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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節憶念中的地米菜

美食最鄉思 古清生 1568 2018-03-18
地米菜總是生長在江南,江南的湖濱與河畔,星星的綠意點點地舖展開去,江南那秋天收割過莊稼的田野裡,山坡楠竹林及溪澗之上,地米菜會在一整個冬天裡柔嫩又執著地綠著,冷風抖動它小小的波紋狀的葉子,殘陽曉月,暖涼間它會猛丁開出一朵米粒般的小白花,淡淡的……淡淡的瀰漫著清苦味兒,就有了清苦的柔涼的江南。 我的江南,是水邊的江南,是地米菜微微濡染的江南。清苦的地米菜,淡淡的清苦味兒,飄拽在歲月的那一頭,如忽然的一撇拐走的彎彎小河,隱約地留存於記憶的更深處,讓人在不經意的時候想起,並且會有淡淡的芬芳。我知道地米菜極不起眼,它小小的瘦弱的樣子,一如清貧的農家少年,在江南的土地上默默地成長著,冷冷的寒風梳理著它,待到春暖花開原野遍綠,則默默地舉著它的米粒般的花朵和種子,悄然地向春風和吹的天空告別。

驀然回首,生命中的一些地米菜一般的純樸的日子也漸漸的消逝,已然找不見踪影,隱沒於斑斕多彩的市井,視野中不見農家小妹著花衣挖地米菜的身影,只是會在京都風沙瀰漫的天空下,在孤獨得要命的時候,憶起江南冬天暖融融的陽光縷縷,燦如手執的火籠,執著於濕潤鬆軟的土地上的地米菜,腦海裡依稀閃現出童年時代在南方冬天的田野牧鵝的片段,一些斷章式的情節散落在江南化雪的斑鳩鳴叫的詩行中。 我想是這樣,吃地米菜的時機並不是很多,但卻是童年時的一種嚮往,因為地米菜極小極小,挖地米菜需要那樣一份極小的心情,在田野裡,在泥土的芬芳中,拎著小籃,執著小鏟,挖了一整個下午,然後到小溪里洗淨,洗得小手紅彤彤的,回到家里切碎,在鍋裡做出薄薄的蛋皮,包起地米菜,蒸或煎了,就叫做春捲。春捲是兒童非常喜愛吃的,在江南生長小麥的地方,則用地米菜包餃子,包地米菜的餃子,如果麵粉質地好,而且餃子皮也異常地薄,那餃子就隱隱地透著翠玉一般的綠,吃起來就是地米菜的淡淡的清苦味兒。雖然這兩種做法都非常讓人喜歡,但我獨喜歡清炒的地米菜。清炒地米菜得用茶油,茶油自然是植物油中的極品,記得以前大人這樣給食油排座次:一豬二茶,三豆四麻。我當時還極為不解,為什麼麻油還是四流?離開贛南以後,方知道茶油的好吃,而且也難覓。茶油清炒的地米菜,絕沒有其它油類的油膩與渾濁,相比色拉油來,它又有獨特的茶油的茶香。

我現在是很難找到去挖地米菜的心情了,主要是要有一份天真做伴,每年回到南方,只是常去市場轉轉,偶爾就能碰到有村姑擺著小籃賣地米菜,那地米菜在山溪里洗得淨淨的,翠綠翠綠的,有白白的根鬚,那生在沃土裡的地米菜,葉子就相對厚實,葉的邊緣呈淡紫色,也有的是深綠色。這都是極好的地米菜,是不待開花的,若是開了花了,就吃不動了。買到一籃子地米菜,心裡非常喜歡,就在家裡打量著它,應該做一次春捲了,留著一些清炒,或者包純粹的地米菜餃子。有瞭如許的構思,生活頓添了一些情味,彷彿從此已經回到了田野。但清炒地米菜,是要十分的講究,鍋子是要洗得乾淨,不許可留有別的菜的雜味兒,只擱少許精鹽,其它任何佐料都不許可放的,不似做油淋空心菜和油淋白菜什麼的,放若干蒜蓉及乾辣椒,那會竄了味兒。火候也得恰當,略熟即可,如果把地米菜炒死了,那就跟豬食差不多。在如今的日子裡,我以為用色拉油就可以了,其它的油真的是過於渾濁了。

地米菜開花的時節,正是三月三。農諺裡有“三月三龍抬頭”,到了三月三,大家都去田裡拔回那長得高大、開花結籽的地米菜,用它煮雞蛋,地米菜煮的雞蛋,那蛋白綠得跟緬甸玉一樣,又是有著青綠的清香,小的時候,在三月三的日子裡,書包裡都會裝著這種雞蛋,傳說吃地米菜煮的雞蛋,小孩子的頭上不再長包。這當然是講的地米菜的清火的功效,想起來地米菜是一種清火祛熱的菜,常吃它,對肝火盛旺者著實有益,我認為還是不要太想著它的功利方面,那樣總是對地米菜的一種實用主義認識,我想它的意義更多的是給了我這樣一個漂泊於北國的流浪者一個美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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