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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節:托馬斯·史密斯

梭羅日記 梭罗 2239 2018-03-18
6月18日……下午三點,我沿著鐵杉林走上了堤岸,看見一隻色彩鮮豔的龜剛開始挖洞;又看見另一隻則在離河六七十碼的地方,那是在幾棵油松附近的荒地上,地面覆蓋著石蕊、委陵、酸模什麼的。它的洞已完成了大約三分之二。我彎下身子看那隻龜,令我吃驚的是,它只是稍加停頓又繼續它的工作,就在我的眼皮底下,離我的臉才十八英寸。我怕驚動它,在三刻多鐘的時間裡不自然地保持一個姿勢。它用前腿作支撐,龜殼的前部比後部高一英寸左右,這樣的姿勢一直到最後都基本上沒有改變。洞是卵形的,後面最寬闊,約1英寸寬、175英寸長,剛挖出來的泥土濕乎乎的。它只用後腿挖洞,並將泥土送到洞外,而它的尾巴或龜殼都沒有用上,儘管龜殼上落了些泥,但龜殼當然是進不了洞的。它先是用後腿刨上兩三下,接著取一點點疏鬆的沙子直接放到腿的後面,使勁伸腿將沙子往後推,然後不慌不忙地將沙子清除掉,讓泥土陷落;兩條後腿就這樣輪換著做。它的速度很快,兩條腿極有規律地交替著使用。一條腿這樣做的時候,另一條腿站立著,這樣它的殼每次替換時都翹起來,一會兒這邊,一會兒那邊。每過半分鐘或一分鐘就變換一次。洞一直挖到它的爪子能夠得著的深度,有兩英寸左右。它的活兒乾得乾淨利落,沒有把挖出來的泥土撒得到處都是。挖洞的過程可能用了五分鐘。

然後沒有任何停頓,它就把頭完全縮進了殼內,將尾部微微抬起,便將一枚濕漉漉、顏色新鮮的蛋生進了洞的最前端,它那紅皮膚的身子在生蛋的時候露出了很多。接著它又將頭慢慢地伸出一點,用一條後腿將蛋扒拉到一邊。等了約兩分鐘,它又把頭縮了回去,生下了另一枚蛋,就這樣一直生到第五枚——每次都縮進頭,停頓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蛋在洞裡的排列沒有特別的講究——只是每一枚都平躺著,互相之間沒有妨礙——我能從上面清楚地看到它們。 生蛋的過程用了十幾分鐘,隨後它既沒有停頓也不等轉身,就開始用後腿將濕泥刨進洞裡。填了一半的時候,它側著後爪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壓一壓,兩隻後爪交替著這樣跳動。有一陣子,它膝蓋著地,先是向一邊側著身,然後朝另一邊側著身,將龜殼後部的全部重量都壓在上面。當它這樣陷進已經濕透的泥土裡面時,它再向後朝兩邊伸出後腿,把乾燥的、蓋著地衣的地皮拉過來,然後在上面跳動壓實,龜殼的後部依然沒有朝左或右挪動一英寸,龜殼前部的姿勢也沒有絲毫改變。整個的覆蓋過程真是不同凡響。它毫不懈怠地扯過乾土蓋上去,同時一刻不停地在乾燥的表面跳動,它做這一切持續的時間比我想像的還要長,而它的前腿卻沒有移動,它不朝周圍看,也不瞧瞧自己生下的蛋。在這個過程中有多次停頓,有時它是要歇一歇,有什麼響動的時候,它伸出頭來謹慎地四周瞅瞅。這樣的停頓時間在掩埋它的蛋時格外長,佔據了一個半小時左右。也許這活兒不太輕鬆。

等它幹完了,它就以相當快的速度立即朝河跑去(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真令人吃驚),途中不時地停下來,我估計它跑到那裡需要十五分鐘。一點也覺察不出那塊土地曾被動過。印第安人挖地窖的技巧也不可能更高超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所有的痕跡都從眼前消失了…… 10月2日……沿著湖岸往回走,我們看見一男一女正駕著小船離岸。那男的我們以前見過,他是個黑人。他劃著船,那女的掌著舵。 R(丹尼爾·里基森)招呼他們。他們靠過來駛進淺水里,離我們十來碼遠。 “再近一點,”R說,“別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那女的回答:“還沒有誰讓我怕過呢。”男的名字叫托馬斯·史密斯,當R非常直率地問他有多少土著血統時,他回答說他是四分之一的印第安人。隨後R又問坐在船尾穿著土黃色套裙的女人。那女人是普通村婦打扮,有一張標準印第安女人的長臉。在此之前湯姆已經回答了她是否是他的女人的問題。現在問到她有多少印第安血統時,她沒有直接回答這個關鍵問題,但最終我們還是得知她有一半的印第安血統。她說自己來自卡弗,她有一個姐姐住在那裡;像她這樣的混血兒在這裡並不多見。她說自己名叫塞皮特,但不會拼寫這個名字。 R說:“你的鼻子看上去更像印第安人。”你見過新英格蘭人像這樣與妻子一起去釣魚嗎?這兩個人就住在湖岸上。湯姆說他曾見過湖里有重達五十至六十磅的烏龜,他當天早上捕到一條四五磅重的小狗魚;他也見過小狗魚被沖上了岸,嘴裡還叼著別的魚。

10月12日……把兩根木頭帶回了家,那是大約三個星期前我從河底撈出來晾在河岸上的。其中一棵栗樹我幾年前就注意到它沉在阿薩貝特河底了,它正好在東邊水源的上面,插在一個很深的洞裡。它看上去就像待在那裡有一百年了。它太重了,上面覆蓋著爛泥,我和C拼盡全力才把它拖到挺高的岸上。晾到今天也沒輕多少,我想找點消遣,先是將它鋸成兩半,然後請了幾個人把其中的一半抬走。一開始他們因為沒想到這木頭有那麼沉,竟抬不起來,但後來他們沒費多大勁兒就抬起來了。作為原木的一部分,它切割得很整齊。它的寬度有半英寸多一點,厚度有一英寸。雖說薄薄的邊比較堅硬,但寬闊、半圓形一面上已暴露在外的白木質則相當鬆軟,還裂開了不少大縫。它因從水里吸收了鐵,外觀總起來說呈銹褐色。假如順著木頭的層次將它劈開,看到的是一種深的藍黑色;假如橫的將它截斷,不是黑色就是淺褐色。你從這段木頭的一端望去,則有著黑色的同心圓弧,與細孔周圍的圓圈差不多,也許有一英寸的十六分之一寬。當你在橫截的木條的面上看過去,這些圓弧讓你想到帶條紋的背心或綿羊皮。但只要在光天化日下暴露一會兒,就整個變成一種和製服差不多的鼠灰色,淺褐色成了鼠灰色,深色的條紋也褪成了鼠灰色。它散發出染料一般的強烈氣味,諸如此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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