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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

下南洋 杨金远 6841 2018-03-18
就在黃澤如和陳可鏡帶領一千多名的墾荒大軍走進墾區的那一刻,大家看到,在墾區為墾農們新蓋起的那一排排簡易的住房前,挺立著一塊巨大的木牌,上面用流利的漢字寫著“新福建墾場”幾個字。那是張三年叫人特意立起來的,這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黃澤如和陳可鏡。看到眼前的一切,被招募來的墾農們立即便有了一種回到家裡的溫馨的感覺。當黃澤如看到那種景象時,心裡更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那種感覺非常奇妙,又令他熱血沸騰。那也是他一直想要追求卻一時想不出如何去表達的一種氣氛和效果,現在,他終於看到了,並且想,他以前所盼望的其實就是一個盡善盡美的理想世界和烏托邦式的精神家園。為此他在國內苦苦尋覓卻都無法找到,但是,如今在南洋,他找到了。這個理想世界和精神家園現在就在眼前,是張三年替他變成了現實。

在這裡,不得不提到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那個人就是孫中山。這個從小就有革命的志向,以“洪秀全第二”自居的革命黨人,自中日戰爭爆發,民族處於危難之時,就毅然決然走上革命道路,並在檀香山創建革命團體興中會,親自製定了“驅除達虜,恢復中華,建立民國,平均地權”的革命綱領。提出了“民族、民權、民生”的三民主義。這個農民的兒子,由於他的一系列革命主張,以及後來他推翻了封建帝制,創建了亞洲的第一個共和國,便注定了他必然要成為二十世紀中國的巨人,偉大的愛國者和中國民主革命的先驅。 黃澤如認識孫中山純屬偶然。那天,他和陳可鏡帶著千餘墾農從中國搭乘“豐美號”輪船到新加坡,可就在碼頭上,他碰上了剛剛準備離開新加坡,當年跟他一起在北京參加維新的廣東舉人王進學,兩人闊別多年,都有說不出的感慨。小敘片刻,王進學非常興奮地向黃澤如介紹起站在他身邊的一個人,那個人個子不高,甚至有些瘦小。王進學告訴黃澤如聽了可別嚇一大跳,黃澤如說,什麼人會嚇了他?

當王進學告訴黃澤如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孫中山時,黃澤如確實嚇了一大跳。在此之前,他早就听說孫中山的大名了,他尤其敬佩孫中山為拯救祖國而堅韌不拔的奮鬥精神,但只苦於無緣相見,經王進學介紹,黃澤如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當孫中山得知黃澤如正要帶領那些中國農民準備在沙撈越籌建“新福建墾場”時,也從心裡對黃澤如表示由衷的讚賞和敬重。他們都疾憤於清廷專制統治致使中國積貧積弱頻遭列強欺凌的現實,孫中山指出,中國要富強,就要建立民主共和政體,而它的前提就是推翻滿清帝制,捨此而採取其他溫和的手段都不能成功。 黃澤如忽然發現自己當初參加維新改良是多麼的幼稚可笑,以為通過改良就能夠拯救中國。那種做法就像是給一個得了重病的大人開一帖給小孩吃的傷風感冒藥一樣,不可能起到任何的治療效果。一個行將就木的政府,你就是給它實行什麼樣的變法,也是無法改變現狀的。看來,要改變中國,單單吃點藥還不行,就必須像孫中山所說的那樣,動大手術,徹底推翻清朝的腐敗統治。他覺得眼前的孫中山應該成為中國將來的華盛頓。

短短的晤面,孫中山短短的一席話,使得黃澤如受益匪淺,這與他後來積極投身救國運動都有密切的關係。同時也更加堅定了黃澤如和陳可鏡他們移民墾殖的決心。孫中山和他的一大批仁人誌士的救國是一種方式,他黃澤如把國內的窮苦農民招募來南洋搞墾殖,同樣是在救國。然而,墾場初期,千餘人的衣食住行,都得操心張羅,他們首先要做的是組織大家開墾荒地,種植作物。根據當初與沙王訂立的墾荒合約規定,每個成年人可分三英畝土地,二十年內免稅。而實際上每人得到的是五英畝。五英畝是多少呢?如果在國內,那是一個小財主的所有土地。因此,每人一下子拿到那麼多的土地,這對於在中國國內基本上沒有土地的墾農來說,其勞作之艱苦程度可想而知。

這還不是主要的,由於南洋氣候、生活環境和國內反差較大,儘管剛來時墾農們按照家鄉的習俗,把從家裡帶來的灶土香灰等等都灑進了拉讓江,把一條碧綠的拉讓江都給染成了渾色,但許多墾農仍然還是無法適應,水土不服嚴重,好多人都生了各種的病。好在陳可鏡在家時就懂得一點醫道,碰到小疾小病都是自己找點草藥回來把病給治了。再說,在招募的墾農中,也有幾個醫生,一看有人病了,便無償替大家看病,沒有藥,就揀一些草藥,才使得病情得以控制。但還是死了不少人。第一個病人要死的那一刻,黃澤如去送他,那人緊緊抓住黃澤如的手不放開,生怕一放手他就要死去。那人說,黃場主,你送我回去吧,我要回中國去。當初是你把我從中國接到南洋來的,現在,我也不求來南洋撞好運發大財,只求你現在就把我送回去吧,我這把骨頭不能埋在南洋,我要回去。黃澤如聽著,心裡像被一把刀子在割一樣,淚水在眼窩裡打滾。他說,你別難過,我這就送你回去,要不了幾天,你就可以回去了。那人說,我知道你在騙我,你為什麼要騙我們到南洋來?你不該騙我們來的……

那人話沒說完,手已經無力地垂了下來。死了。 第一個病人死了後,黃澤如就不敢去看那些將要死去的病人了,他害怕看到他們的眼神,害怕跟他們講話,他不敢看到那些人將要嚥氣的那一刻表情,那感覺就像是他親手把他們給掐死了一樣。他的情緒相當低落,他對陳可鏡說,我們總認為是替他們做了一件好事,但以現在看來,事情並不是按我們良好的願望發展,現在我真的很後悔,當初沒有認真考慮你們的意見,匆匆忙忙就讓他們來了,都是因為我,才釀成今天這種局面。他們的願望其實一點也不過分,那是人之常情,誰都希望自己死了的時候能夠落葉歸根。可是,我們就連他們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都沒辦法滿足,你說,我們還算是什麼東西?在那些已經死去了的鄉親們面前,我哪裡還有臉抬起頭來?

黃澤如說得非常動情,陳可鏡便趕緊勸他說,你也不要太自責了,那是誰也不願意看到也是誰都想不到的事,怎麼能夠去怪你呢? 但是,不管要由誰來承擔這個責任,那都不是主要的,關鍵還得面對現實。墾場裡接連死了幾個人,大家便都慌了,都擔心自己將來也要走這條路,搞不好也要死在南洋。有些女人本來就十分脆弱,擔心自此後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母了,已經先哭了起來。後悔當初怎麼糊里糊塗就跟人家來南洋了。當時,墾區流行一句令人心寒的話:“今日去埋人,明日給人埋。”那話聽了,都讓人不寒而栗。 墾場里東北角有一座小山坡,坡上綠樹成蔭,坡的兩面臨江,拉讓江從它的身邊奔騰而過,環境非常幽靜。黃澤如專門把那裡闢為墾農們的墓地,以備不測。並且,凡葬身此地者,一律立上墓碑,寫上死者的名字。這還不夠,黃澤如特別指派人為那些死去的人造冊,是男是女,是哪里人,家裡都還有什麼人,記得清清楚楚,一個也不能夠漏掉。他說,只要墾農生前有回到故鄉的遺願,等到將來有條件了,墾場方面完全有義務有責任把他們的遺骨送回中國去,讓他們落葉歸根。

那是多麼讓人傷心的一個決策,大家都是衝著到海外來謀生活,過好日子的,有誰想到要亡命海外?但是,天有陰晴,月有圓缺,人有旦夕禍福,人的生命就是那樣的脆弱,誰能夠對什麼時候要降臨自己頭上的災難有所預測?谁愿意看到自己親自從中國招募來的鄉親一個個在面前倒下去? 黃澤如的心幾乎天天都在流血。更糟糕的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第一季水稻收割時竟然顆粒無收,墾農們一下子斷糧了,一日三餐不繼。那意味著墾場將出現更多的人因挨餓而死亡。短短時間內,墾區的天空,被一層重重的陰霾所籠罩。這更讓黃澤如和陳可鏡寢食不安,感到相當內疚。儘管墾農們沒有埋怨他們什麼,但好心辦成壞事,他們依然覺得自己沒有盡到應有的責任。 一天,黃澤如心情鬱悶,一個人在墾區裡走著。已經是初冬的天氣,儘管身處南洋,但仍然覺得微微的寒意。這時,有一陣稚聲稚氣的童謠從一間草房裡飄出來,唱的是那首“番婆番仔弄叮噹,一碗胡飯吃捌空”。這是一首廣泛流傳在福建的興化和永泰一帶操興化語音地區的童謠,黃澤如回國招募墾農時就听人唱過,現在聽著,已經是另一種意思,完全帶著諷刺的含義。一碗胡(幹)飯吃捌空?墾農們連稀粥都快接濟不上了還吃捌空(吃不完)?他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唱,就走進了屋子,一看,原來是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小孩瘦瘦的,臉色黃黃的,看到黃澤如,他一下子就認出來黃澤如就是當初到他的家鄉永泰招募墾農的那個人。小孩心裡就想著,這個人曾經答應過的,南洋的日子肯定要比中國過得好,那麼,為什麼眼下的生活跟他講的就不一樣呢?他為什麼連飯都沒有吃飽呢?他似乎在等待黃澤如對這件事有一個解釋。

黃澤如看了他一會兒,問他說,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說,我叫林起祥。 黃澤如又問,你的大人去哪了? 小孩說,下地去了。 小孩接著說,我知道你是誰。 黃澤如一愣,說,我是誰? 小孩說,你就是當初到我們家鄉叫我們來南洋的那個人。 黃澤如說,南洋比家裡好嗎? 小孩想了一會兒,說,不知道。 馬上又接著說,不好。 黃澤說,為什麼?是不是沒吃飽飯? 小孩想了許久,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小孩爹回來了。那是一個一眼看上去就讓人覺得飽經苦難的人,看到黃澤如來到自己家裡,他感到十分意外,但他表情有點冷淡,他幾乎連招呼都不跟客人打一下,結果弄得黃澤如很尷尬,黃澤如於是沒話找話說。 離開草房,黃澤如心情相當不好受,猶如被什麼壓在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他想不到自己一心想拯救自己的骨肉同胞於水火,誰想如今已經把他們從中國招到南洋來了,卻依然讓他們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眼看就到中國人的傳統節日舊年三十了,如果到了要過年時還不能夠讓墾農們好好吃上一頓年夜飯,那就實在太傷墾農們的心了。

走在墾區的土地上,面前就是奔流不息的拉讓江,黃澤如面對滔滔的江水,忽然意識到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他不但有責任把他們從那個火坑里救出來,還得有責任讓他們都過上好日子。他知道自己雖然不是孫中山,不可能幹出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他不過是一個平平凡凡的讀書人,但在這個一千多人的墾場裡,他就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的書生了。他身負使命,現在他真實的身份是這個墾場的場主,因為這個墾場是以他黃澤如的名義與沙撈越拉者簽訂的。黃澤如心裡非常清楚,他肩上挑的擔子實在太重了,以他和陳可鏡目前的力量,他們是根本無法讓墾場走出困境的,長此下去,總有一天,他和陳可鏡,他們都將會被拖垮,最後累倒在這片墾場上。 這時候,他想起了張三年,他覺得現在只有張三年才能夠救這個墾場,救這些身處困境的墾農。他問陳可鏡張三年會不會幫他們這個忙,陳可鏡回答說對呀,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去找他呢?這句話你為什麼不早說呢?其實,從心裡說,對張三年肯不肯幫這個忙,黃澤如心裡沒底,因為畢竟和上次作擔保不同,這回是要讓張三年自己掏腰包的。你要張三年自己掏腰包解決一千多號人的過冬口糧,他做得到嗎?

但是,張三年恰好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這讓黃澤如他們出乎意料。他們當然不可能知道,張三年就是雪中送炭來的。沒等黃澤如他們開口,張三年已經當場表態說,他已經發動在沙撈越的福建僑界一起來幫助墾場走出困境,他說只要這一步邁出去就好了。 張三年面善如佛,從善如流,黃澤如和陳可鏡還有什麼好講的?他們除了感激,還是感激。用黃澤如的話說,張三年確實是太偉大了。也不知道究竟從哪裡來的能量,短短幾天時間,張三年變魔術似的一下子調來了那麼多的糧食,讓一千多墾農渡過了最為艱難的一段日子。當墾農們以一個個的家庭為單元,或以聯合的方式圍坐在燈下一起過中國人的傳統節日大年三十時,黃澤如那顆一直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變得踏實了下來。開春過後,他便和陳可鏡一起組織墾農們開始耕作,不單單種水稻,也種菜蔬、番茄、瓜豆、玉米等等,既有中國傳統的,也有東南亞特有的,什麼都種,一方面是擴大種植品種,另一方面,多種一些品種,以免因品種單一帶來的不測。等到了收成的季節,大獲豐收,特別是水稻,畝產量是國內的三四倍。民以食為天,墾農們皆大歡喜,墾場終於邁出了最艱難最關鍵的一步。雖然墾場的生產條件還很簡陋,生活條件也還很艱苦,但整個墾區已經一改往日的蕭條和荒涼,充滿生機活力,呈現著蓬勃向上的新景象。 黃澤如、陳可鏡二位,見墾場已經順著自己的意思發展,無比欣慰,索性一不作二不休,開始在墾區里辦起了學校和醫院,這也是墾農們反映最為強烈的兩個問題。許多墾農當初都是攜帶家眷來的,場子裡光七八歲十來歲的孩子就有一百多人,由於年齡太小,又不能替大人做點什麼,只好在家里呆著,現在聽說場主要為墾區辦一所學校,都連連叫好。 其實,開辦這兩個公益性事業,對黃澤如和陳可鏡他們來說,都不成什麼問題,開辦醫院雖然是外行,但是,墾農裡有幾個在家裡時就是醫生,陳可鏡又多少懂點醫道,做一些管理工作是不成問題的。辦學校就更不是問題了,他黃澤如堂堂一個舉人還怕教不了幾個小學生?更何況,墾農裡也不缺讀書人,有的人還曾經在家鄉當過私塾老師,現在要把那些學生組織起來,創辦一所學校還不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 實際上,從黃澤如個人來講,這個墾場學校他早就想辦了。舉人出身的他最清楚辦學的重要性了,將來墾場要發展,就必須讓那些有知識有文化的年輕人來管理。雖然說離墾區不遠的地方有一所學校,但那是沙撈越當地人辦的,收的學生大多是當地原住民的孩子,給學生們教的也都是馬來文和英語,讓孩子到那種學校唸書,別說高蘭香的父親高伯不同意,就是他黃澤如也是萬萬不能夠接受的。因此,他始終認為墾農們必須要有自己的一個華文學校。讓自己的孩子進中國人自己創辦的學校唸書。 黃澤如便和陳可鏡兩人作了分工,陳可鏡專門負責籌辦醫院;黃澤如則一心一意抓學校的興建。墾區裡的孩子聽說墾區自己要辦學校,個個高興極了,特別是黃澤如自己的兩個孩子佑國和佑娘,這時都已經到了要上學的年齡,一聽說父親要辦學校,甭提有多高興。黃澤如這時想起了和高伯臨別時,高伯說過的那些話,他千叮嚀萬囑咐黃澤如他們一定不能夠讓自己的孩子學講馬來話,要講自己的中國話,家鄉話,一定得讓孩子進中國人自己辦的學校唸書。高伯的整個願望就是擔心孩子們把自己的根給忘了,忘了自己是一個中國人。其實,在這方面,黃澤如發現自己和高蘭香一點也不比高伯差,而且,在海外的時間越長,這種情結就越強烈,越無法替代。包括陳可鏡和李清華他們夫婦也一樣,就好像是中國人的基因里和血液裡已經註入了那種濃濃的,永遠也無法洗去的民族元素,或者說已經被打上了條形碼,不管你身在何處,不管你離開中國多久,那種元素也永遠無法被改變。 黃澤如想不到在南洋還可以看到自己家鄉隨處可見的榕樹。幾年前,當他在南洋第一次看到榕樹時,那種說不出的親切和熟悉得無法再熟悉的感情,使得他血管裡的血幾乎都要沸騰起來了。他無法明白在離家鄉這麼遠的南洋,從哪弄來的榕樹呢?說實在話,在那之前,他的心裡一直就認為榕樹只有他的家鄉才有,那是家鄉的標記。也是家的象徵。在他家鄉的村口,就栽著一棵老榕樹,樹冠伸進云天,一個樹幹粗得幾個人張開臂膊都抱不過來。還在他小的時候,他就听他的爺爺說,爺爺小時候就知道村口有那棵老榕樹了,也就是說,誰也不知道那棵老榕樹到底已經在村口站了幾百年了。不知道有過多少次,不管是當年他進京趕考回到家鄉,還是上回從南洋回到家鄉招募墾農,沒等他走進村子,遠遠地,他就能夠看到那棵立在村口的大榕樹了。只要他一看到老榕樹,就知道自己已經到家了。那種溫馨的感覺,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的。家鄉真好! 學校要開學的前一天,黃澤如從山上挖了兩株榕樹回來,榕樹還很小,跟孩子一樣高。他讓佑國和佑娘兩個孩子自己動手栽在墾區裡自己家的門口,讓他們培土,澆水。這時他問佑國和佑娘說,我為什麼要讓你們栽榕樹?兩個孩子從小在南洋出生,沒有去過福建老家,不知道家鄉是什麼樣子的,更沒有見過家鄉的榕樹,當然不知道父親說的是什麼意思。兩個人面面相覷,心裡想不出要怎樣回答父親的話。黃澤如也不想為難他們,他告訴兩個孩子說,在他們父親和母親的家鄉,到處都栽著榕樹,那是家鄉的樹,是爺爺奶奶,父親母親的樹,他要他們在自己的家門口栽下榕樹,就是要讓他們別忘了自己的家,別忘了自己是一個中國人。 黃澤如趁著這當兒,給孩子們立下了三條規矩,他說,第一,今後,不管他們書念多高,不管是小學中學或者大學,都不能進外國人辦的學校唸書,要上學,就上中國人自己辦的學校;第二,不管是在家裡學校還是在社會,不允許講馬來話和英語,只能講漢語和福建的家鄉話;第三,絕不可以加入外國國籍,加入外國國籍,等於把自己給賣了。 三條規矩宣布後,黃澤如說,這三條規矩實際上也是孩子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意思,其實,只要是中國人,都會那樣想的。他問兩個孩子有什麼想法可以講。佑國於是說,他們都可以接受的,但是對第一條,他們有些想法,比如說,如果以後要上中學大學,沒有中國人辦的學校要怎麼辦? 這一點,黃澤如倒是沒有想到,一下子被問倒了。但他很快就表態說,沒有中國人辦的學校我們就不上,由你們父親自己教。你們別忘了,你們的老爹可是一個滿清舉人呢! 與黃澤如一樣,這些天,陳可鏡夫婦也對就要上學的兒子進行了一次談話,陳可鏡畢竟是一個農民,他不可能像黃澤如一樣,一二三四定得那麼有規有矩,但意思都差不多。而且,除了那些內容外,陳可鏡還給兒子加了一條,那就是以後長大了找老婆結婚,那個女人只能是中國人。不許找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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