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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節:我的演講要達到什麼目的呢

梭羅日記 梭罗 2303 2018-03-18
5月19日我非常細緻地觀察季節的進程(儘管對最早到來的鳥類觀察得不夠仔細),一直到5月14日左右。但到了那一天之後,既有身體的原因也因為觀察對象種類繁複,我記得很少,記下的只是偶然進入我的觀察視線的自然現象。 6月11日……我登上山崖的時候,我一搖動樹葉,便聞到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絕妙的香味。草地和森林所共有的香氣真不可捉摸!各種氣味恰如其分地混合了起來! 6月15日……我聽到了老鷹的尖叫,它沿著高處的森林邊緣展開襤褸的翅膀翱翔,顯然它想驚動可能的獵物,以便發現捕捉的對象。它的聲音尖利、刺耳,正可以使麻雀產生恐懼。那聲音是從它那裂開似的、彎彎的嘴發出的。我在老鷹朝天飛的那一會兒看見了它張開的嘴。在它的嘴使勁尖叫的同時還伴隨著一種顫音,這種顫音是飛行時翅膀或運動本身造成的。老鷹襤褸的翅膀會重新長完整,但詩人想像的翅膀卻沒有更新的機會。

6月20日……開著窗戶躺著,在這些暖和、甚至有點悶熱的夜晚,我不時地聽到牛蛙響亮悅耳的號音。那是從遠處的河岸傳來的,彷彿世界已讓位給了它們。它們就在居住在街上的村民身邊,白天裡卻根本見不到,也幾乎聽不到它們的聲音,但到了寂靜、悶熱的夜晚,它們的叫聲便在城裡響遍了。就好像你是在陰曹地府裡醒來。我都一時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這聲音侵蝕了我的道德觀,一切問題都因這聲音的存在而改頭換面了。晚上,牛蛙趴在路上,它們的叫聲此起彼伏響徹北美大地;毫無疑問存在著一根連綿不斷的聲音的鏈條,呱呱呱呱……從大西洋直到太平洋(假如它們能往西跑那麼遠的話),比英國早晨升旗的禮炮都傳得更遠。這是大自然夜晚的鼾聲。當你像我這樣在半夜醒來,聽到從遠方的地平線傳來的牛蛙響亮的號聲,你無須讓但丁指點你,你就已經想到了陰曹地府。這聲音離不開黑夜的氣氛。 ……

6月25日……一個人沒遵守諾言,名譽便大受損害;另一個人態度偽善,名譽卻絲毫無損。 ……晚上8點30分去科南特姆山。 天上月亮半圓,田野一片幽暗;月亮附近閃爍著金星和另一顆星星。這是個涼爽且相當寧靜的夜晚。我覺得比起去年的這個時候,我的思想不那麼活躍了。此時從迪波特菲爾德傳來的長笛聲,在我的內心並沒有找到足以造成迴聲和引起反響的洞穴——沒有能產生回應的深度。我的內心對每一種悅耳的聲音至少應該像馬默斯洞穴馬默斯洞穴:美國肯塔基州中西部巨大的石灰岩洞系列。 1941年闢為公園。已探明地下通道分5層,總長度306公里。那樣產生反反复复的迴聲。這樣的聲音本該在我們內心喚起迴聲的。我沒有聽到很多的蟋蟀叫。有孩子在用愛稱喚家裡養的貓回家。這個勞動者乾完了一天的活兒,此時吹起了長笛——只有在這時候才有空吹一會兒。在他所干的活兒襯托下,吹長笛真是難得的消遣!這與暢飲和豪賭類似。他吹起一首有名的進行曲。但這音樂聽不出調子來;只是讓人聽到了聲音。它既沒有銅臭味也沒有政治色彩。他在練習這種古代藝術。頭上是又輕又薄的朦朧的雲;北邊的則是陰沉的暗褐色的雲。樹木都變成了黑色。就像地上燃起了蠟燭,天上點燃了星星。從遠處傳來牛蛙的聒噪聲。

現在我拐到了彎角路上。在這萬籟俱寂的時辰,可以聽到晚風在你臉上凹陷處呻吟,神秘地、幽靈一般地與你談話。這是此時唯一能聽到的聲響。北美蚊母鳥唱起來了。我聽見一個乾體力活的正往家走,粗聲粗氣地哼唱著。雖說整整一天他忙著除草,都沒空動動腦子,此時他卻在給自己唱歌,對自己說話。那歌聲表露出他謙卑、樸實的滿足感。從本質上說這類同於許多動物發出的鳴叫或樂音。這種哼唱比平時的談話更適合也更自然地表達了他的情緒。螢火蟲似乎在飛來飛去,儘管它們也許是一動不動地停在草莖上,可由於它們棲息處和接近地面的地方在黑暗中都難以看清,此時你看見這兒一隻那兒一隻,就以為是一隻在飛來飛去。它們的光亮是唯一發自活著的生物的閃光。大自然喜歡使萬物具有多樣性,所以螢火蟲不止一種,另一種今年我還沒有見到。夜晚非常動人的是月亮在雲中的冒險經歷。她不知要遇到多少的雲!當我走上月光照亮的堤道時,從閃光的榿木葉子反射過來的光亮以及樹木投在下面水里的又深又黑的影子,分明劃定了堅硬而潮濕的道路,並且把路變窄了。這種情況就像秋天一樣。兩排柳樹給整個道路豎起了欄杆,在遠景中交匯到了一處。白天我可沒有註意到這一現象。牛蛙有著不同的嗓音。有的像馬在遠處草原上嘶鳴,有的像狗吠;還有一種沉悶憂鬱的蛙叫,彷彿是含著白天悶熱空氣的氣泡在水面上爆開的聲響,活像打嗝聲。當兩隻以上的牛蛙合唱的時候,那就非同凡響了。我在科南特草地聽到了不息的潺潺流水聲,還有癩蛤蟆的顫音,走過那裡可以感受到那里特有的清涼、原始時代就已存在的液態似的空氣。我坐在老房子寬闊的門階上,聽鬆動的護牆板讓風吹得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格格聲,我好像聽到了野鼠在地板上跑動的聲音,有時候還會聽到老朽的木料移位時發出響亮的爆裂聲。

在科南特姆山頂,像石頭那樣的白色物體清晰可見,甚至連遠處黑漆漆的樹葉也能分辨。白天以及相關的一切離得多遠啊!山坡頂上薄薄的、幹幹的石蕊屬地衣看上去就像岩石一樣充分反射著月光。晚風從遠處的山頂吹來,涼颼颼的,古怪地低語著、咕噥著。並不需要爬上安第斯山或喜馬拉雅山,因為在涼爽的月夜,最低的山頂與最高的山巔並無區別。我聽到的是杜鵑的咯咯叫聲?偶爾會見到在遠處有一些龐然大物。是岩石?還是酣睡的大象?這些樹木是在高地上還是在低地上?或者它們是給一片海灘裝飾了邊緣?要是我到了那裡,就可以眺望大海了?法國菊是唯一顯眼的花兒。裸麥麥浪的頂部和種穀物的農田,此時比白天更能吸引人。水流顏色暗淡,看上去都不比裸麥田更光亮。只是在低處的地面上才有露水。螢火蟲的光亮不正是為黑暗而存在的嗎?一個暗示著另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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