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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節:永久地處於分離狀態

梭羅日記 梭罗 2206 2018-03-18
3月28日……永別了,我的朋友們,我的路徑朝向山的這一側,你們的則朝向另一側。經過漫長的歲月,你們似乎已離我越來越遠。我覺得你們終將一起消失。我的路徑會在一個季節裡因沒有你們同行而顯得寂寞。草地就猶如不毛之地。你們不斷地在我的回憶中出現。我的路徑越走越窄,越走越陡,黑夜向我逼近。但我相信在必定會出現的未來里,新的太陽將會升起,新的平原將在我面前延伸,我確信我將在那裡遇到具有我從你們身上看到的同樣美德的朝覲者,他們和你們先前一樣成為這種美德的化身。我接受講究耐久和彼此受益的交友法則,它在我和你們剛相識的那個春天即已頒布實施,到了我好像失去你們的時候依然有效。 8月1日……自7月30日(包括這一天在內)以來,我們不間斷地遭遇了不折不扣的酷熱天。大地忽然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發霉的霧氣。天空整個變成了一隻大蘑菇。藍色的發霉的厚霧,給太陽拉上了面紗。一天裡也就一兩次,太陽短暫地露一露臉,其他時間就都看不到了。夜裡也看不到星星。潮氣橫行。你無法在窗戶邊晾乾手帕,把花壓平制標本花也免不了要發霉。你從空氣裡吸進太多的潮氣,這樣你就不像以往那樣感到渴了,洗澡時也沒有一個星期前那種爽快的感覺了。高溫已緩解了,可由於讓朦朧的天空遮住了視線和吸進發霉的霧狀空氣,你就像一棵植物、一隻蘑菇那樣生活著。那些還沒有備好乾草的人太不幸了,我看見他們在水汪汪的牧場上趟著水,徒勞地用草叉去叉已經割下的發黑、霉爛的草,他們打算把這些草弄乾。這個時候植被長勢茂盛,各種藤本植物也很繁茂。南瓜和甜瓜據說一夜之間能長一英尺。不過雜草長得同樣快。玉米捲著的葉子展開了。漿果長得又多又大。白天裡有那麼一兩次,也就一會兒,太陽昏黃病態的微光從面紗較薄的地方透出來,讓我們想起已好長時間沒見到太陽了,但藍天並沒有顯露出來。大地整個都籠罩著雲一般纏繞的蒸汽(但恐怕不會下雨,無須任何遮蓋物),蒼蠅在蒸汽的底下空洞地哼唱著,令人惱火,蚊子也嗡嗡地叫著叮人,它們在這樣的空氣裡如魚得水。本已衰弱的蚊子又振作起來,它們重又磨快了蜇刺。大批嗡嗡叫著的蒼蠅,黑壓壓地落在家具上。至少有一個星期了,一直聽到它們從下面撲擊墊板的聲音。每天晚上都有濃密的霧,白天裡升起的霧只是短距離的。太陽落山時,我看見霧氣從河里和草地裡繚繞著升起。不管怎麼說,我喜愛這個時節有這種潮氣。我相信呼吸這種空氣對身體有好處,就像蒸汽浴一樣有益健康。傘菌在院子里和小路邊猛長。

8月19日……當美洲越橘在乾燥的山坡上逐漸乾癟的時候,你可以在美洲越橘灌木叢中、萌芽林中和沿著小徑觀察它們。它們圓錐花序的寬闊的網很不引人注目。它們有點像巫婆那樣玩弄詭計;儘管挺稀疏、很細小,但很顯然,那些刺球狀的莢果期盼著與對它們一無所知的過往的旅行者或野獸接觸,藉此移居到別的山坡上去;它們可能埋伏著等待,以便攀上摘漿果者衣服的折縫,讓這些人把它們帶到新的地方。它們佔據了非常可觀的空間,卻不那麼顯眼。它們用鍊子掛住你,就像野蠻人的孩子依附在母親的背上或胸前。它們讓你觀察不到,一點也不張揚。你也許只是注意到它們揚起綠色的帆,或者你注意到了那桅杆橫桁,不是那種高大、尖塔狀、傾斜的桅杆圓材——救生索和升降索在上面打成了環。換而言之,這就像裝配桅杆的海軍造船廠裡傾斜的桅杆和索具。

9月1日……我去潮濕的沼澤地,讚美地面上菌類植物純潔和柔和的色彩。我是順著流經老營地右邊的小河的北岸走到那裡的。有許多不同形狀的菌類呈現出非常美麗的檸檬黃,有些形狀像鈕扣,有些邊沿呈美觀的扇形,有些是棍棒模樣,中間是空的;那些顏色極柔和的,色彩雖然淺卻很明顯,與它們周圍枯萎的樹葉形成鮮明的對照。別的菌類有的純白,有的是賞心悅目的紅色,還有棕色的,有的甚至從上到下全是不太濃的深藍色。學校課堂裡教顏色的時候,光譜或彩虹還有這些鮮豔的蘑菇,都得借助於圖示來講解。假如學生不學顏色的話,他可以去學蘑菇,這對認識色彩更有好處。你簡直要嫉妒林子裡的青蛙和蟾蜍,它們就在這樣的珍奇寶物之中跳躍,有的菌類純潔鮮亮得可以充當一枚胸針。枯葉間的每一道縫隙裡都滲出展色劑,從中培育出五彩繽紛的菌類——每年大自然簡直都是毫無保留地拋撒著取之不盡的財富。

9月2日……我在自己最感興趣的植物學方面有所發現的時候,通常恰好是我懷著緊張和期待的心情的時候。當時也許我正趟水進入某片偏僻的沼澤地——我剛在那裡見到新奇的東西,感覺與一般的出城遠足大不相同。換而言之,在某個時候出於某種理由在我的腦海裡佔據不可思議的突出位置的一種稀有植物,它終將要顯現在我眼前。我的期望成熟了,就成了發現。我是專為發現新奇的事物而存在的。 10月19日……我經常注意到鳥類的好奇心。以幾天前我見到的一隻麻雀為例。假如我沒有從頭到尾觀察它的行動的話,我不可能想像它的行動和我有任何關係。當時我站在一個長著松樹和白樺的林子邊沿。這只麻雀從三四十碼遠的地方急速飛過來,飛到離我五六碼的一棵松樹上。它不出聲地在樹上跳來跳去,又嘁嘁喳喳叫了一陣,然後飛到遠處的那一邊,在那裡跳躍了一陣子,接著又飛回那棵松樹,大著膽子盡可能接近我,再次飛回到它最先在的地方。這段時間裡它顯得非常不安。一般來說,我會想到這裡不只有一隻鳥,或者所有這一切都是偶然發生的——四五十碼以外的麻雀叫聲和我無關,因為我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的情況。可當我拿起望遠鏡朝它看時,我才發現這只麻雀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而且顯得興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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