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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孟縣令誤抓好人

填四川 张泽 10586 2018-03-18
周興做了綦江、江津的鹽引商人。 鹽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很早以前,官府就把民間百姓必需的鹽、鐵納入管制銷售的範圍。前明時期,官府挑選誠實忠厚、又有經濟實力的商人,發給鹽引,每張鹽引可在產鹽地購得一定數量食鹽,憑鹽引通關過卡,到達規定的銷售地方賣給百姓,官府收取一定的稅費。百姓把官府挑選發給鹽引、經銷食鹽的商人稱做鹽引商人。幾十年動亂,官府沒有能力供應百姓食鹽,一些大膽狡猾之徒,冒險從產鹽地運回食鹽高價售出,有錢人家有鹽吃,普通百姓買不起鹽,只有吃淡食。動亂平息了,官府有責任供應百姓食鹽,並且,控制食鹽銷售能收取不少稅費,補充官府費用。於是,重慶府在城裡開店經商的商人中挑選忠厚老實、有經濟實力的商人,發給鹽引,在指定州縣經銷食鹽。周興經商誠實守信,童叟不欺,聲譽很好,被選中做了鹽引商人,他記掛著魚沱山的恩人陳雄義,要求在江津、綦江經銷食鹽,官府同意了。

周興十分高興,在知府衙門領了鹽引,雇了伙計,準備出發到四川產鹽地自流井採購食鹽,運到江津、綦江賣給百姓。周老板看出陳雄義與羅娟妹子關係非同一般,很想讓羅娟帶著女兒到魚沱山幫助陳大哥開礦。周興佩服陳雄義俠義心腸,救人危難不圖回報,雖然和羅娟拜了堂,因為沒有找到李仁洪,兩人名為夫妻,實際上仍是兄妹。周興很想讓陳雄義和羅娟團聚,可是,江中救起了羅娟母女,認為兄妹,一年多來,羅娟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條,是一個很難得的幫手。周興還沒有把家眷從黃州接來,身邊缺少可信的人,他需要羅娟母女的幫助,所以又想多留羅娟母女在家裡住一陣。 羅娟心裡也很矛盾,她知道陳雄義帶著小鐵匠採石煉鐵十分艱難,患難相依二十年,有情有義,因為李仁洪沒有消息,長期以兄妹名義相處,李仁洪已經在東溪場上安了家,有了孩子,她和雄義哥哥可以名正言順成為夫妻了。可是,周興是救命恩人,經商理家缺人手,不便馬上離開,同時,雄義哥哥對自己和周老闆的關係有誤會,需要時間化解。於是,羅娟把對陳雄義的思念深深藏在心裡,勤勤懇懇幫助周大哥料理家務,讓周興全力做好生意。

周興要到自流井購鹽,離開家前,特意囑咐羅娟妹子常到商店看看,幫助店伙計料理生意。 周興說:“妹子,哥哥這次運鹽到綦江和江津,要到魚沱山去看望雄義大哥,有什麼要捎帶的話,我帶去。” 羅娟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雄義哥哥是好人,他有難處,你要幫他。” 周興大聲說:“妹子,陳大哥是我的恩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我一定盡力幫他。” 霞妹子聽說周伯伯要運鹽巴到綦江,她心裡記掛著小鐵匠,跑來大聲說:“周伯伯,你到綦江,我也要跟著去。” 周興笑著說:“霞妹子,是想陳伯伯,還是想鐵匠哥哥?不過,我要先到自流井購鹽,再運到綦江和江津,一路上十分辛苦,等我在綦江開店賣鹽時,一定讓你去。” 霞妹子高興得笑了,大聲說:“好,將來我到綦江幫伯伯賣鹽巴。”

周興帶著伙計出了重慶城,往西經合江、瀘州,到了自流井,憑鹽引採購了鹽巴,請了挑夫,因為有官府發給的鹽引作為憑證,一路上關卡哨所不敢攔阻,還派兵護送,路上十分順利。食鹽運到了江津,周興租了一家店鋪,留下兩個伙計銷售食鹽,帶著挑夫,順著重慶府到綦江的驛道,把鹽巴運到了綦江縣城。 孟知縣得到衙役禀報,重慶府委派的鹽引商人把食鹽運到了,十分高興。綦江雖然在重慶到貴州的鹽道上,前明時期,商人僱請伙計,馬馱人挑,源源不斷把食鹽運往貴州,從清晨到深夜,鹽道上人馬不斷,十分熱鬧。運鹽的人在綦江歇息,把鹽巴當作銀錢住店吃飯,綦江百姓不愁鹽吃。幾十年動亂,鹽路不通,綦江百姓吃鹽艱難,動亂平息了,可是鹽道兩旁高山峻嶺中仍藏著大股小股的強盜,出沒搶劫路人,商人仍然不敢運鹽進貴州。綦江缺鹽,百姓苦不堪言,孟縣令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重慶府委派鹽引商人運來了鹽,孟知縣感謝知府大人為百姓考慮周到,特地讓衙役收拾乾淨衙門旁邊一間閒置的草屋,準備了量鹽的秤和升斗,縣衙門還貼出了告示,讓四鄉百姓到縣城買廉價供給的鹽巴。

百姓聽說重慶府委派鹽引商人送來食鹽,廉價賣給,人人歡喜,賣鹽的店舖前擠滿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店裡的伙計對前來購鹽的百姓十分客氣,秤稱得準準的,升斗抹得平平的,買鹽巴的鄉親個個稱讚鹽引商人公平買賣,不欺老弱。一位年過六十的婆婆,身上穿得破破爛爛,提著一個裂了縫的破瓦罐來到賣鹽巴的店舖前,大聲說:“老闆,我快半年沒有吃鹽巴了,家裡沒有錢,買不起鹽巴,現在有了廉價鹽,可以嚐到鹽味了。”老人拿出了兩文錢,要買半斤鹽巴,剛好周興在店裡,看見老人可憐,關心地問:“婆婆,你家沒有其他人了,你來買鹽巴?” 老人嘆了一口氣說:“我家在高山,兒子兩年前被老虎叼走了,兒媳帶著孫兒改嫁,家裡只剩下我一個孤老太婆了。”

周興讓店裡的伙計稱了一斤鹽巴給老婆婆,沒有收錢。 孟縣令換了便衣,混在買鹽巴的百姓中觀看鹽引商人賣鹽,看到周興誠實經商,公平待人,心裡十分高興,他完全放心了,悄悄離開了賣鹽巴的店鋪,回了縣衙門。 重慶府派來鹽引商人賣廉價鹽的消息傳到了東溪場,陳雄義已經得到羅娟捎來的信,知道來綦江的鹽引商人是周興,心里高興,安排小鐵匠、陳松領著兄弟們清理垮塌山洞裡的石塊泥土,急匆匆趕到東溪場,到大雄寶殿找到普慧大師,邀約一同到綦江縣城去看周興賣廉價鹽。大師聽說周興做了鹽引商人,哈哈笑了,大聲說:“好啊,我們救了一個善待百姓的好商人,好!一同到綦江縣城看望周兄弟,如果他帶的人手不夠,我們就幫他賣鹽巴,為鄉親們做好事。”

普慧大師吩咐李忠貴在廟裡好好讀書,起了一個早,隨陳雄義趕往綦江縣城,心里高興,腳下步子邁得快,黃昏時分便到了綦江縣城,找到了周興的鹽引商店。 周興正準備趕到東溪場去看望陳雄義,詢問魚沱山採石煉鐵情況,把羅娟妹子的關心捎去,想不到陳雄義和普慧大師到了,兩人是把他從強盜手中救出來的大恩人,不敢怠慢,他把手裡的生意交給店伙計,帶著陳雄義和普慧大師來到縣城最好的一家飯店。動亂中綦江縣城房屋被毀,城裡的人沒有力量修建好的房屋,不論飯館酒店,都是泥牆草頂,不過,綦河產肥魚,山上有野物,能做出美味的菜餚。周興叫了酒菜,陪著陳雄義和普慧大師吃菜喝酒,為兩位恩人接風。 陳雄義高興地說:“周老弟,想不到你做了綦江的鹽引商人,以後到綦江開店經商,為鄉親們多做好事。”

周興感激地說:“沒有陳大哥和普慧大師冒險把我從強盜窩子裡救出,我恐怕已經做了強盜的刀下之鬼,兩位的恩情,終生不忘。” 普慧大師笑著說:“週施主一心向善,為綦江百姓造福,我們沒有救錯人。” 三個人說說笑笑,喝酒吃菜,直到夜深。 李仁洪終於決定向官府告發陳雄義綁架妻子勒索錢財的事,他中了黃明星、王禿子的離間計,以為綁劉召兒肉票的就是陳雄義。 劉召兒回家後的一天下午,天陰沉沉的,李仁洪擔心下大雨,帶著李家老三和李忠信早早地回了家,兩個年輕人腿腳靈利,跑得快,遠遠地走在了前邊。李仁洪獨自一人在山路上走著,已經遠遠看見東溪場了,忽然路邊密林中跳出一個人,臉上蒙著黑布,攔住他大聲說:“姓李的,陳大哥有信給你,好好看一下,照信裡吩咐辦。”說完把一封信塞進他手裡,轉身跳入密林,一會兒沒有了踪影。李仁洪急匆匆趕回了家,拆開信封看了,信上要他十日之內再把二十兩銀子放在指定的地方,不然,瑛子要被綁肉票。

李仁洪非常害怕,又不敢把受到威嚇和勒索的事告訴家里人,害怕家里人擔驚受怕,他左思右想,認定又是陳雄義指使人幹的,是在為前妻羅娟報復他。李仁洪也知道對不起羅娟,不過,他覺得自己縱有千錯萬錯,陳雄義不應當全然不念曾經結拜為兄弟的情份,像強盜一樣綁了妻子的肉票,李仁洪擔心女兒瑛子也像妻子一樣被綁了肉票,他也不能一次又一次拿錢贖人。李仁洪越想越怕,越想越恨,決定到縣衙門找孟縣令告發。李仁洪知道陳雄義在東溪場很受鄉親們擁護,所以要直接告到知縣大人那裡。剛好,綦江縣城傳來消息,重慶府派了鹽引商人賣廉價鹽,告了狀順便買回一些鹽巴,他作好準備,帶著銀錢起早出了門,趕往綦江縣城。 李仁洪一路辛苦,趕到綦江縣城天色已晚,找了一家小客店住下,準備第二天到縣衙告狀,小飯店吃飯時同桌有兩個喝酒的客人,正一面吃菜喝酒,一面說話聊天。

“聽說沒有,這次來的鹽引商人周老闆是湖廣麻城人,前一次到東溪場被強盜綁了肉票,差一點丟了命。” “知道,是魚沱山陳雄義救了他,強盜敲詐一百兩銀子,結果一兩贖銀也沒有拿到。” “魚沱山的陳雄義是好人,有俠義心腸,冒險救出了周老闆,沒有要一文錢的回報。” 李仁洪聽在耳裡,心裡又打起了鼓,他在東溪場也曾聽人說過,陳雄義從福林山救出了周老闆,鄉親們稱讚他是俠士,可是,自己卻要到縣衙門告陳雄義綁了妻子肉票,萬一是自己弄錯了,綁劉召兒肉票、寫勒索信的不是陳雄義,報錯案誣陷好人不僅官府要追究,鄉親們要責備,良心也會受到譴責,一輩子更無顏見前妻和義兄了。李仁洪心裡彷彿有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打不定主意。吃了飯回到小客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二十年前的往事浮現在眼前,和陳雄義對天盟誓,永不相負,參加八大王的大西軍離開沈家莊前拜託義兄照顧妻兒。李仁洪又想起了兒子李忠信說的話,自己離開麻城後陳雄義關心照顧,幫著前妻孝敬老人,撫養孩子,盡心盡力。

李仁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想起劉召兒被綁肉票送回家時的淒慘景象,劉召兒講述的關在山洞受到的豬狗不如的待遇,還有前幾天接到的勒索信。李仁洪拿不定主意了,他弄不明白義兄為什麼要綁劉召兒的肉票,難道真的是在為前妻打抱不平嗎?還是陳雄義根本沒有綁劉召兒的肉票,是其他的強盜假冒義兄的名義做的壞事?可是,以往強盜綁肉票都要亮出山頭,以便讓苦主送去贖金,綁劉召兒的肉票為什麼要假借陳雄義的名義呢?莫非強盜有意要讓自己出面誣陷義兄?李仁洪想大了腦袋也弄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小客店報曉的大公雞“喔喔”叫了一遍又一遍,天快要亮了,他才濛濛閉上了眼睛。 李仁洪醒來時太陽已經照進了窗戶,他急急忙忙起了床,付了房錢出了門。小客店離縣衙門不遠,李仁洪走到縣衙前,正想找衙役進去禀報,看見縣衙門旁邊的廉價鹽店已經開門營業,鹽店大門前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他隨著買鹽的人擁到店前,看見三個店伙計正忙著稱鹽收錢。忽然,李仁洪看見一個熟悉的人,義兄陳雄義正幫著店伙計稱鹽收錢。李仁洪急忙避開,退出了買鹽的人群,他又有一些猶豫,想離開縣衙門,不過,兩隻腳彷彿不聽使喚,不知不覺走到了縣衙大門口。 孟縣令每天要到四鄉尋訪,看看移民生活情況,幾十年動亂,綦江的土著居民流失了很多,現在縣城及四鄉百姓幾乎全是湖廣、江西、貴州來的移民,移民們千里迢迢進川,新到一個地方安家會遇到很多難事,縣令大人要到各處走走看看,幫助移民解決困難。這一天帶著衙役剛剛出了縣衙,看見縣衙門口一個人十分眼熟,終於想起是東溪場認識的麻城老鄉。孟縣令認出了李仁洪,非常高興,親切地大聲叫起來:“麻城老鄉,是不是想到縣衙找本縣?” 李仁洪被縣令認出,心裡更加慌亂,有一些猶豫地說:“縣令大人,我,我有事禀報……” 孟縣令吩咐衙役將麻城老鄉帶到後衙等候,回家換了便衣來到後衙。李仁洪看見縣令來了,急忙要跪下磕頭,孟縣令攔住了,說:“你和本縣是麻城老鄉,這裡是後衙,我又換了便衣,不必行禮,有什麼事要找本縣禀報,慢慢講來。” 李仁洪十分猶豫,話到嘴邊又搖了搖頭,吞回了肚子。 孟縣令笑著安慰說:“李老鄉,心裡有話就說出來,不要怕,本縣給你作主。” 終於,李仁洪講了陳雄義綁了妻子肉票又寫信勒索錢財的事,告了義兄的狀。 孟縣令心裡暗暗吃驚,他多次聽說東溪魚沱山有一個領著人採石煉鐵的陳壯士,俠肝義膽,為當地百姓做了不少好事,還帶領徒弟救出被福林山強盜綁了肉票的人。孟縣令準備親自到魚沱山拜訪。可是,李仁洪禀告陳雄義綁了妻子的肉票還寫信勒索錢財,是他聽到的鄉間傳話有誤還是麻城老鄉告了誣狀?孟縣令心裡拿不准,不過,他到任後曾經貼出告示,承諾鄉民進衙門告狀要認真調查破案,給告狀人一個明明白白的交待,於是吩咐衙役請來了師爺,詳細記下了李仁洪的訴狀。李仁洪離開縣衙時告訴孟縣令,陳雄義正在廉價鹽店幫著賣鹽巴。 李仁洪走了,孟縣令心裡十分為難,讓衙役抓了陳雄義,又害怕錯抓了好人,受鄉親們責備,不抓陳雄義,又擔心萬一李仁洪禀報的是實,錯過了抓捕陳雄義的機會,放走了殘害鄉親的壞人,罪過也不小。孟縣令想來想去,最後決定讓衙役去廉價鹽店請來陳雄義,軟禁在後衙,然後派人赴東溪查清案情,再作處理。 陳雄義正在廉價鹽店幫著賣鹽巴。普慧大師到縣城附近一個寺廟看朋友去了,他等大師一同回東溪,閒著沒事幫忙賣鹽巴。正在忙碌,縣衙門一個衙役拿著縣令大人的請帖來了,請陳壯士進衙問話。陳雄義十分納悶,不知孟縣令要問他什麼?放下手中的秤桿,跟隨衙役進了縣衙門。衙役把陳雄義帶到後衙一間屋裡,讓他在屋中等候縣令大人,說完走了。陳雄義一個人在屋裡等了許久,不見縣令來到,想出門找衙役詢問,門口站著的衙役不讓他出去,陳雄義知道自己被軟禁了。 普慧大師回到廉價鹽店,準備和陳雄義一同返回東溪,可是陳雄義不在鹽店,聽店伙計說,陳壯士被縣衙門的衙役拿著縣令大人的請帖帶進了縣衙門。大師以為孟縣令找陳雄義商談事情,耐著性子等,天黑了,陳雄義沒有回來,普慧大師著急了,不知道縣衙門為什麼留下陳雄義,想找衙門裡的人打聽,縣衙關了大門,四處黑黢黢的,找不到衙役詢問。碰巧周興到江津查看廉價鹽銷售情況,白天離開了綦江,大師和孟縣令不熟悉,不便登門打聽,心裡著急,一晚上沒有睡好。清晨起來,大師出門找到縣衙門一個衙役詢問,衙役回答縣令大人把陳雄義留下了,一兩天回不了東溪。大師心裡疑惑,隱隱有一些不安,找朋友幫忙打聽,終於打聽明白:東溪場李仁洪在孟縣令前面告了狀,陳雄義涉嫌綁肉票勒索錢財,被縣令大人軟禁在縣衙,已經派衙役到東溪場查問去了。 普慧大師驚呆了,他曾經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大師想找周興商量,周老板一天兩天不回來。普慧大師害怕縣衙門派出的衙役找裡正黃明星查問,大師知道黃里正心術不正,不是一個好人,如果捏造事實,陳雄義會遭冤枉。普慧大師像熱鍋上的螞蟻,終於坐不住了,急匆匆離開縣城往東溪趕,回到東溪場天已經黑了,大師沒有回寺廟,連夜尋找東溪場、萬壽場鄉親簽字具保,準備到縣衙門保出陳雄義。 黃明星已經從前來查詢劉召兒遭綁肉票真相的衙役嘴裡知道了李仁洪到縣衙門告狀、孟縣令抓了陳雄義的事,他不敢明目張膽誣陷陳雄義,害怕日後事情真相暴露脫不了關係。黃明星十分狡猾,躲在暗處煽風點火,把衙役帶到了李仁洪家,藉故離開了。李仁洪、劉召兒講了事情經過,衙役有些懷疑,孟易吉到綦江當了縣令,三番五次訓示查案要謹慎細心,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走壞人,為了弄清事情真相,衙役決定到魚沱山現場查看,沒有在東溪場停留,連夜趕往魚沱山了。 黃明星看到大功告成,即使縣衙門查清陳雄義受了冤枉,告誣狀的是李仁洪,陳雄義放回後恨的是姓李的。黃明星希望看到的就是陳李相爭,他好坐收漁人之利,回到家裡,讓妻子炒了兩個好吃的下酒菜,一個人喝起了酒,心裡頭舒服,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 普慧大師找東溪場、萬壽場鄉親簽名保陳雄義,消息傳開,很多鄉親咒罵黑了良心的人到縣衙門誣告陳壯士,爭著在保單上簽名,一些鄉親還咬破手指頭,在名字上按了血手印,一夜過去,大師收集了幾百個鄉親的簽名。 天亮了,東溪場、萬壽場的鄉親走上大街,議論陳雄義被誣告的事。黃明星暗中放出風聲:是李仁洪到縣衙門告了陳雄義的狀。一些鄉親到太平橋找李仁洪評理,李仁洪清早起來帶著李家老三、李忠信到尚書坪幹活去了。劉召兒母女看到門前來了一群氣勢洶洶的鄉親,嚇得關上大門不敢出來。人們在李家門前嚷著、罵著:“姓李的壞了良心,陳壯士打強盜,保鄉親,他卻到縣衙門告誣狀!”“李仁洪,出來說清楚,你老婆劉召兒是誰綁的肉票,為什麼誣陷陳雄義?”幾個頑皮的孩子還弄來了一些稀泥巴,“砰砰砰”扔到李家大門上。 李忠貴在大雄寶殿讀書,不少鄉親到寺廟找普慧大師簽名保陳雄義,他終於知道親生父親到縣衙門誣告陳伯伯的事了。李忠貴非常氣憤,實在忍不住,背著大師偷偷出了門,一口氣跑到太平橋,在李家大門前找李仁洪說理的鄉親剛剛散去,李忠貴握著拳頭擂起了門。劉召兒從門縫裡認出了李忠貴,開了門,看到年輕人眼裡冒出了火,害怕進屋鬧事,急忙告訴李仁洪在尚書坪幹活。李忠貴找不到親生父親不甘心,轉過身往尚書坪奔去。 李仁洪正在青杠林裡砍雜樹,妻子劉召兒遲遲沒有送飯來,青杠林中乾活的三個人肚子都“咕咕”叫了,他正準備去路上迎接送飯的人。李忠貴來了,大口大口喘著氣,臉上滿是汗珠,眼睛像要冒火。李仁洪、李忠信、李家老三都很奇怪,李忠信正要詢問哥哥來做什麼?李忠貴氣沖沖地大聲質問起父親來:“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恩將仇報,誣陷好人!” 李仁洪被兒子罵成了丈二高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大聲訓斥:“忠貴,我是你的親生父親,責罵父親,要遭雷打!” 李忠貴一點也不畏懼,繼續大聲責備父親:“當年你跟著八大王走了,扔下家不管了,爺爺奶奶是誰幫你供養,死了是誰幫你安葬,我們年紀小,是誰幫著撫養?還送我和忠信弟弟到學堂讀書,是陳伯伯!可是,你卻到縣衙門告誣狀,說陳伯伯綁你家里人的肉票!害得陳伯伯被縣衙門抓了起來……” 李忠信聽到父親到縣衙門告了陳伯伯誣狀,也很生氣,扔了手中的鐮刀,跑到父親跟前大聲問:“爸爸,你真的到縣衙門告了陳伯伯?忠貴哥哥說的是真的?” 李仁洪看到兩個兒子都反對自己,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惱怒地大聲吼起來:“我告了姓陳的,怎麼樣?敢作敢為,不怕!你們幫著陳雄義,不是我的兒子,滾!都滾!” 李忠信眼裡有了淚,大聲說:“爸爸,你真是恩將仇報,好,我走,我跟著哥哥去找媽媽,再不回你們家了。” 李忠貴拉著李忠信走了。李仁洪眼睜睜看著兩個兒子走遠了,扔下手中的砍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蒙住臉大聲哭起來。 普慧大師徵集了幾百個鄉親的簽名,他害怕陳雄義在縣衙門受罪,要連夜趕到綦江縣城。李忠貴和李忠信也要隨著大師到縣衙門看望陳伯伯,可是,寺廟要人看守,普慧大師說服李家兄弟留在廟裡等候消息。不少鄉親要跟著大師到縣衙門保陳雄義,普慧大師挑選了幾個能說會道的人,急急忙忙趕往綦江縣城。 周興在江津安排好了銷售廉價鹽的事,回到綦江縣城太陽已經落坡,聽店伙計說陳雄義被縣衙門關押起來了,心裡吃了一驚,顧不得一路疲勞,讓店伙計從街上小飯店買回一碗小面吃了,連夜進了縣衙門,他要問明陳雄義被抓的原因,想辦法保出大恩人。 孟縣令忙了一天衙門裡的事,十分疲倦,正想上床休息,值班衙役來報,鹽引商人周興求見,正在衙門外等候。孟縣令吃了一驚,以為廉價鹽銷售出了問題,翻身下了床,讓家人幫忙穿戴好衣帽,急匆匆迎出了衙門口,把周鹽商迎到了客房。 周興行了禮,來不及坐下,大聲說:“縣令大人,聽說東溪場的陳雄義被縣衙門抓了,不知為了什麼?” 孟縣令正在等候派出的衙役禀報查案的情況,再決定怎樣處置陳雄義,聽到鹽引商人詢問,不知姓陳的和鹽引商人有何關係,說:“周老板,衙門接到控告,陳雄義綁人肉票勒索財物,因為案情不明,暫時軟禁後衙。” 周興心裡著急,大聲說:“縣令大人,一定是天大的誤會,我敢在大人面前立下字據,擔保陳壯士不會綁人肉票,他是打強盜、保鄉親的好漢。” 周興詳細敘述了在東溪場被福林山強盜綁了肉票,陳雄義和大雄寶殿普慧大師冒著危險相救的經過。孟縣令聽了,意識到自己誤抓了好人,可是,李仁洪是一個老實的莊稼人,為什麼會誣告陳雄義?縣令大人心裡疑惑,皺起了眉頭。 周老板拍著胸脯說:“縣令大人,陳壯士是我的大恩人,我擔保他不是綁肉票的強盜,請大人放了陳雄義。” 孟縣令笑了笑,安慰說:“周老板,陳雄義被我安排在後衙暫住,不會受一點苦,等到派往東溪場查案的衙役回來,弄清了真相,一定會放了他。” 周興沒有保出陳雄義,嘆了一口氣,回鹽店了。 孟縣令送走了周興,回到家裡,腦子裡想著陳雄義綁肉票的事,越想越覺得鹽引商人說得對,陳雄義不會是綁肉票的強盜。躺在床上濛濛閉上眼睛,衙門大堂外的鼓聲“咚咚咚”響起來,而且越響越急,擂鼓的人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孟縣令不敢怠慢,翻身起了床,穿戴好官服,匆匆來到大堂,衙役們聽到鼓聲都趕到了大堂,站好了隊,喊起了堂威。 孟縣令吩咐帶上擊鼓的人,衙役帶上了一個和尚和五六個鄉親,眾人來到大堂上跪下,口里大呼冤枉。孟縣令吩咐領頭的和尚慢慢講出冤枉。普慧大師從胸前衣袋裡拿出東溪百姓聯名的保單呈上,大聲說:“大老爺,貧僧是東溪萬年寺大雄寶殿住持,東溪魚沱山陳雄義是一位打強盜、保鄉民的好人,被人誤會告到衙門,貧僧願為陳壯士擔保,望縣令大人查明實情,還陳壯士的清白。” 跪在堂上的鄉親七嘴八舌為陳雄義喊冤叫屈起來:“大老爺,陳雄義是一個好人,萬壽場、東溪場的鄉親都願意為他作保。” “縣大老爺,陳壯士被人誣告,中間一定有誤會,請縣大老爺放了陳壯士!” 孟縣令看了衙役呈上的保狀,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有的名字上還按著紅紅的血手印。孟縣令心裡激動起來,陳雄義得到萬壽場、東溪場這麼多鄉親信任,一定是一個俠肝義膽的好人。縣令走下座位,扶起了擊鼓鳴冤的大師和鄉民,吩咐衙役賞給了座位,好言安慰說:“鄉親們,你們把心放寬,本縣一定慎重處理陳雄義綁人肉票一案,不會讓陳壯士受冤枉。” 孟縣令費了很多口舌,終於說服普慧大師和鄉親們回家等待消息。天才剛剛亮,孟縣令一夜沒有睡好,嘴裡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回到家裡,脫下官服躺在床上,想再睡一會兒。不料剛剛躺下,縣衙門大堂外的鼓又“咚咚咚”敲得震天響。 在縣衙門外擂響大鼓的是小鐵匠羅錘、陳松和魚沱山的兄弟們。 縣衙門的衙役到魚沱山查看現場,找附近鄉親了解情況,魚沱山附近幾十里沒有其他鄉親,衙役找到了正在山里採山貨的陳松。聽到衙役詢問劉召兒被綁肉票的事,猜出李仁洪聽信讒言到縣衙門告了誣狀,擔心師父出事,回來告訴了小鐵匠。羅錘正為師父出門三天沒有回來擔心,聽了陳鬆的話,心中焦慮不安,要到大雄寶殿找普慧大師詢問師父情況。陳松以及兄弟們都不願等在魚沱山乾著急,要隨小鐵匠一起到東溪。大家關鎖了茅草屋,趕到東溪天已經黑了,一行人到了大雄寶殿,沒有找到普慧大師,看到了李忠貴、李忠信兄弟,聽李家兄弟講了李仁洪告誣狀、陳雄義被縣衙抓起的事。 小鐵匠氣得臉紅脖子粗,“咚”的一聲大拳頭落到桌子上,大聲罵起來:“李仁洪忘恩負義,我要去找他說理,我們救了他妻子,把劉召兒送回了家,他反誣告師父綁了劉召兒的肉票。” 幾個兄弟也大聲嚷著要到李仁洪家裡說理。陳松攔住了眾人,說:“李仁洪一定是聽了壞人挑撥,找他說理說不清,吵一架幫不了陳師父。” 小鐵匠瞪大眼睛問:“陳松,你說,我們怎樣幫師父?” 陳松嘆了一口氣說:“普慧大師已經帶著眾鄉親簽名的保狀趕到縣城去了,我們等他的消息。” 小鐵匠搖著雙手說:“等大師的消息,不行,我快急死了,一刻也不能等,我也到縣城去,找縣衙門當官的說理,救出師父。” 眾位兄弟都讚成小鐵匠的主張,要趕到縣城救陳師父,陳松說不服眾人,只好隨大家一起到縣城,沒有吃晚飯,肚子餓得咕咕叫,李忠貴要給魚沱山的兄弟們煮飯。羅錘等不及,看到廟裡廚房地上推著一些紅苕,拿起幾個,放進嘴里大口吃起來。其他兄弟跟著學,一人拿了幾個紅苕,有的用水洗乾淨了吃,有的在衣服褲子上擦掉大塊的泥巴,放進嘴裡吃起來。 小鐵匠帶著魚沱山的兄弟們急匆匆往縣城趕,天黑,看不清路,走得又急,小鐵匠連著摔了兩個跟頭,腳扭傷了,走起路來鑽心一樣痛。小鐵匠咬著牙忍著,大步往縣城趕,天剛亮時趕到了縣城,找到了縣衙門。小鐵匠曾經聽人說縣大堂前的大鼓是鳴冤鼓,到縣衙門告狀要擊鼓,他性子急,奔到縣大堂外大鼓旁邊,拿起鼓錘使盡全身力氣擂起鼓來。 孟縣令聽到鼓聲,無可奈何,只得重新下床穿上官服,趕到大堂,他坐上縣太爺的官座,看到衙役已經將擊鼓的幾個年輕漢子帶上了大堂,跪在堂下等候問話。縣太爺仔細觀察堂下跪著的擊鼓人,覺得其中兩人十分面熟,認真回憶,終於想起了,去年春天大旱,他送賑災糧到東溪救濟災民,快到東溪時遇到強盜搶劫,眼看賑糧要被搶走,危急之時樹叢中跳出兩位壯士,幫助打退了強盜,等不到問明壯士姓名,家住何方,兩位壯士跳進樹林走了,縣令沒有辦法查明壯士行踪,不能感謝獎勵,非常遺憾。想不到,去年幫助擊退強盜的壯士現在正跪在大堂下等待問話,孟縣令非常激動,等不及詢問為何擊鼓,離開官位走下來,一手扶起小鐵匠,一手拉起陳松,大聲說:“兩位壯士,去年驛道上多虧相救,打退了強盜,救了本縣,心中萬分感激!”急忙吩咐衙役賜座泡茶。 小鐵匠和陳松看到縣大老爺把自己當成了尊貴的客人,丈二高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小鐵匠膽子大,抬起頭仔細看了孟縣令,笑了,高興地說:“縣令大人,你就是去年春天送賑糧到東溪遇到強盜打劫的那個人?” 孟縣令大聲說:“壯士,去年你救了本縣,救了東溪場眾多鄉親,是本縣的大恩人!” 陳松聽了孟縣令的話,抬起頭也認出來了,高興地說:“縣令大人認出了我們,陳師父的案子有救了。” 孟縣令把小鐵匠和陳松等人帶到了客廳,安排座位坐了,吩咐衙役泡上了茶。 小鐵匠救師父心切,從座位上站起,“撲通”跪在了孟縣令面前,大聲說:“縣令大人,我師父是冤枉的,求大人放了他。” 孟縣令扶起了小鐵匠,安慰說:“壯士,你師父是誰?受了什麼冤枉?慢慢講來,本縣一定替你做主。” 小鐵匠大聲說:“我師父名叫陳雄義,他沒有綁肉票,魚沱山的弟兄都能替他作證。” 孟縣令沒有想到,陳雄義在東溪鄉民中有這麼高的聲望,鹽引商人擔保,普慧大師和東溪場眾多鄉民擔保,曾經幫助打退強盜的壯士也來擔保,縣令大人心裡打定了主意,放出陳雄義,而且當面向他道歉。正想好好安慰救過自己的兩位壯士,前往東溪場魚沱山查案的衙役回來了,衙役詢問了東溪場、魚沱山很多人,證實李仁洪妻子被綁肉票那天清晨福林山強盜王禿子帶著人悄悄下了山,推定是王禿子綁了劉召兒肉票嫁禍陳雄義。孟縣令聽了衙役的禀報,心裡更加踏實,他把小鐵匠和魚沱山的兄弟留在客廳喫茶,親自來到後衙,進了軟禁陳雄義的房間,大聲說:“陳壯士,本縣聽信誣告,將壯士留在後衙,耽誤了壯士的時間,本縣向壯士賠禮了,走,壯士隨本縣去和你的徒弟見面。” 陳雄義被軟禁了兩天,沒有吃苦,看到縣令大人賠禮,十分感動,跟著來到後衙客廳,看到小鐵匠和魚沱山兄弟,又驚又喜,非常意外。小鐵匠見到師父,大聲喊起來:“師父,聽說你被誣告,急死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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