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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魚沱山煉出了鐵

填四川 张泽 10785 2018-03-18
周興開的鹽引小店生意一天比一天好,鄉親們都願意把山貨賣給周家店鋪,再從店裡買回鹽巴,周興又在店裡添了一些鄉民需要的鋤頭鐮刀和布匹針線,吸引了更多的鄉親到店裡買東西。週記店鋪價錢公道,不坑人騙人,東溪場的鄉親們伸著大拇指稱讚。 一天,丁山下來了一位鄉親,頭髮鬍子都白了,柱著一根細竹竿做的拐棍,手裡拿了一張豹子皮。老人先到黃家店鋪,店伙計看見老人老實巴交,裝模作樣看了一陣,搖著頭說皮子陳色不好,只出八十文錢。老人嫌價錢太低,討價還價一陣,黃家店鋪出到一百五十文,老人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賣。一個過路的看見了,怕老人吃虧,好心說:“大爺,太平橋邊開了一家週記店鋪,也收山貨,你把皮子拿到週記店鋪問一問,哪家出的價錢好就賣給那家。”

賣豹子皮的老人聽了勸告,果然把豹子皮拿到了周記店鋪。店伙計接過皮子看了一陣,是一張上等好皮子,按質論價,願意出二兩銀子收購豹子皮。賣豹子皮的老人高興了,買賣正要成交,黃記店舖的店伙計趕來了,一把搶過豹子皮,橫蠻地說:“豹子皮先拿到我們店裡賣,已經講好了價錢,搶我們的生意,不行!”週記店舖的店伙計說:“老人把豹子皮拿到我們店裡賣,我們按質論價,怎麼叫做搶生意?” 黃記店舖的伙計仗著老闆是東溪場裡正,要強買強賣,抱起豹子皮往外走。賣豹子皮的老人急了,撲上前抓住豹子皮。兩個人抓扯起來,你爭我奪,扯掉了豹子皮上很多毛。一些過路人聽見吵鬧,圍上來看熱鬧,紛紛指責黃記店舖的伙計橫蠻無理,仗勢欺人。黃記店舖的伙計惱了,一撒手,老人摔了一跤,跌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圍觀的鄉親打抱不平,圍著黃記店舖的伙計不准走,要耍橫的黃家店舖的伙計把老人扶起來找郎中看傷,正在鬧鬧嚷嚷,周興到外面辦事回到店裡,扶起了老人。黃記店舖的伙計趁人們不注意偷偷溜走了。周興讓店伙計請來郎中看了傷,貼了膏藥,給了收購豹子皮的二兩銀子,還送了一斤鹽巴。老人千恩萬謝,懷裡揣著銀子出了店門。圍觀的鄉親稱讚週記店鋪買賣公平,待人厚道,譴責黃記店鋪欺負老實的鄉下人,賺黑良心錢。

黃明星正在家裡摟著年輕漂亮的妻子睡覺,自從周興在東溪場開了鹽引小店,他心裡煩,一天到晚黑著一張臉,晚上睡不著覺,白天抱著女人睡在床上不起來。店舖的伙計來了,禀報了丁山老人賣豹子皮的事,哭喪著臉說:“黃老闆,快想想辦法吧,我們店的生意快被周記店鋪搶光了!” 黃明星瞪著眼珠子罵:“不長眼睛的東西,東溪場上又開了店,我們不能像從前獨家生意時把價錢壓得太低,老頭把豹子皮拿走了,就讓他賣給周記店鋪,還要到別人店裡去搶,丟人現眼,讓東溪場的人罵我們是奸商,誰還敢上門做買賣。” 店伙計小心翼翼地說:“不把生意搶回來,店裡賺不了錢,老闆也要罵我們。” 黃明星嘆了一口氣,苦笑了,說:“一個鄉場開了兩家收山貨的店,以後生意不好做了。”

店伙計說:“黃老闆,你在縣衙門有人,到縣城走一趟,讓縣衙門的人來找周記店舖的麻煩,把它擠出東溪場。” 黃明星搖了搖頭說:“周興是重慶府指定的鹽引商人,重慶府比綦江縣大,縣衙門的人不敢找鹽引小店的麻煩。” 店裡的伙計走了,黃明星心裡煩,臉色陰得像要下雨的天,看到家裡的人誰都不順眼,罵了丫頭罵廚子,嚇得家里人大大小小都躲著他,說話聲音壓得低低的,害怕惹惱黃明星挨一頓罵。 黃明星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整垮週記店鋪,搬掉自己在東溪場做生意的絆腳石,他想讓王禿子綁周興的肉票,可是,王禿子手下已經沒有幾個強盜,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指望不上。 黃明星上了街,走著走著到了周記店鋪門前,看到店舖裡十分熱鬧,買鹽的,賣山貨的,三個店伙計忙忙碌碌,他十分眼紅,躲在一棵大黃葛樹後看了很久。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鄉下人提著破布袋進週記店鋪買鹽巴,店伙計稱了鹽,鄉下人從衣服荷包裡掏錢,荷包裡的錢沒有了,鄉下人急得哭起來。周興正好在店裡,勸鄉下人止住了哭,沒有收鹽巴錢,還拿了十文錢送給鄉下人。穿得破破爛爛的鄉下人千恩萬謝走了。黃明星偷偷看到了,腦子裡突然有了整人的主意,回到家裡,讓管家從鄉下找來一些種田人,講好一天給十文錢,黃明星讓找來的人穿上破破爛爛的衣服,提著破布袋,裝成沒有錢的樣子到週記店鋪買鹽巴不給錢。黃明星心裡想,一天叫一些人去買鹽巴不給錢,時間長了周記店鋪肯定虧本,再讓人到週記店鋪賣假皮子、假山貨,周興在東溪場開的店鋪虧多了,站不住腳,就會滾蛋。

一連幾天,週記店鋪都有一些穿得破破爛爛的人來買了鹽巴付不出錢,店伙計禀告了周老闆,開始,周興沒有在意,讓店伙計依照店裡的規矩,拿不起錢的鄉親免費送給鹽巴吃,後來看到沒有錢來“買”鹽巴的人越來越多,知道有人在背後搗鬼,到大雄寶殿告訴了普慧大師。 普慧大師痛恨搗鬼的人,來到了周記店鋪,坐在店裡看著賣鹽。普慧大師在東溪場住了幾十年,熟悉遠近幾十里人戶的情況,黃明星請到週記店鋪“買”鹽巴的人看到大師守在店裡,害怕被戳穿偽裝當眾出醜,不敢到週記店鋪“買”鹽巴了。有兩個膽大貪心的人照舊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到週記店鋪買鹽。普慧大師發現了,大聲叫著名字說:“劉施主,你家裡不愁吃不愁穿,怎麼穿上叫化子的衣服買鹽巴不給錢。”被叫出名字的人紅了臉,低下了頭,退到了店門外。

普慧大師坐鎮鹽店,守著店伙計賣鹽巴。黃明星出錢請不到敢到週記店鋪裝窮騙鹽的人了,精心設計的詭計沒有整垮週記店鋪,反而賠上了不少工錢。黃明星恨普慧大師狗咬耗子,可是大師在東溪場威望高,不敢得罪,只好自認倒霉。 “買”鹽巴不給錢的詭計行不通了,僱人到週記店鋪賣假貨卻連連得手,週記店舖的伙計是普慧大師幫著在東溪場找的,忠厚老實,可是剛剛學著收購山貨,分辨不出貨真貨假,收了假貨還不知道。黃明星讓人到週記店鋪賣假貨,賺了不少黑心銀子,由於分贓不平,他和雇來的人鬧起了矛盾。雇來賣假貨的人看到賺的銀子大多落入了黃老闆的腰包,把賣假貨的事講了出去,東溪場上的人都知道黃老闆僱人賣假山貨給周記店鋪,賺黑良心錢,有的人當面指責黃明星是奸商,耍陰謀坑害同行,良心被狗吃了。周興把收購的山貨運到重慶府山貨市場,驗出有一些假貨,賠了錢,虧了本,聽到東溪場上人們議論,知道黃明星背地搗鬼,不過,周興是一個厚道的生意人,不願意和黃明星糾纏不清,沒有要黃明星賠償損失。周興從重慶商舖叫了兩個收購山貨的師父到東溪,手把手教給店裡的伙計分辨假山貨的方法,吩咐店裡的人收購山貨時提高警惕。黃明星不知悔改,又讓人拿了假山貨到週記店鋪賣,被店伙計驗出來了,賣假山貨的人灰溜溜走了。

黃明星耍了不少花招,想整垮週記店鋪,可是,周興在東溪場開的店鋪生意越來越興隆。每天清晨到晚上,到店裡賣東西、買東西的人絡繹不絕。 黃明星沒有死心,仍然想著各種鬼點子,想整垮週記店鋪。 黃記店鋪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偶爾進來一兩個人,拿著山貨問了問價錢,回身出門去了太平橋邊的周記店鋪。有時候一兩天生意不開張,店伙計守在店裡沒有事做,跑到店門外曬太陽。黃明星不得不提高了山貨的收購價錢,勉強有人進店賣山貨了,不過,山貨收購價錢高,利潤少,月底清點貨物算了賬,除了店伙計的工錢,剛剛夠本。 黃明星痛恨搶了生意的周老闆,咒週記店鋪遭強盜搶、遭綦河發大水沖,周興生瘡害病。初一十五到廟裡燒香,祈求菩薩降災禍給周記店鋪,把周記店鋪趕出東溪場,可是,菩薩沒有顯靈,週記店鋪天天開門營業,生意興隆。

黃明星想起了縣衙門的張縣丞。孟縣令在綦江縣衙掌了大權,張縣丞不敢違抗縣令大人,所以,除了推薦黃明星當了東溪場裡正,沒有給他辦成什麼實事。可是,黃明星仍然經常送銀子給張縣丞,他相信“錢能通神”,張縣丞在縣衙門裡,收了銀子,關鍵時侯也許能幫上大忙。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官。現在綦江縣衙門孟縣令說話算數,說不准哪一天,孟縣令奉調離開了綦江縣,張縣丞說的話在新縣令前面也能算數了,就能幫助自己在東溪場有更大的權威,得到好處。所以,黃明星仍然把張縣丞當成一棵大樹依靠,送銀子,送山貨,不敢有半點懈怠。 黃明星在東溪場上開的店鋪被周記店鋪擠得生意清淡,快要經營不下去了,他決定到縣城去找張縣丞,請張縣丞出主意整垮東溪場的周記店鋪。黃明星打開家裡存放銀票的箱子,從裡面拿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想了想,覺得二十兩銀子太多了,有一些捨不得,重新找了一張十兩的銀票,仍然有一些心痛,不過,銀子太少了送不出手,咬了咬牙,嘆了一口氣,把銀票揣進荷包。

黃明星帶上了老相好芬兒,他知道,張縣丞是個色鬼,讓女人去辦事比男人強,兩人坐了滑竿轎子,清晨從東溪場出發,太陽偏西到了綦江縣城,找了一間客店住下,等到太陽落坡了,估計張縣丞從縣衙門回了家,出了客店直奔張縣丞家裡拜訪。 張縣丞心裡不痛快,白天在縣衙門當差,趁孟縣令到鄉下察訪,約了幾個衙役到衙門後面小賭館賭錢,想不到孟縣令提前回了縣衙門,看不到張縣丞,叫人去街上尋找,把幾個在小賭館賭錢的人找回了縣衙門。孟縣令聽說當差時間到賭館賭錢,非常生氣,大聲責罵了他們。張縣丞不敢頂撞知縣大人,心裡恨得咬牙切齒。不過,張縣丞知道孟縣令在綦江縣待不長,他到重慶府辦事時聽知府衙門的人說,孟縣令招募移民有功,得到巡撫衙門賞識,要升遷到重慶府任職了。張縣丞盼望上司早日發來公文,調走孟縣令,換一個通情達理、體貼屬下的人到綦江任縣令,他和衙門裡的兄弟能撈一點銀子肥荷包。

張縣丞心裡不痛快,不想見外人,聽家裡的人禀報東溪場黃明星前來拜訪,正想回絕不見,忽然想起黃明星每次拜訪都要送銀子,財神爺不能得罪,裝出了一副笑臉,親自迎出了門。 黃明星進了張縣丞的家,遞上了帶來的銀票,張縣丞假意推辭了一會,收起了銀票。黃明星請張縣丞上街喝酒,兩個人一起出了門,選了一家酒館,黃明星又把芬兒叫來作陪。張縣丞看到年輕漂亮的女人坐在身邊,心裡舒服,趁黃明星不注意,悄悄摸了一把女人的肥屁股。芬兒笑瞇瞇的斜著眼睛瞟了縣丞一眼,張縣丞身子酥了半邊。 黃明星給張縣丞倒了酒,也給自己倒了酒,端起酒杯說:“縣丞大人,我們是朋友,有酒大家喝,有銀子大家花,來,乾一杯!” 張縣丞喝了一杯酒,芬兒又給他倒滿了,嬌滴滴地說:“張大人,你是綦江縣衙門的主事人,小百姓託你的福,過上了太平日子,張大人,小女子敬你一杯。”

張縣丞連著喝了幾杯酒,臉紅了,心裡跳得厲害了,吐著酒氣大聲說:“黃老闆,你說得對,我們是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知道,你在東溪的日子不好過,我的日子也不好過,孟縣令一心想當清官,不替下屬著想,一年辛辛苦苦幹到頭,乾巴巴幾兩俸祿銀子,沒有錢吃肉喝酒,更沒有錢耍女人,辦錯了事還要被訓斥。” 黃明星喝了兩杯酒,心裡憋著的怨氣藉著酒力發洩出來:“張大人,你說得對,孟縣令一心想當清官,在東溪場把陳雄義一夥捧上了天,陳雄義的話在東溪場上比皇帝的聖旨還管用,我開在東溪場上的店鋪,快被鹽引商人周興的店鋪擠垮了。” 張縣丞瞪著眼珠子說:“黃老闆不要洩氣,俗話說,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耐著性子等,總有一天,我要把你推薦做綦江的鹽引商人,不,做統管綦江驛道的鹽引總管,天天有大把的銀票賺。” 芬兒把白嫩嫩的胖手放在縣丞肩上,嬌聲媚氣地說:“縣丞大人,黃老爺發財全靠大人幫忙,賺了銀子,黃老爺不會忘記張大人的。” 張縣丞心裡舒服,壓低聲音說:“黃老闆,我在重慶府已經得到消息,姓孟的要離開綦江縣了,他一走,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黃明星眼睛亮了,低聲說:“張大人,你說的是真的,姓孟的要走了。” 張縣丞趕緊用手摀住了黃明星的嘴,對著耳朵說了一陣悄悄話,說得黃明星滿臉都是笑。 黃明星聽說孟縣令要調離綦江縣,心里高興,在縣城住了一晚,天明起身回到東溪場,暗中派人去請強盜王禿子,他要和王禿子商量出一個整垮周興、擠走週記店舖的辦法,好把東溪場山貨收購生意掌握在手裡,賺大把大把的銀子。 半夜,王禿子悄悄來到黃家,聽說讓他幫忙整垮週記店鋪,搖了搖腦袋說:“黃里正,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河,周老板有陳雄義護著,借個膽子也不敢碰。” 黃明星笑了,讓家人端上下酒菜,一面勸王禿子喝酒吃菜,一面拍著胸脯說:“老哥子,孟縣令要調走了,只要孟縣令離開了綦江,你就放大膽子乾,被官兵抓著我會幫忙說情,就是綁上法場砍腦殼,縣衙門裡有我的人,會偷偷換一個去替你挨刀。” 王禿子仍然唉聲嘆氣,說:“黃老闆,我現在手下兄弟不多,偷偷摸摸搶個把路上的單身客人還可以,幫不了你的忙。” 黃明星見王禿子找出種種藉口不肯幫忙,知道是想藉機勒索銀子,忍著心痛從屋裡拿出了五兩銀子,想不到王禿子嫌銀子太少,沒有伸手接。黃明星生了氣,黑著臉說:“王大哥,你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兄弟,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不幫我整垮姓周的,我在東溪場站不住腳,你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王禿子知道黃明星說的是真話,黃老闆在東溪場站不住腳,他也在東溪場周圍站不住腳,嘆了一口氣,接過銀子揣進了衣服荷包。 黃明星臉上露出了笑,進屋又拿出五兩銀子塞到王禿子手裡,安慰說:“王大哥,你放心,只要幫我整垮了姓周的,以後我在東溪場上的店鋪賺了銀子,五五和你分成。” 兩個心腸歹毒的人商量起了整垮週記店舖的方法,因為孟縣令還沒有離開綦江,魚沱山有陳雄義和手下的兄弟,王禿子不敢大張旗鼓搶劫綁票,只有半路偷偷下手,週記店鋪收購的山貨多,黃明星和王禿子猜出周興要用船從水路運到重慶府,商定在綦河險要地段埋伏強盜,船過時水下岸上同時動手,打周興措手不及,搶了山貨運進山里藏起來。 陳雄義在大山里尋找李忠貴,白天在密林中跋涉,夜裡住山洞,睡露天,風吹雨打受了風寒,回到魚沱山和兄弟們一起清理垮塌山洞裡的石塊泥土,沒日沒夜忙碌,鐵打的漢子也支持不住,終於生了病,身上像火炭一樣,軟綿綿地起不了床。 唐大嫂看到陳家兄弟病了,心裡發慌。唐大哥死後,她只有依靠陳家兄弟了,唐大嫂多次聽丈夫生前說起陳家兄弟,誇陳雄義忠厚仁義,為了朋友兩脅插刀,丈夫死了,她在魚沱山住了下來,陳家兄弟細心照顧,像親兄弟一樣,唐大嫂和唐蓉吃的穿的用的全包了,經常問寒問暖,拿錢讓唐大嫂母女到東溪場上買女人需要的東西,每次外出回來要給唐大嫂捎一些東西,女人用的胭脂粉、紮頭發的紅綢帶等等。時間久了,唐大嫂對陳雄義有了異樣的感情,不過,她聽說陳家兄弟和霞妹子母親青梅竹馬,因為王禿子搗亂才沒有成為夫妻,霞妹子父親有了新的家,霞妹子母親成了單身女人,正好和陳家兄弟配成一對,唐大嫂不想成為妨礙陳家兄弟和霞妹子母親成為恩愛夫妻的障礙,把對陳家兄弟的感情藏在心裡,不讓有一絲一毫的表露。 陳雄義病了,唐大嫂到山坡上採草藥,熬成藥湯端到床前,像哄小孩子似的勸說:“陳家兄弟,吃藥吧,吃了藥退了燒,病就好了。” 陳雄義嘆了一口氣說:“採石煉鐵正忙,兄弟們十分辛苦,偏偏我生了病,唐大嫂,去看看能幫兄弟們做什麼,不要守在我身邊。” 唐大嫂笑著安慰說:“陳家兄弟,小鐵匠和陳松吩咐了,我只管照顧好你,其它事情不用操心,你是病人,又是魚沱山的主心骨,兄弟們都等著你病好領著大家干呢。” 唐蓉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稀飯進來了,姑娘遵照母親的安排,用小火為陳大叔熬了一碗稀飯,特意加了從東溪場買回的紅棗和糖,聞起來一股清香味。 陳雄義皺起了眉頭,說:“我一個人病了,拖累了你們兩個為我忙。” 唐蓉噘起嘴說:“陳大叔,媽媽特意讓我給你熬稀飯,費了我半個多時辰,你還不領情,肚裡沒食餓得慌,你不吃東西,媽媽心痛,魚沱山的人都心痛。” 唐大嫂關心地說:“陳家兄弟,藥熬好了,稀飯也熬好了,快吃了吧,兄弟們都盼著你的病早一些好。” 陳雄義心裡感激,端起藥碗大口喝了,又吃了稀飯,頭上冒了汗。唐大嫂讓陳雄義躺下,給他蓋好了被蓋,帶著女兒離開了。唐蓉看到母親照顧陳大叔細心周到,女儿知道母親心意,不過,她也知道陳大叔和霞妹子母親早就是恩恩愛愛的一對,很為母親擔心。唐蓉和李忠貴好了以後,懂得了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的刻骨銘心,害怕失去愛的痛苦,她不希望母親因為愛上陳大叔又得不到陳大叔而痛苦,可是,姑娘知道,其他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去阻止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唐蓉深深地愛著忠貴哥哥,她原本打算住在大雄寶殿等候忠貴哥哥,陳大叔病了,母親一個人忙不過來,特意派人叫回了她。 陳雄義在床上躺了兩天,燒退了,病好了,起了床,和兄弟們一起在洞裡採鐵石,用木炭煉鐵,忙得一天到晚沒有空閒。 魚沱山煉出了鐵。陳雄義帶著兄弟們清理了垮塌的山洞,砍了一些樹,用樹干支撐起洞頂,洞里幹活安全了,一筐一筐鐵石采了出來,陳雄義認真看了鐵石山師父留下的本子,壘起了七八尺高的煉鐵爐子,用大風箱把爐裡的木炭火吹得旺旺的,放進鐵石煉了兩天兩夜,鐵石化成紅紅的鐵水流了出來,冷後變成了堅硬的鐵,小鐵匠用鐵打鋤頭,打鐮刀,終於成功了。 魚沱山的兄弟個個高興。周興聽到魚沱山煉出了鐵,製成了鐵器,叫上了普慧大師,帶上酒菜到魚沱山祝賀。 魚沱山的人歡天喜地,茅草屋太小,就在小溪邊草地上放上了三張大桌子,擺上酒菜,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周興滿臉是笑,端起酒杯高興地說:“兄弟們,陳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辛辛苦苦在魚沱山乾了兩年,挖山洞採石煉鐵,唐大哥還因山洞垮塌丟了性命,現在好了,兄弟們熬出了頭,鐵器製出來了,可以賣錢,兄弟們可以過上好一些的生活了。” 陳雄義端著酒杯敬酒,大聲說:“兩年來,苦了兄弟們,大家信得過我,跟著我,不怕吃苦受累,我敬大家一杯。” 陳雄義一口喝乾了酒杯裡的酒,想起山洞垮塌死了的唐大哥,想找唐大嫂敬一杯酒,可是酒席上找不到唐大嫂了,唐蓉也不見了踪影,陳雄義心裡疑惑,找遍了茅草屋,沒有找到唐大嫂,猛然想起一個地方,光顧了高興,忘了去看望一個人,唐家母女一定在那兒。陳雄義急忙趕到唐大哥墳前,果然找到了唐大嫂和唐蓉。唐大哥墳前擺放著酒菜,燃著香燭,唐大嫂流著眼淚在訴說:“蓉兒他爸,魚沱山煉出了鐵,你可以安心了,陳家兄弟對我們很好,唐蓉也找到了可以託付終生的男人,不用掛心我們……” 陳雄義看見唐大哥的墳,眼裡也有了淚,“撲通”一聲跪倒了,說:“大哥,兄弟忘了你,兄弟錯了,魚沱山煉出了鐵,第一個大功臣是你,當初我剛到東溪,我們一起在綦河上當縴夫拉船,後來你跟我到了魚沱山,為開採鐵石丟了命,大哥,兄弟對不起你!” 酒席上的兄弟看到陳雄義尋找唐家母女久久沒有回來,小鐵匠猜到了師父和唐家母女去的地方,離開酒席去找,魚沱山的兄弟和周興、普慧大師跟著去找,眾人看見陳雄義和唐家母女跪在唐大哥墳前,也都跟著跪下了。唐大嫂看到眾人來了,十分過意不去,站起身大聲勸說:“兄弟們,今天該高興,走,回去喝酒吃菜。”唐蓉也站起身,勸大家回去喝酒吃菜。終於,陳雄義和魚沱山的兄弟、周興和普慧大師都回到了酒席上,重新喝酒吃菜。 周興提出建議說:“陳大哥,魚沱山應該再招一些兄弟,再挖幾個採鐵石的山洞,建幾個煉鐵的爐子,多采鐵石多煉鐵。” 陳雄義為難地說:“我也想多招一些兄弟,但是魚沱山剛剛制出鐵器,還沒有賣成錢,錢不夠,不敢多招人啊!” 普慧大師哈哈笑了,說:“陳施主不用擔心,週施主經商多年,賺了銀子,他把銀子投給魚沱山採石煉鐵,賺了銀子分成,貧僧的提議可不可行?” 陳雄義搖了搖頭說:“周老板賺一點銀子很辛苦,萬一投在魚沱山虧了本,我心裡不安。” 周興揮了揮手說:“陳大哥,你我認識時間不長,已經是生死朋友,你辦事,我放心,把銀子交給你採石煉鐵,虧了我也心甘情願。” 酒席散了,陳雄義陪著周興、普慧大師到魚沱山各處看,淙淙流淌的小溪旁蓋起了七八間茅草屋,三四個兄弟住一間,還有伙房、存放東西的庫房,樹林中一塊草地用作兄弟們早起練功習武的地方。蘇老四帶著大股強盜走了,還有一些零星強盜,陳雄義吩咐兄弟們不要大意,仍然堅持習武練功,準備和強盜拼殺。 陳雄義陪著客人到了開採鐵石的洞子,頂上支撐著樹幹,比原來安全多了,周興拿起一塊採下的鐵石,沉甸甸的,比一般石頭重得多,暗紅顏色。接著,一行人到了煉鐵爐子旁,爐門吐著火焰,一個兄弟在拉大風箱,累得一身是汗,脫光了上身衣服,一個兄弟在看火,也是光著膀子,身上流著汗。 周興十分感嘆地說:“採石煉鐵,兄弟們十分辛苦。” 天色不早了,陳雄義、周興、普慧大師一行回到了茅草屋,回東溪場的路不好走,周興和普慧大師在魚沱山住下了。 東溪場傳開了孟縣令要調離綦江的消息。有的人暗暗高興,有的人憂心忡忡。 一天,太平橋附近茶館裡,幾個茶客一面喝茶,一面聊天。 一個胖胖的茶客朝外望瞭望離茶館不遠的周記店鋪,說:“聽說周老闆靠孟縣令才當上鹽引商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孟縣令要調走了,周老板的鹽引商人恐怕做不成了,也許,週記店鋪要關門了。” 一個瘦瘦的茶客說:“周老板誠實經商,童叟不欺,東溪場周圍的鄉親都愛到店裡買東西賣東西,孟縣令走了,週記店舖的生意照樣好。” 胖茶客不屑地白了瘦茶客一眼,說:“老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周老板在東溪場上開店礙了黃里正的生意,孟縣令走了,周老板沒有了靠山,黃老闆還容得下他。” 一個矮個子茶客嘆了一口氣說:“周老板的店鋪關了門,東溪場又成了黃老闆一家的天下,鄉親們賣山貨又要遭壓價了。” 瘦瘦的茶客有些氣憤地說:“一屋兩頭住,生意各做各,姓黃的開店收山貨,周老板也開店收山貨,憑什麼只准自己做生意,不讓別人開店。” 胖茶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說:“一山不容二虎,東溪場有了黃老闆開的店,當然不會讓其他人在東溪場上搶自己的生意了。” 茶館裡的茶客喝著茶,發表著自己的意見,你一言我一句,十分熱鬧。 魚沱山的陳雄義聽說孟縣令要離開綦江,也為在縣城和東溪場開店做生意的周興擔心,周興是一個老實厚道的生意人,不會送錢討好地方官,孟縣令是一心為民的好官,讚賞周興一樣的商人,如果換一個心術不正的人到綦江縣當縣令,周興不會討這樣的縣令喜歡,以後的生意做起來要艱難得多。 這一天,綦江縣衙門來了兩個衙役,告訴魚沱山的人,孟縣令要到魚沱山拜訪,要陳雄義作好準備迎接知縣大人。 孟縣令早就想到魚沱山看一看了。 歷朝歷代,鹽鐵都由官府管制開採買賣。明朝時綦江境內魚沱山開采出了能煉鐵的石頭,一些百姓採石煉鐵,因為煉出的鐵不多,沒有引起官府注意,鄉民自行採石煉鐵,鑄成鐵器賣。大清王朝統一了中國,因為經過多年戰亂,一些官府的煉鐵場工人逃散,煉鐵爐熄了火,鐵器生產困難,滿足不了百姓需要,民間商人組織採石煉鐵,官府沒有限制。隨著清王朝的統治逐步穩固,官府管製鹽鐵的時機成熟,朝廷下旨,恢復以往官辦鹽鐵的做法,民間採石煉鐵的,可由官府發給文書,接受官府管制,生產出來的鐵器由官府統一指定商人賣給民間使用。孟縣令知道陳雄義和魚沱山的兄弟是俠義之士,辛辛苦苦採石煉鐵,經歷了很多艱難獲得成功,鹽鐵官辦是朝廷旨意,大勢所趨,不敢違背,但要給足補償,發給文書,讓陳雄義帶著魚沱山的兄弟繼續採石煉鐵,為朝廷效力。可是,因為公務繁忙,來綦江境內安家開荒的移民越來越多,孟縣令要忙著協調移民安置的事,抽不出時間到魚沱山看望,為陳雄義辦理官府委託採石煉鐵的相關文書。孟縣令從重慶知府衙門得到消息,自己即將上調重慶府任職,他擔心繼任綦江縣令的人不體恤魚沱山兄弟採石煉鐵的艱辛,草率處理,把魚沱山採石煉鐵的事交給其他人去做,辜負了陳雄義及魚沱山的兄弟們,孟縣令要趁自己在位的時候辦理好委託陳雄義採石煉鐵的文書,委任陳雄義擔任綦江縣衙門負責採石煉鐵的官吏,不讓繼任者插手魚沱山採石煉鐵的事。孟縣令親自到了重慶府,找到知府黃大人,禀報陳雄義帶著魚沱山兄弟辛苦兩年多,山洞垮塌死了人,終於採鐵石煉出了鐵,功勞很大。黃知府也是忠厚愛民的好官,聽了孟縣令的陳述,吩咐知府衙門的書吏按照孟縣令的意思辦理了委託陳雄義在魚沱山採石煉鐵的文書,還上奏朝廷,在綦江縣衙門增設煉鐵大使官職,委任陳雄義做了綦江縣衙門的煉鐵大使。孟縣令辦好了魚沱山的事情,心裡非常高興,讓衙役到魚沱山報了信,坐上官轎,帶著衙役前往魚沱山宣布知府衙門和綦江縣衙門的告示。 魚沱山的兄弟們聽說知縣大人要來,忙碌起來了,陳雄義派人到東溪買了酒菜,聽說孟知縣老家也在麻城,安排小鐵匠幫著唐大嫂做了家鄉麻城特有的飯菜,把開採鐵石的山洞頂加固了木頭,煉鐵的爐子加足了木炭,兩個兄弟輪換拉起大風箱,煉鐵爐裡的火燃得旺旺的。 孟縣令到了魚沱山,讓陳雄義帶路看了採鐵石的山洞、煉鐵的大爐子、鍛製鐵器的地方,陳雄義特意出了一爐鐵水,火花飛濺,非常壯觀。孟縣令十分興奮,伸著大拇指稱讚:“陳壯士,你帶著手下的兄弟在荒廢了二十多年的魚沱山采出鐵石煉出了鐵,功不可沒。” 陳雄義謙虛地說:“魚沱山採石煉鐵,離不開東溪鄉親的支持,普慧大師多次到魚沱山指導,功勞也不小。” 陳雄義帶著孟縣令一行回到了茅草屋,縣令大人拿出蓋著重慶知府和綦江縣衙門大印的文書宣讀了,將文書交給了陳雄義,大聲說:“陳壯士,朝廷有旨,鹽鐵必須由官府監督經營,壯士不會反對吧?” 陳雄義大聲說:“官府掌握了鹽鐵經營,限制了個別奸商依仗鹽鐵經營盤剝鄉民,是好事,小的不敢反對。” 魚沱山的兄弟們看到孟縣令帶來了魚沱山採石煉鐵的文書,以後採石煉鐵受到官府保護了,一個個非常高興。接著,孟縣令又把任命陳雄義做綦江縣衙門煉鐵大使的官憑交給了他,陳雄義再次謝了恩。 魚沱山成了官府管轄的採石煉鐵場地,陳雄義做了縣衙門的煉鐵大使。魚沱山兄弟已經聽到孟縣令即將調離綦江的消息,看到縣令大人離任前把諸事安排妥當,大家心裡非常感激。 快到中午了,陳雄義吩咐擺上酒宴。普慧大師得到縣令大人來到魚沱山的消息,專程從東溪趕到了魚沱山,周興因為回重慶府辦事去了,沒有來。 冒著香氣的菜擺上了桌子,第一道菜是肉糕,湖廣麻城一帶酒席必上的菜,豬肉魚肉和了麵粉做成,非常好吃。 上完了菜,陳雄義敬了縣令大人的酒,大家吃得高興,一道點心端了上來:只有一面在鐵鍋上烙過的餅子。 陳雄義拿起一個餅子遞給縣令大人,笑著問:“孟大人,你祖籍湖廣麻城,記不記得這種餅子在麻城叫什麼?” 孟縣令高興地哈哈笑起來,說:“陳壯士,你考不住我,這種餅子在麻城叫氣水粑,對不對?” 酒席上不少人是麻城來的移民,聽到縣令大人的回答,齊聲叫起好來。小鐵匠大聲說:“大人,你離開麻城多年,還記得氣水粑的名字,實在難得。” 孟縣令站起身說:“我們都是麻城人,現在到了四川,要互相幫襯,建好家園。” 酒席散了,孟縣令一手拉著陳壯士,一手拉著普慧大師,進了陳雄義的茅草屋,十分感慨地說:“諸位,本縣不久就要離開綦江了,我捨不得離開你們這些好百姓啊!” 陳雄義眼裡有了淚,說:“縣令大人,你是一個愛民的好官,不管你走到哪裡,綦江的百姓都會記住你在綦江的德政,想念你的。” 普慧大師嘆了一口氣說:“縣令大人,你走了,不知繼任的人能不能像你一樣體貼愛民,事事為百姓著想。” 孟縣令帶著隨行的衙役離開魚沱山返回縣城了。普慧大師也回了東溪場,陳雄義心情激動,他看到魚沱山煉出了鐵,製成了鐵器,想起了在綦江鹽引小店住著的羅娟,陳雄義已經聽說周興的夫人和兒子即將來到重慶,知道誤會了周老闆,很想羅娟能來魚沱山和自己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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