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遙遠的鄉愁

第12章 【第二章】 盛開-2

遙遠的鄉愁 重返61号公路 8296 2018-03-18
中國現代民歌在一連串的抨擊砲火中,原本高層文化文藝界中的支持力量漸漸有改變立場的跡象,直到商品化的校園民歌席捲全島大專院校時,以洪建全文教基金會為代表的支持力量都轉向離去了。這也是為什麼評論認為商業介入是民歌運動終結的原因,但校園歌曲是民歌運動的傳承這一事實,使高層文化的轉向只是支持力量的變更,並未改變年輕人"唱自己的歌"這一初衷的延續。 中篇:淡江--《夏潮》一、我們隔著迢遙的山河多年來的教訓,使我曉得該把"中國"和"傳統"分開了,該把"現代"和"西方"分開了,我想登高一呼:"中國就是我,現代就是我!"--民歌手李雙澤李雙澤1949年生於福建晉江,父親是菲律賓華僑。他幼年隨家人來台,在中學時代開始畫畫,學吉他和唱歌。在淡江文理學院數學系畢業之後,曾經分別到西班牙、美國學畫。在西方音樂的熏陶下,他在回台後每周定期在台北哥倫比亞咖啡廳演唱西洋歌曲,被譽為"台灣的鮑勃?迪倫"。

1973年底,李雙澤認識了頗負盛名的歌手胡德夫,隨後一起籌劃1974年胡德夫"美麗的稻穗"演唱會,也就是楊弦首次正式發表作品《鄉愁四韻》的那場民謠演唱會。那時起,李雙澤與胡德夫就決定一起努力"要寫自己的歌,要唱自己的歌"。據李雙澤《歌從哪裡來》一文中描述那個冬天與胡德夫、楊弦在一起的情景:冬天的夜晚,洛詩地餐廳曲終客散,門外飄著細雨,這是一段好時光,可以供我們自己演練。不知是誰唱起了楊三郎的《港都夜雨》:"今夜又是風雨微微,異鄉的都市,路燈青青,照著水滴,叫我的悉意;青春男兒,不知自己,要朝哪裡去?"淒淒清清的,確是真實的心聲啊!可悲啊可恥,我們這一代怎麼唱不出自己語言的歌?在唏噓嘆息聲中,胡德夫猛然撇出了一把琴音:"打魚兒呀,游啊遊……"喃喃地,聲音還哽在喉頭。

"唱呀,肯波①,大聲唱呀!""Ijustcant!"胡德夫頹然地把鋼琴合了起來。 是的,我們無能,我們這一代無法唱出自己語言的歌,多麼可恥的事,我們這一群人腦袋裡的音符詞彙真被強奸了!楊弦帶來了余光中的詩,要求在胡德夫民謠演唱會中發表,他在哥倫比亞商業推廣中心的咖啡座上,作了第一次非正式的介紹:"給我一瓢長江水呀長江水……"又是一位有勇氣的人。楊弦敢把那不能唱的詩唱了起來,又可以不理會台下有人在罵:"幹你娘,長江水是圓是扁,你知道個鳥!"唱吧!是歌都可以唱,可是詩人們到哪裡去了?世路艱困,他們都回到上帝身邊去了? (注:以上資料來源於夏潮網李雙澤專欄)李雙澤的這篇《歌從哪裡來》可以在夏潮網中找到。在文章的結尾,他說:"我要把這篇東西獻給前水瓶社的朋友們,並紀念第一次淡江民謠演唱會--那也是北區大專院校的第一次,更想告訴我們後面的人:我們曾經努力地走過一條錯的路。"無從知道李雙澤寫這篇文字時的心情,而他認為的"錯"的路究竟錯在哪裡。但在這篇文字中,那種悲涼與哀傷卻使讀者更深地體會到這位英年早逝的少年,曾經背負著多麼沉重的責任。

1976年10月,出國遊歷學習的李雙澤回到台灣。他在文中提到的那場淡江民謠演唱會,就是發生使李雙澤引起普遍關注的"可口可樂事件"的場所。某些觀點甚至認為,當年李雙澤為抗議演唱西洋歌曲在演唱會上摔了一個可口可樂瓶是導致台灣現代民歌運動開始的標誌性事件。關於"可口可樂事件",一直有多個版本,據張釗維《誰在那邊唱自己的歌--台灣現代民歌運動史》一書記載,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1976年冬,一如其他大學的學生活動一般,位於台北盆地旁淡水鎮上的淡江文理學院舉辦了一場以西洋民謠為主的演唱會,主持人為當時頗負盛名的陶曉清。 節目進行到第二位演唱者,李雙澤,這是一位淡江的校友。除了吉他之外,他還提了一隻可口可樂瓶上台;他首先與全場觀眾、第一位歌手及陶曉清之間有一小段問答,大意如下:李(向全場觀眾):從國外回到自己的土地上真令人高興,但我現在在喝的還是可口可樂……(向第一位歌手)你一個中國人唱洋歌,什麼滋味?第一位歌手:只要旋律好的歌,中國歌外國歌都唱。

李:那麼我們請今天主持的陶小姐回答這個問題。她主持節目十多年,一定可以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复。 陶:今天我來主持節目,沒想到還要來考試呢!並不是我們不唱自己的歌,只是,請問中國的現代民歌在什麼地方?李:黃春明在他的《鄉土組曲》中說:"在我們還沒有能力寫出自己的歌之前,應該一直唱前人的歌,唱到我們能夠寫出自己的歌來為止。"陶:那麼,我們就請您給我們唱幾首吧!接著,李雙澤唱了三四首閩南語的台灣民謠,包括《補破網》、《恆春之歌》、《雨夜花》等,以及國語的《國父紀念歌》。其間,台下的觀眾有鼓掌叫好的,也有開汽水瓶的(筆者註:當時一種喝倒彩的方式之一),李雙澤有些憤怒地向台下喊道:"你們要聽洋歌?洋歌也有好的。"隨後李雙澤唱了迪倫的Blowinginthewind,然後下台。

陶曉清上台表示,關於中國人唱不唱英文歌的問題是值得考慮的嚴肅問題,回家之後不妨想一想,但不適合當場討論,今晚還是以愉快的心情繼續欣賞節目。語畢,現場不知誰在喊:"陶曉清!不要掩飾你的洋奴心態。"這個在台北淡江文理學院所發生的未經排演的突發事件,就是著名的"可樂可樂事件",也稱為"淡江事件",並由此發展出一支以李雙澤為代表,以淡江文理學院乃至《夏潮》為中心的民歌新脈絡--"淡江--夏潮"。 …………………………談及淡江--《夏潮》民歌路線,不得不提到淡江文理學院的背景。 1976年淡江文理學院創建的《夏潮》雜誌,一直以支持鄉土文學、主張統一為宗旨。詩人蔣勳曾對大學的《夏潮》集團如此評價:因為過度關愛熱情而已陷溺其中的小小的台北的文化圈。我們無法因此評定《夏潮》的功過與得失,但在鄉土運動尤其是民歌運動中,《夏潮》的確功不可沒。尤其在1970年代,《夏潮》集團以三民主義(特別是其中的民族主義與民生主義)為掩護而進行的台灣左翼文化運動,是台灣歷史上頗為重要的一筆。

正因為此,"淡江事件"才能發展成為具影響力及感染力的民歌運動的一支。 1964年接任淡江文理學院院長的張建邦是創辦人張驚聲之子,被譽為"台籍青年才俊"。進入1970年代之後,他提出了"沒有圍牆的大學"、"學校社區化,社區學院化"等口號,以促進"校園與社會結合"(王津平、《淡江青年》),受到張建邦栽培支持的英文系講師王津平是其中一個重要的策劃者與推動者。 早在1960年代末,王津平還是淡江的學生時,就與陳映真、尉天驄等《文季》文化工作者有所接觸,參與雜誌的創辦與編輯。他在畢業後留校擔任助教,與李雙澤同時參加淡江水瓶社的活動。 1972年,在幫助張建邦籌辦首屆國際比較文學會議之後,即在張建邦的支持下赴美留學。當時美國校園正處於學生運動風潮的後期,在這樣的環境中,王津平除了致力於當代美國文學的研究之外,更廣泛地接觸轉型中的各種社會文化運動,包括民歌復興。

令他改變最大的莫過於,"我很快地接受這樣一場洗禮,我深深感覺到過去在台灣所受的一場反共教育完全是欺惘……"(《遠望》,1989)1975年,王津平學成歸台,回到淡江執教。在張建邦的同意之下,王津平與李元貞、梁景峰、曾憲政等老師一起,掌握著《淡江周刊》的主導權,並展開內容豐富的校內文藝活動,包括民歌、小劇場、鄉土文學等等。與此同時,王津平亦是《夏潮》的核心成員。改版前的前三期的《夏潮》只是一份普通的《讀者文摘》式的刊物,在第四期改版之後才成為一份標榜"鄉土的、社會的、文藝的"評論性刊物,延續了從前《文季》與《大學》雜誌隱含的左翼立場。 在這樣的條件下,1976年冬的"淡江事件"首先在自己學校的刊物上得到相當程度的注意與討論,在演唱會之後出版的最新一期《淡江周刊》上刊登了《民謠演唱會的挑戰與反應》特輯,其中七篇文章大多數都在明顯地支持李雙澤,並對當天演唱會中的聽眾與主持人頗多詬評。

在李雙澤進一步的現代民歌創作被展現之前,1977年3月底在淡江校園內舉辦了"中國民俗歌謠之夜"的露天演唱會。這次演唱會的歌曲分類包括台灣民謠創作歌曲(如史惟亮的《小鼓手》,陳揚山的《長江水》、《早起的太陽》等)、山地歌謠、中國民歌、藝術歌曲、童歌、流行歌曲等等廣義上的民謠,其中更以台灣民謠為主,其中以陳達即興說唱的敘事歌謠最為突出,也最具民歌的原始特質。演唱者除了從屏東請來的老歌手陳達之外,還有吳楚楚、楊祖君(時為淡江文理學院英文系學生)、淡江的學生合唱團(風謠合唱團與淡江合唱團)以及淡江老師與校外人士陳治欣、蔣勳、陳揚山、鄭泰安(《夏潮》發行人)等。 當時西洋民歌演唱會也有在戶外演出的,如假日公司自1975年起一年一度舉辦的"假日鄉村民謠演唱會"。但在中文現代民歌演唱會方面,淡江的這一場可以說是第一次。

……………………………… 我們搖籃的美麗島/是母親溫暖的懷抱/驕傲的祖先正視著/正視著我們的腳步/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不要忘記/不要忘記/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篳路藍縷/以啟山林/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婆娑無邊的太平洋/懷抱著自由的土地/溫暖的陽光照耀著/照耀著高山和田園/我們這裡有勇敢的人民/篳路藍縷/以啟山林/我們這裡有無窮的生命/水牛/稻米/香蕉/玉蘭花--《美麗島》詞:陳秀喜改編:梁景峰曲:李雙澤李雙澤對於"中國現代民歌"代表人物楊弦"表示欽佩,但他不喜歡楊弦的做法,因為所謂民歌就是要大家都能上口,不能加進太繁複華麗的旋律,太具西洋音樂的色彩"(呂欽文,1976)。

他所想要的"自己的歌",首先必須脫離西洋歌曲色彩。根據王津平的觀察,這堅持卻成為他創作過程中最大的痛苦,因為他"腦筋裡都是鮑勃?迪倫的旋律……沒有完整的(中國的)音樂語言",因此李雙澤的創作曲風顯然是比較偏向西洋歌曲的,甚至毛鑄倫在首次聽到其作品時"直覺地感到旋律方面,有兩三首多少透著鮑勃?迪倫的影響在其中"。除了旋律,其簡單的和弦與指法,以及粗著嗓子的、未經修飾的唱腔,也跟迪倫有幾分相像。 雖然受鮑勃?迪倫的影響很深,但其實李雙澤對他有自己的看法,他說:"他為藍領階級寫的抗議曲再多也不足以道出藍領的心聲,在本質上,他並不是藍領的一分子",以及"在為孟加拉國義演的音樂會裡,他就不該成為唯一收取酬金的演藝者",恐怕鮑勃?迪倫對此也有口莫辯吧。 他最欣賞的真正平民歌手伍迪?格思裡(WoodyGuthrie)曾經說過一句話:"我痛恨那些使人以為自己生來就是失敗者的悲傷歌曲。"李雙澤則說:"我們必須真正從庸俗中走出來,那時我們的藝術才可以長久,才是健康的。" …………………… 二、自傷的狂吟如果你(指音樂家)不屬於群眾,你做什麼東西都沒有意義,如果你是他們的一分子,你可以當"火車頭"來拉動他們。現在的問題是火車頭沒有拘著車身,你跑了,他們的列車還留在後面。 --台灣鄉土作家黃春明與"中國現代民歌"比較起來,淡江--《夏潮》民歌運動屬於台灣非主流的左翼文化中的一支,這使得兩者雖然都試圖在西洋音樂、國語流行歌曲以及藝術歌曲之外找到屬於"自己的歌",然而在音樂形式、主導方向、傳播網絡以及社會資源等方面都有著相當大的不同。稍後蔣勳倡議將這種歌曲稱為"校園歌曲",以取代備受爭議的"民歌"一詞。雖然這並不意味著它從此就局限在校園裡面,但它與中國現代民歌的取向是頗不相同的,蔣勳提倡的"校園歌曲"與後來唱片工業介入後的"校園"也是不同的,蔣勳所要突顯的是一種民歌社群的概念。 "中國現代民歌"中,楊弦以余光中的詩作入詞,呈現的是一種對歷史、文化中國的懷想,而這種懷想卻處於台灣這個特定的歷史環境,歌詞中的"中國",僅止於古老文化與歷史,而非政治立場上的中國。 …………………… "中國現代民歌"與"淡江--《夏潮》"存在若干矛盾,尤其是對楊弦作品的批評以及對余光中(包括他的詩乃至他對民歌的推動)的批評。雖然兩者都受美國現代民歌的影響,但"中國現代民歌"關注的主要是1960年代末美國流行歌曲排行榜,而"淡江--《夏潮》"則更注重它早期的發展,甚至追溯到美國1930年代的首次民歌復興運動。美國1930年與1960年前後兩次的民歌復興都給予"淡江--《夏潮》"的民歌推動者不少啟示,除了當中的左翼背景之外,對民俗音樂的採集整理也成為推動者非常關注的重點。 在一次題為"歌從哪裡來"的座談會中,黃春明說:如果你(指音樂家)不屬於群眾,你做什麼東西都沒有意義,如果你是他們的一分子,你可以當"火車頭"來拉動他們。現在的問題是火車頭沒有拘著車身,你跑了,他們的列車還留在後面。 (《夏潮》,1978)在這種學院與民間脫節的情況下,批評現代民歌的砲火自學院派漫天轟來,火車頭跑掉,列車被留在了後面。 在1978年,《夏潮》試圖結合學院與非學院的民歌工作者,讓"雙方面的人能夠有個機會,坦誠地溝通彼此的想法,然後為中國音樂的重建而攜手同進",舉辦了一次公開的民歌座談會。相較中國現代民歌發展過程中的座談會均是"相談甚歡"或者各說各話的情況,這次座談會卻是火藥味十足,儘管"非學院"的發言者大多一再表示出對學院音樂家高山仰止的態度。蔣勳發言說:我覺得,我們或許需要有人出來,一方面提醒一下學院的藝術工作者,低下頭來,也看一看自己腳跟底下的大眾,另一方面也傳達一點專業的知識給大眾,讓大眾獨自摸索的藝術,能夠有專業者經驗的輔助而更快地進步,也讓專業者的藝術不至於完全封閉於大眾之外而枯乾乏味。我想,我是以這樣的心情,大膽地來參加這個座談會的。 (《夏潮》,1978)陳映真的發言也是"非常仰望他們能夠給我們一條一條非常簡單,又真正能表達目前的現實需要和自己民族情感的歌",但是,"如果他們還覺得這些歌曲實在不屑一顧,或者是沒有功夫寫這種歌曲,那也沒關係,讓我們大家,這些喜歡音樂的朋友自己來作。作得比較差,沒有關係,凡是好的東西,都是從比較壞的東西發展出來的,我們畢竟從沒有歌的時代,進入到我們自己寫,自己找一條歌的時代……"但是,陳映真在發言結尾處仍不免呼籲:"恭恭敬敬地向受過音樂訓練的專家們請求,垂顧垂顧我們這些需要。"而學院派因此是否真的如呼籲那樣開始創作通俗歌曲了呢?效果並不明顯。以當時被視為學院派跨向通俗音樂創作的李泰祥為例,他所製作策劃的試圖"把民歌透過大眾音樂的形式來表達"的"傳統與展望"演唱會依然受到《夏潮》方面的嚴厲批評。 值得注意的是,在此"學院的民歌工作者"指的基本上是從事傳統民歌採集與整理工作的學者,編者舉出許常惠、楊兆禎、沈錦堂、呂炳川為例,事實上許常惠與呂炳川對現代民歌是持包容接納態度的,而楊兆禎亦未明顯表現出反對現代民歌的立場,游昌發在座談會中的發言更被視為是"坦誠的,可敬可愛的"。 三、最遙遠的路程把玫瑰的芬芳散播到台灣的每個角落……但請絕對把玫瑰的刺保留起來,作為我們抗議的武器,當我們碰到不公不義的時候,我們把刺拿出來,抗議! --民歌手楊祖君一位參與1976年12月淡江文理學院演唱會的在校學生楊祖君,在"可口可樂事件"當天整夜難眠,《補破網》的旋律在她腦海中久久縈繞著。不久,她寫了一篇《中國人唱外國人歌的心聲》,文章中說:但願不久將可聽到我們自己的歌,而在那些默默耕耘者中,希望我能偶爾發現一兩名是今日痛心疾首地在批評"中國人為什麼不唱中國歌"的人們!我衷心地期盼著!這篇文章成為激勵李雙澤個人創作的導火索。 據報刊的描述,楊祖君是一位喜歡穿T卹與泛白牛仔褲的女孩,非常之簡約。她從小學習鋼琴,接受的是西方音樂教育,以前她對中國的流行歌曲、民樂都沒有聆聽的興趣。在淡江讀書期間,受民歌運動的影響,她開始自學彈吉他,並在創作過程中逐漸接觸中國的音樂以及京劇。 1977年淡江舉辦"中國民俗歌謠之夜"演唱會後,楊祖君通過王津平的介紹與李雙澤認識。在李雙澤過世後,接續李雙澤"唱自己的歌"的理念,對楊祖君而言,是"生命深處的召喚與深刻的文化反省"。楊祖君曾多次公開表示自己受到王津平以及李雙澤的強烈影響。李雙澤葬禮那天,她許下諾言:"雙澤,無論你在哪裡,有許多人會堅持你的熱情、理想、正義,愛民族愛自由,會有更多人唱你的歌……"而對於王津平,儘管畢業之後他們成為朋友,但她仍稱他為"老師",因為"他給了我太多教導,不但教我知識,也教我愛人、關心人,教我放棄個人、服務社會"。 1978年的楊祖君,橫跨"中國現代民歌"及"淡江--《夏潮》"兩條路線:一方面是前者眾多歌手當中相當知名的一位,並數度出席跟該陣營直接相關的座談會;另一方面又是李雙澤去世之後其作品的主要傳唱者。 ……………………此後,楊祖君全心投入民歌推廣的工作,她甚至會在郊遊時教路上的小孩們唱李雙澤的歌。她主動到各大專院校、工廠以及地方鄉鎮舉辦演唱會,安排的曲目包括客家、閩南、原住民(當時稱為山地)及內地的民謠。節目的安排與一般演唱會不同,她並不以自己為主體,歌曲的演唱順序也經過精心的設計,形成一系列與台灣社會轉型相應的曲目,並隨著演出場合的不同作調整。例如在工廠演唱便會從1960年代的《孤女的願望》唱起,以反映出台灣社會變遷當中工人階級的心聲。李雙澤的作品通常是作為壓軸,在台上、台下大家唱的歌聲中落幕。 ………………………… 現在台灣中國文化大學大眾傳播系擔任助理教授的楊祖君依然是個積極的社會活動者。多年前她曾經寫過一本《玫瑰盛開--楊祖君十五年來時路》,紀念那段充滿熱情的理想年代。但對於民歌手的稱謂,她始終是忐忑的,認為自己沒有太多個人作品。在2006年滾石再版的唱片《楊祖君專輯》中,年輕的她坐在淡水龍山寺,一臉的堅強與倔犟,難掩秀麗的臉龐。這張唱片的再版,距李雙澤去世將滿三十年。 ………………………… 胡德夫與楊弦、李雙澤1975年一起在台灣開啟了民歌運動,如今李雙澤去世已近三十年,楊弦也已移居美國二十多年,當年發動民歌運動的三位倡導者,已僅存胡德夫還活躍在舞台上。 2006年,胡德夫憑首張個人唱片《匆匆》中的《太平洋的風》獲得第十七屆台灣金曲獎"最佳年度歌曲"與"最佳作詞人"兩項大獎。胡德夫的成就僅僅是這一首歌嗎?遠遠不止。 《匆匆》收錄的作品除李雙澤於1977年離世前作曲的《美麗島》、流傳於海外民主運動人士中失去作者姓名的台語歌曲《心肝兒》、1950年代卑南族音樂家陸森寶創作的《美麗的稻穗》,以及《匆匆》作詞為陳君天之外,其餘作品均為胡德夫個人創作。 從1970年代初期,保有"夏潮"精神的胡德夫就開始在民間收集各種本土文化和音符,在那個壓抑台灣文化的時代,胡德夫是台灣原住民文化運動的有力倡導者。 1970年代中期,胡德夫加入了現代民歌推廣的陣營當中,把很多台灣鄉土民謠發掘並加以整理髮表。包括楊弦、李雙澤等都從胡德夫那裡吸取了很多的台灣本土音樂精華。 也是1977年,楊弦推出唱片《西出陽關》,其中就有一曲與胡德夫合作的《美麗的稻穗》。這首歌年代並不久遠,創作於1958年,陸森寶是卑南族的瑰寶,一生作品無數,除了《美麗的稻穗》之外,像《卑南山》、《頌祭祖先》亦人人會唱。尤其是天主教走本土化路線,卑南語的聖詩幾乎都是由他創作、改編而成。 陸森寶生前最擔憂的是"最近好像不太能作曲了",最後一首歌只寫了一半,第二天就因腦溢血意外離世。民謠依舊傳承,《美麗的稻穗》成為胡德夫的身份證,他時常演唱這首歌,在不安的歲月裡"給自己壯膽"。 在民歌運動的先驅者中,胡德夫是第一個舉辦自己的作品演唱會的。儘管早在1981年滾石唱片公司成立後的開篇之作《三人展》合輯中,胡德夫就發表了詞曲創作《海鷗飛吧》(李麗芬演唱),但自民歌運動之後再次將自己的作品正式錄音,已經是1997年了。在那一年《七月一日生》合輯中,胡德夫首次正式錄唱自己創作的《最最遙遠的路》,此外還在這張合輯中貢獻出他與楊祖君1977年演唱的現場錄音版本,完成去世多年的好友李雙澤的遺願。 ……………………1990年後,胡德夫持續參與本土、兩岸與國際之原住民權益促進活動與運動,返回原住民部落,與義父郭英男再度學習原住民的歌謠。 2000年開始,胡德夫開始在各地的演唱會中傳唱自己的母語歌謠,並致力於卑南、排灣、阿美等族群傳統歌謠之採集與學習。因其在民歌運動中的突出表現,被譽為"台灣原住民民謠之父"。 對於加在身上的光環,胡德夫保持著警醒:"大家一提我就說我是民歌開路先驅、原住民歌謠之父,那讓我覺得沉重。如果我算民歌開路先驅,那陳達他們要叫什麼?再說原住民歌謠,祖先們早已傳唱好幾千年了。我唱歌只是因為想唱、想抒發心聲,並不是為了別人,為了運動。"胡德夫的頭髮已經全白了,可他依舊唱著,這樣的人已經不多了。他的白髮在風裡招搖著,讓我體會著某種痛與感動。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