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找不到一位慷慨的主人,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故鄉。
眺力
我們所愛戴的人一死,全人類便也死去,宇宙中的萬物都停滯。黯然了。後來東方變得黑暗,刮起了大風暴,席捲全地。天之眼張開又閉閻,大雨流注成河,沖刷盡耶穌手腳上流下的血。
我也死去了。但在冥冥中我聽到了他的話語:"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所為。"
他的聲音傳到我受淹的靈魂,我又被帶回岸上。
我睜開雙眼,見他白色的身軀正懸在雲中,他對我說過的言詞在我身上成了形,變成了一個新人。我不再憂傷了。
誰會為揭去面紗的大海,為在陽光下朗笑的高山憂傷呢?
人,何曾從被刺穿的心底,說過這樣的話語?
哪一位審判者,寬恕過審判自己的人?愛,何時曾以如此自信的力量向憎恨挑戰?
這樣的號角聲,何曾在天地之間響徹?
先前何曾有人聽說:被戮者憐惜兇手,流星為照耀眼鼠而停下腳步?
直到地老天荒,這一番話仍不會消逝: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所為。 "
你我雖再三復生,也會將此銘記。
現在我要進我的家,我要站在他的門口,作一個高貴的乞丐。
牙莫尼的帕巴拉
耶穌對愚笨者、遲鈍者有著耐心,猶如冬天等待著春天之來臨。
他像風中的大山一樣富有耐心。他對敵手尖刻的責問都作和悅的回答。
他甚至能面對無端指責、口誅筆代而保持緘默,因為他是強者,
而強者善於忍耐。
然而耶穌又是沒有耐心的。
他從不寬有偽君子,從不對好佞之徒、油嘴之流妥協。
他也不願受人宰制。
他不耐煩有些人因為自己縮在陰影里而不相信光明,不耐煩有些人只在空中,而不在自己心頭尋求跡象。
他不耐煩有些人在把夢幻寄託給黎明或黃昏之前,要對晝夜作描殊必較的稱量。
耶穌是有耐心的,但他又是最沒有耐』動的人。
他會聽任你織衣,即使你年復一年,在織機和麻線前度過。
但他不容許任何人撕毀哪怕是一寸的布帛。
坡拉多之妻:致一位羅馬婦人
我和持女們在耶路撒冷城外的林子裡散步時看見了他,有幾個男女圍他而坐,他正用一種我似懂非懂的語言向他們談論。
然而人們毋需語言也可以看到光之柱、水晶之山;心靈可以領悟嘴裡從不說出,耳中從未聽聞的奧秘。
他在對友人們談著愛和力量。我知道他在談愛,因為他話音裡有和柔的樂調;我知道他在論力量,因為他的手勢彷彿在指揮千軍萬馬。雖然他的言詞比我丈夫的話語有更大的權威,他又很和藹可親。
當他見我路過,便停下談話,和善地看我。我頓時覺得謙早,在我的靈魂裡,我知道我從一位神的身邊走過。
從此以後,每當沒有來客時我在家獨處,他的形象就會出現;我的眼睛稍一閉固,他的目光就會搜尋我的靈魂。他的話音控馭著我的靜夜。
我永遠要被緊緊制約了。但我的痛苦裡有和平,我的淚水里有自由。
親愛的朋友,你從未見過此人,也永不會見到他了。
他已經走出了我們的感官之外。但在所有人中,他現在又是距我最近的。
耶路撒冷城外的一個人談猶大
逾越節前夕的那個星期五,猶大來到我家,使勁地敲我家門。
他進屋時,我見他臉色蒼白,雙手像風中的枯枝一樣發抖。他全身濕透,猶如剛從河裡爬出~般,因為那天晚上下著大暴雨。
他看我一眼,他的眼眶像兩個黑洞,眼睛充血。
他說:"我把拿撒勒人耶穌交給了他和我的敵人。"
然後他絞扭著雙手,說道:"耶穌說過,他會擊敗所有他的敵人,擊敗我們民眾的敵人。我信了,追隨了他。"
"當他第一次召聚我們,他許諾建立一個強大而廣闊的王國。於是我們虔誠地擁戴他,以冀在他的朝廷裡謀一個體面的職位。"
"我們把自己視為君王,準備以羅馬人之道還治其身。耶穌大談他的王國,我想他已經選擇我駕馭他的戰車,統領他的戰士。我心甘情願地跟隨他的步伐。"
"但我發現他追求的不是真正的王國,也不會從羅馬人手中解救我們。他的王國不過是心中的王國。他談論著愛、仁慈、寬恕,路邊的婦女樂意傾聽,但我的心卻越發痛苦,我變得冷酷了。"
"我希冀的猶太之王似乎突然間變為一個笛手,只為安慰浪子、乞丐的憂思。"
"我曾像部族中其他人一樣敬愛過他,祝他為拯救我們脫離外邦模桔的希望。但一旦發現他不會以任何言行將我們從這便格中解放出來,一旦發現他竟要把他撤的物歸給信撒時,我大失所望,我的希望死了。我說:滅我希望的人必將被滅,因為我的希望和期待比任何人的生命更為寶貴。""
猶大咬著牙齒,垂下頭來。他又說:"我出賣了他,他今天被打死了。然而當他死在十字架上時,他死得像個國王。他死在暴風雨裡,像救助者死去一樣,像那些在殮衣、石墓之外長生的巨人一樣。"
"在他死去的時候,他是寬厚而仁慈的,他的心裡充滿憐憫,甚至對出賣他的我也懷著憐憫。"
我說:"猶大,你鑄成大錯了!"
猶大說:"他死得像個國王,但他為何不像國王一樣活呢?"
我又說:"你犯下了大罪!"
他頹然坐在凳上,像石頭一樣無聲無盡
我在屋裡來回走著,我又說了一遍:"你犯下了彌天大罪!"
而猶大一言不發,依然像泥土一樣沉默。
過了一段時辰,他面對我站起,似乎身材高了一些,他說話的聲音就像林盞破裂聲一樣,他說:"我心裡已沒有犯罪感。今夜我就去尋他的王國,我要在他面前請求寬恕。"
"他死得像個國王,而我將似罪人一般死去,但我已知他會寬恕我。"
說完這些,他把濕衣往身上一裹,又說:"雖然給你帶來了麻煩,但我今夜有幸來你這裡。你也會寬恕我嗎?"
"告訴你的孩子和你孩子的孩子:加略人猶大把拿撒勒人耶穌出賣給敵人,因為他曾認為耶穌是自己人民的敵人。"
"並說猶大在他鑄成大錯的同一天,跟這位王來到他寶座的階前,獻上自己的靈魂,聽候審判。"
"我要告訴他:我的血也渴求人士,我肢殘的靈魂欲得自由。"
然後他把頭靠在石牆上,大叫:"上帝啊!這可畏的名字,人們的嘴非要到死神的手指觸及時才會念湧,你為何以無光的火焰將我焚毀?"
"作為何賦予那加利利人追求未知之邦的激情,而讓我重負著擺脫不開宗族與家庭的慾念?這個雙手沾血的猶大,究竟是什麼人?"
"請助我一臂將他拋棄,猶如拋棄一件舊衣,一片破碎的鋁甲。"
"請助我今夜成就此事。"
"讓我再站立於這牆垣之外。"
"我已厭倦這斷翼的自由,我願有一座更大的囚牢。"
"我願作流向苦海的淚泉,我願受你的悲憫,而不是無休止地自問。"
猶大說到這裡,打開屋門,重新走進暴風雨中。
三天以後,我去了耶路撒冷,聽說了發生的一切。我還聽說,猶大從高岩山的頂峰跳了下去。
那天以後我沉思良久,我明白了猶大的行為。他完成了自己渺小的生命,這生命曾像一團輕霧,在羅馬人奴役的這片土地上盤旋;而那偉大的先知,卻在向著高空上升。
一個人希冀的是他自己將做君王的王國。
另一人渴望的是人人都成為君王的王國。
薩基斯,被稱為瘋子的希臘老牧人
在一個夢裡,我夢見耶穌和我的潘神坐在森林的中心。
他倆都被對方的話5!得大笑,耶穌的笑聲更為歡快。他倆身旁的小溪也在歡笑。他們倆暢所欲言。
潘談起了大地及其種種奧秘,談起他有蹄的兄弟和長角的姐妹,談起了夢幻,還探討了樹的根莖與須芽,以及甦醒、生長、又在夏季歌唱的樹液。
耶穌談起了林中的幼苗,談起了鮮花與果實,談起了在尚未來臨的季節裡結成的果子。
他談起了空中的飛鳥及它們在上界的歌唱,談起上帝放牧在沙漠中的白鹿。
播為這位新神的言談大喜,聽得眉飛色舞。
還是在這個夢裡,我又夢見潘神和耶穌在幽寂的綠樹蔭下靜息。
然後播拿出他的蘆笛為耶穌吹奏起來。
樹木晃動,藏革顫抖,我感到驚恐。
耶穌說道:"好兄弟,你的笛聲裡有林間空地,有岩石高聳。"
潘把蘆笛交給耶穌,說:"現在該由你來吹笛。"
耶穌說:"我的嘴不習慣你的多孔笛,我有這支長笛。"
他拿起長笛吹奏。
我聽到了雨點在樹葉上滴答作響,溪流在丘陵間溫瀑流動,雪花在山巔漸漸而落。
往昔曾隨風兒一起跳動的我的脈搏,現又回到了風中;我昨日的
浪潮又拍打著我的岸陸。我又變成了牧羊人薩基斯。耶穌的長笛,化成了無數牧人手中的蘆管,招呼著無數的牛羊。
這時潘對耶穌說:"你青春年少,比垂年之我更適於吹笛。我在靜默中早已聽到你的歌聲,聽人默念過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聽來悅耳,它必定要隨樹液升到枝葉,必定要藉足蹄馳騁群山。"
"我對這名字毫不陌生,雖然我的父並未以此稱呼我。是你的笛聲喚起了我的記憶。"
"現在讓我們一起吹笛吧!"
於是他們合奏起來。
他們的樂聲打動了上天下地,萬物聞之無不驚然。
我聽出了群獸的吼聲,森林的飢呼,聽出了孤獨人的長嘯,探尋未知者的怨訴。
我聽到了少女為情人的哀嘆,聽到了不走運的獵手迫求獵物的喘息。
後來他們的音樂漸漸平和,天空與大地隨之齊唱。
這一切都是我在夢中的所見所聞。
大祭司亞那
他是個敗類、土匪,是招搖撞騙、自吹自擂之徒。他只能迷惑那些骯髒的、被剝奪了繼承權的下等人。所以,他應得到和所有污穢之流同樣的下場。
他嘲弄我們及我們的律法,譏笑我們的榮譽和尊嚴;他還竟然說要搗毀我們的殿宇,哈污我們的聖地。他恬不知恥,所以該讓他可恥地死去。
他是來自異教的加利利的外邦人,來自北國,在那裡,阿多尼斯和阿什塔特依然在和以色列及以色列的神明爭雄。
他在引述我們先知的言論時支吾其詞,可他說起賤民群氓的粗言鄙語時卻氣壯如牛,震耳欲聾。
除了判處他死刑外,我還有什麼選擇?
難道我不是殿宇的守衛者嗎?不是律法的維護者嗎?難道我可以對他置之不理,心平氣和地說:"他是一個瘋子,讓他獨自胡言亂語自厭其頓好了,因為瘋癲的、著了魔的人阻擋不了以色列的道路?"
難道我可以閉耳塞聽,聽任他罵我們是騙子、她君子、豺狼、毒蛇、毒蛇的子高?
不,我不能對此置若罔聞,因為他並不是瘋子。他的頭腦是清楚的,他以清醒的神誌,譴責並討伐我們所有人。
因此,我讓他被釘死。他的死,是給他那些可惡同道的信號和警止日。
我很清楚為此我要受到責備,甚至受公會裡一些長老的責備。但我現在和當初那境清:耳其從人做一人
猶太曾被一個外來的敵人戰勝。我要務必使猶太不再被內部的敵人戰勝。
不能讓該詛咒的北國人進入我們至聖的神殿,不能讓他們的身影掠過神的約櫃。
馬利亞的一位女鄰居
他死後的第四十天,鄰近所有的婦女都來到馬利亞家中,對她表示安慰,並吟唱輓歌。
有一位婦女的輓歌這樣唱道:
我的春天去了何處,去了何處?
你的芬芳上升到別的什麼空間?
你在別的什麼田野漫步?
你向何處的天空昂頭將胸臆發抒?
這些山谷將要荒蕪,
我們將只有乾涸的不毛地。
一切綠色植物將受烈日煎烤,
我們的果園將結酸澀的蘋果,
我們果園的葡萄將要發苦,
我們將渴求你的醇酒,
思念著嗅聞你的氣息薄薄。
我們初春的鮮花去了何處,去了何處?
你是否不再歸來?
你的茉莉花是否不再對我們綻開?
你的仙客來是否不再立於我們路旁,
不再說我們的根也深扎在沃土,
我們無止的氣息永在攀升高處?
耶穌,你去了何處?去了何處?
我鄰居馬利亞的兒子,
我兒子的伙伴,我們的初春,
你在何處,去往哪一片田野?
你是否不再歸來?
是否會值你愛的高潮,
再臨我們夢中荒瘠的岸陸?
胖子亞哈斯.旅店主人
我清楚地記得最後一次見到拿撒勒人耶穌的情景。那個星期四的中午,猶大來找我,讓我為耶穌和他的朋友們準備晚飯。
他給了我兩塊銀子,說:"你去買一些晚飯需要的東西。"
他走後,我妻子說:"這真是榮幸。"因為耶穌已經成為一個先知,
曾經行過許多奇蹟。
黃昏時,耶穌和他的弟子們來了。他們在樓上的餐桌旁人座,但個個默不作聲。
去年和前年,他們也都來過。當時他們興致很高。大家掌餅,喝葡萄酒,唱著我們的古謠。耶穌要對他們談到深夜,然後其餘人回房間睡去,剩下他一人在樓上,因為夜深後他願一人獨處。他一直不眠,我躺在床上還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但這一次,他和他的朋友們卻悶悶不樂。
我妻子準備了加利利湖的魚、填塞了大米和石榴籽的浩蘭野雞。我給他們端去一罐相葉酒。
然後我便走開,因為我感到他們想單獨在一起。
他們呆到天色大黑,然後一起下樓。耶穌在樓梯口停了一會兒,他看看我和妻子,用手撫摩我女兒的頭,說道:"祝你們全家晚安!我們還會再回到樓上,但不會只呆這麼短時間。我們要住到太陽東昇。"
"過一會兒我們就回來,要更多的麵包和葡萄酒。承蒙你們夫婦熱情招待,我們回家後坐到桌邊時,還會想念你們。"
我說:"先生,侍候您是我們的榮幸。正因為您的光臨,別的店主才羨慕我,在街上我對他們自豪地微笑,有時還做個得意的任臉。"
他說:"所有的店主都要為服侍別人自豪。因為遞上麵包和酒的人,和那些收割、捆束、打穀的人,以及在酒坊榨葡萄酒的人都是兄弟。你們都為人善良,即使對又飢又渴、身無分文的人,你們也慷慨招待。"
然後他轉向掌管同伴們錢袋的加略人猶大,說:"給我兩塊銀錢。"
猶大給他兩塊銀錢,說:"這是我錢袋裡的最後兩塊銀錢了。"
耶穌看他一眼,說:"很快,要不了多久,你的口袋裡就會裝滿銀錢。"
然後他把兩塊銀錢放進我手中,說道:"用它為你女兒買一根絲腰帶,讓她在逾越節系上,以此紀念我。"
他又端詳我女兒的臉,然後彎腰吻了她的前額,最後又說了一句:"祝你們晚安!"
他走了。
我聽說,他對我們說的話,都被他的一位朋友記在羊皮紙上。但我向你所述的,是我聽他親口講的。
我永遠忘不了他說這句話時的聲音:"祝你們晚安"
你若想了解他更多的故事,就去問我女兒。她現在已是個婦人,但依然珍惜著少女時代的回憶。她比我更樂意敘談。
巴拉巴:耶穌最後的話
他們釋放我,而選擇了他。於是他榮陞了,我卻倒下。
他們捉拿他,是要他作逾越節的祭品。
我被解掉鎖鏈,隨著人群走在他後面,但我不過是走向自己墳墓的活人。
我真想逃到沙漠去,因為在那裡羞恥會被烈日烤盡。
但我還是隨那些選他擔當我罪的人們前行。
當他們往十字架上釘他時,我站在一邊。
我在看,我在聽,但我似乎已靈魂出竅。
釘在他右邊的偷賊對他說:"連你,也跟我一起流血嗎,拿撒勒人耶穌?"
耶穌答道:"要不是這釘子釘住了我手,我會伸過來同你握手。我們一同被釘在這裡,但願他們讓你的十字架靠我更近些。"
然後他向下俯視,看著他母親和站在她身旁的一個年輕人。
他說:"母親,瞧你身旁站著的兒子!"
"母親,看那將把我的血滴帶到北國去的人!"
當他聽到加利利婦女們的哭聲,他說:"看哪,她們哭泣,而我卻乾渴著"
"我被架得太高,得不到她們的淚水。"
"我不會以酸醋和膽汁來解渴。"
然後他對著天空圓睜雙目,說道:"父啊,你為何離棄我們?"
接著又以憐憫的語氣說:"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所為!"
當他說完這些,我似乎看到所有人都在上帝面前匍匐,為針死這個人而乞求寬恕。
他又高聲說道:"父啊,我把我魂交在你手裡了!"
最後,他昂起頭說道:"現在完結了,但僅僅是在這座山上的完結。"
他閉上了眼睛。
此時,閃電撕裂了黑暗的天空,空中響過一聲驚雷。
我現在知道,那些殺死他放了我的人留給了我無窮的折磨。
他的受刑只持續了一個時辰。
而我將一直釘在十字架上,直到我歲月的終結。
革者丟,羅馬侍衛長
他被捕後,他們把他交給我。本丟·彼拉多命令我監護他到次日早晨。
我的士兵把他當獄犯帶走,他順從了他們。
半夜時,我離開妻兒去軍庫察看。我已經習慣四處走走,確認我在耶路撒冷的兵營太平無事。那天夜裡,我去察看關押他的軍庫。
我的士兵和幾個年輕猶太人正在作弄他。他們剝下了他的衣服,把去年的荊棘技做成的冠戴在他頭上。
他們讓他靠在一根柱子上,在他面前跳著,喊叫著。
他們還讓他手抓一根蘆葦。
我走進時,有一個人叫道:"看哪,長官,這是猶太人的王!"
我在他面前站住,看了他一眼,我羞愧起來,但不知為何。
我曾在高盧及西班牙打過仗,和士兵們出生人死,從不曾畏懼和怯懦過。但當我站在此人面前,當他看著我時,我頓時心慌失措。我的雙唇似乎被人封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馬上離開了軍庫。
這偶然的事情發生在三十年以前,我的當時還是嬰孩的兒子們現都成人,在為他撤和羅馬服務。
但我經常提及他來告誡他們,我告訴他們說,他面對死亡時唇上洋溢著生命的元氣,眼裡流露出對兇手的憐憫。
而今我年邁了,已經盡享天年。我深信:龐貝和信撒都不如那位加利利人更堪稱偉大的統帥。
因為在他未作抵抗而就義後,大地上興起了一支為他奮戰的大軍……耶穌雖死,但卻比活著的龐貝和信撒受到更大的尊崇。
主的兄弟雅各:最後的晚餐
那一夜的記憶,曾經造訪我一千次;我現在知道,它還要再造訪我一千次。
大地會忘卻在它胸膛上犁下的溝畦,婦女會忘卻生育的痛苦與歡樂,而我卻忘不了那一夜的情景。
那天下午,我們都在耶路撒冷城牆外面,耶穌說道:"讓我們現在進城,在旅店裡用晚餐吧。"
來到旅店時天色已晚,我們感到飢餓。店主向我們問候,領我們來到樓上。
耶穌讓我們圍餐桌坐下,他自己卻站著,目光掃視著劃1。
他對店主說:"給我拿一隻盆、一壺水和一條布巾來。"
他又把目光轉向我們,和藹地說:"把你們的鞋脫下吧f"
我們不解他的用意,但都順從地脫下鞋。
店主拿來了盆和水壺。耶穌說道:"現在我要替你們洗腳,我要洗掉你們腳上往昔路途的塵土,給予它邁向新路的自由。"
我們聽了都覺得不安與羞愧。
西門彼得站起說道:"我怎能有勞我的聖主為我洗腳呢?"
耶穌答道:"我為你們洗腳是要你們明白:侍奉人的將是眾人中最偉大的。"
他環視了眾人,說道:"挑選你們作兄弟的人子,他的腳昨天抹了阿拉伯的藥,又由一位女子用頭髮擦乾,現在他想為你們洗腳。"
於是他拿起盆和水壺,跪下為我們洗腳,首先從加略人猶大開始。
然後他和我們一起在餐桌前坐下,他的臉色,就像經過一夜流血激戰後戰場上升起的黎明。
店主和他妻子把食物和酒端了過來。
我雖然在耶穌跪著為我洗腳之前感到飢餓,但現在卻毫無食慾。我喉嚨中似有火焰燃燒,但我不想用葡萄酒把它澆滅。
接著耶穌遞給我們一個餅,說:"或許我們再不會一起率餅了。讓我們吃下這口麵包,以紀念我們在加利利的日子。"
他把酒罐裡的酒斟到林裡,喝了一口,然後遞給我們,說:"喝下這酒,以紀念我們曾共同體驗的干渴,並憧憬暢飲新酒的希望。當我離你們遠去後,你們在此處或別地相遇時,該像現在一樣幸餅而食。斟酒而飲;然後環顧四周,你們或許會見我與你們共坐桌旁。"
說完,他開始為我們分魚和雞肉,就像鳥餵養牠的雛鳥一般。
我們吃得雖少但已飽足。我們略沾滿酒,感到這杯盞彷彿是橫亙在此地與彼鄉之中的間隔。
耶穌又說:"在我們離席散去之前,讓我們站起來,齊唱加利利歡樂的頌歌。"
於是我們站了起來齊聲歌唱,他的歌聲最為宏亮,他唱的每一個字都餘音線繞。
他在我們眾人臉上——一掃視,說:"現在我要與你們辭別,讓我們走出這牆垣之外,去往客西馬尼。"
西庇太的兒子約翰問道:"主啊,你為何要在今夜與我們辭別?"
耶穌答道:"莫要為此心生煩惱。我告別你們,只是要在我父的頭髮擦乾。宅中為你們準備一處地方。若是你們需要我,我會回到你們中間。你們的精神在哪裡追尋找,我就會在哪裡呈現。"
"莫忘記:乾渴將人引向酒訪,飢餓把人領人婚筵。"
"在思念中你們將發現人子,因為思念是酣喜的源頭,是通往無父的道路。"
約翰又說:"如果你真要離開我們,我們怎能心情好呢?你為何要說起分離呢?"
耶穌回答:"被追獵的牡鹿在感到胸口中箭以前,就已知道獵人的弓箭;河流在抵達海岸以前,也已曉得大海。人子已經走過了眾人的旅途。"
"當別的杏樹在陽光下綻開花蕾以前,我的根將抵達另一片田地的心中。"
這時西門彼得說:"主啊,不要在現在離開我們,剝奪你為我們帶來的歡樂。我們願伴隨你去往天涯海角。"
耶穌拍著西門彼得的肩膀,微笑地對他說:"誰知道你在今夜過去之前會不會不認我呢?會不會在我離開你們之前先離開我呢?"
然後他突然說:"讓我們現在就走吧。"
他帶著我們離開了旅店。但我們到達城門時,加路人猶大已經不在。我們穿過了傑漢納姆之谷。耶穌遠遠地走在前面,我們互相緊挨著在後面跟隨。
當他走到一片橄欖林時,他停下轉身對我們說:"在這裡休息一個時辰吧。"
雖然時值陽春,但夜間仍有寒意。桑樹正生出嫩葉,蘋果樹已經開花,林子裡芳香撲鼻。
我們每人找了一棵樹就近躺下,我裹著衣服,在一棵松樹下躺倒。
耶穌獨自在橄欖林裡踱步,我注視著他,別人已經入睡。
他往往突然停下不動,然後繼續來回走動,走走停停反復了幾次。
後來我見他對著空中仰起頭,雙手上舉,伸向東西兩邊。
以前有一次他曾說過:"天堂、大地和地獄都是由人構成的。"現在我想起了他的話,我發現在橄攬林裡踱步的他,乃是天堂裡造就的人。我以為大地的子宮並非始與本,而是一駕戰車,一次暫息,一刻令人驚奇的瞬間。在橫亙於他與"聖城"之間的傑汗納姆之谷中,我看見了地獄。
在他站立的時候,我裹著衣服躺在地上,聽著他的話音。但他不是對我們說話,我只聽到他幾次說到"父啊"。
過了一段時間,他垂下雙臂,像一棵柏樹靜立於我的視野裡。
最後,他又朝我們走來,說:"醒醒,起來吧,我的時辰已到,全世界已經武裝起來對付我們。"
"剛才,我聽到我父的聲音。若我不能再見到你們,就記住:征服者只有被征服時才得到和平。"
當我們站起圍到他身邊,他的臉色猶如沙漠上的星空一般。
他吻了我們每人的臉頰,在吻我時,我感到他雙唇發熱,如發熱的孩童的手。
忽然,我們聽到遠處傳來一片喧聲,似乎來者甚眾。等喧聲至近,只見一群人手拿燈籠、棍棒匆匆而來。
當他們來到樹籬邊,耶穌往前朝他們走去。為他們帶路的原來是加略人猶大。
羅馬士兵手抓著劃與矛,耶路撒冷人則手持棍棒與鐵鎬。
猶大來到耶穌面前吻了他,然後告訴兵丁們;"就是此人。"
耶穌對猶大說道:"猶大,你對我頗有耐心,這事昨天你就可以做的。"
然後他轉向兵丁們說:"現在就抓我吧,但你們的牢籠應該足夠容納下這些翅膀。"
於是,他們大聲叫喊著,撲過去抓住了他。
而我們都驚恐得四散逃去。我一人逃到橄欖林中,驚魂失魄,心裡充滿畏懼。
這一夜剩下的兩三個時辰裡,我到處逃跑、躲避。黎明時,我發現自己已經在耶利哥附近的一個小村里。
我為什麼會離開了他?我不知道。但令我悲哀的是我確實離開了他。我是個懦夫,在他的敵人面前逃跑。
我心煩意亂,羞愧難當。我回到耶路撒冷時,他已被囚禁,沒有朋友可以同他說話。
他被釘在了十字架上,他的鮮血澆沃了大地的新上。
我還依然活著,藉著他的甜美之生所釀的蜜而生活。
古利奈人西門
我在去地裡的路上見到他扛著十字架,後面跟著人群。
於是我也走在他的身旁。
十字架壓得他幾次停下,因為他已精疲力竭。
這時,一位羅馬士兵走近我說:"過來,你身強力壯,你來扛這人的十字架吧。"
我一聽這話,心裡激動不已,感之不盡。我扛起了他的十字架。
十字架很沉,因為它是用冬雨裡泡透的白楊木做的。
耶穌看我一眼,說:"你也來喝這一杯嗎?你真的會和我一起從這杯沿上躡飲。"
說話間,他把手放在我的空肩上。我們一起向骰髏山走去。
現在我不再覺得十字架的重量,我只感覺到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感到我肩上彷彿生長了鳥翼。
我們來到了山頂,人們將在這裡把他處死。
這時,我感到了十字架的重壓。
當釘子針進他的手腳時,他一言未發,也沒有哼叫一聲。他的四肢在錘擊之下也未顫抖。
他的手腳彷彿已經僵死,只有在鮮血中沐浴才會復活。同時,他彷彿又在謀求著被釘,一如王子謀求著權杖。他渴望著被舉到高處。我心裡想到的並不是對他的憐憫,因為我心裡充滿了驚奇。
現在,我為他打十字架的此人,變成了我的十字架。
如果人們再對我說:"你來扛這人的十字架吧。"我還願扛著它,直至我的道路在墳墓終結。
但我還要求他將手放在我的肩上。
這是多年以前的事情。至今,每當我沿壟溝走向田地,每當我昏昏思睡之際,我時常想起這位可愛的人。
我覺得他帶翼的手掌,就放在這兒,我的左肩上。
猶大的母親賽波利
我兒子是個正直的好人。他待我溫良孝順。他熱愛族人和同胞,憎恨我們的仇敵——可惡的羅馬人,因為他們不事紡織,卻穿起了紫袍;不曾耕種,卻屯積著糧食。
我兒子十七歲那年,就因對著路過我們的葡萄園的一支羅馬人隊伍射箭而被捕。
還在那個年齡,他就常對其他年輕人談論以色列的榮耀,還說出許多我不懂的怪事情。
他是我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
他從我現已乾癟的乳房裡吮吸了生命;他曾抓住我的手指——它們現在已變得像顫抖的蘆葦一般,在這座花園裡踏珊學步。
那時我的這雙手,像黎巴嫩的葡萄一般鮮嫩光潤。我就用這雙手,把兒子穿的第一雙鞋,包在母親給我的亞麻布手巾裡存放。這鞋我仍然保存在窗邊的櫃子裡。
他是我初生的孩兒,當地邁出最初的腳步,我也邁出我最初的腳步,因為母親只有在兒子的牽引下方始遠行。
現在人們告訴我他已經自殺,說他懷著悔恨從高岩山跳下,因為他背叛了他的朋友一一撒勒人耶穌。
我知道我兒子已死去。但我相信他沒有背叛任何人,因為他愛著他的家族,他恨的只有羅馬人。
我兒子孜孜以求以色列的榮耀,這體現在他的一切言語與行動上。
當他在大路上遇見耶穌後,他便離開我跟隨他去。我心裡知道他跟隨任何人都是錯誤的。
當他向我辭行時,我說他犯了錯誤,但他沒有聽信。
我們的孩子不會聽從我們,正如今天的高潮不再採納昨日潮汐的忠告。
我求你們不要再追問有關我兒子的事情。
我愛過他,並將永遠愛他。
如果愛僅存於肉體,我願用烙鐵將肉體焚滅,以求寧靜;然而愛存在於靈魂,無從觸及。
現在我不願再說了。你們去問另一位婦人吧,她比猶大的母親更受人尊敬。
你們去問耶穌的母親吧。刀劍也穿透了她的心,她會向你們談起我,你們會理解的。
比布魯斯的婦人:一首哀歌
和我一起哭泣吧,阿什塔特的姑娘,坦木茲所有的戀人們!
讓你們的心融化、升起,化為血淚湧流,
因為金子與象牙做成的他已不復存在。
野豬在黑暗的林中擊倒了他,
又用利牙扎進他的肉體。
他如今在舊歲的落葉覆蓋下長眠,
他的足印將不再喚醒睡在春天懷裡的種子,
他的聲音不再隨黎明來臨我的窗前,
我將永遠孤獨一人。
和我一起哭泣吧,阿什塔特的姑娘,坦木
茲所有的戀人們!
因為我的所愛已離我而去,
他的言談猶如江河發出宏聲,
他的話音乃是時代的李生兄弟, 他的嘴裡是變得甜蜜的紅色痛苦, 他的唇間膽汁將要化為糖蜜。和我一起哭泣吧,阿什塔特的姑娘,坦木茲所有的戀人們!
一起在他靈樞套如星星洒淚一般哭泣,
如月之瓣落在他受傷的身上。
讓你們的淚水濕透我床上的絲罩,
那是我的愛者在我夢裡愜臥的地方,
當我醒時他卻又離開遠去。
我懇請你們,阿什塔特的姑娘,坦木茲所有的戀人們!
擔開你們的胸膛哭泣,將我慰藉,
因為拿撒勒人耶穌已經死去。
抹大拉的馬利亞:三十年以後
我要再說一遍:耶穌以死亡征服了死亡,並從墳墓中化為精神和力量升起。他在我們的孤寂中獨步,他赴我們激情的花園裡做客。
他並非躺在石頭後面鑿開的磐石裡。
我們這些愛慕他的人,通過受地啟蒙的眼睛看到了他,藉著受他訓導的雙手觸摸過他。
我了解你們這些不信他的人,過去我也是你們中的一位,但你們的人數必定會減少。
你們非要打破豎琴或七弦琴,才能發現其中的音樂嗎?
你們非要砍倒一棵果樹,才能相信它結著果實嗎?
你們憎恨耶穌,因為北國有人說他是上帝之子;但你們又彼此憎恨,因為你們每一個人都自以為偉大,不願成為別人的兄弟。
你們憎恨他,還因為有人說他是童貞女所生,不是人播下的種子。
但你們不了解有的母親以童貞之身走進墳墓,也不了解有的男人被自己的渴欲窒息而下到墓穴。
你們不知道大地被嫁給太陽,乃是大地將我們交付給高山與大漠。
在愛他者與恨他者之間,在信奉者與不信者之間,有張著大口的鴻溝。
而一旦歲月在這鴻溝上架起橋樑,你們就會知道:曾生活在我們中間的他長生不死;他確是上帝之子,一如我們是上帝的孩子;他確是童貞女所生,正如我們是未配夫君的大地所生。
說來奇怪,對不信者,大地並不賦予他們吸取她胸乳的根鬚,也不賜予他們賴以高飛並抱飲她空中甘露的翅翼。
而我知道這一切,這就足夠了。
一個來自黎巴嫩的人對九個世紀以後
主啊,偉大的歌手,
宋道之言的主人!
自從你匆匆來訪,我們作簡短迎候,
我曾七次誕生,也曾死去七次。
而今我又復生,
思憶著山中的日夜,
你的潮汐將我們舉起的時候。
以後我跨越了許多大地與海洋,
無論馬鞍或舟帆將我帶到何方,
你的名字都被用來祈禱或爭辯。
人們或為你祝福,或將你詛咒,
詛咒,無非是對失敗的抗議;
祝福,乃是豬手作的讚美詩:
當他從山中得愈歸來,為妻子帶回美味時唱頌。你的朋友們依然和我們同在,給我們慰藉和聲援,你的敵人也在此,給了我們力量和自信。你母親和我們同在,
我從所有母親的臉上看到她的神色,她用手輕柔地晃動搖籃,又用手溫存地為死者穿起殮衣。抹大拉的馬利亞還在我們中間,她嚐過人生的酸醋,後來又飲人生的美酒。
猶大,這痛苦又有著瑣小抱負的人物,也在大地上行走,至今他在飢餓無望時,仍會將自己握食,從自戰中尋到他的"大我"。約翰,愛美的青年,也在這裡,
雖無人留意他的歌聲,他還在歌唱。魯莽的西門彼得,他不認你,只為了為你而活得更久,他也坐在我們的爐邊; 在下一個黎明前他或許再不認你,
但他願意為你去被釘死,還稱自己不配這一榮譽。該亞法和亞那依然操其舊業,
審判著有罪者和無辜人,
他們在鋪著羽絨的臥榻上酣睡,
而被他們判決的正受著很棒的抽打。
那個在行建時被捉拿的女人,
也行走在我們城市的街上,
她渴望著木煉出的麵包,
在空蕩的房裡忍受著孤獨。
本丟·彼拉多也在這裡,
敬畏地站在你的面前,
依然在向你訊問;
但他不敢以他的地位冒險,
也不敢無視異族的威勢,
他還在洗著自己的雙手。
至今,耶路撒冷還捧著水盆,羅馬還提著水壺,
兩地間的千萬雙手在等待洗淨。
主啊,偉大的詩人,
已吟唱之言的主人!
人們建立起殿宇以容庇你的大名,
在每一處高地將你的十字架豎起,
作為引導他們動搖之足的標記,
卻不是為博取你的歡心。
你的歡樂是他們視野以外的山巒,
且不會令他們感到舒坦。
他們願尊崇難以理解的人物,
而一個與他們一樣的人,
若和他們一樣的善良,
或一個有著同等愛心的神靈,
他的憐憫也無異於他們的憐憫,
這樣的人或神靈能帶來什麼慰藉?
他們並不尊崇那個人,那個生者,
那睜開眼睛,以不顫動的目光,
無關。凝視太陽的第一人,不,他們不了解他,也不願做他的同道。他們情願不被知曉,在幽僻的行列裡行,他們願忍受憂愁,他們的憂愁,他們不願從你的歡樂中得到安撫,他們創痛的心不在你的吟唱中尋求慰藉,他們無聲而未成形的痛苦,令他們成為孤獨而無人造訪的生靈。他們雖身處親朋眷屬之中,卻在恐懼中無人相伴他生活。然而他們又不願孤獨,當西風拂起,他們會向東折腰。他們稱呼你為王,他們願進入你的朝廷,他們為你冠以彌賽亞的名稱,他們願自己受聖油塗抹,嗅,他們願在你的生命之上生活。
主啊,偉大的歌手!你的淚水猶如五月的甘霖,你的笑容彷彿茫茫大海上的波濤, 當你說話,你的言詞便是他們唇間燃起火焰時發出的遙遠的微語。
你為他們尚未準備歡笑的骨髓歡笑, 你為他們依然乾涸的眼睛哭泣,你的聲音栽培了他們的思想與悟性, 你的聲音哺育了他們的言論和氣息。我曾七次誕生,也曾死去七次,
而今我又復生,我見到了你,你是戰士中的戰士,詩人中的詩人,是一切君王之上的君王,是你的同路人中一位半裸的人。每天都有主教低下頭來,口念著你的名字。每天都有乞丐哀求:"看在耶穌的面上,賞我一使土買個麵包。"我們每個人相互籲求,其實我們在向你籲求。我們在需求和願望之春里,如湧動的高潮,當我們的秋季來臨,又如退落的低潮,我們無論身處高低,都在呼喚你的名字:懷有無窮憐憫的主人!主啊,我們孤寂時光的主人!這里或那裡,在搖籃和墓圭之間,我遇見了你靜默的兄弟們,那些不受拘束的自由人,你的大地母親與宇宙的兒子。他們有如天空的飛鳥,又如田野盛開的百合花。他們過著你的生活,思索著你的思想。他們回應著你的歌唱。然而他們兩手空空,也未承受被釘死的巨痛,這也正是他們的痛苦所在。世界每天都以不足道的方式,把他們釘在十字架上,蒼天不曾為之震驚,大地也不為死者而陣痛。他們受此酷刑,卻無人見證他們的受難,他們左右環顧,卻找不到有人在自己的王國里,為他們許下一個位置。然而他們情願一再受此酷刑,以冀你的上帝也為他們的上帝,你的父也為他們的父。主啊,偉大的愛者!在芳香的圍閣裡,公主在等待你的來臨,已婚的獨身女子在她的籠中等待,覓食的妓女在她恥辱的街市上等待,沒有丈夫的修女在修道院等待,沒有孩子的婦人在窗前等待:寒霜在她玻璃上凝成樹林的圖案,她從這和諧的畫裡看見了你,
她願如母親一般撫愛你,並得到慰藉。主啊,偉大的詩人,我們無聲之願望的主人!世界的心隨你的心臟一起搏跳,但它不會為你的歌唱燃燒;
世界懷著平靜的愉悅端坐,聽你的話音,但它不會昂然而起, 攀登你山巒的岩脊。人類會夢著你的夢幻, 但不會醒來迎接你的黎明——他更大的夢幻;
他會假借你的目光察視,但不會邁開沉重的腳步走近你的寶座。倒是有許多人以你的名義登基為王,憑你的力量升任主教,利用體珍貴的蒞臨,做成他們頭戴的王冠、手執的權權。主啊,光明的主人!你的眼睛長在盲人摸索的手指上,你仍然被人蔑視受人譏諷,說你是過於軟弱不似神靈的人,是有過多人性不必崇拜的神。他們作的彌撒和讚美詩,他們作的發誓和祈禱,都是為他們受羈的自我,你是他們依然遇遙的自我,是他們遠方的呼喚,是他們的熱情。可是主啊,胸懷博大的主啊,我們更美的夢幻中的騎上!你今日依然在前進,弓箭和矛槍都阻擋不了你的腳步,你在我們的箭林中穿行,你俯瞰著向我們微笑,雖然你是我們中最年輕的,你卻如父親一般照料著我們眾人。詩人啊,歌手啊,偉大的心啊!願我們的上帝祝福你的名字,祝福懷你的胎腹,哺育你的胸脯。願上帝寬恕我們眾人。
薛慶國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