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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節:現在是收穫栗子的時候

梭羅日記 梭罗 2312 2018-03-18
另一根是橡樹的圓樹幹,儘管它看上去像前面說到的那一根一樣老,但它從樹皮到裡面都很堅實,沉重得很,沉入河裡的時間比起那一根來顯然要近多了。這根木頭不具有特別的顏色。一些農民給這樣的木頭裝上火藥來懲罰盜賊。那種地雷不會傷人的。 把這兩根木頭的碎片扔進一桶水了,這些碎片馬上就沉下去了。 10月18日……枯萎之中也產生那麼多的美!我撿起一片白橡樹葉子,它又乾巴又僵硬,卻還像10月裡那樣混合著紅色和綠色,它多汁的部分已被蟲子從底下吃掉了,暴露出葉脈那精緻的網。舉起葉子對著光線看非常美觀,這樣的創作只有依靠一隻蟲子的鑑賞力才能實施。但也可能在植物界,讓葉脈如此顯露就像在動物界露出骨架那樣不可接受。不管怎麼說,這些小饞鬼都是在為另一個目的而工作,即揭示大自然的神奇。此時此刻有無數的橡樹葉處於這種狀況,也都帶有顯現網狀葉脈的邊緣輪廓。

10月23日……現在到了收穫栗子的時候了。把石頭擲向栗子樹,在枝葉搖晃之中,栗子便像暴雨一般落在人的頭上和肩膀上。但我不能原諒自己用石頭乾這種事。這樣虐待供給我們食物的樹木是有罪的,這樣做是不公平的。令我心神不安的,並不是我想到做下這種縮短它壽命的事情,將使我沒法長久享用它的果實,而是純粹人道的動機提示我還有更加清白的做法。我對這棵樹懷有同情,卻活像盜賊那樣朝樹幹投擲大石塊——還夠不上謀殺罪。我肯定不會再這樣做了。接受大自然的這些恩賜不僅要以斯文體面的方式,而且要心懷某種謙卑的感激之情。我們獲取樹的果實,甚至都不該那麼粗魯地搖動樹幹。現在不是鬧飢荒的時候,在那種時候行為輕率一點,甚至施點暴力都可以得到諒解。我所做的可比粗魯更壞,使供給我們食物、為我們遮陽的樹不必要地遭受痛苦真是罪過。古老的樹木是我們的父母,可能還是我們的父母的父母。假如你想認識大自然的奧秘,你必須比別人做的更人道。我由此產生的想法並不是我傷了樹這個行為等同於掠奪我自己。我深受觸動,就彷佛我將石頭擲向了某個有知覺的生物,它的知覺確實比我們人要遲鈍一些,卻仍是我們的遠親。瞧啊,有個人砍倒一棵樹來取它的果實!這樣的行為哪有道德可言?

11月5日……有不少孩子我是認識的,我很願意在某個孩子過生日時準備一份禮物,但他們已得到太多的豪華禮品(昂貴的禮物已琳瑯滿目了),我想要買什麼送給他們的話得用掉我一年的全部收入,而且即使買了他們也瞧不上眼。 11月7日……我發現這種寂靜、陰沉、細雨濛濛的下午很適合外出;這種時候我出去散步或駕船航行,比在晴朗的天氣裡更能引發聯想,收穫也更多。朦朧的雨霧使我看不到遠處的景物,湖水光滑極了,那種寧靜最適合在水中投下倒影。我獲得的印象更加直率,我也變得更加敏感,就好像我處於安靜的居室,沒有讓太陽和風把我搞得麻木不仁。我全神貫注地思考;我成了堅實的整體。孤獨也確實存在,因為這種天氣裡別人都不出門。霧氣在我的頭頂和四周如同屋頂和四壁,我走動的時候感覺就在家裡。馬車駛過消失在霧中的大橋的聲音比平時大多了,其他聲音也是如此。我只好看看近處的東西。所有的東西都具有催眠作用;雲啊霧啊把我籠罩起來了。我的觀察力和思考力都大有長進。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這個世界和我的生活都簡單化了。歐洲和亞洲此時又與我何干呢?

11月18日……比起貧困匱乏,窮奢極侈顯得更加卑鄙醜惡。 1856年 春天裡梭羅顯然已恢復了健康。他又變得很活躍了。他徒步旅行、調查測勘、發表演說和進行寫作。他拍了那張在喉部蓄須的照片。他主要的門徒HGO布萊克和丹尼爾·里基森繼續從他那裡吸取靈感和精神食糧。秋天裡,他去新澤西州伊格萊斯伍德的一個烏托邦社區,勘查那裡廣袤的土地。在伊格萊斯伍德的時候,他抽空去拜訪了住在布魯克林的著名詩人沃爾特·惠特曼。兩位作家的交往彼此都很拘謹,但都對對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梭羅說惠特曼“是個了不起的人”。就日記而言,這一年寫的內容比起前一年梭羅患病期間豐富了許多。他寫下的文字又恢復了悠閒、成熟的筆法。他描述的現像也更廣泛、更細膩、更準確。

1月10日……我喜歡在今天這種嚴寒的日子裡磕磕絆絆、踉踉蹌蹌地穿越沼澤地,我出了城無須走多遠便可以進入新地島那樣的荒野,穿越完全被雪覆蓋的、還沒有人走過的沼澤地。在沼澤地裡,纖細的干雪仍堆積著,甚至與水石楠的頂部齊平,把挺高的藍莓灌木埋掉了一半。我進入了夏季無法到達的沼澤里的小島,我的腳陷入了完全看不見的水蘚之中,那裡還生長著榿樹的漿果和杜鵑的幼芽,可能是一隻林雀或山雀,在我的旁邊口齒不清地鳴叫,在那裡甚至還能找到一些野生動物的足跡;也許只是在一根細樹枝旁邊打了洞的一兩隻鼠,它們彷彿是受了驚,急不可耐地要轉移到另一棵灌木側面的洞裡,便沿著直線在鬆軟的深雪上蹦蹦跳跳跑掉了。幾隻兔子跑上了沼澤地周圍的藍莓灌木和榿樹中間的一條小徑。這算不上是一次極地海的遠征和追隨富蘭克林富蘭克林即約翰·富蘭克林爵士(1786—1847),英國海軍少校和探險家。 1819至1822年進行過一次從哈得孫灣到北冰洋的陸上探險。去探險。說實在的,這裡只有很少的生命、很少的觀察對象。我們甚至降了格像松雞那樣去讚美幼芽,像兔子、鼠類那樣去讚美樹皮。杜鵑花黃的和紅的幼芽表現出了不起的進取心,還有藍莓灌木豐滿的紅芽,沿著莖幹酣睡的圓錐花序石楠那尖尖的紅芽,帶斑點的黑榿木、迅速生長的山茱萸,灰褐色開裂的藍莓灌木等等。連小小的在細枝後面酣睡、做著春之夢的鮮亮的幼芽,也足以成為讚美的對象。我感覺自己踩在了積雪下的石楠灌木上面,就像被一隻有彈性的籃子托起,再走一步就陷了下去,深深的、無聲息的積雪沒到了我的腰間。我的不幸得不到積雪的同情。等到今年的八月,在現在雪線的下面將垂掛出多少甜甜的漿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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