰?”

李仁洪被黃明星的威脅嚇住了,心裡打起了鼓。確實,如果孟縣令調離了綦江,週記店鋪在東溪場開不下去,關了門,東溪場山貨收購只剩下黃記店舖一家了,那時候,自己就成了菜板上的肉,橫切豎切由著黃老闆了。 黃明星看出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冷笑著拋下了一句:“李大哥,周老板可以不在東溪場做生意,你莫非也要學周老板,不在東溪場養山蠶了,尚書坪爭青杠林我讓了你,今後不會再讓了。”離開了李仁洪的茅草屋。 黃明星走了,李仁洪心裡不安起來,他害怕把山蠶繭賣給周老闆,得罪了黃明星,以後沒有辦法在東溪場住下去,黃明星是裡正,和縣衙門的人有關係,孟縣令走了,換上一個糊塗縣令,黃明星便可以在東溪場上一手遮天,為所欲為了。

正當李仁洪猶豫不決的時候,周興上門來商議收購山蠶繭的事,他不敢痛痛快快答應讓周老闆代銷山蠶繭了。 周興走了,李仁洪心裡彷彿有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他不敢答應把山蠶繭讓周老闆代銷,可是,山蠶繭給了黃明星會少賣不少銀子。李仁洪不願意眼看就要揣進荷包的銀子被人奪走,山蠶繭是他和李家老三兩家人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還有同鄉羅青山的心血,種糧食只夠吃,掙不了多少錢,養山蠶可以賣繭賺銀子,李仁洪養了三年山蠶,今年的繭子結得特別好,他打算賣了繭子,給全家人添制新衣服,添制農具,最好買一頭牛養,種田不用再到別人家租牛了,還要蓋瓦房,給李家老三娶媳婦。可是,如果把繭子讓周老闆代銷,以後周記店鋪關了門,又把繭子賣給誰呢?

劉召兒看到丈夫猶豫不決,有些不滿地說:“繭子是我們養的,想賣給誰就賣給誰,姓黃的幾句話就嚇住了你,還算個男人?” 李仁洪瞪了妻子一眼,嘆著氣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只看到眼面的事,姓黃的是東溪場的里正,地頭蛇,惹不起。” 劉召兒不服地說:“我們在尚書坪爭青杠林已經得罪了姓黃的,你把山蠶繭賣給他,心裡同樣記恨著你,和周老闆有了聯繫,以後受姓黃的欺負還可以找周老闆幫忙,得罪了周老闆,失去了幫手,你才真正成了姓黃的菜板上的肉了。” 劉召兒一句話提醒了李仁洪,他早就知道黃明星的為人,貪心、狠毒,是一條餵不飽的狼,而且欺軟怕硬,和周老闆做成了生意,以後有了依靠,不再怕姓黃的了。 李仁洪終於下了決心,把山蠶繭讓周老闆代銷到重慶府。黃明星得到消息氣了一個半死,他一次又一次找李仁洪,李仁洪不賣他的賬。眼看著一大筆生意落入了周興手裡,黃明星吃不好飯,睡不好覺,他把周興看成了眼中釘、肉中刺,盤算著怎樣才能把周記店鋪從東溪場上趕走。黃明星十分清楚,週記店鋪在東溪場上開一天,東溪場方圓幾十里的山貨收購就輪不到他的黃記店鋪,黃明星等不到孟縣令調離綦江了,他想馬上趕走週記店鋪,讓周興在東溪場栽一個大跟斗。黃明星挖空心思想主意,想到周興即將幫李仁洪運走的山蠶繭,他讓店伙計打聽,終於打聽到周興準備用船水運,上水船運鹽巴到綦江和東溪,下水船運山蠶繭到重慶府,下水運費便宜,能獲得更多的利潤。黃明星派了心腹偷偷到王禿子藏身的地方尋找,他打定主意讓王禿子按照早就商量好的辦法,帶領強盜藏在綦河險要河段,等著運山蠶繭的船經過時讓水鬼在水里鑿穿船底,船上伙計手忙腳亂堵塞船底漏洞時,王禿子帶著手下兄弟從岸邊上船,搶了山蠶繭,讓周興賠損失,也教訓李仁洪,讓他知道姓黃的手腕通天,白道黑道都有人。

夜裡,王禿子悄悄到了黃家,聽了黃明星的安排,又搖起了腦殼,雖然他和黃明星已經打好了半路下手搶船的主意,可是,手下小強盜打聽到魚沱山新招了不少兄弟,害怕搶了周興的船,陳雄義派出手下兄弟搜山,自己及手下強盜沒有地方藏身。 黃明星看到強盜頭子搖腦殼,不滿地說:“王大哥,是不是又變卦了?孟縣令要走了,縣衙門張縣丞說了算,東溪場我說了算,你還怕什麼?” 王禿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魚沱山紅紅火火,增添了不少兄弟,周興和陳雄義是朋友,周興遭搶,姓陳的不會不管,魚沱山的兄弟搜山,我和手下兄弟往哪裡躲?” 黃明星拍著胸脯說:“王大哥不用擔心,你帶著人去搶船,山里藏不住就躲到我家,陳雄義雖然和我是對頭,不會猜到你藏在我家裡,你就把心牢牢地放進肚子裡,大著膽子去搶船。”

王禿子和黃明星討價還價一陣,黃明星又拿出了五兩銀子,強盜頭子終於答應去搶週記店鋪運貨的船。 周興僱的貨船到了東溪場太平橋碼頭,店裡的伙計把運來的食鹽搬下船,山蠶繭搬上了船,害怕路上下雨淋濕山蠶繭,店伙計用席子和稻草把山蠶繭遮得嚴嚴實實。周興知道李家不富裕,缺錢花,預先付了二十兩銀子,其餘的錢等在重慶府賣了山蠶繭再結賬清算,為了保證山蠶繭路上安全,周興準備跟著船到重慶府,親自辦理賣山蠶繭的事。 李仁洪非常高興,山蠶繭還沒有運走,二十兩白花花的銀子就到手了,山蠶繭運到重慶府賣了,還有可能再分得銀子。李仁洪做夢也沒有想到,他養的山蠶繭會賣這麼多錢,伸著大拇指稱讚妻子說:“瑛子的媽,還是你有眼光,山蠶繭賣給黃明星,最多給十兩銀子,周老板一出手就是二十兩,山蠶繭賣了還會再分銀子。” 劉召兒滿臉是笑,說:“當家的,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二十兩銀子已經不少了,還想分銀子,不知滿足的東西。” 李仁洪笑著說:“周老板是一個好人,一點不虧鄉下種田人,以後不管他在不在東溪開店,我都把山蠶繭賣給他,不怕姓黃的了。” 劉召兒大聲說:“對,姓黃的就是仗著有錢,買通了官府中的人,才在東溪場上稱王稱霸,陳雄義不怕他,姓黃的不敢惹,你和陳雄義曾經是結拜的兄弟,乾脆,你到魚沱山嚮陳大哥認錯賠禮,有了義兄手下的兄弟幫著,我們就不用再怕姓黃的了。” 提起陳雄義,李仁洪臉上的笑沒有了,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李仁洪知道以前誤會了義兄,作了對不起義兄的事,他已經非常後悔,很想親自到魚沱山請求陳雄義原諒,不過,養山蠶太忙了,又發生了李忠貴被強盜抓走的事,陳雄義到深山老林尋找自己的兒子,他心裡慚愧,不好意思見到陳雄義,遲遲沒有到魚沱山賠禮認錯,把兄弟和好的事耽誤了。聽了妻子的話,李仁洪心裡下了決心,有空一定到魚沱山賠禮,希望得到義兄的原諒。 李仁洪拿了八兩銀子給李家老三,讓他存起來娶老婆。李仁洪準備過了年養更多的山蠶,掙更多的錢,然後帶著李家老三到來四川的路上找到李湘大叔的墳墓,把老人的遺骸運到東溪,讓李湘大叔的魂進四川。 家裡有了銀子,李仁洪在周記店鋪買了布,讓妻子給家里人做新衣服,老婆和兒女跟著忙了一年,十分辛苦,應該穿好一些,吃好一些了。他還給了兒子、女兒一人兩百文錢,讓李忠信和瑛子到街上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李忠信拿著父親給的錢出了門,他想到大雄寶殿找普慧大師打聽哥哥和母親的消息。妹妹瑛子追出了門,瑛子很喜歡跟李忠信一起玩,兄妹一起擺談心裡話,哥哥有了好吃的留給妹妹,妹妹也把好吃的留給哥哥,李忠信和李瑛子親親熱熱,不像是哥哥和妹妹,倒像是恩恩愛愛的情人。有時候,李忠信心裡想,如果與瑛子不是兄妹該多好,他常常為自己心裡的胡思亂想害羞臉紅,可是有時候不由自主要去想。 瑛子跟在身後,大聲說:“忠信哥哥,你要到哪裡去?帶著我一起,好嗎?” 李忠信大步走著,說:“我想到廟裡去,問問哥哥和媽媽的消息,我想他們了。” 瑛子說:“你想忠貴哥哥和羅伯母了,我幫你向爸爸說,讓他多給一些錢,我陪你到綦江城頭看伯母,再到大婁山找忠貴哥哥。” 李忠信嘆了一口氣說:“爸爸不會讓我們到大婁山找哥哥的,大婁山山高林密,還有老虎豹子,我們會迷路。” 瑛子羨慕地說:“忠信哥哥,你有忠貴哥哥喜歡你,我沒有和忠貴哥哥一起過,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我。” 兩個人說著走著,爬上了金銀洞旁邊的山崖,到東溪開荒的移民多了,上坡路旁邊建起了房子,萬壽場和東溪場連成了一起,都叫東溪場,沒有人叫萬壽場了。 李忠信和瑛子到了大雄寶殿,大師外出辦事,不在家。一條小溪流過寺廟,淙淙響著流到小山下。李忠信在小溪邊坐下,想起忠貴哥哥在廟裡讀書,在小溪邊洗臉洗衣服,小溪依然淙淙流著,水清清的,可是忠貴哥哥卻不知在哪裡?帶著官兵打強盜,會不會遇到危險? 瑛子也在小溪邊坐下,身子緊緊挨著李忠信,輕聲說:“忠信哥哥,不要難過,忠貴哥哥不在,我在。” 李忠信得到了安慰,他回過臉,瑛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望著他。李忠信拉起瑛子的手,輕聲說:“瑛子妹妹,一輩子都不要離開我,好嗎?” 瑛子對哥哥的話似懂非懂,點了點頭說:“忠信哥哥,我一輩子都不離開你。” 李仁洪家的山蠶繭裝上了船,周興檢查船上裝的貨,天黑了,下船回店鋪,忽然發現碼頭旁邊大黃葛樹背後有響動,心裡疑惑,大聲問:“誰在黃葛樹後?”朦朧夜色中看到一條黑影從黃葛樹背後竄出,往金銀洞方向跑了。周興知道有人偷偷窺視船上裝的山蠶繭,心裡有了警覺,讓店伙計找來船工,吩咐晚上派人看守。周興擔心船到途中遇強盜打劫,專程趕到魚沱山找到了陳雄義,告訴有人偷偷窺視山蠶繭裝船的事。陳雄義聽後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雖然蘇老四帶著大股強盜去了南天門,仍然有一些零星強盜躲藏在東溪場附近,伺機搶劫過往商人。並且,周興在東溪場開了店,搶了一些人的生意,必定遭人妒恨,說不定暗中勾結強盜半路截船。 陳雄義大手一揮說:“周老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運貨到重慶府,一定要防強盜半路截船,我派兄弟在船上保護。” 周興高興了,說:“好!陳大哥和魚沱山的名字在綦河一帶響得很,大家都稱你為麻鄉約,是麻城移民到綦江鄉親的鄉約,有了你派出的兄弟保護,強盜一定不敢打運貨船的主意了。” 陳雄義讓人叫來了小鐵匠,讓他帶兩個兄弟隨周興回到東溪場,跟船到重慶府,負責保護船上貨物的安全。 周興心裡踏實了,帶著小鐵匠和兩個魚沱山兄弟上了船,選了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拔錨開船到重慶。 綦河河道有一個地方叫峽谷口,兩岸峭壁似刀削斧剁,幾里內荒無人煙,河中水流湍急,巨大的旋渦一個接著一個,上水船須縴夫拉著纖繩,在峭壁鑿出的小道上拼命往前拽,下水船須小心謹慎,舵工兩手緊握船舵,船工手提竹篙站立船頭,遇到大礁石用竹篙撐住,讓船擦著礁石通過,過了峽谷口,有一個巨大的回水沱,兩岸山勢才平緩了一些。 強盜王禿子選中峽谷口下面的回水沱,搶劫貨船。 綦河水急,下水船快,周興的貨船早上從東溪場太平橋碼頭起航,中午到了峽谷口,船工們提高了警惕,眼睛緊緊盯住江面,同心合力讓貨船渡過一個又一個險灘,過了峽谷口,到了回水沱,船工們鬆了一口氣,放下竹篙回船艙休息。小鐵匠羅錘不敢休息,仍然站立船頭,兩眼盯著前面江面,耳朵聽著水里動靜。突然,他看到前方江中連著冒起一串水泡,心里奇怪,聽見船底有“突突”的聲音,不知是江水沖擊石頭的聲音,還是船底下有人。羅錘用竹篙沿著船邊探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情況,連水泡也沒有了。不過,小鐵匠仍然不敢大意,他把帶上船的兩個兄弟叫到船頭,吩咐一個看住前方水面,他和另外一個分別看住船的左右兩邊水面,都用船篙在水中探尋著,看看有無異常。 回水沱中船行得慢,船工們拿起了船槳,用力劃起來,船槳撥動水面,蕩起波浪。小鐵匠和帶來的兩個兄弟聚精會神,認真盯住江面,聽著水下動靜。周興擔心貨船出事,心裡也很緊張,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面上冒起的水泡正是王禿子帶著同夥下水時吐出的,人藏在水下要吸氣,不然要被憋死,強盜水中作案嘴裡要含著一根細長的竹管,用嘴吸氣。王禿子帶著同夥下了水,悄悄往船底摸去,快要摸到船底了,看見船上伸下竹篙,知道船上的人有了警覺,避開了竹篙,潛到了船底,靜悄悄地藏著,不露出一點痕跡,等到船上的人劃起了船槳,水聲“嘩嘩”響起來。王禿子覺得時機到了,向同夥打了一個手勢,兩個強盜一起動手,用帶在身邊的尖刀鑿起船底來。船底滑滑的,用厚厚的木板做成,要鑿穿十分費力,王禿子不小心,刀滑到了手腕上,手腕出了血,王禿子忍著痛,拼命鑿著船底。 船過了急流險灘,周興稍稍鬆了一口氣,他回到船艙休息,忽然聽見船底發出異樣的聲音,忙掀開船板,仔細觀察艙底,俯下身子,耳朵貼著船底聽動靜,異樣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周興急忙大聲喊起來:“小鐵匠,船底有人!” 小鐵匠也發現水中有人,他看到隨著浪花翻捲,水里冒出一絲絲血跡,儘管血跡很小,轉眼間便消失在浪花中,小鐵匠仍然看到了,他知道船底一定有人在鑿船,刀劃破肉皮流出了血,浪花中才有血痕出現,又聽到周興的喊聲,小鐵匠沒有猶豫,帶著船上的兩個兄弟跳下了水。小鐵匠從小在舉水河邊長大,又在沅江上當過縴夫,水下功夫很好,他帶的兩個兄弟經過挑選,水下功夫也不錯。三個人潛到船底,看見有人正在鑿船底,小鐵匠見過王禿子,仔細辨認,水中鑿船底的強盜,有一個正是王禿子,想起王禿子做過的壞事,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兩腳用力蹬水,斜著身子沖向強盜頭子。跟著下水的兩個兄弟也一前一後沖向另外一個正在鑿船底的強盜。 貨船船底被王禿子和同夥鑿出了一條細細的縫,江水湧進船艙,周興有一些心慌,大聲呼叫船工堵漏,綦河水急灘多,行船經常遇到船底被礁石撞破的情況,船工們有堵漏的經驗,船上準備有堵漏的材料。船工拿來木屑和破布條,很快堵住了漏水的地方。 水下,小鐵匠和帶來的兄弟同強盜搏鬥起來,王禿子和他帶來的強盜都是搶劫的老手,經常在水里作案,水下功夫好,同時知道如果失手被擒,送進官府性命難保,拼命搏鬥,揮舞著手裡的尖刀向小鐵匠和魚沱山兄弟撲來。小鐵匠稍不注意,手臂上挨了一刀,流出了血,鑽心般疼痛,他咬住牙,忍住痛,猛地沉入江底,兩手抱住了王禿子的腿,拼命往水里拽。王禿子拼命掙扎,喝了幾口水,舉起手中尖刀向小鐵匠頭上紮。小鐵匠頭往旁邊一閃,躲過了王禿子的尖刀,兩手仍然緊緊抱住王禿子的腿。王禿子心裡發慌,使出渾身功夫,手中刀子扎,兩腳用力蹬,終於掙脫開了,他顧不得同夥,拼命往岸邊遊,爬上了江岸。 水中的強盜被魚沱山兄弟一前一後夾在中間,往水底沉,揮著刀子扎,使出了全身力氣,可是沒有逃脫,被魚沱山兄弟抓住頭髮按在江底喝了一肚子水,沒有力氣了,被拖上船捆綁起來。 王禿子逃上了岸,吹了一聲尖尖的口哨,兩岸荊棘叢中鑽出了十來個強盜,一個個橫眉豎眼,凶神惡煞,手裡拿著明晃晃的大刀,同時,江上飛起了一條山上葛藤做成的長長的繩索,攔住了江面。江上攔起繩索是強盜搶劫商船的辦法,強盜用山中長了多年的老葛籐編成繩索,用桐子油浸泡,繩索比鐵還硬,一般的刀砍不斷,攔在河心船逃脫不了,只好乖乖地投降,讓強盜上船搶走財物。 王禿子看到埋伏在兩岸的強盜現了身,江心攔起了繩索,料想周興的貨船逃不出手掌心了,“哈哈”奸笑起來,大聲向著貨船吼:“姓周的,沒有想到吧,江中有繩索,你的船過不了,認輸吧,乖乖把船靠了岸,把船上的貨物獻出來,我保證只要貨,不傷人。” 被抓住綁在船上的強盜看見來了同夥,也神氣起來,大聲叫道:“姓周的,兩岸都是我的同夥,認栽吧,趕快放了我,不然,我的同夥上了船,你們一個個都逃不脫。” 周興看到兩岸都有強盜,江心攔起了繩索,心裡發慌,額頭上冒出了汗。一些船工看到強盜凶狠,心中害怕,身子顫抖起來。 小鐵匠從水里爬上了船,看到強盜人多勢眾,也有一些吃驚,拿著大刀,挺身站在周老闆身前保護,他帶上船的兩個魚沱山兄弟也站在船頭,準備和強盜拼鬥,保護船上貨物和船工。 千鈞一發,形勢非常緊張,岸上強盜一個個凶神惡煞,氣焰囂張。周興以為在劫難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流出了眼淚。 王禿子以為周興船上的貨物已經是如來佛手心的孫猴子,狂妄地大聲笑起來。忽然,一聲鑼響,彷彿從天而降,兩岸樹林中跳出了一些年輕漢子,一個個手中拿著刀槍,為首一個站在山崗上大聲喊:“王禿子,不要高興得太早了,你想要周老闆船上的貨物,還要問一問我手下的兄弟們答不答應。”原來,陳雄義害怕強盜人多,特意安排陳松帶著人埋伏在綦河險要地段,以防萬一,果然遇上了王禿子帶領強盜在峽谷口搶船。 周興和船上的船工看到眾多魚沱山兄弟突然出現,絕處逢生,一個個又驚又喜。周興“撲通”一聲跪倒在船板上,大聲喊:“老天爺保佑,陳大哥神算,周某躲過了一劫。” 王禿子沒有料到魚沱山的兄弟埋伏在樹林中,心裡涼了半截,嘆著氣大聲說:“周老板,你找了一棵大樹靠著,好,今天我認栽,我讓手下兄弟撤了水中繩索,放你的貨船走,你也讓岸上的人撤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怎麼樣?” 陳松見王禿子想逃走,大聲吼了起來:“姓王的,你做了不少壞事,現在被我們團團圍住,逃不掉了,投降吧,投了降,送進官府時我們幫著求一下情,往大牢里送些好的給你,讓你砍腦殼前過兩天好日子。” 王禿子知道魚沱山的兄弟們不會放過自己,吹了一聲口哨,向手下強盜發出逃命的信號,大聲叫著:“兄弟們,拼吧,拼一個夠本,拼兩個賺一個!”兩岸的強盜想逃命,一個個紅了眼,拿著大刀撲向魚沱山的兄弟,雙方廝殺起來,刀對刀,拳對拳,刀砍到人的身體上,血花濺起,拳頭打在人身上,挨打的“哎唷”叫起來。強盜要保命,使出了全身功夫拼殺,魚沱山的兄弟痛恨強盜,也使出全身功夫拼殺,魚沱山兄弟越殺越猛,終於,強盜支持不住了,有的跳入江中想從水里逃走,有的躲進了樹叢,有的強盜被魚沱山兄弟逼到了懸崖邊。王禿子看到手下強盜不是魚沱山兄弟的對手,心裡慌張,想著逃命的方法,他看到岸上到處是魚沱山的兄弟,喊殺聲一陣比一陣響,知道從岸上很難逃脫,趁著同他拼鬥的魚沱山兄弟不注意,幾步竄到了江邊,“撲通”跳入了江中。 小鐵匠帶著兩個兄弟守在船上,他們要保護船上貨物及周老板和船工的安全,沒有下船抓強盜。小鐵匠兩眼緊緊盯著王禿子,害怕強盜頭子趁亂逃脫,看到王禿子跳入了江中,想從水下逃走,大聲吩咐船上的兄弟保護好船上的貨物和人,縱身跳入江水,看到一個身影在前面游動,以為是強盜頭子,兩手用力撥水,兩腳猛蹬,游過去一看,不是王禿子,是一個跳下水的小強盜。小鐵匠一心要找王禿子,在水中睜大眼睛仔細看,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強盜正拼命往下游遊,想遊出魚沱山兄弟的包圍圈,小鐵匠手腳同時用力,逼近了仔細看,正是作惡多端的強盜頭子王禿子。小鐵匠猛撲過去,抓住了王禿子的衣領,王禿子一心想著逃命,脫了衣衫,光著膀子往前竄。小鐵匠扔了強盜衣衫,用力游近王禿子,揮著大拳頭向強盜頭子臉上打去。王禿子一閃身躲過了,猛地往江底沉,要抓小鐵匠的腳。羅錘躲過了,緊追強盜頭子不放,也往江底沉,不想腦袋撞到了礁石,撞破了皮,一陣鑽心般疼痛。小鐵匠咬著牙,忍住痛,向王禿子撲去,正當他要抓住強盜頭子的時候,“撲通”一聲響,一個強盜跳進江中逃命,剛好落在了強盜頭子王禿子和小鐵匠中間,王禿子借落水強盜擋住小鐵匠視線的瞬間,竄到一塊礁石後面躲藏起來。 綦河兩岸的拼殺已經進入尾聲,強盜鬥不過魚沱山兄弟,一個個扔了手中大刀,有的躲進了荊棘叢,有的跳入了江中。陳松帶著魚沱山的兄弟搜尋強盜,會水的兄弟跳入江中捉拿強盜,一個強盜腦袋鑽進了石頭縫,屁股露在外邊,顧頭不顧屁股了。魚沱山兄弟找到他,拖著兩條腿使勁拽,才把強盜拽出了石頭縫,用山上的細葛藤五花大綁起來。 魚沱山兄弟搜尋著強盜。一些強盜在水中被抓住,扔上岸捆綁起來。有的強盜藏在荊棘叢中,被荊棘扎得一臉是血,拖出來綁了。魚沱山的兄弟們一共抓到了九個強盜,可是,強盜頭子王禿子不見了踪影,沒有抓到。小鐵匠和陳松不甘心,一個在水里找,一個在岸上尋,搜遍了水里和岸上能藏人的地方,沒有找到強盜頭子王禿子。 王禿子逃脫了魚沱山兄弟的搜捕,他藏在江邊一塊礁石後面,看到手下強盜一個個都成了魚沱山兄弟的俘虜,嚇得膽戰心驚,沉入江底,屏住氣息,動作輕輕的,不敢弄出聲響,悄悄地往下游方向遊,他不敢浮出水面,喝了不少江水,終於遊出了魚沱山兄弟的包圍圈,浮出了水面,跳上岸爬上了一棵大樹,讓樹枝樹葉遮住身子。王禿子在大樹上躲了很久,天黑了,周圍靜靜的沒有聲響,王禿子下了樹,找到一個漏網的小強盜,兩個人小心翼翼摸黑到了東溪場,王禿子熟門熟路,帶著手下小強盜溜進了黃明星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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