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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男人,一個古老的種族”:西部往事,1968

未刪的文檔 卫西谛 4306 2018-03-18
“男人,一個古老的種族”:西部往事,1968 意大利裔導演賽爾喬·萊昂內(sergioleone)最著名的作品莫過於科林·伊斯特伍德主演的《賞金殺手三部曲》,以及羅伯特·德·尼洛主演的《美國往事》。而1969年的《西部往事》(Onceuponatimeinthewest)儘管是其“往事三部曲”之首(另一部為《革命往事》AFistfulofDynamite),但在DVD出版之前,卻知其者很少。而就題材和風格來說,又恰好有點似《賞金殺手》和《美國往事》的混和體,氣質似前者,節奏近後者。萊昂內1921年生於羅馬,是默片導演維尼塞佐·萊昂內的兒子。在五六十年代美國西部片漸漸式微之際,創造了“意大利式西部片”的奇蹟,一定程度上重新振興了“西部片”這個被安德烈·巴贊稱為“和電影同時誕生的類型片”,延續了“西部片”的神奇的活力。而《西部往事》像是一篇壯麗優美、舒緩大器的“悼詞”,從影片的風格來說看得出這是萊昂內對“西部片”最後的眷戀,他已有意告別這一“具有永恆的魅力”電影類型。而片名《西部往事》正是“一語雙關”,一是意指其內容是回溯美國開拓西部時代的草莽歷史,二是導演自個兒暗湧心事。 “Onceuponatimeinthewest”直譯為“從前在西部”,這部影片本身也是萊昂內電影生涯的一個總結,而十五年後拍攝了片名、企圖和格調相近的《美國往事》,是他最後一部作品,成為遺世嘆謂。

《西部往事》具有一切“西部片”的特質和元素:激動人心的鐵路時代、一望無垠的大漠黃沙,騎士一樣的搶手、牛仔、匪徒,以及一個美豔的新娘(妓女)。影片的故事簡潔,並無太多跌宕起伏,呈現一種樸素的敘事美學。一個流浪的無名口琴仔、一個被通緝的匪徒、一個奸險狠辣的陰謀家、一個糾纏三者之間的女人,這個經典的人物關係直到2003年角逐奧斯卡的中國電影《天地英雄》依然沿用著。但《西部往事》將四個主要人物的前史交代的頗有神秘感,加上萊昂內擅長用人物特寫和推鏡來塑造人物個性,使得影片在簡單的事件中,透露豐富的背景內涵。這個背景又和大的歷史環境融為一體,就像電影中經常出現的畫面,牛仔槍手出現在銀幕一角,背後是在黃沙瀰漫的大漠中修築鐵路的火熱場景。

這部三個小時的西部長篇鉅作,萊昂內特地賦予它獨特的舒緩節奏,這讓人聯想到杜琪峰拍攝的《PTU》,在節奏以及氣氛營造上是和這部三十餘年前的舊電影一脈相承德。可惜當年這部片子在美國推出時,因長度太長而被片商大幅修剪,導致原貌殘缺不全,劇情曖昧不清,在口碑和票房上都大受影響,但在歐洲順利以完整版上映後,隨即驚艷歐洲影人,被視作“意大利式西部片”(SpaghettiWesterns)藝術成就最高的代表作。影片開頭用大篇幅交代主人公口琴仔的出場:三個大漢持槍凝神等待一列火車的到來,不斷蒼蠅飛舞、污水滴落、扳手指聲讓人焦躁不安,而就在火車緩緩駛來,又緩緩駛去,三個大漢鬆口氣之際,用口琴仔在他們驀然回首時現身,這個段落足足十四分鐘。整部《西部往事》差不多就是這樣一個調子,這個調子甚至有點古龍的武俠味道。

巴贊在著名的《西部片及典型的美國電影》裡曾指出,“西部片”的深層特質是——神話。 《西部往事》也是一出神話:影片第二個悠長的段落交代了農場主麥白在迎娶新奧爾良來的新娘來的那天被陰謀家兼惡匪弗蘭克派人射殺全家。其原因是麥白有個夢想(一個典型的美國夢):他判斷鐵路必會經過“甜水”這個無人問津之地,而當火車開通之時就是“甜水鎮”興旺之日,所以他買下了整片土地,並且定購了無數木柴建造火車站。弗蘭克和富商跛子莫頓欲強行奪走這片土地,並栽贓給匪徒賽揚,於是引發了口琴仔、弗蘭克、賽揚之間的新仇舊恨。 《西部往事》在殺戮、掠奪、拓荒的大歷史背景下,描寫了一場男人的夢——土地、金錢、女人。所以儘管這部影片同其它“西部片”一樣具有史詩的倫理性和女性崇拜,但在我看來,最讓人激動人心的是男性那種無奈而坦然地面對死亡的悲劇氣概。就像口琴仔與弗蘭克最後決鬥時的對白:

——你成不了生意人,弗蘭克。 ——是的。我只是個男人。 ——一個古老的種族。 正是《西部往事》那種蕩氣迴腸,才使得後來同樣氣質的《美國往事》(OnceUponATimeInAmerica)成為影迷經典,才使得《黃飛鴻》在海外發行時英文名叫做“OnceUponaTimeinChina”,才使得羅伯特·羅德里格茲會拍《墨西哥往事》(OnceUponATimeInMexico)。當然《西部往事》那種蕩氣迴腸其實是“造型大於敘事”的結果,他的人物造型、畫面構圖都給人以西部片中少有的“靜態美感”。 在異常舒緩中,一位和萊昂內並肩工作數十年的音樂家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說《西部往事》中某一個鏡頭印在你腦海中的話,那麼這個鏡頭必然是帶有音樂的——莫里康內(EnnioMorricone)的音樂。這個萊昂內的小學同學,為他的西部片成功立下了超越一般配樂的功勞。在《西部往事》中三個音樂主題都不同凡響:“ManWithAHarmonica”,無名殺手口琴仔的主題,口琴聲起,這個複仇者就從意像不到的地方來,這個主體蒼涼蕭瑟,憂傷中帶有灑脫之氣,甚至帶著一些神秘詭譎地殺氣;“Cheyenne”,賽揚是影片中的逃獄匪徒,這個鋼琴主題不僅描寫了他有陰沉暴力的一面,亦有充滿熱情,驕傲與溫柔的一面,這段流暢的音樂將賽揚的形象烘託的更為立體;“LoveTheme”,這是莫里康內最動人的一段旋律,帶著淒美絕倫的感傷與悠遠,這個主題也是後來《美國往事》的雛形。這段音樂的愁悵之美,甚至使它脫離了電影本身,而流傳世間至今。

面對死亡的浪漫主義:虎豹小霸王,1969 有人說自從DVD流行附帶導演評論音軌之後,電影學院裡的拉片課就可以取消了。就我看了一些之後,覺得兩者差異還是比較大的。評論音軌(不論是誰講解)多半回顧拍攝幕後、電影野史、花邊新聞,偶有一些嚴肅背景資料和技術問題,但並不太詳盡。而學院裡的拉片課對視聽語言的講解要詳盡、專業的多。在DVD中基本用的方式是邊放邊講,並非逐一分段講解、反復觀看;再有就是DVD面對的影迷是看電影的,而不是做電影的。甚至影迷多半寧可看一些附帶的記錄片、花絮、被剪切的片斷,而很少看完正片,再回頭從頭到尾看一樣的畫面,聽導演或影評人們絮叨兩小時。 最近我化了很長時間,才把一套福克斯發行的《虎豹小霸王》(又譯《布奇·卡西迪和日舞小子》,ButchCassidyandtheSundanceKid)特別版全部的花絮和評論看完,它有兩條評論音軌:一是導演喬治·羅伊·希爾,作詞家HalDavid,聯合製片人羅伯特·克羅福德和攝影師康拉德·L.·霍爾等共同主講的評論音軌;一條是編劇威廉·戈德曼評論音軌。這是一部經典的、而又特殊的西部片。克林特·伊斯伍德曾經說過:爵士樂之後,西部片是美國惟一產生的藝術形式。但是這種類型片早已淡出了好萊塢大銀幕。 1969年就是其突變與終結的一年。前一年吉歐·萊昂內拍出了《西部往事》,以慢速的節拍與蒼涼的音樂給給西部片寫下悼辭。 1969年,傳統西部片走向式微之時,導演與影星們紛紛轉變對西部片的拍法,並造就了西部片最後的輝煌。山姆·派金帕拍了傑出作品《日落黃沙》,伊斯特伍德主演起音樂西部片《長征萬寶山》(PaintYourWagon),約翰·韋恩憑藉《大地驚雷》(TrueGrit)終於獲得奧斯卡影帝稱號。而《虎豹小霸王》這部用輕快的喜劇風格拍攝的西部片則獲得了四項奧斯卡獎。

這部電影是劇作家威廉·戈德曼根據布奇·卡西迪和日舞小子的真實故事改寫,他花費了8年時間去做調查與收集資料工作,最後完成了一個非常神奇的劇本。這個編劇在評論音軌中說他第一次看到劇本的時候已經33歲了。當時他只寫過三個本子,默默無聞,這個劇本在完成第一稿之後,寄給了所有的電影公司。由於情節過於簡單,通篇都是講兩個大盜逃亡的故事,而被多數電影公司拒絕。而最初打動戈德曼是,兩個大盜不斷逃亡的情節。而追捕他們的隊伍在影片中被刻劃成無所不能,由幾個傳奇人物組成。這無疑被這次逃亡籠罩上神話的色彩。雖然影片開頭宣稱這是一部真實的電影,但是他們的大逃亡是“神話與事實交織在一起的傳說”。面臨死亡的幽默感是這部極為浪漫主義的西部片所具備的特徵。據說試映時,由於觀眾看得有些過分,導演羅伊·希爾很為絕望。因為如果太搞笑,觀眾就無法理解最後的悲傷。於是他又剪去了一些片斷。現在我們看到的版本,喜劇色彩與悲劇結局相輔相成。而影片中一女兩男的微妙感情頗令人想起特呂弗的《朱爾與吉姆》。

保羅·紐曼是最初被確定出演布奇·卡西迪的人選,當時他的名聲已經如日中天。令一個主演最初確定的是另一位西部片巨星斯蒂夫·麥奎恩,在開拍前劇組就為這兩位明星名字在片頭的排序煞費苦心,但最終未能使麥奎恩滿意而離去,製片們陸續找來了馬龍·白蘭度這些大人物但最後他們確定把日舞小子的角色給藉藉無名的羅伯特·雷德福。影片為了顯示他在戲中的等同分量,他的開場足足有50秒鐘拍他的臉。這部影片早就了雷德福的影壇地位,他以這個角色的名字——Sundance(日舞,聖丹斯),命名自己創辦的電影節名稱,現在聖丹斯電影節已經成為全世界最吸引人的獨立電影聖地。 影片的開場是保羅·紐曼勘察一個銀行,導演喬治·羅伊·希爾並不講故事,而是確定風格,一種與傳統西部片塵土飛揚的氣氛不同的風格。整部影片的節奏非常緩慢,卻始終洋溢著浪漫主義的氣氛。除了劇本和明星之外,影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攝影與音樂。影片常有從遠景拍到特寫的連續鏡頭,可以讓觀眾感覺雙方的位置和距離。攝影師康拉德·L·霍爾是《叛艦喋血記》原著作家詹姆斯·偌曼·霍爾之子,這位攝影師在當時就以收費高、活慢且強硬著名,保羅·紐曼費了大力氣把他找來時,執行製片非常生氣,誰都知道請他就是遭罪。的確在拍攝一些室內夜景時,康拉德要布一個半小時的光,以致羅伊·希爾憤怒地說“我們不是要拍倫布朗的畫”。但事實證明,這位攝影師拍攝了一部傑作。而影片中大量的夜景是用“日以作夜”(白天拍夜景)的方式拍攝的。他和保羅·紐曼的又一次合作是在2002年拍攝的《毀滅之路》,在這部影片給他贏得第三次奧斯卡獎前他去世了。羅伊·希爾特別擅長用音樂讀解他的故事。拍攝《騙中騙(sting)》時喬普林的音樂,拍《情定日落橋》在改編劇本時就選用了維瓦爾第的曲子,《虎豹小霸王》也有著許多音樂劇的形式特徵。他甚至用一首《雨點不斷打在我的頭上》打斷敘事,像拍MV一樣把這首歌放置在影片中。很多人可能沒有看過這部電影,但一定聽過這首歌。它也標誌者好萊塢電影音樂從大型管弦配樂走向了流行輕音樂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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