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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節魚在水下

美食最鄉思 古清生 3018 2018-03-18
一個南方少年,在盛夏執竿去湖畔,坐於垂柳下,眼看著水上的浮筒,耳聽著柳梢上的蟬“知了、知了”地叫,湖中有水鳥悠遊,生長浮萍的水邊上,則有蛙類“撲嗵、撲嗵”地跳水,這樣的時光想起來就倍覺親切,那畢竟是我成長中的一段經歷。我少年時,極喜歡垂釣,喜歡在湖畔度過一個個夏日,也總能釣到一些魚的。而我的釣魚,又願意獨來獨往,決不情願與大人一道,我討厭他們指手劃腳地告訴你,何時起竿,怎麼下餌,等等。大人們釣魚,往往插渾打趣講一些黃色故事,這也是我不喜歡的,我以為他們下流得很。我就這麼一個人坐於柳下,眼睛盯著浮筒,任湖風絮絮地吹,任波光鱗鱗地閃耀。 其實,我在十二、三歲時,釣技已經很不錯了,這一方面得以釣績來衡量,同時也要以識魚性來證實。真正的釣者,看浮筒在水上的動作,便可以知道即將釣來的魚是姓甚名誰。那時候我們講,是什麼魚就怎麼吃鉤。以南方湖中常見的魚種為例,鯉魚的吃鉤,它總是要先拱動鉤餌幾次,然後咬住鉤貼著水底走,好似低頭漢子偷瓜,彎腰碰碰瓜藤,見無人喊起便摘了瓜低頭走去(我以為鯉魚的形狀就像一個悶不吱聲的低頭漢子)。這表現在浮筒上,是那浮筒動幾動,又動動,忽的就沉下水去,這時候提竿而起,便手感極沉,一條鯉魚奮力地或者垂死掙扎著東沖西撞,懂得魚性便不要急著提起,而是繃著線讓它充分地表演一下,待它的力氣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提竿,鯉魚就閃著好看的鱗光出了水面。而略似於鯉魚的鯽魚,則有所不同。鯽魚往往也是先拱幾下鉤,再咬住鉤擺尾而去。但與鯉魚比較起來,它顯得天真一些,它咬住鉤後,一般朝著向上的方向遊,跟孩子得到糖果而雀躍的樣子,在浮筒上看起來,是那浮筒動幾動,再動幾動,漸漸浮筒就升起來,倒伏。我們管這叫衝浮。一般衝浮了,多為鯽魚。與之比較起來,鯇魚則從容而爽快些,鯇魚至多拱兩下鉤,第三下咬住鉤就猛然往前衝去,跟英式足球打法相近,帶三下就起腳,決不拖泥帶水的。看浮筒那就更舒服了,它是傾斜著向下一墜,再一墜,然後便急速沉入水下。鯇魚的衝勁比鯉魚往往更猛,這得把好時機,人要繃起線隨了它走,擇時機讓它浮出水面吸口空氣,且立即鬆些線,因為魚吸空氣,如人嗆水一理,此時它要作大的掙扎,但有若干次吸空氣,鯇魚的力氣就沒了,正好可以把它拉起。但鯰魚的吃鉤,則完全的餓漢式,它沒有什麼過程,它先是一口咬定魚鉤,立即遊走。看浮筒,是猛地往下一扯,便急速沉沒。但釣鯰魚,可別直提,因為它的上齶堅硬,直提往往將鉤拉斷。釣鯰魚適於順手斜提,這很可能鉤住鯰魚的嘴角,鯰魚的嘴角非常柔韌,鉤住一般難得逃脫。南方的湖,有一種白魚,俗稱翹嘴白,它的吃鉤,又是一法,往往也只動三下浮筒,便立即見那浮筒升起倒伏,旋即浮筒又立起沉入水中。這一套動作,卻是十分緊湊迅速,如沒注意,起竿便見只有空鉤,香餌則被如此“翹嘴”吞入腹中了。另一种红尾魚的吃法,則也與白魚相似,都是快餐式吃法,而它們又是南方的湖中的常客。比較起來,最為神速的還要推黑魚,綜的吃鉤,一口咬定飛速前行,看那浮筒,便猛丁沉入水中不見踪影,稍晚些可能就把釣竿拖走。兇猛的魚在南方的湖中還有很多,不過常釣到的,多為以上幾種。

鱉自然也是吃鉤的。鱉的吃鉤也見兇猛,它常常搗鬼,時常用腳去扒鉤,但牠吃起鉤來,卻是可以想見,伸出它那張打雷才肯鬆的嘴,猛地把鉤叼到嘴裡,三下兩下往肚子裡咽,邊咽邊走,類似於流行歌星拖著麥克風線邊走邊唱的姿態。看浮筒,就見浮筒刷、刷、刷地向下墜,不及提竿的話,浮筒很可能從遠處別的什麼地方冒起來,接著又沉下去。鱉也很難拉起水,你拉它時,鱉這東西張開四隻腳往後划水,以增加阻力,達到不被你拉起來的目的。釣起鱉往往要剪斷線換鉤,因為鱉已經把鉤吞進去了,只有到殺牠的時候,才可能把鉤取出來。 魚吃的習性多不相同,其居也不相同。這我們吃魚時是不去想它的。想想也是好笑,這麼多年了,我們吃了這麼多魚,誰人曾去想過魚是怎麼住的呢?我少時喜歡釣魚,便也喜歡捉魚。因為釣魚,不一定每次都釣到,背空簍回家的事,大人也常乾。但愛面子的大人,有時候也在湖邊跟划船撒網的漁人買魚,他們還往往一樣的魚買一條,這樣也顯得雜,跟釣的差不多。我當然沒有錢去買魚,我在釣不到魚的時候,就脫了褲子下水去捉魚。捉到魚,回家前在每條魚的嘴上用魚鉤鉤個洞,跟真的釣的一樣。

魚都有各自的家。一般來說,鯽魚住的地方,往往在湖邊的沙地,鯽魚在沙地上打一個沙窩窩,夫妻合居。所以,在一個沙窩窩裡捉到一個鯽魚,別忙著離開,雙手在四旁再摸一摸,一定還有一條。小個的是先生,大個的是太太。鯉魚當然是尋找那種腐泥的地方棲憩,所以它身上脫不了土腥。捉鯉魚並不很難,因為狡猾的鯉魚這東西,碰到你手了,它便急忙往泥裡鑽,但若你順勢把它按在泥中,它則怎麼掙扎也跑不了。南方的湖還有一種叫做黃咕丁的魚,身材跟鯰魚差不多,但膚色是黃的,背上及兩側分別長有可展可收的三根刺,若把飛機的尾翼安在飛機的上中部,那形狀就是黃咕丁的,它的刺伸展的時候,還能發出咕咕咕的聲音。黃咕丁咬鉤的方式與鯰魚一樣,但它住的地方,則是湖邊的草灘。牠喜歡用一些腐敗的草葉做窩,平時沒事就睡在窩裡,如果捉它,尋找有腐敗葉子的地方一定沒錯。黑魚的家則比較考究,它住的是窯洞。黑魚一定是可以在土中打洞的,在水邊的泥洞裡,黑魚養尊處優,但它的洞往往入口小,中間大,可以自由地轉身,且有兩三個出口,因而摸到黑魚的洞,別急著捉它,先在附近找到別的出口用腳抵住再下手不遲,否則,你可能剛摸到它就逃之夭夭。鱖魚也是一種穴居魚,牠喜歡尋找天然的石縫居住,如石岸、橋礅的石縫,但它在產籽時,則也打沙窩,似乎在沙窩窩裡便於進行愛情的遊戲。至於我們關心的鯇魚,它一般住在草叢裡,跟流浪漢似的,因為鯇魚一般要到80斤以上才產籽,所以,它們並不像鯉魚或別的魚那樣早婚早育,雌雄也難分。鯇魚在南方還分青鯇和草鯇,青鯇草食和肉食兼之,草鯇就完全是出家之人了,只吃素而不吃犖食。南方的湖中還有一種魚,有很長有尖嘴,體形像針,俗稱針魚,銀白色,有五六寸長。這種魚有一奇怪的習性,夏天的夜晚喜歡躺在水面上睡覺,粗看跟一根蔥白似的,一動不動,東一條西一條,湖面上到處是,若驚動了它們,眨眼不見。這針魚肉滾滾的,放在豆瓣醬中蒸了吃,很有味道。但數肉質最上等的那還是鱖魚,在民間也叫鋸魚,因為它的背部有像鋸齒一樣的刺。魚其實很陰險或者說毒辣的,一旦抓著它,它並不掙扎,往往等你不大防備的時候,猛然張開母性異常的尖刺,扎得你痛不欲生。釣鱖魚也非同一般,牠吃活食,欲釣它必先網到活蝦,用鉤鉤住蝦的尾部,任蝦子在水下的石壁或者橋礅上爬行,陰險的鱖魚就躲藏在石縫裡(連它的斑紋也如花崗岩),蝦子負痛在石頭上爬,待接近鱖魚的時候,鱖魚就毫不客氣地猛然張開尖嘴衝出來一口吞下有魚鉤的蝦,哈哈,陰險的鱖魚上當了。習性奇特些的魚,倒不能拉下一種名叫“螃皮”的魚,螃皮魚的身體扁寬,像武昌魚,但只有一枚楊樹葉子那麼大,它表面白嫩,白中有胭脂紅和孔雀藍的色澤,一般冬天好釣,可用一竿兩鉤,上小紅蚯蚓,往往一竿就釣起兩條,它那柔柔地彈動的樣子,很是好看。螃皮魚產籽,要把產籽的管通過湖蚌的吸水孔伸到湖蚌體內去,這樣螃皮魚產的籽就在糊蚌的體內蜉化出小魚,而糊蚌也非常樂意幫這個忙,因為湖蚌的幼仔,順便讓螃皮魚的產籽管帶出去,這也就幫了湖蚌產仔的大忙。螃皮魚好看,但不好吃,肉少刺多,且質粗無味,一般兇猛的魚,打身邊過也不吃它。所以它雖弱,卻能自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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