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梭羅日記

第41章 第41節:令人心神爽快的情景

梭羅日記 梭罗 2570 2018-03-18
11月25日……這是最難熬的11月了——裸露的凍土蓋了些淺褐色或淡黃色的草,刺骨的西北風強勁地吹來,使我趕緊要找點什麼把耳朵蓋起來,頭上碧空無雲。原野上的牛群看上去哆哆嗦嗦、縮頭縮腦、邋裡邋遢,它們的毛髮帶電一般根根直立,有點像貓。溝渠和池塘結上了薄薄的一層冰,幾隻鼠灰色的雪發出沙啞、含糊的嘁嘁喳喳聲,唧唧叫著的林雀在另一片荒涼牧場上的灌木間飛來飛去。在這個月份出去散步,比其他的月份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對我來說,在這個11月,比起冬季的其他日子,我會更早地想到要走進住的地方。要是你確實感到這個季節在戶外有什麼可依賴的熱源,那這熱源就是你自己。這些天的下午只有夜幕降臨前的很短的時間可以外出,到了晚上就走不出去了。要是你三點了還沒有出發,再想出城好好做一次長時間的、內容豐富的探險,那就要受罪了。 “11月傷心時”,可以這樣說嗎?不僅手指停止行使功能,而且身體的各種功能常常都處於麻木的狀態。到了這天寒地凍、原野和樹林荒涼一片的時候,你簡直都沒有外出散步的勇氣了。我傾向於把沼澤或森林當作最暖和的地方,而前者仍舊一點也沒凍結。大自然自身已變得就像她仍在出產的幾種果實,成了裡面有著乾癟果肉的厚殼堅果。假如我要在外面尋找活躍或激發自己思想的東西,那是會相當失望的,因為我首先得執拗地迫使自己外出,這本來就是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眼前的景象荒蕪一片,這麼多的泉水都凍住了,也許連一朵花也沒有了,只剩可憐的幾隻鳥,在整個曠野上沒有人出來陪伴我。我似乎預料到這次外出不會有什麼收穫。我思來想去,猶豫不決。我要去這個地方,那個地方,還是別的什麼地方?我決定不了要走的路線,似乎都那麼沒有把握,只不過是走走形式和在刺骨的寒風裡挨凍,因此我經常得逼迫自己走出去,去碰碰運氣。但那種時候我經常得到出乎意外的酬報,11月極其微弱的昏黃天光比人們說到的任何美酒都更熱情洋溢和令人興奮;11月的點滴貢獻與7月的慷慨恩賜具有同等的價值。我會遇見令我感興趣的事物,這種時候我立刻就感到像在7月裡那麼激動,就彷佛現在刮的不是西北風,而是夏天的南風。

1858年 梭羅這一年過得非常充實。他訪問了伍斯特市伍斯特市:美國馬薩諸塞州中部城市。 、紐約市和安角安角:在美國馬薩諸塞州東北部。等地方。他幾次去爬山,一次去爬了莫納德諾克山,另一次爬了華盛頓山。他進行了大量的考察。他在寫作方面顯得很有勁頭。創刊不久的《大西洋月刊》分兩次連載了他有關緬因森林的文章,題目為《奇森庫克》。但當時的主編是詹姆斯·拉塞爾·洛威爾詹姆斯·拉塞爾·洛威爾(1819—1991),美國詩人、評論家。 1857年開始擔任《大西洋月刊》主編。 ,他一直不喜歡梭羅。洛威爾在第二次連載時刪去了最後一個句子。梭羅的這個句子說一棵松樹是不朽的。梭羅就這次刪改給洛威爾寫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在《大西洋月刊》換新主編之前沒再提供過稿子。這一年的日記又是值得稱道和異常豐富的。

1月28日[喬治·]邁諾特的耳朵很管用,能分辨各種遷徙中的鳥類的鳴叫。儘管他患有風濕病,平時只能待在自家門前的庭院裡,但他通常要比到處遊蕩的人更早地聽到這樣的鳥叫。也許他整天都在傾聽,或者那些鳥兒光臨他的家歌唱——向他報到和領取它們進入新季節的入場券。他從未出過錯。雖說他坐在壁爐邊,可要是他說聽到了某種遷徙的鳥的叫聲,你就可以相信他。他隔著窗玻璃就能下斷言。他不曾因聽講座、參加什麼政黨會議之類的事情而糟蹋了聽覺。有一次,傳說有人看見一群鵝朝北飛過了康科德,按照日曆冬天才過了一半。我打聽出這個說法出自邁諾特之口,但我不能不對此表示懷疑。別人直截了當地告訴我邁諾特在一周之內聽到過它們的鳴叫。我趕緊去拜訪他。我對他產生了信任危機。他說那是前不久一個溫暖潮濕、像4月似的早晨,當他站在棚子裡的時候,聽到一聲短促卻很清晰的鵝叫。他回到屋子裡,拿起拐杖,用盡全力,或者說是那聲音給了他力量。他一瘸一拐地登上了山包(他已有一年沒這麼做了),這樣他就能傾聽四周了。他沒有看見什麼,卻再次聽到了那種叫聲。聲音來自溪流那邊。他確信發出叫聲的是一隻野鵝。此後便有了那個傳說。他認為這個冬季的根基(如果說今年冬天有根基的話)已經不穩,但他也擔心這樣的冬天會要了他的命。

我不說話了;我思考著,像烏龜收縮起身子那樣將注意力高度集中於自己的內心,任思緒左右著我。突然間,事情的真相掠過我的心頭。我記起這一周裡我在酒店聽說鐵路快遞送來一隻箱子,裡面裝有三隻野鵝,寄給溪流那邊的鄰居。 4月似的早晨令其中的一隻鵝很興奮,它便叫了起來。於是邁諾特原有的名聲又增添了新的榮耀。 3月5日……我們讀過英國詩人的作品,也研究植物學、動物學和地質學,發現它們同樣的貧乏、枯燥,難得能給我們什麼新的啟示。現任某教授的科學報告也讓人提不起興致。我們很想了解更多的有關我們周圍這些動物、石頭和樹木的知識。我們動輒活剝動物的皮來認識它們。我們所用的專名只是傳達了相當有局限性的信息;它們只能引起某些聯想。我想不出這些被研究對像中的大多數還有別的什麼不同凡響的名稱——那些定名稱的人處於人與大自然之間,比一般人有更好的見識。當我只學習科學所能提供的內容時,我對金鐘柏的了解該是多麼少! “金鐘柏”只是一個詞語。它不是一種有生命的樹。而印第安人卻給予這種樹以及各個部分二十個名稱。我們的植物學中沒有這些名稱,但它們卻包含了更為實用和更有生命力的科學。印第安人每天都使用它們。他們很熟悉金鐘柏的木質、樹皮和樹葉。對我們擁有的任何一類事物的知識,科學不可能劃分得更加細緻了。但就一般而言,印第安人對野生動植物的精通程度卻要遠遠超過我們,他們的語言表達這種精通的能力也不亞於我們的語言。對大角麋、白樺樹皮之類,他們的語言中有多少詞語可用啊!印第安人站得比我們離野生自然更近。隨著人類的推進,最具野性的和最高級的四足動物,甚至還有最大的淡水魚,一些最具野性、最高級的鳥類和最美觀的花卉,所有這一切實際上都退出了,衰落了,我們只有很久以前關於它們的知識。只有從早期定居者的傳說裡,才知道他們曾見過獅子皮,在這裡聽到獅子的吼叫。但這個地方確實存在過一個睡獅子皮的人種。當我的嚮導告訴我印第安人對動植物的稱呼時(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它們的專名),給了我新的知識。我對他們的語言懂得越多,就越能從一個新的角度認識自然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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