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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信與思

紀伯倫散文詩全集 纪伯伦 10553 2018-03-18
詩是問電之光,作詩是將語言排列有序。因此,毫不奇怪,當詩在人們的序列中時,他們喜歡排列;當它在天空中時,他們並不喜歡同光。 我一說就錯,是因為我的思想來自剝奪的世界,我的情詞來自模仿的世界。 懷舊是希望之路上的絆腳石。 重視人們的缺點,是我們最大的缺點。 我尊重向我展示其思想的人,敬重向我表露其夢想的人。但是,我羞於站在這樣的人面前:他比我強,卻在給我洗衣;我比他差,他卻在給我做飯。 如果沒有視覺和聽覺,那光和聲就只是天空中的顫抖和激盪。同時,如果沒有愛你的心和你愛的心,那你不過是飄散的灰塵。 誰憐憫女人,誰就在輕視她。誰把社會的災難歸罪於她,誰就在冤枉她。準以為女人的優點來自他的優點,女人的邪惡來自他的邪惡,誰就是自負的冒充者。只有像上帝那樣,而不是像他自己那樣喜

歡女人的人,才能公平對待她。 貧窮是暫時性的缺欠。超過需要的富足,則是一種永久性的疾病。 戀情是一種沒有終結的需要。 只有說實話的人才相信說實話的人。 你想了解女人,就在她微笑時察看她的嘴角。你想了解男人,就在他動怒時去看他的眼白。 他們中的一些人贈我一隻母綿羊,於是我蹭他們一隻母駱駝。之後,他們贈找兩隻母綿羊,我又回贈兩隻母駱駝。爾後,他們來到我的羊圈,數我的母駝有幾隻,結果有九隻,於是又贈我九隻母綿羊! 再沒有比裝模做樣的決心更能證明恐懼的了。 人們中最有用的人,是離他們最遠的人。 你是兩個人:一個以為他了解自己;另一個以為人們了解他。 科學與宗教是絕對一致的,科學與教派則是絕對不一致的。

被統治的人是最想了解國王們故事的人。 護理病夫是製作木乃伊的一種方式。 如果存在不勝過無,便沒有存在。 當你踏上康莊大道時,你看到一切都是美的,甚至在看不到美的眼睛裡。 若把我的珍寶放在豬的面前,它們也許會把這些珍寶吞下,從而困難以消化或吃得太他而死去。 嘴裡塞滿上的人難道還能吟唱嗎? 當感情凋謝時,它變成了思想。 詩人有兩種:具有科學家的個性的聰明者;或在變成人之前就已是一個自我的啟示者。聰明與啟示在詩歌上的區別,就是為皮膚搔癢的尖尖的指甲和親吻傷口使其痊癒的可愛的嘴唇之間的區別。 你若想了解一個人的心,那你不要去看他所達到的,而要去看他渴望達到的。 長久盯著近處的小畫面,就難以觀看遠處的大畫面。

我讓人們對不合法的辯論產生興趣,至於合法的辯論,我卻讓他們遠離。 讚譽使我羞愧地站在讚揚者面前;讚揚者則使我驕傲地站在全世界面前。 我一想到拿撒勒人耶穌,眼前就浮現出一個極褓中的嬰兒,第一次看著他母親瑪利亞的臉,或者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巨人,最後一次望著他母親瑪利亞的臉。 我們每個人都是生活戰場上的一名戰士,但我們中的一部分人進行領導,一部分人則被領導。 靈魂是火焰,其灰燼是肉體。 所有的事物都在該發生的時候發生,在這一基本事實中有某種令人心安理得的成分。 筆是權杖,但作家中的國王是多麼少啊! 計謀可能在開始時成功,但在結束時會失敗。 那個用花言巧語掩飾自己意圖的男人,難道不就像那個企圖用美麗的艷服掩飾自己丑陋的女人嗎?

他們砍斷樹木一一生命寫下的篇章,為的是用它造紙,在上面寫下他們的愚蠢。 飛舞在田野上的蝴蝶和閃耀在草叢間的露珠,在埃及金字塔消逝和紐約的高樓大廈不留一點痕蹟之後,仍將存在。 除非通過黑暗的深淵之路,我們絕不能到達光明的頂峰。 我們的耳朵未能消化城市的喧囂,又怎能聽到田野的歌聲呢? 生意若不是交換,那便是偷竊。 大人物向我們顯示的與他們向我們隱藏的二者之間的區別,就像降落在我們田野的雨與飄浮在我們山頂的雲二者之間的區別。 最好的人是我稱讚他時害羞,我諷刺他時沉默的人。 歌頌者是唱著我們沉默中的歌的人。 伴隨著愛情、創造和責任的痛苦,是令人歡愉的痛苦。 他們中最能提問的人,是他們中最不能回答的人。

害怕罪惡者,並不就是優秀者;擔心墮落者,並不就是上升者。 他從自己的行動中發掘出許多為人們所熟悉的慈盪、尊重、熱情。忍耐、殷望、驚奇、寬恕,並把它們加以混合,然後從中提取出我們稱之為"愛"的那一獨特珍寶,一這位化學家在哪裡呢? 誰為了做一件高尚的事或美好的事而需要鼓勵,那他不會也決不可能去做一件美好的事或高尚的事。 誤會也許是兩個靈魂間最短的道路。 強有力者帶著孤獨成長,軟弱者則死去。 他們對我說,一個人若了解自己,他就一定了解所有的人。我則說:"一個人若愛別人,那他一定了解一點自己。" 禁止我去做某件事的人,沒有一個不是對此事懷著比我更強烈渴求的人。

聲譽是人們為了解優秀者的忍耐力而加在他背上的重負。如果他承擔起這一重荷並能不間斷地行走,那他就被提升到英雄的高度;如果他失足摔倒,他就被視作屬於吹牛說謊的騙子之列。 樂觀主義者只見玫瑰而不見其刺,悲觀主義者只盯著刺而不見玫瑰。 生命在愛憎,生命在渴求,我們被迫去實現它的願望,滿足它的口味,不管我們願意與否。 當一個人不能了解蘇格拉底的心意時,他便轉而去欽羨亞歷山大。當他不能領會維吉爾的意義時,便轉而去張揚凱撒。當他對拉普拉斯的思想感到深奧時,便去為拿破崙敲鼓吹笛。奇怪的是,我至今未遇到一個熱愛亞歷山大、凱撒和拿破崙,而不在其內心深處透出屈從與奴性的人。 人類創造了機器並使其運轉,爾後卻被機器操縱。這樣,主人變成了他的奴隸的奴隸。

某些富人的貢獻,是他們教給我們藐視財富。 能說會道是舌頭對耳朵施展計謀;語言才能則在於將一顆』已送至另一顆心。 文明的發端,是在人類第一次刨開土地、播下種子的時刻。 宗教的出現,是在人類懂得了太陽對他們播撒在地裡的種子的感情的時刻。 藝術的起始,是在人類帶著感謝歌贊太陽的時刻。 哲學的初興,則是在人類吃了大地糧食直到他足的時刻。 人的價值在於他所創造的東西,——即使數量很少,而不在於他所聚斂的東西,——即使數量很多。 不存在超出需要的財富。 每一個民族都對她每一個成員的行為負有責任。 聲音不能負載給它裝上翅膀的唇舌,因此,它能單獨穿透天空屏障;鷹駕不負載它的巢穴,故能單獨翱翔在雲天。

信仰也許比經驗更能顯示真理。 多數作家用詞典的補丁來補綴他們襤樓的思想。 在種種主義中,禁戒和許諾比混亂無序更有害。 法律是一張只能捕到小罪犯的網。 矯揉造作的羞澀是裝飾起來的醜陋。 勇敢是第六感官,它能探索到通向勝利的最捷途徑。 也許肉體上的純潔正是心靈上的自私。 他的高利貸使我遠離蛇的信號和求名未得者的毒舌。 我遇到的自負者沒有一個不是固執者。 真奇怪,我們害怕死亡,卻盼著睡去做一個好夢! 有的人很清高,不會去偷你的東西,但是,他卻認為節略你的思想和話語是正當的。 我們對逝去者的哀情,也可能是一種妒嫉。 我們所有的人都欽佩強力,但是我們中的多數人欽佩的是其變化無常的物質外觀,很少有人在其固定不變的精神成果面前肅然起敬。

有些星星很久很久以前就熄滅了,不再發出光焰。 有些人很久很久以前就死去了,我們仍然受到他們人格的影響。 國王的國王是貧窮者悄悄愛著的人。 在現代文明中沒有不造成攪擾的快樂悠閒。 你對人們的信任和懷疑,是與你對自己的信任和懷疑相伴相隨的。 他們要求言論和出版自由,可他們卻沒有可說可寫的東西。 他們對我說:"好事取乎中。"可我們中有谁愿意成為一杯不冷不熱的溫吞水呢?谁愿意成為一個在生與死之間掙扎的人呢?誰又願意成為一個處在流動和凝固間的膠狀體呢? 力量與寬容是密不可分的。 我們的愛或不愛,僅只是來自大海的漲潮與退潮。 貧窮在屈從於錢袋之前是靠思想來抵擋的。

人性是表面分隔、內中相連的神性。 誰在鄰居的葬禮上穿最豪華的服裝,誰就將在他兒子的婚禮上穿破衣爛衫。 "妖怪"、"不死鳥"、"忠實的朋友",並非無稽之談,我已在我的鄰居中看到過他們全體。 創作者並不重視批評家,除非創作者變為不孕者時。 文明在於兩件事:從土地獲取果實和分配土地的果實。 公正者是最接近人們心靈的人。仁慈者是最接近上帝之心的人。 熟巧在於削刪和剔除,更在於組織與安排。 脫離常軌,或出於瘋狂,或出於大智。 假如你允許自己做你良心禁止做的事,那你就錯了。假如你禁止自己去做良心允許的事,那你也錯了。 詩是靈魂裡的秘密,怎麼能讓語言來洩露?詩是對全局的領悟我們怎麼能向只了解局部的人去揭示?詩是心中的火焰,闡釋則是雪花,誰能把火砲和雪花調和起來呢? 闡述的渴望與負重跋涉的痛苦沒有很大不同。 那個告誡餓漢承受飢渴痛苦的飽漢,他的心是多麼殘酷啊! 過去,代議制政府是造成革命的某種原因。今天,它們是經濟的某種結果。 弱民族認為他們儿女中的強者是軟弱的,而強民族兒女中的弱者是強有力的。 曲調中的秘密,是歌者聲音中的震撼和聽者心中的顫抖二者的和諧協調。 除非歌者激動,著魔,否則不會使你激動,著魔。 一位貧窮的文學家和一個愚蠢的財主相聚在一起,於是兩人交換了文學和財產。當他倆分手時,第一位發現自己手中只有一把土,第二個心中只感到一團霧。 他們以為,美德存在於所有令我疲憊和令鄰居快活的事物中,罪行存在於一切使我快活和使鄰居疲憊的事物上。哦!但願他們懂得,我可以在一個鄰居也沒有的茅庵中成為一個有德者或一個罪人。 校核一下你昨日的賬本,你就會發現你仍然欠著人們和欠著生活的債。 柔和與溫藹是力量和決心的表現,而不是軟弱和鬆懈的表現。 我把自己的痛苦植於堅忍的土地,於是我長出快樂。 當信仰者看到狐狸的計謀戰勝了獅子的公正時,他幾乎懷疑生活的公正。 對魔鬼的恐懼,是對上帝的某種懷疑。 奴隸是國王們的缺點。 在我們認為某件事困難中,也許有通達它的最捷途徑。 他們某些人頭腦中被我們視作聰明才智的那些東西,頂多是一種局部的燃燒。 藝術是個人的隱蘊與自然的外像在創造新形式上達成的一項協議。 引證是高上者自願降至低下者的水平。 頑固執拗是這種人的一面鏡子:他長時間注視它,就會看到隱藏的自我正企圖自殺。 我們視作卑劣醜陋的,不過是外像對於內蘊的背叛。 社會被推向重複,可天才被推向創造。 在關係到自身的問題上,我們都是行動者;在關係到他人的問題上,我們都是想像者。 我多麼可憐這樣的人啊:他在同一時間一面伸長舌頭去讚美,一面伸長手臂去乞求。 清白老是不認為自己和別人的缺點毫不相干的人。 誰懂得生命的統一,誰就會看出,人們中的預言和樹上的果實是沒有區別的。 歷史不會重複自己,除了在不懂歷史的人的頭腦裡。 壞蛋是一個不適合慢慢順應"適者生存"法則的創造物。誰再三提醒你記著他對你做的好事,誰就會失去上帝那裡的饋贈。 哦,他為何從你的大海中取水,卻又誇耀他的溝渠呢? ! 自由者是堅忍地負載著奴隸重擔的人。 渴望者心中的美比觀望者眼中的美更崇高。 最值得我稱頌的人,是人們難以恰如其分地稱頌的人。 語言一直沒有意義,直至被譯成習慣。 我是個信仰者。但是,在一個雖讀波斯的卻不懂哈拉吉和伊本·阿拉比;雖以羅馬的巴勒貝克古蹟自豪,卻記不得艾夫拉姆·敘利亞尼⑤和約翰·大馬上基⑤片言只語的民族中,信仰是多麼難啊! 每一個新教義學說的創始人,都是一位改造者。他若是正確的,就會引導人們走向真理;他若是錯誤的,就會使他們頑固地對待真理。 需要解釋是一件事物不牢靠的最好證明。 信仰是心中的一種比證明達到它還要遙遠的知識。 在充分思考了露珠之後,我知道了大海的秘密。 儘管有習慣和感情,仍然保持自己理性的那個人,在何處呢? 天賦愈多,朋友愈少。 如果你是個貧者,那你就不要與那個用錢財衡量人的人為伍。 當勇敢的小人物掌權時,所有膽小的大人物都會退避。 人們回想起瘟疫,陰鬱沮喪,戰戰兢兢。然後回憶起亞歷山大。凱撒、拿破崙,他們敲鼓、吹笛、跳舞! 那個鼓勵我於某件事的人,也許會讓我遠避那件事。 節約表現在:你對所有人都是一個慷慨大方、仗義流財者,而對節約者除外。 最值得同情的人,是那些沉於泥潭、仰望雲天的人。 我看見他們正在吃著,於是我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了。 有人對一個愚蠢的蝶蝶不休者說:"你的話能治病。"於是他停下來,要求醫學權威的權利。 在他們某些人對你的思念中,也許有希望你遠離他們的想法。 對這樣的人我該說什麼好呢? ——我若吻他的臉,他就會抽我耳光;我若抽他耳光,他就會吻我的腳! 那個向人要求愛卻只給予人以欲的人,其生活是多麼艱難啊! 羞怯的效果幾乎和美的吸引力相似。 我們中最接近上帝的人,是我們中最接近人們的人。 結婚是生存或者死亡,不存在中間狀態。 你們讓我遠離這種人吧! ——這種人說:"我像蠟燭,燃燒了自己,照亮了別人";你們讓我接近這種人吧! --覺得自己永遠是在藉著別人的光。你們難道不麼? 某人剛一禁止我做某件事,我就明白了:他已多次試過此事,且不遂順。 他們中的一些人听笑話時不敢笑,因為害怕講笑話的人把他們當成傻瓜。 某些綢子般的面孔包裹的是粗糙的棉絮。 你是聾子,我是啞巴。讓我們中的一個借助上帝的光輝去看另一個吧! 有些人以為,我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們,似乎是在和他們眉目傳情。 生活是一條船,慢者認為它太快,於是離開了它;快者認為它太慢,於是也離開了它。 四方腦袋怎麼能考慮圓形的思想? 每當我面前擺下一種食物時,我就問自己:"我將吞下的這些東西是什麼?是一個結構完整的太陽係呢,還是一個尚未完成的星雲體?" 信奉宗教的,不會去信奉教派;信奉教派的,沒有宗教。 我的道理,使無知者信服;智者的道理,使我信服。至於那個思想搖擺於智愚之間的人,我不能說服他,他也不能說服我。 假如宗教的目的是饋贈,愛國主義的目的是利益,科學的目的是優勢,那麼,請給我一個自由的世俗主義者,一個忠誠的非愛國主義者,一個謙虛的無知者吧! 那樣一個時代將會到來.時代的兒女不願將話系追溯到我們這裡,就像我們不願將譜系追溯到類人猿那裡一樣。 有的人用眼睛聽,有的人用肚子聽,有的人用錢袋聽,有的人則根本不聽! 某些人的靈魂就像海綿,你從其中擠出的液汁原是它從你那裡吸去的。 如果有兩個完全一樣的男人,那世界肯定容不下他倆。 多數具有細膩感情的人,都會匆匆地去觸摸你的感情,因為他們擔心你走在他們前頭,先去觸摸他們的感情。 各民族的災難全在這樣的人:他不撒播種子,不舉砌磚石,不縫製衣服,而只忙於政治! 妖治矯飾是承認醜陋。 他們說在沉默中有滿足。是的,在沉默中有否定;不,有反叛;不,有鄙視! 聯繫並非結合,遠離並非分開。 在人們中間我剛看見一個愚鈍者,就發現他的根固扎在我的心裡。 房子的生客,可以得到其同類的撫慰;思想的生客,卻找不到誰來撫慰。 真理是靈啟之女,尋求、辯論則使人們遠離她。 誰向你寬恕一個你沒犯下的過錯,他實際上就是在寬恕自己已經犯下的過錯。 棄嬰是這樣一個孩子:他母親帶著愛與信心孕懷過他,帶著恐懼和臨死的痛苦生過他,然後藉著僅剩的那口氣將他包裹好,送到孤兒院門前放下,再彎腰走在重負的十字架下,以便完成這場悲劇。接著我們來了,你們和我們呼叫著:"可恥啊!可恥!" 抱負是行動的一種。 轉弱為強是局部向全體投降。 在智者和瘋人之間有一條比蛛絲還細的分界線。 在人們中間,有的只有在尋找痛苦時才能發現歡樂,有的只有在尋找污濁時才能使自己乾淨。 沒有什麼事物會比往昔東方人的遺跡更能引起當今東方人慚愧的了。 人們若被強迫,他們中的善就是非自然的。人們即使被埋葬,他們中的惡也不會消滅。 害怕地獄就是地獄。 嚮往天堂就是天堂。 我們不應忘記,洞穴的居民仍然居住在我們思想的洞穴中。 假如你不屑於安適歡樂,也不屑於憂愁煩惱,那你就與思想因之而惶惑的那個事物的影子為鄰了。 希望是實現的開端。 詩人不過是從骷髏中長出的一株百合花。 沒有什麼能比我們對一件事物的過分肯定更能證明我們對它的懷疑了。 若在兩種惡之間選擇,你就選那個明顯的,即使它較大;不要選那個遮掩的,即使它較小。 他們說:"從他們的小孩那裡獲取他們的秘密吧!"我則說:"從他們的小孩那裡掌握他們的思想吧!" 那個為了寫東西而背書的人,同那個為了放債而藉債的人多麼相似啊! 他們中的一位讚揚我,我沒有給他獎賞;他抱怨我,我沒有給予注意,於是人們嘲笑他. 難道你們不讓我遠避這類人嗎? ——那個只是為了譏刺才說真話的人,那些行為好、心眼壞的人,那些認為高升就在於尋找別人過錯的人。 大海的歌聲是終止於海岸呢,還是終止於聽歌者的心? 富人接近出身貴族的人,出身貴族的人接近富人,他們中的每一個都討厭另一個。 我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搖擺於沉默者的反叛和多言者的屈從之間的某種思想。 具有許多目標的人,是離達到目標最遠的人。 精神的最高境界表現在服從,甚至包括服從理性所反叛的對象;理性的最低檔次表現在反叛,反叛精神所服從的對象。 全力相助也許是幫助者的某種輕視,或者相反,是尊敬的一種形式。 我向鸚鵡學習過創造。 沒有什麼事情比我們對死者的惋惜更能導致我們對話人的愛了! 在探求中誕生的真理,幾乎要成為英雄。 我們更多記著的是那些反對我們的人,而不是同意我們的人,這不是很奇怪嗎? 只是在發現自己闡述得太多時,我才懷疑我想闡明的那些事物的真實性。 有頭腦的人被控告——我們這裡的奇聞怪事。 他們給我飲憐憫的乳汁,我很感激。可是,但願他們知道,我在出生前就已斷奶了! 精神的人是經歷了所有肉體方面的考驗,然後又反叛了肉體的人。 人是個探索者,他不曾、也決不會成為一個發明者。 哲學是找到兩點之間最短的線路。 政府把給瘋人修精神病院換成給智者修城堡,難道這不是一種節約嗎? 一個建築中最牢固的部分,是其基礎最下面的那塊石頭。 我在我的門上寫下:犯你的傳統拋在外,再請進! "結果沒有一個人來訪。 在地上有多少不結果實的植物, 在天空有多少不降雨水的浮雲。 甚至生命的法則也要服從生命的法則。 我們說"昨天",和我們說"自古以來"多麼相似!我們說"明天", 和我們說"直到永遠"多麼相似! 多麼奇怪啊——我的美德給我帶來的都是損傷,而我的惡德卻絲毫沒給我帶來危害!不過我仍然執著於美德。 他們中的一些人的讚美多麼像醜化。 我從我的民族的總情中學到了勇往直前。 生活在每日的清晨和傍晚都吻我們的面頰,但是,她在晨昏之間都在嘲笑我們的建樹。 他們對我說:"誰教你一個字母,你就是他的奴隸。"因此,我一直是個自由的無知者。 傾聽女人吧! ——在她望著你時,而不是在她和你說話時。 和近於腐臭比起來,甜更近於苦澀。 所有的真理都是相對的,只有美的真理是絕對的。 感情是心靈的青春,思想是其中年,而闡釋是其老年。 在暴風雨說話時,我們誰還去聽小溪的低吟呢? 那位本來想死去,但又因憐憫他的親愛者的心而活著的人,他的生活是多麼艱難啊! 你若想看低地,那你就登上高山;你若想看高山,那你就登上雲端;你若想了解雲天,那你就閉上眼睛思考。 我曾迷失於地球上荒無人煙的地方,於是被抓住,變成一名奴隸。後來我被釋放,成為一個平民。之後我當過商人,當過文學家,當過大臣,當過國王。之後我變成了橫暴者,結果被奪去了王位。我隨即變成一個製造混亂的人。之後變成一個外人月一個謀生者,然後變成一個騙子,又變成一個遊蕩者,最後變成一個失落於自己內心荒原的奴隸。 自封的哲學家,是一面反映事物圖像而看不到事物的鏡子,是一個傳出迴聲卻聽不到聲音的洞穴。 詩人只是這樣的人:如果你讀他的一首詩,你就會感到,這首詩中最好的詩句還未曾寫出來過呢。 每個人都可以渴望,渴望,再渴望,直至渴望摘去蒙在他眼上的表象的面紗,那時他就會看到他自己。 你的生命沒有終點,因為你因萬物長存而長存。 上帝在每顆心中都派遣了一位使者,以引導我們走向光明。但是有的人從身外去尋找生命。生命是在他的內部,可他不知道。 誰不能將你送入他痛苦的殿堂,他就不能讓你進入他友愛的居室。 憐憫可以給予弱者,但我仍然是個強者,因著我的憂愁。 生活,全部生活,是我們用全部靈魂去體驗的那些事物。存在,全部存在,在於我們所了解、所證實、因而為之歡樂或痛苦的那些事物。 在我幸福的帷幕後面,痛苦匍匐於我的面前。在我酒杯的底部,沉澱著苦澀。 說出來的知識,是未說出來的知識的影子。 你若弄清我無知的原因,那你就成了一位智者。 人生來膽小軟弱,因此,風暴剛一刮起,他就躲到地縫裡去了。 你可以踏碎花朵,但你能抹去花香麼? 生活已經給我喝了一杯苦酒,那就讓它成為上帝的所願吧!我們是人,我們是無邊空虛中顫抖的分子,我們只能馴順屈從。如果我們愛了,那我們的愛並非由自我們,也並非為著我們。如果我們快樂了,那我們的快樂並不在於我們,而在於生活本身。如果我們痛苦了,那痛苦並不在於我們的語言,而在於全部自然的內蘊。 誰訴苦,誰就是在懷疑生活。而我屬於信仰者。因此我相信,混進我從黑夜之林中取飲的每一口酒中的苦澀是有益的;我相信,穿透我胸膛的那些釘子是美的;我相信,撕破我心靈外衣的那一顆鐵爪是仁慈的。 我已多次愛過死亡。我曾用各種甜美的名稱呼喚它。我曾悄悄地或公開地讚美它。儘管我還未博得死亡的歡心,也未放棄對他的許諾,但我也變得熱愛生活了。死亡和生命對我來說,是一樣地美,一樣地甜,一樣地引動我的渴望和思念,一樣地激發我的愛和柔情。 在我的法律中,人有三類: 一類詛咒生活,一類祝福生活,一類思考生活。我愛第一類,因著他的苦難;我愛第二類,因著他的寬容;我愛第三類,因著他的惰性。 人是介於他內部的無限性和外部的無限性之間的一個存在。如果我們沒有存在於我們內部的東西,那也不會有存在於我們外部的東西。 我是個陌生者。在這陌生中有一種殘酷的孤獨和痛苦的寥寂。但是這陌生使我永遠思考著一種我不了解的神奇國度,使我的夢充滿我從未看到過的一片遙遠的土地的幻象。 也許你拋在被遺忘的墳上的那朵花,正像黎明之眼向枯萎的花葉間拋下的露珠。 他死了,因為他沒有像軟弱者那樣愛他的敵人,也沒有像志思負義者那樣討厭他的愛者。 我看到東方人緊緊抓著他們某些虛妄臆造的東西,甚至抓住他們民族習俗的影子。這令我驚訝! 大海是不眠的。在大海的清醒中,有對一個不眠靈魂的慰藉。 不眠使我接近星辰。 在血中有腥味,在淚中有甜蜜。 人們不喜歡他們嘴上的幸福,也不喜歡他們肚腹中的真理,因為幸福是淚的女兒,真理是血的兒子。 愛情是我們從初人那裡繼承下來的一種先天性軟弱。 愛是一種包含著死與生的清醒,它從死與生中創造著比生命更奇特、比死亡更深奧的夢。 生活是一個漂亮的魔女,誘惑著我們的心,迷醉著我們的靈魂,用種種許諾充滿我們的存在。如果她拖延其許諾,就殺死了我們的耐性;如果她實踐其諾言,又喚醒了我們的厭倦。 把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統一起來的愛,是超越他倆意志的一項命令。 愛是伴隨著我們存在的一種力量,它把我們的現在同世代人的過去與未來連接起來。 愛情厭倦了,於是造成迷亂。翻騰在地獄洞窟中的黑蛇噴射出毒汁,流散在天空。然後又被露滴包裹著自天而降。於是焦渴的靈魂盡情吸吮。於是靈魂沉醉片刻,然後清醒一年,然後永遠死去。 愛情是處在墳墓寂靜中的肉體的休閒和處在永恆深途中的心靈的安寧。 愛情是樂園裡的多福河,黎明仙子將河水傾注到強有力的靈魂中,使其在黑夜的星辰面前唱著讚歌,冉冉升起。在白晝的太陽面前詠著清曲,飄飄暢遊。 愛情是照亮我們視界的崇高的知識,由此我們像眾神那樣去看待萬物。 愛情是一種奇異的花,它從敏感的自我深處射出,照亮了四周,於是它看到世界是行進在綠色原野上的一列隊伍,看到生活是介於清醒與清醒之間的一個美夢。 愛情是一團濃重的霧,從四面八方包圍著心靈,使它看不清世界的圖畫,只看到它的心性的幻影在岩石間顫抖,只聽到其吶喊的迴聲在山谷的空曠中索繞。 愛是我的父親,愛是我的母親。愛只認識我的父親和母親。 人們是一些訪惶歧途者。他們離開了自己的真實,走向自己的虛妄,失落在他們達到的和達不到的事物之間。 世界有多少有益的毒物啊!人們避開了它們,因為他們虛弱的胃消化不了它們。 愛情一如死亡,改變著一切。 某些人的靈魂就像學校牆壁上掛著的黑板:每天在上面寫下課文、語法、例句,但很快就被濕海綿擦抹掉了。 音樂的本質在於:當歌者結束了詠唱,樂師停止了彈撥,它仍將震顫在你的耳際。 對這樣的人我該怎麼說一一他借我的錢去買劍,又用這支劍來與我決鬥? ! 一個敵人對我說:"愛你的敵人吧!"我服從了。 ——我愛了我自己。 黑色對白色說:"如果你是灰色的話,我就能容忍你了。" 知道每件東西的價格而不知道一件東西的價值的人真是多呀! 每個人的生平經歷都寫在自己的額上,但用的是只有帶來啟示的人才能讀懂的文字。 讓我看看你母親的面孔,我就告訴你你是誰。 我認識他父親,那怎麼能不認識他呢? 誇耀自己自由的人的自由,是一種奴性。 他們中的一些人感謝我並非出於感思知報,而是為了在人們面前宣揚自己很有資格享受我的巨大饋贈。 健全的鑑賞力不在於苛求,不在於選擇,而在於將事物加以排列,找出它們數量和特點間的自然親和力。 某些人的粗暴勝過另一些人的溫柔。 人們對所不了解的事物的嫌惡,好似熱病患者對美食的抗拒。 饒舌不是一種缺點,而是一種病症。 我喜歡兒童,但須是沒有鬍鬚的;我尊敬老人,但須是不在微褓和搖籃裡的。 藝術與習俗、服飾、宗教、社會傳統密切相關,而且與我們社會生活的每一種表現連在一起。 老齡民族不向現代民族的成果學習,就會在文學上死亡,在精神上混滅。 人們都出自一種禀賦,除了在微不足道的表象和外觀方面,他們彼此並無不同。 懊悔常常帶來嘲笑和輕蔑,而不是寬恕和原諒。 永恆只保存愛,因為它就是它。 忍耐吧,因為困惑就是知識的發端。 誰能讓我以一堆塔耳的金子買到一個美妙的思想?誰能讓我用一把珍寶換得一分鐘的愛?谁愿拿去我的積蓄,而給我一隻能看到美的眼睛? 猛禽並不彼此撕咬。 生活中的每一件事物都是好的,甚至金錢。因為它教給人們一種警策。金錢就像一架風琴,彈奏不好它的人,聽到的是他不喜歡的曲子。金錢又像愛,使吝嗇它的人死,讓慷慨饋贈者生。 荊棘扼殺花朵的土地,不適於居住。 良心是一位公正而軟弱的法官,而軟弱就位立在執行他判決的路上。愛有多種形式:有時是智慧,有時是公正,有時是希望。 人不知道心靈怎樣從物質的奴役中獲得解放,除非在獲得解放之後。他也不知道花兒怎樣對晨光微笑,除非在晨光降臨之後。 精神也許能依靠自己的智慧從鼠李中擷取無花果。心靈也許能藉助它的愛從黑暗中引來光明。 那個借助自己的意志和亞當的軟弱把亞當帶出樂園的女人,已經用她的愛憐和我的服從把我重新帶入天堂。 埃及人的藝術在深蘊。 邊勒底人的藝術在決心。 希臘人的藝術在和諧。 羅馬人的藝術在呼應。 中國人的藝術在崇敬。 印度人的藝術在善惡。 猶太人的藝術在憂患。 阿拉伯人的藝術在回憶與誇張。 波斯人的藝術在精緻。 法國人的藝術在細膩。 英國人的藝術在爭榮與批評。 西班牙人的藝術在赤裸的物質。 意大利人的藝術在於美。 德國人的藝術在明志。 俄國人的藝術在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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