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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下南洋 杨金远 6646 2018-03-18
黃澤如在當著兩家大人的面行大禮的那一刻,就彷佛覺得自己的肩上一下子被壓上了幾百斤重的擔子,沉甸甸的。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整天在街上寫標語,喊口號,動不動就參加遊行集會的小青年了,那些激情澎湃都將成為過去,接下去,他已經屬於高蘭香,屬於這個嶄新的家庭,他已經是一個有了妻室的男人和丈夫了。他必須承擔起一個男人和丈夫應當承擔的責任。那時福建還沒通上汽車,連一條公路都沒有,而要去南洋的船隻有廈門才有,每半個月開一個班次。從福清到廈門,如果走路,要走兩天兩夜。離開家里後,黃澤如便帶著高蘭香一路不停地往南走。 路上,高蘭香問黃澤如說,大家天天說南洋,南洋到底在哪裡? 黃澤如說,在南邊。 高蘭香說,南邊是哪裡啊?

黃澤如說,南邊在天邊,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你怕不怕? 高蘭香說,有你我就不怕! 但一想起就要漂洋過海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心裡終歸有些傷感,又說,我們這一走,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黃澤如沒有回答。他轉身看著剛剛走過的那條土路,灰灰黃黃的,就像一條腸子彎彎曲曲向遠方伸展而去。黃澤如心想,那個生他養他的故鄉正在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也許,他這一走,得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才能回來;也許,這輩子就永遠回不來了。黃澤如突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的熱愛自己的國家,他的內心也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的脆弱,脆弱到簡直想大哭一場。此刻,故鄉在他的心裡已經不再是一個簡單的符號,而是一尊至高無上的神,需要他用整個身心去頂禮膜拜。他禁不住拉著高蘭香一起面對故鄉的方向齊刷刷跪了下來,雙雙叩了一個響頭,他在心裡呼喊著:大清國,我還要回來的!

他們又繼續開始趕路了。 正是秋天的季節,路邊的野草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豐沛和潤濕,變得乾巴巴的,沒有一點鮮活。樹上的葉子也開始黃了,風一吹,葉子像一片片銅錢似的從樹上飄落下來,鋪得滿地都是。但太陽依然毒辣地照著這兩個年輕人,他們只管往南邊走著,連他們自己也沒有弄清楚到底已經走了多少路,翻越過多少座山梁。到廈門的時候,兩個年輕人幾乎都累垮了。那時,天已經黑了,他們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燈下,黃澤如看著高蘭香被鞋磨出了血泡的腳,心裡有說不出的疼痛和難過,他把高蘭香攬在了懷裡。那是他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接觸一個女性,接觸高蘭香,不免有些生分和慌亂。 黃澤如說,都是我害了你,你後悔不?高蘭香搖著頭說,不後悔!那一刻,高蘭香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什麼苦呀累呀,與眼前黃澤如對自己的愛一比,那又算得了什麼?她在他的懷裡默默地接受著他的撫摸,氣也變得越來越急促起來,身子在微微顫抖著。她突然按住了黃澤如正在她身上撫摸的那隻手,兩眼直視著黃澤如說,你等等,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黃澤如說,你說吧。高蘭香剛要開口,想了想又不說了。其實,她本來想問黃澤如,他憑什麼那麼自信她就會跟著他走?但在話要說出口的那一刻,她又突然改變了主意,覺得那個答案其實就在自己心裡裝著,何必要再作證實?結果那句話就成了另一個意思。她說,澤如哥,我娘說了,行了大禮後我就是你的人,反正這輩子我就跟你走了,你就是想丟掉我,我也不依你了!

黃澤如把她抱得更緊了:你放心,就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塊。 高蘭香不讓他說下去,她說,為什麼要說得那樣難聽?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活得白髮蒼蒼,活到我們都走不動了,讓我們的兒孫們來攙扶著我們。 高蘭香說著,自己已經得意洋洋地放聲大笑起來。 在等待去南洋的輪船的那兩天時間裡,兩個年輕男女的身體猶如乾柴碰上烈火,終於熊熊燃燒了起來。從福州到廈門的一路勞累對他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積蓄了將近二十年的能量,他們像是要在短短的時間內全部給釋放出來,然後一點不剩地給揮霍掉,燒毀掉一樣。他們除了一日三餐不得不離開床上外,就是不顧一切地纏綿著。他們都是第一次體會到男女之間居然會有那樣的快活和幸福的事。在那之前,男女性事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紙空白,他們甚至於還不知道各自的性器除了小便外,還可以進行交合,進行一種身體語言的特殊交流。而那種交流是無比愉悅的,刻骨銘心的,他們就像是兩個剛剛接受啟智訓練的小男生和小女生,對方身體上的每一個發現都讓自己充滿了好奇和神往,他們就那樣被對方的身體誘惑著,痴迷著,探索著。他們哪裡能夠想到,其實,一場災難早已經悄悄地在等待著他們。

幾天后,他們從廈門港坐“吉順號”輪船起程,直奔南洋。沒有風,天藍藍的,天上有幾朵白雲在飄著。黃澤如和高蘭香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大的輪船,船艙里分上下兩層,層與層之間只有半個人高,人要進艙裡,只能彎著腰走路。每個人分一張窄窄的席子,可以躺著,但由於空間太小了,連腿都不敢伸直。一條船男男女女一共擠下了二百多號人,那些人大都是從福建要去南洋謀生的。當輪船就像是一個可以移動的島嶼,慢慢地離開碼頭,離開港口,向南邊的方向開去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還在甲板上呆著,不願意到船艙裡去。那種心情很奇怪,儘管大家對就要到來的生活充滿期待和興奮,儘管大家平時對自己的故鄉多多少少懷有怨氣和不滿,但當現在真正要離開她的時候,大家的心情又特別的不捨起來。許多人都面對碼頭的方向久久地在甲板上跪著不願意起來,他們都哭了。高蘭香受到感染,也淚流滿面,嗚嗚放聲哭起來。她緊緊地拉著黃澤如的手不放開,好像有滿肚子的話想要跟黃澤如講,卻一句也說不出來。黃澤如把她摟了過來,一時又想不出用什麼話語去安慰她。

“吉順號”輪船一出港口,風就變大了,海浪不停地拍打著船舷,被風吹起的浪花像雨一樣灑落在大家的臉上,流到嘴裡,又鹹又澀的,在甲板上的人這才紛紛回到船艙裡去。高蘭香到艙裡坐定後對黃澤如說,你知道嗎,剛才那一瞬間我就好像是心被人家給割走了似的,覺得整個人都空落落的,我知道他們的心情一定跟我一樣。黃澤如說,不然為什麼要說故土難離呢?蘭香說,其實大多數人都是讓生活給逼的,要是日子能夠過得下去,誰還願意去那麼遠的地方?高蘭香說著拿眼睛看黃澤如,意思是要他給一個答案,卻發現黃澤如並沒有在聽她說話,而是在聽坐在他們對面的一個小男孩所唱的一首歌謠:火船駛進七洲洋,是好是歹全是命,時來金銀用船載,運倒連命都丟掉……

那男孩才五六歲年紀,看似隨口在唱,聲音又很稚嫩,別人聽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情。小孩的身邊,坐著一對年輕夫婦。他們是孩子的父母,聽他們的口音,黃澤如想應該是興化府一帶的人,果然,一打聽,便知道是興化莆田人,那是與福清相鄰的一個地方,古時福清也同屬興化府,但自唐聖歷二年起福清便歸屬福州府。儘管如此,因為兩地接壤,百姓之間多通婚,多講與興化同一種方言,實際上等於是同鄉了。那年輕夫婦,男的叫陳可鏡,女的叫李清華,和宋代女詞人李清照只差一個字。小男孩叫山子,他們一家人是要到南洋投奔陳可鏡的一個二叔的。陳可鏡的二叔陳忠祖是個剃頭匠,十多年前去了南洋,陳忠祖當初去南洋不是想去剃頭的,他是跟著民間一個姓張的打金匠,想去南洋找金礦的。據說那個姓張的打金匠曾經在北方的一個金礦里當過幾年採金的礦工,很有兩下子,懂得如何找金脈,就動員二叔一起去了南洋。

據說後來金礦沒找到,陳可鏡的二叔陳忠祖便在南洋經營一個小飯莊,做起了閩菜。陳忠祖一直獨身,現在老了,連個接班的人都沒有,便捎回一封信給陳可鏡,讓他帶妻兒到南洋繼承他的事業和家產。陳可鏡正因朝廷腐敗,愁著生活越來越無望,一聽說二叔要人,趕緊把兩間老宅和一分薄地賣了,買了船票,帶著所有家財攜家帶口地直奔南洋去了。其實,陳可鏡還有一樣東西放在心裡沒有告訴黃澤如和高蘭香,那件事就是他的二叔在信裡告訴他們,二叔和那個姓張的,已經在南洋一座叫巫魯山的山上找到了一條金脈,二叔讓陳可鏡趕緊過去跟他一起開發金礦。那種說法有點像在童話裡才發生的事,陳可鏡自然無法相信,但認真想了想,他還是信了。地球如此之大,地下什麼寶藏都有,而大多數的寶藏不都是在偶然中被人發現的嗎?南洋地產豐富,二叔本來就是跟那個姓張的金匠去南洋找金礦的,為金礦而去,又苦苦找尋了十多年,終修成正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吉順號”就像是一個沒有了火性的老人一樣,慢吞吞地向南太平洋的方向漂去。輪船越往大海開,風浪也就越大,靠在碼頭上看著還挺大的一條輪船,到了一望無際的海上,簡直成了一片隨風起舞的樹葉,隨時都有可能被風浪給吞噬掉。船上許多人都是平生第一次坐船遠行,這時許多人都開始暈船了,哇啦哇啦大口吐起來,有的連血都吐了出來。船才離開廈門兩三天,風便越刮越猛,到後來船就已經無法再行駛了,船主只好把船停靠在一個小島邊上拋錨避風。但停下來依然不能解決問題,風依然刮,船就像是一隻鞦韆,在寬闊的海面上飄來蕩去。拋錨幾天后,便開始有人生病甚至死人了。船主也不多講,讓人抬著死屍就往海里扔,一時弄得整條船的人都驚恐和悲傷起來,再也沒有剛上船時的那種激動和興奮。但是接連死了幾個人後,大家也就麻木了。怕只怕自己也落了個和他們一樣的命運。

小男孩山子已經發熱兩天了,不吃不喝的。才短短幾天時間,眼窩已經深深地凹陷下去,本來烏亮的雙眼,已經沒有了一點光澤,變得暗淡無神。那首一直不離口的歌謠,他也已經無力再唱了,人一整天都在迷迷糊糊睡著。陳可鏡夫婦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從兒子剛開始生病那會兒,李清華就抓了一把從家裡帶來的香灰,又化了一張符一起泡水給山子喝,可病情卻一直不見好轉。所謂香灰,實際上是香客在寺廟焚香時留在香爐裡的那層灰土,那是他們家鄉的一種風俗,說是人出門生病時,喝了泡有香灰和化了符的水後病就好了。但香灰最終也沒能救得了山子的命。山子在要斷氣的那一刻,引來了李清華撕心裂肺的哭嚎,幾乎所有船艙裡的人都被她的哭聲震撼了。李清華抱著山子邊哭邊罵陳可鏡說,我們為什麼要去南洋?我們要是不去南洋,山子不是好好的嗎?山子你死得好冤啊!娘對不起你啊!

陳可鏡也在哭著,叫著:山子!山子! …… 不一會兒,船主叫兩個水手下來收屍。那兩個水手要去抱李清華手裡的孩子時,李清華卻死活不肯,她緊緊地護住懷裡的山子就是不鬆手。兩個水手哪裡依她,一把奪過了山子,抬著就要往艙外走。李清華急了,“撲通”一聲撲到了水手面前,跪著求他們放過山子。她說,你們不能把我的孩子丟到海裡去!他還是個孩子,求求你們讓他跟我們一起到南洋去,我求求你們了!我給你們磕頭了!轉頭對男人陳可鏡說,快跪呀!咱們求船主了! …… 陳可鏡知道人家不可能聽他們的,但仍然還是和自己的女人一起跪在了他們的面前,哭天抹淚要求他們不要把山子丟到海裡去。其實,那兩個水手從內心來說雖然也非常同情,但畢竟,風還在沒完沒了地刮著,誰又知道船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夠到南洋呢?他們不可能讓一個死了的人繼續留在船上。他們說,不是我們想把他扔到海裡去,可不扔到海裡又怎麼辦?等到了南洋,他早就腐爛發臭了。 他們說著,不由分說抬起山子就走。陳可鏡李清華一邊哭一邊在後面追著,到了甲板上沒等他們最後看上孩子一眼,那兩人用力一拋,山子的身體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後,像一片樹葉似的掉落在海面上,轉眼間,一個浪頭就把山子給吞沒了。李清華搥胸頓足起來:山子!我可憐的山子! …… 風終於小了一點,“吉順號”又一路向南開去。船主非常清楚,船要是再不開走,船上的水呀糧呀什麼的,就全沒了,全船的人都得給餓死。這時,暈船和生病的人也已經越來越多,死人的事每天都在發生。高蘭香起初還能撐得住,還勸陳可鏡兩口子想開點,她說,清華姐,你千萬想開點,都說一個人的壽命是由老天爺定好了的,如今老天爺要讓山子走,要讓山子去脫胎轉世,說明山子這輩子的光陰已經盡了,就是想留也留不住。你就讓他安安靜靜地走,你不要哭壞了自己的身子。話雖然那樣說,但她仍然從心裡替他們感到難過,悲傷。可是到了後來,她自己的身體也開始扛不住了,頭暈得不成樣子,只覺得天旋地轉,好像整條船都翻了個兒,她一個勁地往外吐東西,吐到最後,連黃水都吐了。黃澤如雖然也暈船,但多少比高蘭香好一點,在一邊細心照應著她。高蘭香只恨不得船能夠馬上靠岸,她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時不時便有氣無力地對黃澤如說,澤如哥,我們快要到了吧?怎麼還沒到呢?我怕是熬不到南洋了。我真擔心我會像他們一樣死去。黃澤如忙說,別亂說,你要挺住,挺挺就到南洋了。 黃澤如明明知道自己在騙高蘭香,卻不得不這樣說。 高蘭香於是說,我知道你在騙我,我們這才到哪呢?其實我們才走一半都還不到。 高蘭香沒有說錯,到現在為止,除去避風的那幾天,他們所乘坐的這條輪船實際上才在海上航行三天三夜,而要到達南洋,則需要七天七夜,也就是說,在沒有風的情況下,正常航行還需要四天四夜才能到達南洋。 好不容易又熬了兩天,眼看著南洋就要到了,風也變得小了,船也不再拼命搖了,大家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氣。誰都想著盡快結束這個可怕的旅程。只有陳可鏡兩口子沒有什麼反應,這些天,兩個人幾乎把眼淚都哭乾了,盡大家怎麼勸,依然不吃不喝的。才短短幾天時間,就失去了一個兒子,對他們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打擊更大的了。 開始有人到甲板上走動了。都悶在船艙裡有十多天了,大家一到了艙外,空氣清新,海風輕吹,立即感到人變得精神了許多。但海依然寬闊,依然看不到海岸線,海空之間,只有鷗鳥跟輪船一起飛翔。這當兒,有人叫起來說,你們看,那邊有一條船開過來了。大家尋著方向望去,在西南邊的海上果然有一個豆子大的黑點,但只轉眼間,那黑點便越變越大,終於讓人看清那真的是一條船。而且那船劈波斬浪,快速地朝輪船這邊開著,幾分鐘不到,就要開到眼前了。船主這時驚恐萬分,喊道:不好了!海盜來了! 由於大家多是第一次坐船,從來就沒有過這方面的經歷,船主在第一次叫喊時大家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於是船主又大聲喊著,海盜來了!我們已經被海盜船攆上了! 這一下,大家都聽清了,船上驟然騷動起來,不管在艙裡的還是在艙外的,大家鬼哭狼嚎一般在船上四處亂竄。好多女人和孩子都被嚇哭了,也有嚇得往海裡跳的。船上頓時亂作一團。船主倒是比較鎮靜,他衝慌亂的人群喊著:大家不要慌,那些海盜只要錢財不要命,到了這種時候,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丟了可以再賺回來,都聽我的話,他們來了都把錢財交出來,一分錢也不要留,大家保命要緊! 船主話音未落,海盜船已經靠了過來。十幾個面蒙黑布、手持刀劍的海盜立時跳到了“吉順號”,到各個船艙里大呼小叫要大家趕緊都把錢財交出來,交了不殺人!大家從沒有見過這種陣勢,哪敢抗拒,海盜還沒走到身邊,就都把身上貴重的物品統統丟給了他們。也有護著貴重的物品不肯交的,那些海盜只消舉刀在他們面前輕輕一晃,便嚇得他們老老實實都把東西交了出來。高蘭香行囊裡的那些盤纏是臨走時她娘給她的,這時也被搶了去,只留下幾件衣服和娘給她的那一小袋子灶土,高蘭香捧著灶土,悲聲放哭。 李清華卻死活不肯把一個行李包交給兩個海盜,她像是護著自己的生命一樣護著它。那裡面裝著他們賣掉老宅所得的全部家財,也是她和陳可鏡最後的精神寄託,她不可能把家裡僅有的一點希望也交給海盜。海盜哪裡依她,一把奪過行李包就要揚長而去。不管是黃澤如還是陳可鏡,倘是這時能夠頭腦清醒,明白那個破財消災的道理的話,此後也不會有任何節外生枝的事情發生。糟糕的是他們急得一時都糊塗了,就像英雄救美一樣,他們不可能對正在發生的事無動於衷。也不知道哪來的膽量,他們似乎並不懼怕那些海盜,並不懼怕什麼刀子,似乎是兩人早已合謀過了一樣,他們不顧一切一齊撲到海盜身上想奪回那個行李包。在那種情形下,他們的任何反抗或者想達到什麼目的顯然都是不可能的和非常可笑的。事情的最後結局是,馬上便有好幾個海盜聞聲趕來,把黃澤如和陳可鏡痛打了一頓,抓到海盜船上給帶走了,留下的兩個女人追到甲板上,哭天喊地也已無濟於事。這時船主埋怨她們說,一直跟你們說錢財是身外之物,丟了可以再賺回來,你們偏不聽,現在可好,連人都讓人家給抓去了,現在你們哭又有什麼用? 兩個女人這時已經成為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瘋子,又好像是還抱有一線希望,她們苦苦哀求船主開著輪船去追那些海盜。船主聽了覺得好笑,他說,你們沒看見那海盜船開起來簡直就像要飛起來一樣,我們這條破輪船能夠追得上人家嗎?這是一;第二,就算讓我們給追上了,你又能怎樣?你拼得過人家嗎?你要是拼得過人家,剛才我們這些人的東西,還有你們的男人就不會都讓他們給搶去了。 兩個女人徹底絕望了。雙雙跪在甲板上號啕大哭起來。 那時,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海天一片灰濛蒙的,海面上,海盜船已經離輪船越來越遠,不一會兒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已經被洗劫一空的“吉順號”就像是一條耗盡了體力的老牛,又慢騰騰地向南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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