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瓦爾登湖

第107章 春天- 3

瓦爾登湖 亨利·大卫·梭罗 1615 2018-03-18
除了觀察解凍的泥沙流下鐵路線的深溝陡坡的形態以外,再沒有什麼現象更使我喜悅的了,我行路到村中去,總要經過那裡,這一種形態,不是常常能夠看到像這樣大的規模的,雖然說, 自從鐵路到處興建以來,許多新近曝露在外的鐵路路基都提供了這種合適的材料。那材料是各種粗細不同的細沙,顏色也各不相同,往往還要包含一些泥土。當霜凍到了春天裡又重新湧現的時候,甚至還在冬天冰雪未溶將溶的時候呢,沙子就開始流下陡坡了,好像火山的熔岩,有時還穿透了積雪而流了出來,氾濫在以前沒有見過沙子的地方。無數這樣的小溪流,相互地疊起,交叉,展現出一種混合的產物,一半服從著流水的規律,一半又服從著植物的規律。因為它流下來的時候,那狀態頗像萌芽發葉,或藤蔓的蔓生,造成了許多軟漿似的噴射,有時深達一英尺或一英尺以上,你望它們的時候,形態像一些苔蘚的條裂的、有裂片的、疊蓋的葉狀體;或者,你會想到珊瑚,豹掌,或鳥爪,或人腦,或臟腑,或任何的分泌。這真是一種奇異的滋育,它們的形態和顏色,或者我們從青銅器上看到過模仿,這種建築學的枝葉花簇的裝飾比古代的茛苕葉,菊苣,常春藤,或其他的植物葉更古,更典型;也許,在某種情形之下,會使得將來的地質學家百思不得其解了。這整個深溝給了我深刻的印象,好像這是一個山洞被打開而鍾乳石都曝露在陽光之下。沙子的各種顏色,簡直是豐富,悅目,包含了鐵的各種不同的顏色,棕色的,灰色的,黃色的,紅色的。當那流質到了路基腳下的排水溝裡,它就平攤開來而成為淺灘,各種溪流已失去了它們的半圓柱形,越來越平坦而廣闊了,如果更濕潤一點,它們就更加混和在一起,直到它們形成了一個幾乎完全平坦的沙地,卻依舊有千變萬化的、美麗的色調,其中你還能看出原來的植物形態;直到後來,到了水里,變成了沙岸,像一些河口上所見的那樣,這時才失去植物的形態,而變為溝底的粼粼波紋。

整個鐵路路基約二十英尺到四十英尺高,有時給這種枝葉花簇的裝飾所覆蓋,或者說,這是細沙的裂痕吧,在其一面或兩面都有,長達四分之一英里,這便是一個春日的產品。這些沙泥枝葉的驚人之處,在於突然間就構成了。當我在路基的一面,因為太陽是先照射在一面的,看到的是一個毫無生氣的斜面,而另外的一面上,我卻看到瞭如此華麗的枝葉,它只是一小時的創造,我深深地被感動了,彷彿在一種特別的意義上來說,我是站在這個創造了世界和自己的大藝術家的畫室中,——跑到他正在繼續工作的地點去,他在這路基上嬉戲,以過多的精力到處畫下了他的新穎的圖案。我覺得我彷佛和這地球的內臟更加接近起來,因為流沙呈葉形體,像動物的心肺一樣。在這沙地上,你看到會出現葉子的形狀。難怪大地表現在外面的形式是葉形了,因為在它內部,它也在這個意念之下勞動著。原子已經學習了這個規律,而孕育在它裡面了。高掛在樹枝上的葉子在這裡看到它的原形了。無論在地球或動物身體的內部,都有潤濕的,厚厚的葉,這一個字特別適用於肝,肺和脂肪葉(它的字源,labor,lapsus,是飄流,向下流,或逝去的意思;globus,是1obe(葉),globe(地球)的意思;更可以化出lap(疊蓋),flap(扁寬之懸垂物)和許多別的字〕,而在外表上呢,一張乾燥的薄薄的leaf(葉子),便是那f音,或V音,都是一個壓縮了的干燥的b音。葉片lobe這個字的輔音是lb,柔和的b音(單葉片的,B是雙葉片的)有流音l陪襯著,推動了它。在地球globe一個字的glb中,g這個喉音用喉部的容量增加了字面意義。鳥雀的羽毛依然是葉形的,只是更乾燥,更薄了。這樣,你還可以從土地的粗笨的蠐螬進而看到活潑的,翩躚的蝴蝶。我們這個地球變幻不已,不斷地超越自己,它也在它的軌道上撲動翅膀。甚至冰也是以精緻的晶體葉子來開始的,好像它流進一種模型翻印出來的,而那模型便是印在湖的鏡面上的水草的葉子。整個一棵樹,也不過是一張葉於,而河流是更大的葉子,它的葉質是河流中間的大地,鄉鎮和城市是它們的葉腋上的蟲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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