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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孤乘 周梅森 6271 2018-03-18
金崑崙吃黑槍的時候,甘錦生就坐在金崑崙身旁。當時,他們的康悌拉克汽車開出租界沒幾分鐘,他和金崑崙的思緒都還停留在和租界有關方面的交涉事宜上,根本沒料到會遇狙擊。 甘錦生記得很清楚,槍響前的最後一刻,金崑崙還在向他抱怨租界當局的混賬,說是租界當局沒把他這個維新政府的社會局長兼宣傳處長看在眼裡,抱怨未畢,迎面開過了一輛奧斯汀。奧斯汀和他們的康悌拉克擦身而過時,突然對他們的康悌拉克開了火,一槍透過車窗玻璃,擊中了金崑崙搭在前座背上的右臂,另兩槍打到了尾部的車身上。 挨了槍,金崑崙傻了,竟喝令停車。 他當時是清醒的,未待車夫踩下剎車,便急促地命令車夫加速,同時,機警地把身體滑到了座位下面,防備那輛奧斯汀尾隨射擊。

事後才知道,奧斯汀沒掉轉車頭追過來,而是徑直向租界衝。執行此次行動計劃的三個軍統特務以為只要進入租界,中日軍警拿他們就沒辦法了。他們沒料到,日本人和袁柏村局長的警察都不是吃乾飯的,槍聲一響,他們便逃不脫了。通往租界的幾個路口一下子被切斷,他們的奧斯汀在衝破一道街壘,撞翻兩座崗亭之後,被三面追擊的子彈打個稀爛,汽車夫和一個特務身中數彈,當場殞命,另一個特務也於抬進醫院時重傷身亡。 甘錦生過後想想,都驚恐不已,儘管金崑崙只是受了輕傷,自己毫毛未損,仍覺著自己似乎已死過一回,設若奧斯汀的速度慢一點,執行暗殺的特務不那麼慌張,那兩顆落空的子彈或許會找准目標的。金崑崙死了自是罪有應得,而他甘錦生中彈斃命,可就冤了,許多事恐怕永遠說不清了。國府方面不會因為他的死,責怪戴笠的軍統部門,也不會宣布他是為國家、民族而獻身的,他臥薪嘗膽的秘密將成為永遠的秘密——至少在國府光復S市之前不會公開。

原以為危險只來自日本人和維新政府方面,沒想到國府方面的人也會對自己下手,真搞不懂吳煥倫和那幫政府官員是乾什麼吃的!要他留下來,又這麼不負責任,金崑崙卻差點兒沒斃了他!這只能有兩種解釋,其一,前市長吳煥倫一幫官僚和戴老闆的人通氣不夠,鬧出了誤會;其二,國府方面根本沒把他甘錦生當回事,覺著用他為金崑崙陪綁沒啥了不得。 繼而,揣摩出第三種可能,會不會是國府方面對自己已不信任了,把他也當作死心踏地下水的漢奸,列入了戴老闆的黑名單? 這才想起了向國府報告的事,覺出了自己的疏忽,自己出任偽職以後,只忙著應付日本人,應付傅予之、金崑崙這幫大大小小的漢奸,又忙著自個兒尋歡作樂,獨獨忘了向國府和中央報告維新政府內情的職責,這實在是說不過去的,沒準會引起國府方面的誤解,以為自己於舒舒服服之中改變了對中央的忠誠。

越想越覺著有道理,抽幾個晚上密擬了一個關於偽維新政府組建經過並現實狀況的要情匯報,貼身揣著,去見雷老太爺雷佛人。吳煥倫離開S市時鄭重交待過,雷佛人是值得信賴的,且身份地位特殊,手眼通天,日本人和漢奸們輕易不敢碰他,正可以用他來溝通地下工作同志和中央的聯絡。 不曾想,拜謁雷老太爺時,維新市長傅予之恰在老太爺府上。本想迴避一下,待傅予之走後,再去給老太爺請安,老太爺偏不知發了哪根神經,傳他去見。於是乎便和傅予之在老太爺的廳堂裡打了照面。 傅予之並不驚訝,見他怯怯進來,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和雷老太爺談話,只當他是老太爺的侍從人一般,就連他鞠躬招呼,也置之不理,似乎既眼瞎而又耳聾。倒是老太爺還給面子,沖他笑了笑,說了聲:“來了?!”揮揮手,讓他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了,隨即又招呼老媽子上茶。

老太爺和傅予之在此之前討論的什麼不得而知,看樣子還算談得不錯,雙方都客客氣氣的,至少沒傷顏面——當然,老太爺一般來說不會隨便傷人顏面的,老太爺自己要面子,也懂得保全人家的面子,哪怕不願做的事,也不會在嘴上直接說出來。老太爺的氣度雅量是一般黨棍政客都不如的,否則,老太爺混不到今日這地步,也不會有那麼多身份顯赫的賢達名流,黨政軍官員拜倒在他門下。 老太爺就是有那麼一種人格力量。 在老太爺的人格力量面前,身為偽市長的傅予之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臭架子,這個混帳至極的大漢奸,可以瞧不起他甘錦生,卻決不敢瞧不起雷佛人老太爺,雷老太爺和蔣委員長都稱兄道弟,他傅予之算個啥? ! 傅予之倒也不失尊嚴,說話的口吻未有卑微巴結的味道,只把在市府訓話時的傲慢和霸道全然收起了,且一副誠懇的樣子:

“……佛老能體諒予之的難處和苦衷,予之便深為感謝了,呃,不枉到這兒來一趟。原想早一點來,只因新政始建,雜事繁多,便拖到了今天。今天和佛老一席懇談,豁然而心寬眼闊了。自然,若是佛老以其身份地位挺身而出,為予之的維新市府顧問一下,則予之更感三生有幸了。” 雷老太爺極和氣地道: “佛老老矣!您予之老弟六十有八,老朽我可是七十有六了,雖說隻大您八歲,身體、精神卻是大不如了,和您老弟不能比呀!再者,您老弟雖說以往和老朽過往稀疏,可您那名聲,老朽卻是知道的,日本人進占之後,老朽聞得是您老弟收拾局面,心便放寬了。當時,我便對各界相熟的朋友們說,只要是予之出山,一切便有辦法——錦生啊,我是不是也這麼和你說起過呀?”

甘錦生忙道: “說過的!說過的!您老還說,既然傅市長發了宣言,叫我把各界維持會也停下來……一切悉聽傅市長調動!” 全是假話。那當兒雷老太爺非但沒有如此嘉許傅予之,倒是把傅予之罵了個狗血噴頭,各界維持會也是雷老太爺吩咐他搞起來的。 雷老太爺又道: “我雖老邁,不能於國難之際,救民於水火倒懸,可拯世救民的心還是有的。甘錦生他們置身新政,便是代我老朽盡心意了,予之,您說是不是這道理?!” 傅予之不得不點頭道: “是的!是的!佛老令人尊敬,嘆服之處也正在這裡!只是佛老如能出任市府顧問,於局面就更有好處了!” 雷老太爺拂須笑道: “哎呀呀!予之呀,現在老朽不就正幫您顧問著麼?何必非要掛個虛名呢?!日後,但凡您要和我商量的事,我是決不會推託不管的,您老弟心愛這座城市,我老朽又何嘗不心愛呢?我可是看著S市從一片荒灘上拔地而起的呀!再說啦,您老弟還要請聖安東大學的蘇宏貞出山,我就更不便掛名了,此人孤傲得很,連蔣委員長都瞧不起,哪還瞧得起我這個老而朽之的過時古董哇?!就是為新政的大局計,老朽也還是在私底下顧問為好。”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沒傷傅予之的面子,又免去了公開下水噹漢奸的風險,雷老太爺可謂圓滑聰明而又深謀遠慮。 傅予之再無話說,只得起身告辭。 雷老太爺卻親切地道: “慢著,我知道予之老弟愛惜文墨古玩,新近恰得板橋蘭竹真跡一軸,擱在我手裡也是可惜了,送與老弟賞玩吧!” 板橋蘭竹拿來了,果然真跡,傅予之兩眼發光,嘴上卻推脫不受。 雷老太爺道: “一點心意,務望老弟不要客氣!” 傅予之只得笑納,樣子頗有幾分尷尬。 雷老太爺只當沒看出,又指著他說: “錦生我也一併送與您了,如懈怠職守,簡慢官長,您老弟與我處罰,責罵就是!我老頭子把話說在當面,他來找我是沒用的,我斷無好話和他說!”

傅予之這才極勉強地說: “甘錦生挺好!呃,挺好!” 雷老太爺笑了笑: “自然還要靠您這新市長栽培的!您老弟把他的肅檢處長一發表,我便命他去您府上拜謁,哦,錦生呀,您可是去了?” 老太爺明知故問,甘錦生便只好裝糊塗道: “去了!去了!只……只是忘了向您老禀報一下,真是該死,該死!” 傅予之益發尷尬,卻努力做出尊嚴而鎮定的模樣,淡然道: “佛老客氣了!客氣了!” 彬彬有禮地送走傅予之,重回客廳時,雷老太爺滿臉的慈祥親切不見了,彷彿一併送與了傅予之,被傅予之的司蒂倍克裝走了。 雷老太爺望著甘錦生說的第一句話便是: “真不是東西!” 甘錦生沒敢搭腔。 雷老太爺又說:

“我沒想到這東西會來!以為他真的很硬氣,就不來拜我呢!偏來了,先打了電話,在電話裡那意思還想請我去見他,我是不答應的。只好來,說了一大堆難處,向我討主張。我會有好主張給他麼?他傅予之落水做漢奸,我卻是不能當漢奸的!我當了漢奸,不說對不起國家,呃,也對不起蔣委員長和我一世英名呢!” 甘錦生道: “老祖宗英明!” 雷老太爺長嘆一聲,神色悲涼: “可話又說回來嘍,眼下這時局怕也不是三五年可以改變的,對這種東西又不能不應付,為咱自身的安危要應付,為中央和蔣委員長也要應付!” 再次肯定雷老太爺的英明: “是的!是的!老祖宗應付得極好,我們這幫小字輩只怕再修煉十年八年也學不來!”

雷老太爺呵呵笑道: “今天算是讓你開眼了,老祖宗我十六歲闖世界,從滿清、北洋、民國到今日日本人的維新,經的事那叫海啦;啥玩意兒沒見過?袁世凱稱帝那會兒,老袁的兒子袁克定,呃?袁克定自稱在幫,且與我同屬大字班的,便修書一封,與我商量,要我率南方諸省地方紳耆賢達聯名勸進,我便推了,非但推了,後來二次革命,我和朋友們還盡了一份力呢!所以蔣委員長才評價我大事不糊塗呀!” “再說北伐那陣子吧,傅予之先做老段合肥的國務顧問,後做孫傳芳的軍火買辦和最高顧問,以致後來成了封建餘孽,屢遭通緝。我和幫中的同仁卻是和蔣委員長的黨軍相互呼應的,要論反共討赤,也是最早的。黨軍剛進S市時我就說過,共產之禍大矣,不早消滅,蔓草難圖,噬臍莫及呀!非得揭竿而起,斬木為兵,儘早剷除不可,傅予之那時干啥了?和共產黨穿著連襠褲嘛!公然反對蔣委員長的清黨,說蔣委員長軍事獨裁,搞國民黨的黨天下。現在倒好,和日本人一起反共了,反啥共呀,還不是反蔣?!所以,他那顧問我是決然不做的!中央和蔣委員長反共,我自然要反,如今,中央和蔣委員長聯共抗日,我也得聯共抗日,當然嘍,共產主張我是不能贊成的,我只說反共不能在這時候反,錦生呀,你說是不是這道理?” 甘錦生早想打斷雷老太爺的話了,只是沒敢,見有機會張口,自然不便放過,疾疾道: “是的,老祖宗所言極是!錦生認為……” 雷老太爺擺擺手,不容他再說下去,自顧自地接著道: “傅予之這東西心底下是把我當作蔣委員長一樣恨的,只是不敢說罷了,如今做了日本人的偽市長,怕我手下的朋友和他作對——聽說幾天前偽市府的什麼要員挨了黑槍,大約是疑到了我這個老祖宗頭上了……” “事情已弄清了,是戴雨農的人幹的,當時我也在車上,沒傷著我,只打傷了社會局的金崑崙,我正要向老祖宗禀報這事。” 老祖宗點點頭: “回頭你與我細細說!我對傅予之說,我這老頭子對弟子管教極嚴,斷然不會容許他們這麼胡來。當時我疑心是段三生的徒子徒孫們惹的事,沒敢把胸脯拍得太響。後來聽說你來了,便傳你來見,為啥?就是要給你甘錦生扎台型嘛!讓那東西曉得,老祖宗我是看重你甘錦生的,他傅予之不格外關照是不可以的。” “是的,我看出來了,傅予之臨走時狼狽得很呢!” 這時,家人進來禀報,說是段三生求見老太爺。 雷老太爺拂須沉吟了一聲: “叫段先生在東客廳稍候!” 甘錦生知道段三生也是大名鼎鼎的幫中聞人,雖說輩份在老太爺之下,勢力也不可小覷,便試探著道: “老祖宗太忙,錦生是不是改天再來請安?” 雷老太爺呷了口茶: “不忙!不忙!天天都是如此。三生常來常往,你倒是不常來的,你說,把你要說的事都說完,我聽著哩!” 甘錦生這才從槍擊事件講起,一古腦倒出了滿腹苦水,說是那日若非托老祖宗洪福,只怕早已一命歸天了。繼而,又極委屈地說出了自己的懷疑與憂慮,鼓鼓的眼睛竟濕潤得可以: “老祖宗你是清楚的,淪陷那夜,日本人六路進城,燒殺搶掠,情況嚴重至極,不掛起各界維持總會的招牌歡迎日本人是不行的。況且,搞各界維持總會還是您老祖宗的授意,吳市長和中央斷不能因此疑心我們的忠誠。我們既留下來就得負責任,千方百計保護城市財產,民眾安全。若是我們躲在暗地裡不露面,高尚倒是高尚了,S市的損失會更大,是不是?!您老更曉得,這兩個月來時局動盪,傅予之疑心極重,處處與我作對,我不得不窮於應付,一俟安定下來,我能不向中央主動報告麼?可戴先生的人竟玩了這一手!” 雷老太爺道: “錦生呀,我說你這叫多慮了!吳市長和中央怎麼說也不會疑惑你我的,上星期有個朋友去武漢,那邊還帶了話過來,要我們謹言慎行,作長期打算。槍擊一事,情節我不清楚,可我想,雨農的人恐怕是要乾金崑崙的,聽說這個金崑崙不但是社會局長,還兼著維新市府的宣傳處長,又是開追悼日本人的大法會,又是開什麼名為反共實為反蔣的東亞動員會,太不像話了,雨農當然要收拾他!不說雨農了,就連段三生也看不下去呢,他就向我暗示過動手的意思,我裝作沒聽懂,也就過去了。說實話,不管是雨農還是三生,誰收拾一下那個姓金的都是好事體!敲山震虎嘛!你當時恰在車上,赶巧了,雨農的人怕是不曉得吧?” 雷老太爺的話倒也有道理,那日去租界,他確是被金崑崙臨時拖上的,同時被拖上的還有特區辦事處主任杜立人,杜立人後來留在一個華董家裡談起了別的事,沒有一起回來,要是一起回來,自然也要吃上一場虛驚。那杜立人看來並不壞,出任偽職極為勉強,私下里經常唉聲嘆氣,說是自己景仰文天祥,卻做了洪承疇。 這話擱下不說了,他取出貼身裝著的維新政府要情報告,雙手捧著,呈給雷老太爺: “老祖宗,傅予之和偽市府兩個月來的重要情報都在這裡,凡我知道的且又認為重要的,都逐日記下了,這幾天整理了一下,還請老祖宗方便的時候託人帶到武漢,轉到那邊,作為國府中央決策的參考。” 雷老太爺接過報告,放在桌上: “你放心,這事我會安排人辦好的!還有什麼話要帶過去,你也說說。” 甘錦生想了想: “除奸我不反對,可我認為一來各機關要相互通氣,以免誤傷我地下工作同志;二來要除大惡大奸,像那傅予之便要盡快動手除掉,此人和我們作對已非一日,淪陷前便該處理的;其三,對一般漢奸還要區別對待,比如說像那特區辦事處主任杜立人,財政局長林炳江,哦,還有——當然,還有幾個什麼局長,主任的,都還不錯,還算有點中國人的良心,日後或許還可聯絡,現在最好不要急於動手。” 雷老太爺點點頭: “你說的不錯,有些人是可以先攏住的。搞掉他們,換一幫新漢奸上來說不定比他們還壞,與其如此,倒不如先放一放的好!就是傅予之,我也主張先放一放!” 正說著,家人又來禀報,說是“東亞反共同盟會”方阿根求見。 雷老太爺頭一擺: “不見!” 家人鞠躬欲退出。 雷老太爺又問了一句: “這人有啥事體?” 家人道: “只說代表孟老夫子來的。” 雷老太爺想了想: “叫他在門廳候著,搬只方凳給他坐!” 顯而易見,雷老太爺對孟老夫子和方阿根都極不滿意,家人退下好久,老太爺還黑著臉,方才的話題也忘了,徑自點評起孟老夫子來: “孟老夫子真是枉在江湖上混了一生,既無志氣,又乏眼力,收羅的門徒都是方阿根之流的勢利小人。方阿根那個'同盟會'的顧問能做麼?就不怕國府光復以後和你算賬?!” 甘錦生道: “好在這老夫子還沒去做會長,據說日本人和方阿根把會長的缺留著就是等他鬆口就位的……” 雷老太爺道: “那是我這老祖宗潑了冷水。” 看看雷老太爺實在繁忙得很,自己要說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甘錦生起身告辭。 雷老太爺也沒再留,身子欠了欠,做出欲起來的樣子,喚了聲: “送客!” 家人應聲進來,把他從後門送出了。 後門口停了一輛福特牌汽車,藉著路燈可看清牌照,不是維新政府的,也不是租界哪個中立國領事館的,而是西村特務機關的,牌照上的中文“西”字清清楚楚,兩個日本人正從車肚子裡鑽出來。 心中一驚,以為西村手下的日本特務監視著自己或是雷老太爺,想想又覺著不對,若是監視,車沒必要停在後門如此顯眼的地方,也無必要於他走出後門時鑽出來。迴轉身再看,兩個日本人正和門役說著什麼,心便放定了:西村機關的車與人皆與他甘錦生無關。 那必定與雷老太爺有關了! 不免生出嶄新的驚疑:西村特務機關的人為何深夜來訪?為何走後門?他們這是第幾次來?這口口聲聲忠於中央、忠於蔣委員長的老祖宗究竟是人是鬼?抑或半人半鬼?設若老祖宗已由人變鬼換了門庭,他今日里送的要情報告豈不是自己的追命符? ! 腳跟一軟,差點兒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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