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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舊居民;冬天的訪客- 3

瓦爾登湖 亨利·大卫·梭罗 1419 2018-03-18
在左邊,在可以看見井和牆邊的丁香花叢的地方,在現在的空地裡,曾經住過納丁和勒·格洛斯。可是,讓我們回到林肯去吧。 在森林裡比上述任何一個地方還要遠些,就在路最最靠近湖的地點,陶器工人魏曼蹲在那裡,制出陶器供應鄉鎮人民,還留下了子孫來繼續他的事業。在世俗的事物上,他們也是很貧窮的,活著的時候,勉勉強強地被允許擁有那塊土地:鎮長還常常來徵稅,來也是白來,只能“拖走了一些不值錢的東西”,做做形式,因為他實在是身無長物;我從他的報告裡發現過上述的活。仲夏的一天,我正在鋤地,有個帶著許多陶器到市場去的人勒住了馬,在我的田畔問我小魏曼的近況。很久以前,他向他買下了一個製陶器用的輪盤,他很希望知道他現在怎麼樣。我只在經文之中讀到過製陶器的陶土和轆盤,我卻從未註意過,我們所用的陶器並不是從那時留傳到今天的絲毫無損的古代陶器,或者在哪兒像葫蘆般長在樹上的,我很高興地聽說,這樣一種塑造的藝術,在我們附近,也有人乾了。

在我眼前的最後一個林中居民是愛爾蘭人休·誇爾(這是說如果我說他的名字舌頭卷得夠的活),他借住在魏曼那兒,——他們叫他誇爾上校。傳說他曾經以士兵的身份參加過滑鐵盧之戰。如果他還活著,我一定要他把戰爭再打一遍。他在這裡的營生是挖溝。拿破崙到了聖赫勒拿島,而誇爾來到了瓦爾登森林。凡我所知道的他的事情都是悲劇。他這人風度很好,正是見過世面的人,說起話來比你所能聽得到的還要文雅得多呢。夏天裡,他穿了一件大衣,因為他患著震顫性譫妄症,他的臉是胭脂紅色的。我到森林中之後不久,他就死在勃立斯特山下的路上,所以我沒把他當作鄰居來記憶了。在他的房子被拆以前,他的朋友都認為這是“一座凶險的堡壘”,都是避而不去的,我進去看了看,看到裡面他那些舊衣服,都穿皺了,就好像是他本人一樣,放在高高架起的木板床上。火爐上放著他的斷煙斗,而不是在泉水邊打破的碗。所謂泉水,不能作為逝世的象徵而言,因為他對我說,雖然他久聞勃立斯特泉水之名,卻沒有去看過;此外,地板上全是骯髒的紙牌,那些方塊。黑桃、紅心的老K等等。有一隻黑羽毛的小雞,沒有給行政官長捉去,黑得像黑夜,靜得連咯咯之聲也發不出來的,在等著列那狐吧,它依然棲宿在隔壁房間裡。屋後有一個隱約像園子似的輪廓,曾經種過什麼,但一次也沒有鋤過,因為他的手抖得厲害,現在不覺已是收穫的時候了。羅馬苦艾和叫化草長滿了,叫化草的小小的果實都貼在我的衣服上。一張土撥鼠皮新近張繃在房屋背後,這是他最後一次滑鐵盧的戰利品,可是現在他不再需要什麼溫暖的帽子,或者溫暖的手套了。

現在只有一個凹痕,作這些住宅的記認,地窖中的石頭深深陷下,而草毒、木莓、覆盆子、榛樹和黃櫨樹卻一起在向陽的草地上生長;煙囪那個角落現在給蒼鬆或多節的橡樹佔去了,原來是門檻的地方,也許還搖曳著一技馥郁的黑楊樹。有時,一口井的凹痕看得很清楚,從前這裡有泉水,現在是乾燥無淚的草;也許它給長草遮蔽了,——要日久以後才有人來發現,——長草之下有一塊扁平的石頭,那是他們中間最後離開的一個人搬過來的。把井遮蓋起來——這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與它同時,淚泉開始湧流了。這些地窖的凹痕,像一些被遺棄了的狐狸洞,古老的窟窿,是這裡曾經有過熙熙攘攘的人類的遺跡,他們當時多少也曾經用不同的形式,不同的方言討論過,什麼“命運、自由意志、絕對的預知”,等等。但是據我所知,他們所討論的結果便是這個,“卡托和勃立斯特拉過羊毛”;這跟比較著名的哲學流派的歷史同樣地富於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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