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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節:尋找刺激的嗜好

梭羅日記 梭罗 2249 2018-03-18
人們為了消遣而燒火。我看到人們不管天氣暖和還是寒冷,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都那麼急切地要燒起火來,緊接著便需要動用救火車了。每當這種時候,我都驚奇地發現他們真正的用意來自尋找刺激的嗜好。請問還有什麼力量、需要付出什麼才能這麼具有感染力?有什麼能如此驚動冷漠無比的善良鄰居?不會再有別的了,這正是孩子們夢寐以求的,這正是大家都有的動機。沒有比貪求刺激更能讓老人們喪命的了。 11月8日在一年的這個季節,樹林和田野處於寂靜之中頗不尋常。連蟋蟀的低唱都聽不到了。雖有無數多的灌木櫟樹的枯葉子,卻並不發出沙沙聲。你自己呼一口氣就能使它們沙沙作響,但上天的呼吸卻不足以做到。樹木都擺出一副等候冬天的樣子。秋天的葉子已經褪了色;它們此時確實已乾枯、死去,樹木都帶上了幽暗的色彩。夏季和豐收的時節都已結束了。山核桃、白樺樹、栗樹與楓樹一樣,都掉光了葉子。曾經那么生氣勃勃的嫩芽,當時它們長出來是要修復砍伐造成的損失,此時卻因為冬天,還沒長大就停止了生長。一切都陷入沉寂,都處於期待之中。要是側耳傾聽的話,我只是聽見美洲山雀的叫聲——這種最常見的鳥兒,堪稱我們的本地鳥,最能與我們的森林融為一體;也許偶爾有鬆鴉的尖叫,也許透過幽深的林子,遠遠的傳來為某人去世鳴響的喪鐘。思緒紛至沓來要填補這個真空。不過當你走動時,仍會有鬆雞慌忙逃走。這是寂靜、乾燥、幾乎掉光了葉子、當然也沒有果實的林子。你會感到奇怪,鳥兒在這裡能找到什麼樂趣?松雞從灌木櫟樹的根部慌忙逃竄,彷彿它是從樹里長出的干果,不朽的鳥兒!那響動依然令我們大吃一驚。乾巴的黃花此時已變得灰白,在我們走過時剮住我們的衣服。而柳葉菜低垂、毛茸茸的囊果皮讓我們想起了夏天。也許我們還會在乾燥的土地上邂逅幾株近乎褪盡了色的單生的紫菀。漆樹全被剝光了,只剩下紅色的漿果。

11月19日第一個真正寒冷的日子。摘下一片灌木櫟樹的葉子,我發現在其葉柄的根部有一個小生命,結果成了葉子綠色的一部分。我猜在春天到來之前,它不會乾枯到與葉子脫離的程度。大多數的橡樹都已掉光了葉子,除了在低處的樹枝上還有些葉子留存,似乎它們在那裡較少暴露在外,也就不夠成熟,對季節變化的感覺也較遲鈍。樹葉不是已經掉落了,就是早已枯萎了,但今天下午,天氣也像現在這麼寒冷,附近有的地區已下了雪,我卻發現在一棵小橡樹外表漆黑的樹樁上今年長出的嫩芽,依然蓋滿了漂亮的紅色和綠色的新鮮葉子,葉片很大,沒有枯萎,沒有那種憔悴樣兒。這是處於一片溫暖區域的費爾港南面,那裡的樹木去年冬天被砍伐,未砍倒的向北向南延伸的樹林暴露在外的邊緣與崖壁相交成直角,充當了擋風的屏障。這裡有個別樹樁,其嫩枝上的新鮮葉子似乎讓我返回到了10月。但四周灌木櫟樹的葉子照例已枯死了。也有一些小白樺樹只有一歲,它們的葉子仍是新鮮的黃色,有些小的野蘋果樹顯然仍在生長,葉子像在夏天那樣又綠又嫩。黃花屬植物,有白的、黃的好幾個品種,它們中有不少仍舊相當新鮮,雖然在其他地方黃花屬植物都已褪色和乾枯。我見到其頂部超出一塊岩石邊緣的一枝,它的很大部分都已褪色和乾枯,可其總狀花序較下面的部分卻仍呈黃色。白的品種中有的似乎又開始生長了,彷彿又回到了春天。它們已長出一英尺左右,含苞待放,挺新鮮的,綠綠的。有時候在同一根莖幹上,有的部分衰老、乾枯,開毛茸茸的白花,有的部分卻鮮嫩、綠綠的、花苞還沒有舒張。我看到那裡有淡色的藍紫菀依然鮮豔,毛蕊花的葉子依然大而綠,有一株一直綠到了頂。我還發現當我把手放在毛蕊花葉子上時,感到它們相當溫暖,而黃花根生的葉子摸上去卻冷冰冰,有又黏又濕的感覺。還有美洲的耬斗菜,它的葉子仍有活氣並呈綠色。我碰傷的一棵薄荷的味道散發出來,這是令我愉快的氣味,儘管它早就乾枯了。每個季節就這樣在某一地區戀戀不捨地拖延下去,鳥類和昆蟲對此卻心領神會。要是你闖入樹林裡崖壁下面某個溫暖的幽深處,你會為那裡仍然有眾多夏天裡才有的茂盛的生命現象而感到震驚。無疑是有比已知數量要多的夏天生物如此這般地悄悄逃過了冬天,用計謀與之周旋,挫敗了冬天。只要細心去探究,便會發現在平常地方也有數量上遠遠超過我們猜想的夏天的花兒,徘徊不去直到雪花飄落。就好像植物對冬天的到來沒做什麼準備。

現在草枯萎了,葉子枯萎和掉落了,常綠植物開始嶄露頭角:蔓虎刺、平鋪白珠樹,甚至冬青葉子,都分外顯眼。 一個月以來陳舊的葉子不斷從松樹上掉落。 有一次,我在瓦爾登湖旁邊一個密林裡找到一顆玉米粒,它被藏在一棵松樹所生的地衣的後面。這棵樹和我的頭一般高,不是烏鴉藏的就是松鼠藏的。這裡離開玉米地至少有一英里遠。 好些物種顯然是要徘徊、拖延到大雪降臨。 11月24日我有幾個偶爾也去拜訪一下的朋友,但我帶著某種既苦惱又欣慰的複雜情感,早已都和他們分道揚鑣了。我們彼此喜愛又互相厭惡地混雜、牽纏在一起,結果使我們更加悲傷和失望(情況就是這樣),彼此也就疏遠了,待在一起反而比不在場更感覺疏遠。有的人也許只能算是我的熟人,但作為一個我已習慣於看重他、把他想像成“朋友”的人,我已親密地不分彼此地看待他,他絕不會退化成一個熟人。我必須在更高的層次上認識他,或者乾脆一點也不了解他。我們無須表白和解釋,因為我們關係近到不用說什麼就能互相理解。朋友必須是豁達的。他的空氣必須是宇宙般無邊的空氣,我們能在那裡面舒展自己,我們能在那裡面呼吸。多半的情況下,我們互相壓制,令對方窒息。我去看望朋友,試一試他的空氣。假如我們彼此的空氣交融不到一起,假如我們強烈地排斥對方,把關係保持下去也沒有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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