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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爆蝦仁豆瓣

食在江湖 古清生 1785 2018-03-18
爆蝦仁這道菜,在北京是難得吃到味道純正的了,入冬時,我在金鼎軒吃過一次,那天央視召集天涯網友做“實話實說”節目的見面會,我感覺那爆蝦仁簡直對不起成仁之蝦,二次搜狐網的一干人等再去,我就不點其蝦。誠然,北京其他館子的爆蝦仁也未必好到哪去,重要的原因估計乃是蝦的鮮活度不足,如今大學裡蹩足的中文系教授尚且知道在課堂上對學子們說,寫作時,語言一定要鮮活,難道廚子就不知道爆蝦仁用蝦要鮮活嗎? 所以,我總是懷念在地質隊的時候,我自己捕蝦來做爆蝦仁。關於捕蝦這項勞動,是一件十足休閒且有趣的事,我最早在大冶湖發現漁民捕蝦,神往之極,差點想自己去做一個漁民。漁民當中,肯定有專業捕蝦的人,但是,我看到的漁民不是“蝦民”,他們是捕魚的,到遠湖去捕大魚,幾十斤重的青魚從船艙裡取出來,看上去都令人尊敬。漁民的船泊岸了,湖水映著夕霞,那胭脂色的波紋一波波由近至遠,船頭上藍炊煙升起,岸柳輕揚柳絲,浪濤搖動的漁船微晃,我就看漁民用鐵鍋燜飯,飯熟了,將燜飯的吊鍋掛起來,換了炒鍋煎魚,漁船的艙裡有的是魚,漁民想吃什麼魚就有什麼魚。所以,這並不有趣,有趣的是,他們船艙裡忽然沒有魚了,或者想爆它一碟蝦喝酒,此時,漁民就要捕蝦。

那個時候,大冶湖的漁船,船舷上多掛著一捆竹枝,竹葉也差不多脫盡,起先我不知道那竹枝是乾什麼的,行船的時候拎起,泊船的時候扔進水里。就是說,漁民想到要吃爆蝦仁喝酒的時候,到船尾的舷邊,蹲下,猛地將那捆竹枝拎到船艙,一時間,棲憩在竹枝裡做夢的蝦從竹枝裡驚醒蹦出來,漁民順勢抖幾抖,咚咚噠噠,就有許多活蝦在船艙裡面蹦跳,大大小小,體格不一,間或有一兩條小魚閃出銀亮的光,還有螺獅和小貝殼,漁民伸手拿過一盆,揀了活蝦舀水涮一下,往熱鍋裡倒些油,哧嚓一聲,將蝦倒進鍋裡,三炒五炒,蝦就紅了,紅了大半鍋,再將備好的薑絲扔進去,佐青蔥,紅紅綠綠的,放了鹽炒勻了,裝進盆狀大陶碗裡,那味道真是鮮香。自此,我知道漁船那捆竹枝的用處,想到自己也能劃這樣一條船,船舷上掛著幾捆竹枝,沒事時拎起來,抖它半盆蝦,爆了,佐青辣椒喝酒,船兒輕搖,月兒從柳梢升起,湖風緩緩地吹,此情境與神仙有甚區別呢?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怪,當時唯一令我猶豫的不是漁民吃苦,經風雨頂惡浪,而是漁民總在船上打赤腳,讓一雙腳板長成蒲扇那麼大,這樣的大腳肯定是穿不了火箭皮鞋。那個時候,我們那裡流行穿火箭皮鞋,就是武漢皮鞋廠生產的尖頭皮鞋,有牛皮的,也有豬皮的,豬皮的次之,有毛孔,刷皮鞋時要給多一些鞋油,豬皮的火箭皮鞋,屬於經濟型。做了漁民,穿不了皮鞋,這是多麼令人苦惱的事情? 後來,我發現捕蝦用不著什麼竹枝,也不必要有漁船,連湖也不必下,因為各水塘里面都有蝦,蝦類真是無所不在,連那高山頂上的泉水里,也能見到蝦。我捕蝦的方法是用紗布做網,或者舊蚊帳也可以做,實際上舊蚊帳最好,因為它的透水性好。大約一平米一塊,用兩根竹片彎弓扎著紗布的四角,在竹片的弧頂用繩子紮住,再在紗布中央抹些麵粉,有條件最好是丟一根鱔魚腸子裡面,最能引蝦。如此這般,將自製的蝦網扔進水里,有若干個這樣的網,在塘里擺成一排,隔一會兒時間,將網拎起,裡面總有一小撮蝦,離水以後,蝦子蹦跳得歡。

捕蝦的問題解決了,還有一個問題是做蝦。做蝦的方法也是很多的,這裡講我的爆蝦仁豆瓣。捕回蝦以後,先洗淨蝦,然後用沸水將蝦燙熟,剝去蝦殼,這就取出蝦仁了,再備上青蠶豆瓣,剝了皮的,幾隻紅辣椒切成小圈,一兩根紫皮青蒜切好,把蠶豆瓣炒熟,蝦仁則用雞蛋清拌了,熱油猛爆,拌過雞蛋清的蝦仁,才是紅亮,晶瑩放光。如是,再倒油炒了紅辣椒和青蒜,倒蝦仁與蠶豆瓣合炒,佐鹽,這些過程都十分簡單,於是一盤爆蝦仁豆瓣就成功了。必須注意的是,用白瓷盤來盛裝,可烘托出一青二紅的色澤,便是不嘗,看上去都是十分的美。 喝酒罷!青蠶豆瓣有青鮮味,爆蝦仁鮮而微甜,是逼人的鮮,鮮透了……兩樣吃起來都舒服透頂,而這其中全過程都由自己動手,這裡面還有一種功成之喜悅,如是招待朋友,那才是爽了。我曾想在北京如法炮製,卻是沒有探清,北國的水里到底有沒有蝦,關鍵是看到北京的水體都不大好,自己捕蝦,一定要選擇水體好的湖塘河港,捕起的蝦通體透明,活蹦亂跳,唯兩隻細小晶瑩的黑眼睛像黑寶石鑲嵌……我覺得有這樣的蝦,即便從未下過廚的人,指點一二之後,就可以執鍋操勺了。討論爆蝦仁這道菜,我以為,廚子再好,比不過蝦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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