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莊嚴的毀滅

第13章 第二章

莊嚴的毀滅 周梅森 6298 2018-03-18
台兒莊瀰漫著炮火硝煙。台兒莊在激戰。 三月二十四日,日軍最精銳的坂垣第五師團,磯谷第十師團各一部,約七千餘人,在大量飛機、坦克、重砲及其它機械化兵種的配合下,向台兒莊猛撲。台兒莊守軍三十一師師長池峰城奉命率全師將士堅決抵抗,戰鬥慘烈。 在此前兩天,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曾親臨台兒莊前線視察,佈置孫連仲之第二集團軍搶渡大運河,進駐台兒莊,並將台兒莊以西約七華里之範口村、及東約三華里的官莊同時予以佔領。至此,孫部官兵仍無惡戰之認識。蔣介石通過德國駐華大使陶德曼和日軍進行最後談判的消息,還不時地在軍中傳播,故爾,認為日軍作出進攻態勢,旨在對蔣施加壓力,思想上不無懈怠,加之裝備不良,三十一師和日軍一經交鋒,即露出不少破綻。

日軍把台兒莊作為攻擊重點,是有其戰略意圖的。從地形上看,台兒莊一線地勢平坦,便於使用機械化部隊,易攻。而攻下台兒莊,既可切斷臨沂我軍的退路,又可望瓦解津浦路正面我軍的抵抗,從而可以輕取徐州。 二十五日中午,日軍以強烈炮火摧毀台兒莊寨北部寨牆,用坦克掩護其步兵數百名,首次攻入台兒莊寨內。三十一師守軍未待其站穩腳跟,即將其擊潰。 當晚,孫連仲以二十七師由台兒莊右翼聯繫湯恩伯軍團,擬擇機攻擊敵左側背…… 其時,徐州國民黨中央銀行已著手準備撤退,城內富賈,紛紛攜資逃往鄭州、漢口。同日,中國煤礦股份有限公司西嚴煤礦宣布關閉,九千窯工被遣散。公司宣布趙民權為礦區善後委員會主委,派遣總礦師錢鈞和德國禮和洋行作一般性接觸。同一天,章選人偕同趙民權和遷移監督委員會特派專員李雄飛二次會談。

一輛八成新的雪鐵龍牌轎車馳出紛亂不安的徐州城區,奔馳在綠色的曠野上。正下雨,初春時節常有的那種毛毛細雨。雲霧將天空壓得很低,使人不由的感到一陣陣憂鬱;車輪輾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發出輕微而均勻的“嘶嘶”聲,使那惱人的憂鬱帶上了音響的效果,愈發顯得真實可感,彷彿一伸手便能抓住一把憂鬱似的。 章達人,章總經理現在真正體會到了憂鬱的滋味。 車窗外雨霧濛濛,一片模模糊糊的色彩。路旁景物刷刷閃過去,呼呼撲上來,使他心煩意亂。玻璃窗上的水珠,一個個越聚越大,掛不住了,緩緩流動下來,象麗人的清淚。車夫老趙彎駝的脊背一動不動,彷彿一堵無生命的牆。身邊趙民權也默默不語,臉上永不凋零的一團笑也下落不明。一切都顯得死氣沉沉,彷彿這輛雪鐵龍不是載負著主人回歸西嚴礦區,而是在某種幽靈的驅使下奔赴墳場。

這幽靈就是戰爭。 章達人不懂戰爭,但卻吃夠了戰爭的苦頭。庚子年,八國聯軍殺進北京時,他才十多歲,腦後拖著一根拇指粗細的齊腰的辮子,不成熟的腦袋裡已產生了點“思想”。那工夫,家鄉鬧拳亂,他隨姑母住在北京,看到了一些血肉模糊的場面,把戰爭簡單地理解為殺人與被殺。他覺著中國人不應該被殺。然而,中國人為什麼被殺?皇上為什麼這麼怕洋人?他不明白。民國以後,時局更加動盪不安,戰亂連綿,他由少年而青年,而壯年,“思想”也不斷地豐富,最終納入了實業救國,強盛國力的軌道。 民國九年冬,破產的興華煤礦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秦振宇,通過中國銀行即前大清銀行監督紀湘南作中人,請他出面集股,組織新銀團,以期通過北京政府收回被英人雷斯特·德羅克爾佔有的,在古黃河流域的劉家窪煤田採礦權。他反復權衡,終未答應。他是明智的,自知憑藉幾個實業家的力量,無法改變已成為現實的嚴酷局面。不過,秦振字的出現,倒吊起了他辦礦的胃口,以致於改變了他一生的道路。那時,他手頭很有些資本,剛從父親手裡接過一個火柴廠,一個織布廠,每年有一筆相當可觀的進項,自覺著有能力籌辦礦務,便決心買下劉家窪西南六十里外的大通公司,辦一個中國公司,和英國公司抗衡。

大通辦礦艱難,屢受英國公司排擠,且銀根吃緊,資本不足。但,開初並無意將礦盤出,提出和章達人合辦,試圖利用章達人現有的資金,擴大辦礦規模。章達人沒有上當。也就在這時候,一場震驚全國的瓦斯爆炸,敲響了大通公司的喪鐘。四百八十名窯工死於非命,群情騷動,搗毀公司。大通賠洋十二萬五千之後,被迫將礦盤給了章達人。章達人改大通公司為中國公司,意在表明中國人在中國的土地上辦礦的決心,醒喻國人愛國自重。 事情開始卻並不順利。儘管章達人掌握了關於這塊煤田的豐富地質資料,儘管人們知道國人辦礦的重大意義,但,鑑於興華和大通的慘敗,明智的實業家們大都不願涉足於此了。無奈,章達人只得求助於北洋保商、交通等銀行財團。董事會成立時,十二席董事中,債權銀行竟佔八席,足足三分之二。更為苛刻的是:債權銀行和他簽訂了合同,提出:須將章達人全部產業作為抵押,如辦礦失敗,抵押產業永歸債權人執掌。這是一個嚴酷的條件,它會使章達人陷入永遠還不清的債務泥坑里,最終被活活吃掉。

章達人猶豫了,動搖了。他找到了自己的至愛親朋,反复磋商,甚至不惜千里迢迢親臨礦區實地勘察。同行的,有不少礦務專家,專家們告訴他:這裡的煤炭儲藏量極其豐厚,屬無限煤田,足以開採八百年以上,而且水運、陸運都極方便,只需舖一條幾十里長的鐵道,即可接逋津浦線,煤炭可南銷於上海、南京,北銷於濟南、德州,東臨大海,可望通過連雲港出口於日本、東南亞各國。 趙民權當時就是這群礦務專家中的一個,他極力慫恿章達人破釜沉舟,拚力一搏。那時,章達人的父親尚未謝世,這位做過滿清候補道台的老人,很有些維新思想,也示意兒子不要坐享其成,而要為子孫後人立萬世不朽之業。 章達人心一狠,在那張“賣身契”上簽了字,打出了中國煤礦股份有限公司的招牌。一方面向德國西門子公司,日本礦業機械株式會社訂購採礦機械,準備進行大規模的新式機器開採;一方面,又維持原有的出煤井,堅持生產,以求溫飽。當時,他為公司立下的宗旨是:求溫飽,圖生存,謀發展。

開始,總公司建址於上海,徐州只設了一個辦事處。後來,隨著事業的發展,總公司先是遷往徐州,接著遷往煤礦所在地西嚴鎮。章達人不是有錢的寓公,他不能,也不敢掉以輕心,把偌大的產業,把身家性命交給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來代管。他不能像其他實業家一樣,迷醉於上海灘頭的十里洋場,他頭上壓著一個賣身契,他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所以,他做著董事長,又兼著總經理,事必躬親,睡覺時都想睜著一隻眼睛,以警惕射自任何方向的冷槍暗箭。他決不能重蹈興華、大通的複轍,滅國人的威風,長他人的志氣。他要讓國人看看章達人的創業精神和創造精神,他要用自己的辦礦實績證明:聰明的中國人是不會一事無成的! 度過了最艱難的五年。 度過了提心吊膽的五年。

民國十六年,公司開始贏利;十七年,公司償還了三分之一的債務;十八年,公司還清了創辦時的全部舊債。至二十年,董事會改組,債權銀行大部退出董事會,銀行代表再也無權過問公司經營情況。從此,章達人基本上擺脫了仰人鼻息的局面。 開始了事業發達的五年。 開始了輝煌燦爛的五年。 如果從事業上看,十八年到二十二年這五個年頭是令人懷戀的,他走到了一生的頂峰。在這五年中,他陸續創辦和籌辦了電廠、鐵廠,並且投資鐵路,投資輪船運輸…… 這五年從大的方面講是一帆風順的,但並不是沒有危機。現在回過頭來看,那些危機已成了過眼煙雲,不算什麼了,可在當時,稍有不慎,即隨時有可能翻船。 民國十四年末,直系軍閥吳佩孚和奉系軍閥張作霖開戰,華北、華中一片混亂,尤其是蘇魯豫皖交界處,一直成為戰區。公司所在的西嚴鎮雖不是首當其衝,卻也常受池魚之災。各方軍閥強索苛捐雜稅,名目繁多,令人驚詫。張宗昌剛剛拿走煤炭出井稅三萬,張作霖又斂礦稅五萬,跟著吳大帥又伸開了爪子……地痞流氓,土匪蟊賊亦不示弱,幾次偷襲哄搶公司礦業。

這時,章達人充分顯示了自己的豁達大度和驚人的應變能力,居然膽大心細,腳履薄冰肩負著一個公司的幾百萬產業,逃出了戰亂。 民國十五年,國民革命軍在廣州誓師北伐,轉眼間攻克兩湖、閩贛、南京、上海,舉國一片歡騰。章達人也暗暗慶幸,希望剷除各方軍閥,能夠安心辦礦。 殊不料,北伐軍攻占徐州後,即向中國公司開刀。蔣總司令頒發二五庫券,籌集軍費,命令公司購買。章達人忍痛認購五十萬元,後轉手拋入證券市場,得洋四十萬,僅此一項,就損失了十萬。他原指望以實際行動擁蔣,會得到北伐軍的保護,又不料,蔣總司令突然想起他老子做過大清的候補道台,竟聲稱:“中國公司係封建餘孽之產業,且資助軍閥抗拒北伐,應予沒收。”公然登報將公司產業招標出賣。

章達人震驚之餘,奮而抗爭,遂在《大公報》發表致蔣介石總司令的公開電,要求蔣執行中國國民黨對內五項宣言中有關保護實業的條文。並進而發起實業界人士聯名請願,以銘其志。其時,上海銀行工會、上海總工會、上海商會、全國礦業聯合會,均公開致電蔣介石,認為:“沒收中國產業無法律根據……” 實業界的聯合行動,使蔣介石未敢貿然下手。繼爾,又得知公司尚未還清債權銀行的龐大債務,方以沒收逆股二十萬充作軍費,了結了轟動一時的查封大案。 那場風波是章達人成熟的一個標誌。 從那時候起,章達人真正明白了搞政治與辦實業的關係,開始和政界人物頻頻交往,千方百計吸收政界資金,甚至對若干政界紅人奉送乾股。正基於此,他的事業才多次在絕處逢生,不斷發展。

現在,他又面臨著一場新的戰爭災難。這場戰爭和以往的軍閥混戰、北伐戰爭不同,是一個民族和另一個民族的戰爭。作為一個中國人,當自己的國家受到侵略時,只能站在自己民族的立場上,自己國家的立場上。決不可以再像以往的國內戰爭一樣,左右逢源。這是沒有疑問的。有疑問的是這個政府,這個蔣委員長。政府靠得住麼?蔣委員長靠得住麼? 章達人長長嘆了口氣,綏緩搖了搖碩大的腦袋,將車窗的玻璃搖下了半截,取出一支粗長的雪茄噙在髮乾的嘴唇上,正欲點火,身邊趙民權已將點著的火送到了面前。 他就勢點著了煙。 雪鐵龍減速了。前面的路面不平,坑坑洼窪,車夫老趙左拐右繞,車子竟沒有太大的顛簸。一股潮濕而涼爽的風旋進車內,章達人昏昏欲裂的腦袋清醒了一些。他將寬厚的身子向下移了移,改變了一下姿勢,使自己坐得更舒適一些,臉孔轉向了雨霧迷濛的窗外。 一塊充滿生機的綠色大地在章達人灰暗而疲憊的眼睛裡旋轉。春來了,春在不知不覺中降臨到這塊苦難的土地上,喚醒了沉睡的萬物。戰爭的砲火阻擋不住春的腳步,阻擋不住凍土的複蘇,也阻擋不住麥苗的返青,小草的破土。 這萬象更新的春天! 這充滿生機的春天! 而他的春天在哪裡?那頭實業界的猛獅難道演變成兔子了麼?難道那個不服輸,不認命的章達人只能在這春風蕩漾的時候為自己唱唱輓歌麼?不!這不是章達人!章達人是春天的主人,渾身富有生機,依然是一頭兇猛的獅子!章達人以及章達人的中國公司和腳下這塊深情的土地同在! 這塊土地確是深情的。袒露在陽光下的表土一年年向土地的主人奉獻著金色的收穫,埋藏在地表下的寶藏,養育了一個擁有九千人的煤礦公司。章達人的一切都取之於這塊土地,包括他那獅子般的意志。 今天這位實業界的巨人,正是過去那個章達人和這塊土地結合的產物。只有這塊土地能夠造就章達人,也只有章達人能夠駕馭這塊土地。別人就不行,想當年,秦振宇在這塊土地上創建興華時,是何等的不可一世,然而,曾幾何時,一場械鬥,幾門土炮,竟將興華打得七零八落,煙消雲散。 中國實業家太虛弱,相當一部分患有嚴重的軟骨病,無法適應急劇變化的政治風雨。適者生存,是自然界不可逆轉的法則,也是人類社會不可逆轉的法則,不能適應,只有滅亡,沒有第三條道路;現實是冷峻的,殘酷的,也是合乎情理的,從某種意義上講,它是一劑苦口良藥,刺激著實業界的後來者們堅強起來,壯健起來,跌倒了——只要沒送掉性命,爬起來再乾!跌倒的是一個人,得到教訓的是一群人。中國的民族工業正是在一場又一場政治風雨中跌跌爬爬,由命運不測的孩提時代,走進了充滿幻夢的青年時代……她的歷史,既是一個缺乏母愛的苦兒的歷史,又是一個艱難奮鬥者不斷成熟的歷史。 摔倒秦振宇的地方,不應該再摔倒章達人;埋葬了興華、火通的土地,不應該再埋葬中國公司。 ——這一直是章達人牢不可破的信念。正是在這種信念支配下,他承認了這塊土地的偉大,和這塊土地結合了。他入鄉隨俗,廣泛交結地方豪紳,打通地方官府。公司每逢重大慶典,總是高朋滿座,政客盈門;甚至地痞無賴,土匪蟊賊,他也不無故得罪一個。名震蘇魯豫皖四省的大土匪孫美瑤,也曾是公司的座上客。張作霖、張宗昌、吳佩孚手下的將軍們則更被奉作上賓,好生伺候。 並非每個人都能這樣做,也並非每個人都能獲得成功。這需要豁達大度的胸懷,高瞻遠矚的眼光,運籌幃幄的智慧,和落落大方的氣度。章達人具備了這一切。需要解囊時,他十分慷慨,而且能把這慷慨表現得富有感情,彷彿慈祥的父親在發落出嫁的愛女,而不是有錢的肉頭財主在打發討飯的乞丐。他不吝嗇感情。感情和金錢一樣,用得恰到好處,也具有金錢的效力;況且,感情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可以不斷生長、再造。他是感情的富翁。與此同時,章達人又不顯示自己的軟弱,不讓人們把他想像成笨拙的肥肉。腳下這塊土地告訴他,塑造一個巨人的形象,不但需要仁慈,也需要兇殘。象獅子一般撲過去,撕碎你的對手,血淋淋的把它吞到你肚裡去,使所有蠢蠢欲動者拜倒在你腳下,使他們一想到血淋淋的同夥,就不寒而栗,再也不敢有非份之想。 心腸不能軟。如果需要,就要勇於卸磨殺驢。大土匪孫美瑤劫持藍鋼快車後,大勢去矣。政府欲將其誘殺,章達人便參與了此事,被殺地點就在公司的宴會廳裡。 這塊土地已不是古朴世風盛行的樂園了,人們的道德觀念已有了相當的改觀,忠孝禮義已不是人們的最高行為準則,——至少已不是所有人的行為準則了。在章達人承認這塊土地偉大的同時,這塊土地也承認了章達人的偉大。章達人需要這塊土地,這塊土地也同樣需要章達人,沒有章達人,九千窯工將無以生存,九千雙狂暴的鐵拳會把這塊土地上的秩序打得七零八落…… 章達人如魚得水,像一棵葉茂根深的大樹,牢牢屹立在這塊土地上,根源伸向四面八方,聲勢日漸顯赫,甚至能干預地方政治,決定周圍縣府官員的去留。 他已和這塊土地融為一體了。這塊土地對他如此厚愛。這地下的煤能採八百年,他的事業才剛剛開始呢! 他不能走!即使湘川答應他的條件,他也不能走!李雄飛不了解這塊土地,更不了解他。這個一身官僚氣的笑面虎,認定他章達人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可他相信,只要他拚命掙扎一下,眼前還會出現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雪鐵龍馳過破碎泥濘的一段道路,進入了平坦大道。車速在不知不覺中加快了,令人煩躁的嘶嘶聲重又響了起來,在沉寂的氣氛中顯得那麼清晰、真切。 遙遠的天際隱隱約約傳來轟隆隆的聲音,不知是早春的雷,還是交戰的砲。 …… 趙民權突然說話了: “達翁,我有個不祥的預感,總覺著這幾天要發生點什麼事。” “哦?”章達人笑笑,“會是什麼事?” 趙民權木然地搖搖頭:“不知道,只是預感。” 章達人沉思一下: “李雄飛那邊,暫時還不會有什麼問題,今天我們並沒有最後回絕他。當然,我料定我們的條件他是不會答應的。我要再和他拖一拖,等他翻臉動手的時候,我們和禮和洋行的聯繫也就進行得差不多了。湘川發不成國難財,自然要惱火的,可到那時候,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了……” “不!我擔心的倒是窯工,被遣散的九千窯工……” 章達人一怔,不禁打了一個冷顫。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沒必要說。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不該發生的,自然不會發生。他沒必要為一個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多費口舌,顯出自己的怯弱。窯工不群起鬧事,他就憑空節省了二十餘萬,這是一個不小的數目。如若鬧個不休,這二十餘萬發掉,他也沒損失什麼。 這不算發國難財,章達人這樣做壓根還是為了公司的生存,為了日後的振興。他覺著窯工們應該懂得這一點,應該協助公司渡過難關麼! 自然,這也沒有必要向趙民權解釋。 傍晚時分,雪鐵龍馳進了西嚴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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