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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下南洋 俞智先 8240 2018-03-18
簡肇慶向阿哥說了兒子被綁架的事。 簡肇興一聽急了:“你,你怎麼不告訴我?” “我已經讓七叔訂了船票,準備即日回國。”簡肇慶淡淡地笑了笑,“阿哥,你當時在監獄裡,告訴你豈不讓你跟著擔心。我們身處亂世,總會要碰上敲詐勒索、謀財害命的一些惡人。阿爸本想回家鄉興辦教育,為鄉親父老做些善事。可是,天下烏鴉一般黑,走到哪兒都有為非作歹之徒。” “是啊,國內軍閥為了各自為政,擴大自己的利益,到處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搞得我們和家鄉的親人們終日提心吊膽,惶惶不安。”朱瑾心中充滿了憤恨。 簡阿七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叫了一聲“董事長”就沒話了。 “七叔,船票買到了嗎?”簡肇興急忙迎上來,他現在更著急了。

簡阿七支吾著說:“啊!大少爺,你還好吧,他們沒打你吧?大少爺,有件事我不……” “怎麼了?銀行的事嗎?”簡肇興要拉簡阿七人席。 簡阿七掩飾著說:“噢,董事長。我跟總經理有些業務要匯報一下。”他朝簡肇興小聲說,“肇興,有件事要跟你說說。” 簡肇興感覺簡阿七有心事:“好,你們先吃。我和七叔談些業務上的事情。” 簡肇慶衝著大夥苦笑:“我這個七叔啊,腦子裡全是數字,總經理剛剛出獄,就要匯報業務。” 簡肇興和簡阿七走到茶餐廳一角。簡阿七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一封電報:“家裡來電報了。” 簡肇興接過電報一看,一下子驚得目瞪口呆。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肇慶啊!”簡阿七聲音嗖咽了。 肇慶已經端著杯子走到兩人身後:“有什麼事還不能跟我說啊?”

兩人急忙回身,又一時無語。簡阿七到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流下眼淚:“肇慶,家裡,家裡出事了……” 簡肇慶急忙搶過肇興手中的電報……酒杯從手中掉在了地上。大家圍了上來。簡肇慶支撐不住,身體晃了晃,被簡肇興扶著慢慢坐在了椅子上。 廣惠銀行大門緊緊地關著,一個職員出來將一個牌子掛在大門上,牌子上寫著“今日停業”。 牌子上掛著一根白布條,白布條被風吹得在空中飄動…… 肇慶的朋友們都守在銀行大廳,大廳正中的座鐘一下一下地擺動著。 國內捎來了舒燕的遺物,簡肇慶接過那個木盒子,輕輕放在了床上,他用顫抖的手打開木盒,裡面是一封封沒有寄出的信,有的還沾著血跡。 簡肇慶用手撫摸著信,拿出一封,抽出信紙打開,靜靜地看著……

他慢慢將牆上的結婚照取了下來,用手輕輕地撫摸著照片上陶舒燕的臉,和舒燕在一起的一幕幕景象浮現在眼前…… 簡肇慶想到了他們的初戀,他騎著自行車帶著她在鄉間小路上快樂地走著;陶舒燕與簡肇慶第一次出逃的路上,他背著陶舒燕艱難地走著;第一次分手,陶舒燕拔下自己的頭髮給簡肇慶;在南洋第一次見到陶舒燕忘情的擁抱;過年與陶舒燕、端文在一起的快樂;他與陶舒燕爭吵後去追陶舒燕…… 簡肇慶呆呆地坐在床上,淚流滿面。 簡肇慶打開衣櫃取出陶舒燕的衣物,來到床前輕輕放進箱子;簡肇慶又走到梳妝台前,看著台子上的一把梳子,輕輕將它拿了起來,從梳子中慢慢抽出一根長長的頭髮,從衣兜里掏出一塊手絹,將頭髮包了起來。 簡肇慶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靜靜地望著陶舒燕睡過的這張床,好像看見她在安詳地睡覺……

大家都還在大廳守著。簡肇興要上樓,被簡阿七攔住:“讓他自己待會兒吧。” “他不會有事吧?”鄺秋菊小聲說。旁邊的朱瑾輕輕拍了拍她。鄺秋菊不安地看著樓上。 大廳的座鐘慢慢地走著…… 陽光映亮了大廳。 大家都還靜靜地坐著那兒。 簡肇慶慢慢地走下樓,顯得那麼疲憊:“謝謝大家!讓你們擔心了,大家都回吧。我們繼續營業。七叔、阿哥,給家裡發封電報,就說我要回去了。” 簡肇興安慰地拍了拍肇慶的肩膀:“我這就去。” 簡肇興和簡阿七剛走出銀行大門,一輛黑色的汽車突然啟動,駛到他們旁邊。 車上一個蒙面人掏出一把手槍,衝著簡肇興就是一槍。 簡肇興中彈倒下。 街上頓時亂作一團。那輛汽車一溜煙地開走了。

“快!快叫救護車!”簡阿七扶起簡肇興向銀行里的人呼救。 簡肇慶憤怒地在醫院走廊上來回走著:“簡直無法無天!不剷除這些敗類,我們永無寧曰!” 警方出動了很多警力,全城搜捕兇手。林夕在醫院附近也派了兄弟把守。 朱瑾想了想:“不行,簡先生傷得很重,最好能把他送到一個隱蔽的地方。醫院人多,情況復雜。不利於保護肇興。他們這是狗急跳牆,不知還會做出什麼舉動來。” “肇慶你趕緊回國吧,就把肇興送到我那兒吧,我給他收拾一間屋子。我那兒不被人注意,他能安心養傷,我和我阿哥還能照顧他。”鄺秋菊看著肇慶。 “我還是留下來吧,冼致富針對的是廣惠和我。我走了,他們還以為我害怕了,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跟他鬥到底。”

鄺秋菊擔心極了:“你,你不能莽撞。咱們在明,他在暗。” “明也好,暗也罷,該有個了斷了。”簡肇慶已經做好了打算。 這一次倒並不是冼致富所為,而是老賈討好冼致富的私自行動。 “我們也就是想教訓他們一下。” “教訓一下?鬧得滿城風雨不說,把我原有的計劃也打亂了!”冼致富發著火,“你們倆先躲躲,等這陣風過去了再出來。就當是先給簡肇慶這小子一個警告,下次就不會那麼便宜他們了。” 刀疤臉、老賈笑了起來。 “你們還有臉笑?”冼致富又罵。 白雲天來到了新加坡,他剛剛參加了中國共產黨在廣州舉行的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此次來新加坡,一是傳達會議精神,二是佈置新的任務。 “孫中山先生會晤了蘇俄政府代表越飛後,發表了《孫文越飛聯合宣言》。表明蘇俄政府對中國革命的同情和對孫中山先生的支持。孫中山先生表示歡迎蘇俄政府的幫助,公開確立了國民黨的聯俄政策。這是他毅然依靠社會主義的蘇俄和中國共產黨的支援,走上新的革命道路的一個重大舉措。”

朱瑾激動地說了聲:“太好了!” 白雲天喝了口茶,接著說:“這次大會確立了國共合作、共同北伐的一系列方針,並主張把優秀的國民黨員吸收到我們黨內來。朱瑾同志,組織上已經批准你的入黨申請,你宣誓以後就是一名真正的共產黨員了。” 朱瑾緊緊地抱著鄺秋菊,秋菊也替她高興。 “我這次來,還有一項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朱瑾看了看鄺秋菊,鄺秋菊點了點頭走開了。 “我們已經獲悉在南洋有一個軍閥的軍火供應商,此人名叫冼致富,後台必是外國人,他們在策劃一宗有西方政府幕後支持的政變,不僅僅是走私軍火、武裝商團那麼簡單。他們是想推翻廣州國民政府取而代之。這次,他們又秘密從國外訂購了一批軍火,在南洋靠港補給。我們不但要劫持這批軍火,把它交到北伐軍手中,還要剷除軍閥在新加坡的這個軍火商。”

“這批軍火何時到港補給?”朱瑾問。 “現在只知道是一家丹麥的商船,何時到港,何時出發運往國內都還不清楚。所以你們要利用碼頭和海關的所有關係,密切注意來往的丹麥商船。如發現,一定要摸清到達國內的時間、地點,想盡一切辦法登船,將其劫持下來。這批軍火萬萬不能落入敵人手中。萬不得已就……” “炸掉這艘船,與他們同歸於盡。”朱瑾知道這是最壞的打算了。 白雲天點點頭:“他們是武裝押運。到南洋後,冼致富必會上船接應,最好密切注意冼致富的動向。” 朱瑾陷入了沉思。 “這不過只是第一批,後面還會有第二批。組織上命令我協助廣州國民政府堅決摧毀這次陰謀。我今天就要啟程去歐洲,堵截他們的源頭,這邊的事情就全靠你們了。”

朱瑾鄭重地點了點頭。 布朗也嗔到了氣味,他來到冼致富的公寓商量以後的出路。 “我們的擔心已經成為事實,孫中山的廣州國民政府與蘇俄和中共走在了一起。這會影響到我們以後在中國的利益。” 冼致富無奈地攤開手:“可我們只是些商人,連個買辦都算不上,對於國內的什麼政治變化也是愛莫能助啊。” 布朗笑了:“商人?買辦?他們是要打仗,可打仗誰離得開我們這些軍火商人呢?你要學會干預政治,應該學會看到什麼樣的政府當政我們能獲得更大的利潤。如果我們能夠加大支持北洋軍閥力度,反對孫中山的廣州國民政府,我們英國方面會很高興,中國祇要打仗,我們就有錢賺。” “布朗先生的意思是……” “粵港一帶的商團可達兩萬七千人之多,這要是組織起一支部隊,威力也是不小的。我們已經聯繫了他們,他們也答應組織一支軍隊,顛覆廣州國民政府。然後宣布取消獨立,投靠北方。那中國可就是我們的天下了。不過組織部隊就要有槍支彈藥,商團已在前些時候以100萬元向南利商行訂購了一批軍火,4850桿步槍、660支左輪及一批子彈,合共1129箱。這批軍火馬上就要在此停靠補給,你的任務是將這批軍火安全運往廣州,秘密交到商團手中。不能出一點差錯。”

“布朗先生,有什麼可以效勞的,您儘管吩咐。冼某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冼致富馬上說。 簡肇慶來到潮汕茶餐廳探望正在療傷的阿哥。 肇興住在里間,秋菊這兩天好像有什麼事兒,早出晚歸的。他也沒怎麼看到她,只是夢唐和振家他們給他送飯。 簡肇慶已經安排好了,等阿哥傷好些了。就盡快把他送回國內:“阿爸、阿媽還有嫂子也很為你擔心。” “要不你也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孩子吧,端文這個時候是最需要你在身邊的。” 簡肇慶停了一下說:“我卸道。我想,端文這孩子現在留在阿爸、阿媽身邊很安全,不會再出什麼事。等我把這邊的事情了斷以後,一定也盡快回去。” “了斷?” 簡肇慶點了點頭:“了斷。” 冼致富對朱瑾的活動也有所察覺,老賈的手下人已經發現有人去碼頭打聽丹麥貨船的事:“聽海關的人說,去碼頭打聽了好幾趟呢。” “我們的船什麼時候到?”冼致富問。 “明天晚上。” “多派些兄弟把守,不許任何人靠近貨輪。” “是不是有人走漏了風聲?” 冼致富冷笑了一下:“別怕,這兒是英國人的天下。等船一到,馬上通知船長,讓他盡快完成船上補給。提前離港,越快越好。” “那我們……”刀疤臉看著冼致富。 “……嗯,我正好要給特蘭達開個生日派對,把南洋的名流都請來,把那個革命黨在南洋的頭頭朱瑾請來,別忘了也給簡肇慶那小子發請柬,我倒要看看他們想幹什麼。” 老賈笑了:“明白了,先來一窩端。然後再金蟬脫殼去碼頭。” 白雲天已經通過朱瑾的介紹結識了簡肇慶,兩人相見恨晚,一談就說到一起去了。白雲天對肇慶很是讚賞。 “我很感謝你們一家對國內革命做出的貢獻,也很欽佩你當年帶著華工焚燒契約的壯舉和勇氣。有你這樣的有識之士和愛國華僑的支持,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就有希望。” 簡肇慶感嘆道:“我們這些遠離祖國的華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起在國內浴血戰場的志士們還差得甚遠。你們是在流血,甚至是犧牲生命。” “國內形勢依然嚴峻。軍閥混戰,生靈塗炭。我們更加需要你們和國內廣大同胞的支持,反對帝國主義及其走卒,為爭取中國獨立而鬥爭。既要消滅外國帝國主義的壓迫,也要推翻本國軍閥制度的壓迫。只有革命勝利了,祖國強大了,華僑的腰桿子才能硬起來。這條路還很長,任重道遠啊!”白雲天真誠地看著肇慶。 這時,關鍵匆匆忙忙進來,走到朱瑾跟前說:“冼致富給你發了一張請柬,邀你明晚去參加他夫人的生日派對。” 朱瑾一愣:“噢,我們可素無來往,他這麼做,不是不打自招嗎?” “碼頭那邊也傳出消息,說明晚就有一艘丹麥籍的貨輪要到港補給,會不會是……”關鍵提醒著。 這時,簡阿七也來了,他的手裡也拿著一張請柬:“這是……” “不用說了,這也是冼致富的請柬。發給我的。”簡肇慶猜到了。 簡阿七點點頭。 朱瑾看了看白雲天:“看來,冼致富確實是聽到什麼風聲了,所以要擺個鴻門宴試探我們的虛實。” 白雲天轉向簡肇慶:“簡先生,看來,你要幫我們做件事情了。” 幾個人送走了白雲天。 簡肇慶決定一個人去赴宴:“還是我一個人去吧,在這種情況下你去赴宴,必然兇多吉少。” 朱瑾知道也許這次是有去無回,但只有挾持冼致富,才能登上船,才能掐斷他們這個團伙與國內軍閥之間的聯繫。 簡肇慶搖頭:“可是……如果在大庭廣眾下挾持他,勢必有人會得到消息,通知國內軍閥改變交接程序,易地接應,那控制這批軍火的目的更難實現了。” “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就是炸船與這批軍火同歸於盡,也不能讓它落在軍閥手中。” “這是下下策。”簡肇慶搖了搖頭,陷入沉思。忽然簡肇慶一轉身拉過阿伍,“伍哥,借一步說話。” 簡肇慶和阿伍在一旁低聲說著,阿伍頻頻點頭。 鄺秋菊擔心地看著簡肇慶。 冼致富自然也想到了這次宴會肯定不會一帆風順盡他的意,所以也讓布朗通融了警署,派人來守衛。 來人竟是林夕。 “林警官,別這麼拘謹,來呀,請坐!”冼致富讓著座。 林夕笑道:“有布朗先生在,哪兒有我坐的份啊!署長已經說了,您有什麼事,請儘管吩咐。” “是這樣,我想給夫人辦一場生日宴會,邀請的都是南洋各界名流。不過最近聽到傳言,有人想在這次派對上搗亂。生意做大了,難免在世面上得罪些人。因為這次參加的客人身份都很顯赫,所以由布朗先生出面,煩請林警官來維持我公館的安全。” “這是屬下應該做的,我多叫些兄弟們在府上四周把守,看誰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囂張。”林夕說。 “哎,這次想跟我作對的人物,非同尋常。你只要按照我的計劃行事,保准萬無一失。” 布朗插話說:“事成之後,我會告訴你們署長,讓他好好對你嘉獎一下。” 林夕裝出受寵若驚的樣子說:“多謝布朗先生栽培!” 布朗看了一眼冼致富,冼致富起身,從懷裡掏出一包錢,塞到林夕手中,林夕顯得越發喜出望外:“冼先生還這麼客氣,您就說吧,讓我怎麼幹?” 冼致富笑了笑,交代著事宜。林夕頻頻點頭。 林夕很快就把冼致富的計劃告訴了朱瑾和肇慶,簡肇慶決定將計就計冒險一試。朱瑾很擔心,萬一出了紙漏,可就前功盡棄了。 “放心吧,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朱瑾還是不同意:“這是在冒險,不行!你還是不要參加了,由我來完成!” 簡肇慶淡淡一笑:“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只有我去了,坦然出現在冼致富面前,才能增加一分勝算的把握。此事我已經決定,你就不用再說了。” 朱瑾看著眼前的肇慶,彷彿一下子高大了許多,她信任地點點頭。 簡肇慶要去潮汕茶餐廳,為秋菊做安排,同時也向阿哥告別。 簡肇興在這裡養傷,鄺夢唐每天像個小大夫似的照顧著他,這會兒又端著一碗糖水進來了。 “你必須把這一碗喝光。阿媽說了,你老是這樣躺著,天氣這麼熱,會有熱毒的,所以你要多喝開水,多出汗。這樣你的傷會好得快些。” 鄺振家走了進來,看著鄺夢唐笑了起來:“簡先生,你就听夢唐的吧。她可是倔得很,誰都扭不過她。” “是阿媽這麼說的。” “好,好。你呀,跟你阿媽一樣!好了,簡先生,我出去買菜了,你就好好聽夢唐話吧。” 鄺夢唐端著碗,拿著勺子擺在肇興面前,瞪著大眼睛看著肇興。簡肇興只得乖乖地笑了笑:“好好,我喝,我喝!”簡肇興從夢唐手裡接過碗,一口氣喝了下去。喝完以後,故意打了一個飽嗝,逗得鄺夢唐笑了起來。 “你這個小大夫太厲害了,那以後能不能換個小一點的碗啊!” “你再不聽話,我換個更大個的碗給你喝。” 簡肇興急忙說:“我聽話,我聽話!” 聽到外間簡阿爸來了,鄺夢唐高興地放下碗,跑了出去。簡肇慶將鄺夢唐抱起來:“夢唐,簡阿爸要好好獎勵你呢。” “為什麼呢?” “因為你現在都會照顧人了,並且照顧得很好。” “快下來吧,你簡阿爸今天挺累了。”鄺秋菊衝簡肇慶點點頭,“你先坐,我去給你沏茶。” 簡肇慶放下夢唐,說:“秋菊不用忙了,我有話跟你說。”簡肇慶拍拍鄺夢唐,“去陪大伯聊聊天,有你這個小大夫,他的傷會好得快些。” 鄺夢唐笑著跑進里屋去了。 簡肇慶拉把椅子坐下,鄺秋菊也跟著坐了下來。 “夢唐真是長大了,聽學校的先生說她國學學得很好,我想讓學校再聘請幾個外籍教員,該讓她也接觸些西方先進的文化。我們也該為孩子的將來想想。夢唐聰明,應該有好的前景,也許以後條件允許我們還可以送她出國深造。” “這孩子從一出生,我就沒讓她離開過我身邊。我過去經歷的,不想讓她再去經歷。所以總是提心吊膽,怕她有一點閃失。”秋菊低著頭。 “這些我都知道,不過我們也不能守著孩子一輩子。他們總要長大,總要經歷風吹雨打。我們總不能把她捧在手裡,摟在懷裡吧。學校孩子們的事情,我讓七叔以後多去關照些,你就專心照顧夢唐和打理餐廳的生意。劉姐走了,你和你阿哥也忙不過來啊!” 鄺秋菊點了點頭:“我原來就是沒讀過書,自從認識了你和朱瑾姐,我才真正明白了一些道理。”停頓了片刻,鄺秋菊兩眼含淚抬眼看著肇慶,“你不用說了,你心裡在想什麼我能不知道嗎?你說的這番話我懂了,你已經準備冒死赴宴,在為我安排以後的生活呢,是不是?” 簡肇慶微笑著搖搖頭:“我是要去阻止一場災難。” “冼致富殺了阿泰,也是我的仇人。為什麼我就不能去呢?”她抬起了頭。 “這次去非同尋常,我不能讓你去。你還要照顧夢唐。” 鄺秋菊搖了搖頭:“那你呢?舒燕姐已經不在了。你如果再遇到不測,端文怎麼辦?這十來年你我都知道是怎麼過來的,我們一起經歷了生生死死,一個個心愛的人離我們而去,我不能,我不能再讓你……不管你答應不答應,我一定要去。” 簡肇慶發火了:“秋菊!你的眼中如果還有我這個大哥,就得聽我的,我說了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鄺秋菊吃驚地看著簡肇慶,她還是頭一次看見肇慶這樣發火。但是她已經下了決心。晚上,鄺秋菊一身貴婦打扮領著鄺夢唐來到餐廳,她蹲下將夢唐緊緊地抱了抱,輕輕撫摸著夢唐的頭髮:“聽舅舅的話,好好照顧簡大伯啊。阿媽去去就回。”說罷,鄺秋菊鬆開鄺夢唐轉身出了門。 鄺振家擔心地看著她的背影。 鄺夢唐拉著鄺振家的手:“阿舅,阿媽穿那麼漂亮是要去哪兒啊?” 鄺振家俯下身子將夢唐摟在懷裡:“她是要去,要去……去赴宴!”他已經難過得要哭出來了。 簡肇慶西裝革履準備好了,他在等阿七的車子。 “董事長,車子已經備好了,在門口等著呢。”簡阿七走進來。 簡肇慶迎上前:“七叔,如果我這次去……” “你別說了。我都明白,我會照顧好生意和小少爺的。”簡阿七急忙打斷了他。 簡肇慶一時無語。 鄺秋菊一身貴婦打扮出現在門口。 簡肇慶吃了一驚。 鄺秋菊走到肇慶身前,將肇慶的領帶扶正,抬眼看著肇慶:“舒燕姐走了,我答應過她,她不在的時候,我要替她好好照顧你,今天就讓我照顧你一回吧,哪怕這一輩子就今天這一回……”說罷,鄺秋菊先出了門,簡肇慶也急忙追了出去。 一艘掛著丹麥國旗的輪船停靠在新加坡碼頭,船上站著荷槍實彈的水手。 船下到處是冼致富的打手。 阿伍、關鍵、阿炳躲在堆放在碼頭貨物的帆布下面,不時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這時,刀疤臉從船上匆匆下來,衝船下的打手叮囑了幾句,匆匆離開了。 阿伍看到有碼頭工人給船上搬運補給,急忙領著阿炳混入工人中,扛著貨物遮著自己的臉,混上了輪船。關鍵看到他們上船,悄悄地轉身離去。 阿伍和阿炳放下貨物,在甲板上走著,阿伍趁著水手不注意,拉開甲板上的一個艙門,和阿炳先後跳了下去。 艙門從底下輕輕地關上了。 大廳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冼致富和洋夫人特蘭達接待著一批批前來赴宴的名流,不時地與眾人寒暄著。 老賈在樓上盯著大廳的人,見朱瑾進來,趕緊示意旁邊的打手過來,低聲交代了幾句。 林夕穿著警服進來了,冼致富急忙上前:“林警官,都安排好了嗎?” 林夕將禮單遞給冼致富:“您放心,我的一點意思,不成敬意。” “他們已經來了,不要大意。” 林夕將冼致富拉到一邊,悄聲說:“既然朱瑾和他們的人已經來了,要不我們現在就把他們抓了。省得夜長夢多。” “那麼著急啊?重要的人物還沒出場呢,等到齊了,再行動也不遲。” 林夕笑著說:“署長已經吩咐過了,一定要保證您和夫人的安全。我只是擔心萬一有什麼閃失,我不好向署長交代啊!” 夾雜在客人中的朱瑾,不時地看著兩人。 簡肇慶和鄺秋菊走人大堂,冼致富笑著迎了上來:“簡先生讓我等得好苦啊,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恭敬不如從命,這不,人已經來了嘛。” 冼致富看著鄺秋菊:“這位是……” 鄺秋菊盯住冼致富:“冼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忘了當初險些還把我抓做豬仔呢。”“噢,你看看我真是眼拙。鄺女士!我們都是不打不相識啊,請!” 簡肇慶和鄺秋菊看到了人群中的朱瑾,朱瑾也看到了他們,他們相互示意了一下。 林夕端著酒杯,來到朱瑾身邊。 “林警官怎麼百忙當中也來了。” 林夕拿過一杯酒:“冼先生邀請,我能不給面子嗎?” 朱瑾小聲說:“你來得正好,我們今晚行動。你帶著你的人控制好外圍。” 林夕笑著點頭:“好,好。您忙!”說罷往外走,走到門口回頭瞄了一眼冼致富,快速出了門。 一名侍從走到冼致富耳邊悄悄地耳語了一番,冼致富點點頭:“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冼致富和侍從一起上了樓。 簡肇慶和鄺秋菊、朱瑾的眼睛都緊盯著冼致富。 刀疤臉已經等在冼致富的屋裡。 “我看過了,我們周圍的確有很多警力。船今夜零時出發,樓下這幾個你打算怎麼辦?”冼致富冷笑著說:“姓簡的小子還不知道死到臨頭了,還帶著以前的一個琉瑯女!那我就讓他們一起赴黃泉。” “誰?”刀疤臉問。 “就是陪著姓簡的來的那個鄺秋菊。快,老刀,按計劃你帶人去那女人開的餐廳,把他們全給我抓來。” 刀疤臉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冼致富在屋裡來回走了兩趟,拉開抽屜,拿出一把手槍,吃力地將槍栓拉上,插在懷裡,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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