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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暴風集(3)

紀伯倫散文詩全集 纪伯伦 11595 2018-03-18
他如兀鷹一般熟請群山,如山澗溪流一般熟悉河谷。他的靜默中乃有大漠的曠僻,他的言談裡乃有花園的芬芳。 哦,他是一位心靈寄寓在高不可攀的亭閣中的詩人,他的歌雖是為我們而唱,但也為別人而唱,為生命永遠是青春、時間永遠是黎明的他鄉的人們而唱。 我曾經自視為詩人。但當我在伯大尼站到他的面前,我理解了撥弄單弦琴的樂手,在精通所有樂器的大師面前的感受;因為在他的歌聲裡,有雷電的大笑、霖雨的涕淚,有樹木在風中的歡舞。 自從我知道我的豎琴只有單弦,我的歌聲既不錄載昨日的記憶,也不編織明日的希望,我便捆起了堅琴,我將保持緘默。但在薄暮時分,我會側起耳朵,聆聽詩人中至高者的吟唱。 利米,一位使徒 有一天傍晚,他路過我家門,我的精神為之振奮。

他對我說:"來吧,利米,請跟我走。" 我便在這一天跟從了他。 次日傍晚,我請求他去我家作客。他和朋友們走進我家門檻,向我和妻兒——一祝福。 我還邀了其他客人,他們是稅吏和學究,他們對耶穌心懷敵意。 我們在筵席坐定,一位稅吏便責問耶穌:"你和你的門徒違背法律,在安息日生火,這是真的嗎?" 耶穌回答說:"我們確實在安息日生火,我們願讓安息日燃燒起來,願用火炬焚毀所有歲月乾枯的殘枝。" 另一位稅吏又說:"我們還聽說你和下流人一起在旅店喝酒。" 耶穌答道:"確實,這些人我們也要安慰。我們來到此地,難道只為和你們中失卻了王冠和寶展的人分享飲食嗎?"

"那未生羽毛,卻大膽搏擊狂風者微乎其微;而羽翼健全,又廝守著巢穴的卻比比皆是。" "那遲緩的和迅捷的,我們都將用瞟餵育。" 又一位稅吏譏問:"有人說你要庇護耶路撒冷的妓女,是否我聽錯了?" 這時,我看到耶穌的表情猶如黎巴嫩高聳的岩石。他答道:"這也屬實。在清算日里,這些女子將在我父的寶座前站起,她們將被自己的眼淚洗淨。而你們,卻要被自己獨斷的鎖鏈縛倒。" "巴比倫不是被妓女們毀滅的;巴比倫之所以次飛煙滅,是為了不讓城裡的偽君子們,再目睹白晝的光明。" 其他幾位稅吏也想諸問他,但我示意他們住嘴。我知道耶穌會駁倒他們,但他們也是我的客人,我不願他們蒙羞受辱。

到了半夜,稅吏們離開我家,悻悻而去。 這時我閉上眼睛,我似乎在恍地中看到:七位身披白衣的女子正站在耶穌周圍,她們的雙臂在胸前合抱著,頭低垂著。我定睛細瞧這輕霧般的夢境,看清楚其中一位女子的面孔,正在我晦瞑的幻覺中發光。 這是耶路撒冷一位妓女的面孔。 然後我睜開眼,看到他正對我和席間未走的客人微笑。 我又閉上眼,藉著一道亮光,我這回看見七位身著白衣的男子在耶穌周圍站立,我看清楚其中一人的面孔。 這是後來被釘在耶穌右邊十字架上的小偷的面孔。 又過了些時辰,耶穌和他的伙伴們離開我家,告辭上路。 加利利的一位寡婦 我兒子是我的心肝,我的獨子。他在我們自家的地裡種田,要不是聽了那名叫耶穌的人在眾人前的演說,他一直對生活心滿意足。

後來我兒子突然變了,他的魂靈似乎被一個陌生而有害的魂靈附上了。 他丟下了農田和花園,連我也棄之不理。他變成了一個無用之人,一個大路上的浪子。 這個拿撒勒人是個惡人。哪一個善良人,會把兒子和母親分開呢? 兒子對我說的最後的話是:"我要和他的一位使徒一道去北國。 我的生命建立在拿撒勒人之上。是你生育了我,所以我感激你。但我必須走了。我這不就把我們家的良田和所有的金銀財寶全留給你了嗎?我只帶走這一身衣服和一根木杖。 " 我兒子說了這些,就和我分手了。 現在,羅馬人和祭司們抓住了耶穌,把他針死了。他們幹得很好。 一個讓母子分離的人不能算是敬神者。 一個把我們的孩子送往外邦城邑的人不能做我們的朋友。

我知道兒子不會再回來了,我從他眼神裡能看出來。所以我憎恨這拿撒勒人耶穌,是他,讓我一人獨守著這未耕的田地、這荒蕪的花園。 我還憎恨所有頌揚他的人。 前不久,人們告訴我耶穌曾說過:"那些聽從我的話並跟隨我的人,便是我的父母兄弟。" 做兒子的為什麼要離開母親,追隨他的足跡呢? 兒子為什麼會忘記我的胸乳,去飲他未曾嚐過的泉水?為什麼會拋開我溫暖的懷抱,要去那寒冷又不友好的北方? 唉,我恨這拿撒勒人,我要恨他一輩子,因為他奪走了我的心肝,我的獨子。 耶穌的堂弟猶大 八月的一個夜晚,我們和我們的主一起在湖畔不遠的一塊荒地上,古人稱這塊荒地為"陰髏地"。

耶穌躺在草地上,注視著群星。 突然,有兩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向我們跑來,他們看來極度悲痛,他們在耶穌面前俯伏下來。 耶穌站起,問道:"你們從哪裡來?" 其中一人答道:"從馬切羅斯來。" 耶穌不安地看著他,又問:"約翰怎麼樣?" 這裡的猶大不是出賣耶穌的加略人猶大。 那人回答:"他今天被殺害了。他在獄中被砍了頭。" 耶穌抬起頭,獨自往前踱了幾步,過了一會兒又站到我們中間。 他說:"國王本來早就能殺害先知了,既然他試圖博得臣民的歡』乙。以往的君王把先知的頭顱賜給獵取人頭老時,動作更為迅速。"

"哦不是為約翰憂傷,我倒是為准許用刀砍頭的希律王憂傷。可憐的君王,就像一頭被人套上鼻圈、用繩牽著的動物一樣。" "可憐而渺小的諸侯!他們迷失在自己的昏饋中,踉蹌著,跌僕著。在腐濁的海水里,除了死魚,你還指望得到什麼呢?" "我並不仇恨君王,讓他們統治眾人好了,條件是他們比眾人更富智慧。" 說到這裡,主看了看兩人憂威的神色,又看著我們,繼續說道:"約翰是負著傷出生的,他傷口的鮮血和他的言詞一起進發。他雖有自由,但尚未擺脫自身的羈絆;他富有耐心,但只能容忍正直公道的人們。" "實際上,他是迴盪在聾人之邦的吶喊聲。我愛他的苦痛,愛他的孤寂。"

"我愛他高傲地將頭伸向刀劍,而後才任它葬人塵土。" "我實在要告訴你們:撒跡利亞的兒子約翰,是他的同類中最後一人,他和前輩一樣,被殺戮在聖殿與祭壇的門檻之間。" 說著,他又踱步走開。 然後又折回說道:"執權一個時辰的人們,總是要殺害稱雄歲月的君主,總是開庭審判,判決本出生的人有罪,宣布從未作惡的人死刑。" "撒過利亞的兒子將和我一起生活在我的王國里,他的日子將會長久。" 然後他轉向約翰的弟子說道:"每一件事情都有它的翌日,我自己也許是這一事件的翌日。回到我朋友的朋友那裡去,轉告他們我將與他們同在。"

那兩個人離開我們走去。他們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轉。 耶穌重新躺倒在草地上,他張開雙臂,又在凝視繁星。 現在時辰已晚。我在他不遠處躺著,我很想休息一下,但總覺得有一隻手在叩我的睡眠之門,我一直醒著,直到耶穌和黎明一起催我重新趕路。 來自沙漠的人 我在耶路撒冷是個陌生人。我來這座聖城是想看看雄偉的殿宇,並到祭壇上獻祭,因為我妻子給部落生了兩個孿生兒子。 獻完祭品,我站在大殿的fi廊上,俯看著錢商和賣鴿子作祭品的小販,傳人耳朵的是院子裡沸沸揚揚的喧聲。 我正這麼站著,突然有一人來到了錢商和賣鴿子的人們中間。 他神色莊嚴,步伐快捷。 他手裡拿著根羊皮做的繩子,他開始掀翻錢商的桌子,用繩子抽打賣鳥的小販。

我還聽到他大聲喊道:"把這些鳥放回天空它們自己的巢中。" 男男女女在他面前逃竄,他驅趕著他們,猶如旋風席捲著沙丘一般。 這一切發生在一瞬間。一會兒,錢商等人全被趕出了大殿的院子,只有那人獨自站著,他的隨從們離著他有段距離。 我轉過身子,看到還有一人也站在門廊上,我向他走去,問道:"先生,這位孤獨的像一座殿宇一般站立的人是誰?" 他答道:"他是拿撒勒人耶穌,加利利新近出現的一位先知。耶路撒冷這裡的所有人都根他。" 我說:"我的心足夠強健,準備承受他的鞭答;又足夠依傾,可以匍匐在他的腳下。" 耶穌轉身向等候他的隨從們走去,未走幾步,三隻大殿的鴿子飛了回來,有一隻落在他的左肩上,另外兩隻落在他的腳旁。他輕柔地撫摩了每隻鴿子,然後闊步向前。 請告訴我,他憑著什麼力量驅散了上百名男女,而不遭任何反抗?我聽說他們都很他,但這一天卻無人在他面前抵抗。難道他在去殿宇院子的路上,已經拔掉了他們的仇恨之牙? 彼得 有一天日落的時候,耶穌領我們來到伯賽大村,我們疲憊不堪,滿面塵土。我們走進位於花園中間的一個大戶人家,戶主就在門口站著。 耶穌對他說:"這些人已精疲力竭,腿腳疼痛,請讓他們在你家借宿吧。夜間很冷,他們需要溫暖和休息。" 富人回答:"他們不能睡在我家。" 耶穌又說:"那就讓他們睡在你的花園裡吧!" 富人答道:"不行,睡在花園裡也不行。" 耶穌轉身對我們說道:"這便是你們明日的遭遇,這現狀就如同你們的將來。所有的門戶都要對你們緊閉,就連星空下的花園,也不能作你們的臥榻。" "來,我們向前走吧。" 富人顯得窘迫起來,臉色也變了,他嘴裡嘟嚷著什麼,然後自慚形穢地溜進了花園。 我們又跟隨耶穌繼續趕路。 巴比倫人是拉奇,一位天象學家 你問我有關耶穌的奇蹟的問題。 每隔一千個千年,太陽、月亮、這個地球及它的姊妹行星,在一條直線上相遇,它們在一起作了片刻的商談。 然後它們慢慢分別,等待下一千個千年的到來。 除了擁以外並沒有奇。但你。並不了解所有的時節使。 況當某個時節化為人形,具體地出現呢? 在耶穌身上,構成我們肉體和夢幻的元素有規則地組合在一起。他以前時機未到的一切,由於他已變得時機成熟了。 人們說他給盲人視力,讓癱子行走,還從瘋人身上將魔鬼逐出。 也許失明只是一種黑暗的思想,可以被燃熾的思想戰勝;也許萎縮的肢體無非是一種情逸,有了活力就可以刺激它復原;也許魔鬼,我們生命中這躁動的元素,是可以被和平、寧靜的天使逐出的。 人們說他使死者復生。你若能告訴我什麼是"死",我就會告訴你什麼是"生"。 在田地裡我觀察過一顆椽子,那麼安靜,看起來又毫無用處。到了春天,我見這椽子生了根,出了苗,將要成為一棵橡樹,在陽光下蓬勃向上。 你肯定要說這是樁奇蹟。但這樣的奇蹟,在每一個精困的秋天裡,在每一個熱情的春天裡,都要發生一千個千次。 這奇蹟為什麼不會發生在人的心靈裡呢?那些時節,為什麼不會在一個受膏人的手中或唇上相遇呢? 如果上帝賦予了大地孵育一顆看來已乾死的種子的技藝,他為何不可使人的心,能將生命吹送進另一顆心,即使是顆看起來已死去的心呢? 我已經談論過這些奇蹟,但我認為,它們在那更大的奇蹟面前就相形見細了,這奇蹟便是那個人本身,那位"旅行者"。是他把我的糟粕化為精華,是他教導我如何愛仇恨我的人,因而為我帶來慰藉,給我的睡眠添了美夢。 這是我自己生活中的一樁奇蹟。 我的靈魂曾是盲目的,我的靈魂曾是畸形的,我被不安分的精靈依附著,我曾是行屍走肉。 但現在我能清晰地觀察,正直地行走,我心神括然,每時每刻都在生活中證實著、宣佈著自己的存在。 我並不是他的門徒,我只是位年邁的星相家,每個季節觀察一次宇宙空間,留心其中的規律與奇蹟。 我已進入歲月的黃昏,但我若能再尋歲月的黎明,我便去尋求耶穌的青春。 暮齡永遠在嚮往青春。之於我,現在是知識在嚮往聖像。 一位哲學家 當他和我們在一起,他以神奇的目光注視著我們和我們的世界,因為他的眼睛沒有被歲月的面紗遮蔽,他憑著自己的青春之光,清晰地洞察著一切。 雖然他了解美的深奧,他還總是驚詫於美的平和與莊嚴。他肅立在大地面前,猶如人類的始祖在太初的第一日面前肅立。 我們的感覺已經遲鈍。我們在光天化日下凝眸察看卻一無所見;我們側耳細聽卻毫無所聞;我們張開雙手,卻什麼也不能觸及;縱然全阿拉伯的香料都在熏焚,我們也是自行已路,不能嗅到它的芳香。 我們看不見日暮裡從田野歸來的農夫,聽不見牧人趕羊群回到羊欄時吹響的笛聲;我們不會張開雙臂觸摸夕陽,我們的鼻子也不再渴聞按崙玫瑰的芬芳。 唉!我們只敬重擁有王國的君王;我們非要等手指撥動琴弦,才能聽到豎琴的聲響;我們不會把戲耍於橄攬樹林的兒童看做一株幼壯的橄欖樹;我們定要讓一切言語都從肉唇中發出,否則我們便把彼此都當作聾啞。 其實,我們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吃喝而不知品嚐。這便是拿撒勒人耶穌和我們的區別所在。 他的感覺總在不斷地更新,這世界對於他永遠是嶄新的世界。 對他來說,一個嬰孩的啦呀兒語不次於全人類的吶喊;而對我們,它無非是漸呀兒語。 對他來說,一株金鳳花的根鬚使是對上帝的一腔思念;而對我們,它不過是根鬚而已。 烏利亞,拿撤勒的一個老頭 他是我們中間的一個怪人,他的一生隱匿在黑暗的慢帳裡。 他並不遵循我們的神的道路,而是追隨了污穢、邪惡者的道路。 他在孩提時代就拒不吮吸我們天賦的甘乳。 他的青春期像夜間著火的干草一樣焚燒著。 當他成人,他拿起武器和我們所有人作對。 這種人在人類之善的低潮中孕育,伴著孽風降生,他們將在孽風中存活一日,然後永遠殞滅。 你難道忘了他在孩提時代就多麼自負,愛和博學的長者辯論,還嘲笑他們的尊嚴? 你還記得他靠鋸子、鑿子謀生的青年時代嗎?他在節日里從不和我們的子女合群,他要離群獨行。 他從不答复別人對他的問候,似乎他比我們高出一等。 我自己有一次在田野遇到他時,曾向他問好,但他只是笑笑,我從他的笑中看出涓傲與侮慢。 此後不久,我女兒和夥伴們去果園採葡萄,她也向他打了招呼,但他並未應答,他只是向所有採葡萄的人講話,彷彿我女兒不在她們中間似的。 在他離棄了父老鄉親外出流浪後,他變得非常嘩嘩不休,他的言論是我們的肉中刺,他的話直至今還令我們想起來作痛。 他只會誹謗我們,還連帶著我們的父輩與祖先;他的利舌就像毒箭一樣,直刺我們的胸膛。 這便是耶穌其人。 如果他是我的兒子,我早就把他交給遠征阿拉伯的羅馬大軍,我會請求軍官把他放到前線,讓敵人的射手射中他,讓我從恥辱中解脫。 可是我沒有兒子,也許我該為此謝天謝地。因為,倘若我的兒子是民眾的仇敵,皓首白須的我在屈辱中將赴黃泉,那可怎麼辦呢? 詩人尼哥底母,公會老人中最年輕的一人 有許多白痴說,耶穌擋住他自己的道路,反對的是他自己;還說,他不了解自己的思想,由此使自己陷入窘境。 確有許多來烏,除了自己的噪鳴外,不知道別人的歌樂。 你我都知道:有那玩弄文辭的,只敬服那更甚於他的玩弄文辭者;有那將自己的頭顱裝在籃子裡趕集的,見了第一個買主就成交出售。 我們見過林儒對天空中的超人破口大罵;也知道美草會對橡樹和杉樹怎樣評頭品足。 我可憐他們不能升人高空。 我可憐枯萎的荊棘只能嫉妒不畏四季的榆木。 然而可憐,即使伴隨著所有天使的惋惜,依舊不能帶給他們光明。 我了解稻草人,雖然它的破爛衣衫在麥田裡飄揚,但它是麥田裡的死物,也是歌唱著的風中的死物。 我了解無翼的蜘蛛,它為一切的飛行物編織著羅網。 我了解那些狡黠的吹號人和打鼓手,他們置身於自己弄出的噪音裡,卻聽不見雲雀的鳴疇和東風拂過森林的天籟。 我了解那膛過所有溪澗卻永遠找不到源頭的人;也了解那順著所有河流疾跑、卻不敢奔向大海的人。 我了解那伸出笨手、向殿宇的建築師討好的人,他的笨手一旦遭拒,他便在陰暗的心裡詛咒:"我要摧毀一切建築物。" 我了解所有這些人。正是他們,聽見耶穌有一天說過"我給你們帶來和平",另一天又說"我帶來了刀戈",便找到了反對他的把柄。 他們哪裡懂得,耶穌其實在說:"我給』動地善良的人帶來了和平,我在那願要和平和願要刀戈的人中間豎起了刀戈。" 他們對曾說過"我的王國不在這大地上",又說"消撒的物當歸信撒"的耶穌感到稀奇,卻不知他們若真想獲得自由,進入他們熱望的王國,他們就不該抗拒看護他們需求的門衛,他們應當愉快地作出施捨,以便進入那城池。 這些人還說:"他宣傳仁愛、善良和孝道,而當他的母親和兄弟們在耶路撒冷的大街上尋他時,他卻不予理睬。" 他們不曉得他母親和兄弟出於愛的顧慮,要他回到木工的案台;而他正在開啟我們的蒙目,讓我們目睹新一天的黎明。 他母親和兄弟願他在死神的陰影下生活,而他卻要在遠方的山上向死神挑戰,從而在我們不眠的記憶里長生。 我了解那些漫無目的在路上打洞的鼓鼠,豈不正是他們,指責耶穌為榮耀自己而對眾人揚言:"我是通往拯救的道路與門戶",甚至還稱自己為"生命和"復活"? 但耶穌宣稱的,無非是五月在自己的高潮裡宣稱的一切。 他難道不該將如此摧保的真理曉示於眾? 他確實宣告過他是道路,是生命,是心靈的複活,我本人便是他的真理的一個證明。 你們是否記得,我尼哥底母曾經只相信法律和誠命,歷來唯唯諾諾,循規蹈矩? 可是看吧,現在的我隨著生活闊步而行,伴著群山上初露笑臉的朝陽歡笑,直到落日下臨山後的臥榻。 你們何必在"拯救"二字面前躊躇?我便是從他那裡得到了拯救。 我不在乎明天有什麼降臨,因為我知道耶穌激勵了我的睡夢,讓我遙遠的夢幻作我行路的伴侶。 難道我信奉了一位更偉大的人,便成了一位渺小的人了? 當那位加利利詩人向我吟唱,骨與肉的障壁便已倒坍,我被一個精靈把握著,升舉到高空,我的翅翼在空中採集了熱望之歌。 當我自風中降下,我的翅翼在公會被人剪所,儘管如此,我用肋骨,那無翼的翅膀,保護了這首歌。塵世間貧乏的萬物,都不能奪走我的珍寶。 我說的夠多了。讓聾子在他們的聾耳裡埋葬生命的低語吧!我心滿意足地聆聽他的琴聲,那是他在肉體上的雙手被釘流血時,抱琴彈出的樂調。 亞利馬太的約瑟:十年以後 在拿撒勒人的心中,奔湧著兩股泉流:一股是和他稱為父的上帝一脈相傳的親近之泉,另一般是他稱為"上界之王國"的歡樂之泉。 我在幽獨的時候想念他,追踪著他心中的這兩股泉流。在一股泉流的堤畔,我遇到我自己的靈魂;有時我的靈魂是乞丐,是流浪者,有時卻是御花園裡的公主。 我又追踪他心中的另一股泉流,我在途中遇見一位遭了毆打、被奪去金銀的人,但他臉上還掛著微笑;不遠處又見到掠奪他的強盜,我見他滿面淚痕。 以後,我在自己胸中也聽到了這兩股泉流的演況之聲,我很高興。 在本丟·彼拉多和長老們捉拿他的前一天,我拜訪了耶穌,我們談了很久,我提了許多問題,他都和憂地作了回答。告辭的時候,我已知道,他便是我們這世上的聖主。 雪杉倒下已經很久,但其芬芳卻在持續,並要永遠向著天涯地角散發。 貝魯特人喬各斯 當時,他和他的朋友們都在我家籬笆牆外面的松林裡,他對著他們談論。 我站在籬笆附近聆聽。我知道他是誰,在他未來之前,他的名聲已傳遍此地。 當他停止說話時,我向他走去,說道:"先生,請你們都來光臨敝舍。" 他對我微笑,說:"今天不了,朋友,今天不了。" 他的話裡帶著祝福,他的話音,使我感到寒夜添衣一樣的溫暖。 他又轉向朋友們說:"看到了吧,此人沒有把我們當作異鄉人,他請我們走過他的門檻,儘管他以前從未見過我們。" "實在說,我的王國里沒有異鄉人。我們的生命也就是所有他人的生命,生命賦予我們,是要我們理解眾人,並在理解中愛他們。" "俄人的行為,無論是隱秘的或顯豁的,也都是我們的行為。" "我告誡你們,不要圃於一我之中,倒要集多找於一身:既是房屋的主人,又是無家可歸的浪人;既是農夫,又是啄食尚未入土而眠的穀穗的燕雀;既是感激地施予的施者,又是自豪而街思受取的受者。" "白晝之美不僅體現在你們所見的事物中,也體現在他人所見的事物中。" "因此,我從揀選我的眾人中揀選了你們。" 然後他又轉向我笑著說:"我這些話也是說給你的,你也將銘記在心。" 我於是懇求他:"大師,你不可以顧訪我的屋舍嗎?" 他回答:"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我已頗訪了你更大的屋舍。" 當他和使徒門臨走時,他說:"晚安,願你的屋舍足夠寬敞,可以大庇普天下的流浪者!" 抹大技的馬利亞 他的嘴像石榴的心,他的眼裡有著深深的陰影。 他是和藹的,如深知自己力量的人一樣。 在夢中,我看到大地上的君王在地面前敬畏地肅立。 我想描述他的面容,但我如何描述? 它像沒有黑暗的靜夜,沒有喧嘩的良晝。 那是一張憂傷的臉,又是一張喜悅的臉。 我清晰地記得有~次他將手伸向空中的情形,他張開的手指就如榆樹的枝極一般剛勁。 我還記得他在夜晚踱步的情形。他不是在行走,他本人便是路之上的路,如同凌駕於大地之上,即將降下,潤澤大地的雲霧。 但當我站在他面前向他說話時,他又是人。他的臉看得出是充滿力量的。他問我:"米利暗,有何貴幹?" 我未作答,我的翅翼包掩了我的秘密,我心裡變得暖融融的。 我再也禁受不住他的目光,於是扭頭走開,但不是出於羞辱,而只是羞怯而已。我願清靜獨處,任他的手指撥動我的心弦。 拿撒勒人約坦:致一位羅馬人 朋友,你和所有羅馬人一樣,願意臆想生活,而不思如何生活;你們願駕馭萬邦,卻不願被精神駕馭。 你們寧願征服別的民族而受他們的詛咒,也不願安居羅馬,幸福地接受祝福。 你們只想到行進的大軍和出海的艦船。 如此,你們怎麼能理解拿撒勒人耶穌呢?他質樸無華,於身~人,不攜刀兵艦船,欲在心中建立王國,在靈魂的自由之地建立帝邦。 你們怎麼能理解此人呢?他雖非兵土,卻秉承了全能的以太的力量。 他不是一位神,他是和我們一樣的人。但在他身內,地上的沒藥樹高高升起,迎候天上的乳香;通過他的言詞,我們的晰呀之語擁抱了無形之靈的微語;從他的話音裡,我們聽到了一首莫測高深的歌曲。 是的,耶穌是個人而不是位神,我們為此驚訝而稱奇。 但你們羅馬人只為神靈而好奇,任何人都不能使你們驚異。因而你們不懂得耶穌。 他屬於心靈的青春,你們屬於心靈的暮年。 你們今天統治我們,但是,讓我們等候另一日的蒞臨吧! 誰能說這位不攜刀兵艦船的人不會做明日的統帥呢? 我們這些追求精神的,將在跟從他的歷程中流血;但羅馬卻要在陽光下化為白骨。 我們將屢遭磨難,但我們會忍耐,會生存下去;但羅馬卻必將化為煙灰。 然而,一旦羅馬在變得謙恭而低微後,念誦起耶穌的名字,他會聽到這聲音,他會將新生命吹人骸骨,羅馬便會復起,重回到大地城邑之林。 但他作此行動時,將不動刀兵,也不用奴隸為他駕船。他將獨自行動。 耶利哥的以法蓮 當他又來耶利哥時,我找到他,對他說:"大師,明天我兒子將要娶妻,我請你明天光臨婚筵,猶如你曾經光臨加利利速拿的婚筵一樣。" 他答道:"我確曾在婚筵上做過客人,但我再不做客了,現在我自己便是新郎。" 我又說:"我請求你,大師,光;臨我兒子的婚筵吧!" 他似乎在責備我似地笑道:"你為何要請求我呢,你的酒難道不夠嗎?" 我說:"大師,我的酒罐是滿的,但我還是懇請你赴我兒子的婚筵。" 他說:"誰知道呢?我或許會來,或許一定來,只要你的心是你殿宇裡的祭壇。" 次日,我兒子辦了婚事。但耶穌沒來赴宴,雖然家中賓客滿堂,但我覺得誰都沒有來過似的。 其實,招待客人的我也未到場。 或許,我在邀請他時,我的心尚未成為祭壇;或許,我在期望著另一個奇蹟。 推羅的商人巴爾卡 我相信,無論羅馬人或是猶太人都不理解拿撒勒人耶穌,連那些正在傳播他名字的他的使徒們,也不理解他。 羅馬人殺害了他,鑄成大錯;加利利人把他奉為神靈,也是一個錯誤。 耶穌有一顆人的心。 我曾隨船隊遠航過七重海洋,曾在遙遠異鄉的街市上,和王公貴族、騙子奸商做過買賣,但我從未見過有人像他那樣理解商人。 有一次我聽他講過這樣一個寓言: 一位商人離開本國到異鄉去。他有兩個僕人,他給每人一把金子,吩咐道:"我出門遠行時,你們也該外出賺錢。去做正當的交易吧,要注意公正地交換。" 一年以後,商人回來了。 他問兩位僕人用他的金子做了些什麼。 第一位僕人答道:"瞧,先生,我做了買賣,得了利潤。" 商人便說:"這利潤將歸你了,因為你做得很好,你對我、對你自己都是忠誠的。" 然後另一名僕人站起說道:"先生,我擔心虧損了你的錢,所以不曾買賣。噶,金子還在這口袋裡。" 商人收起他的金子,說:"你這小信的人!去交易並虧損,也強於無所事事。風撒播種子,等待著收穫果實,其道理正和一切商人經商一樣。從今以後,你還是去侍候別人吧!" 耶穌雖然不是商人,但他說的這些,卻揭示了為商之道的奧秘。 還有,他的寓言經常將我的思緒,帶到比我去過的遠邦更遠、又比我的房舍家私更近的所在。 不過這年輕的拿撒勒人不是一位神。遺憾的是,他的弟子們設法要把這樣一位賢哲造為神仙! 西頓的女大祭司福彌亞:致女祭司們 抱起你們的豎琴,讓我歌唱, 撥動你們的琴弦,那些金線和銀線, 我要歌唱那無畏的勇土, 是他殘殺了山谷的惡龍, 然後又以憐憫的目光,俯視那被殺的怪物。抱起你們的豎琴,隨我歌唱,唱那高高挺拔的橡樹,唱有天空般胸懷、海洋般手掌的巨人,他曾和死神蒼白的嘴唇接吻,而今卻在生命的口腔中顫動。抱起你們的豎琴,讓我們齊唱,唱那山中無畏的獵手,是他瞄準野獸,射出無形的箭矢,將犄角和利牙射落大地。抱起你們的豎琴,隨我歌唱,唱那英勇青年征服了山中的城池,還征服平原上似毒蛇盤踞的都邑。他迎戰的不是保儒而是天神,是欲喚我們肉、飲我們血的凶神。他猶如最高貴的金色雄鷹,只願迎戰空中的芬鳥,因為他的翅膀巨碩而又高傲,不屑對翅翼瘦小的燕雀稱雄。抱起你們的豎琴,隨我歌唱,唱那大海與峭壁的歡樂歌。天神已被殺死,正靜靜地躺在遺忘之海中被遺忘的島上,而屠神者正在寶座上高踞。他還只是個青年, 春天尚未賜給他成人的美髯, 來臨他田野的依舊是青春的初夏。 抱起你們的堅琴,隨我歌唱, 唱那席捲林間的風暴, 這風暴吹斷枯枝和無葉的樹權, 卻讓成活的樹木深深紮根大地的胸膛。 抱起你們的豎琴,隨我歌唱, 唱我們愛者的不朽的歌調。 哦不,我的姑娘們,停下你們的手, 放下你們手中的豎琴, 我們現在不能唱他, 我們微弱的歌聲傳不到他的風暴裡, 也不能飄進他莊嚴的靜默里。 放下你們的豎琴,來到我周圍, 我要將他的話語對你們重述, 我要向你們講述他的事蹟, 因為他話音的迴聲, 比我們的激情更為深遠。 文上使雅們 有人說耶穌是羅馬和猶太的敵人。 但我說耶穌不是任何人和任何民族的敵人。 我曾聽他說:"空中和山巔的駕鳥是不會在意棲身在黑穴裡的毒蛇的。" "任憑死者去埋葬死者好了。你自己要在生者的隊中,要振翅高飛。" 我並非他的信徒,我只是那些跟在他身後、欲睹他面容的眾多人之一。 他察視著羅馬,察視著我們這些羅馬的奴僕,就如父親看著孩兒們玩耍玩具、又爭搶著大玩具一般。他從高處笑著。 他比國家、種族、革命這些概念更其偉大。 他了然一人,而又大徹大悟。 他為我們眼眶裡每一滴淚珠而悲嘆,對我們的每一次抗爭都頷首微笑。 我們知道他能夠和一切未生者一同降生,並啟發他們看現,但不是用他們的眼睛,而是通過他的視角。 耶穌是大地上一個新王國的肇始,這一王國必將永存。 他是一切營造精神王國的王者的子孫。 誰有精神上的王者,才統治我們的世界。 撤該 你們相信聽到的說出的話語。還是信那末道出的話語吧!因為人類的緘默比他們的言詞更接近真理。 你們問道:耶穌當初能不能避免他的慘死,並拯救他的弟子們免遭迫害? 我答曰:如果他願意,他確實可以逃生。但他並不計個人安危,也不以保護自己的羊群不受夜狼之犯為慮。 他知道自己的命運,知道忠貞地愛著他的人們的明天,他預言了我們每個人的遭遇。他並非刻意求死,但他接受死神,如同農夫用泥土理好穀種,接受了冬天,又等候著春天和收穫的來臨;又如建築匠把最大的石頭用來奠基。 我們這些加利利人來自黎巴嫩的山坡。我們的主本可以領我們返回家園,讓我們與他的青春作伴,生活在我們的花園裡,直到暮年來臨,在我們耳邊低訴往昔的歲月。 難道曾有什麼障礙阻攔他的道路,令他不能回到我們村里的廟宇?在村里,人們都在誦讀眾先知的言論,然後暢言著自己的心思。 他難道不能宣告:"而今我要隨西風東行",這樣說著,又以嘴角的一個微笑打發我們? 嗅,他本來可以說:"回到你們的親屬中間,這世界尚沒有為我作好準備。我將於一千年以後再來,教導你們的孩子們等待我的歸來。" 如果他願意,他本來確實可以這麼做。 但他知道,要建立無形的殿宇,他必須將自己莫為基石,將我們作為屋基的卵石,緊密地舖在他的周圍。 他知道他的參天大樹的汁液必須從根鬚汲取,於是,他用自己的血澆灌這根鬚。對於他,這不是犧牲,而是獲取。 死神是啟示者,耶穌之死啟示了他的生命。 倘若他逃避了你們和他的敵人,你們便會做這世界的征服者,因而他不曾逃避。 惟有期望一切的才會奉獻一切。 是的,耶穌本可以逃避敵手,盡其天年。但他知道時節的更迭,他情願詠唱他的歌。 有誰,面對著全副武裝的世界,不願以一時的玉碎,換取百代的稱雄? 你們現在要問:究竟是誰殺害了耶穌,是羅馬人還是耶路撒冷的祭司? 既不是羅馬人也不是祭司們。是全世界肅然而立,在那座山上踢他殊榮。 約拿單 有一天,我的愛人和我在甘泉湖里划船,我們四周矗立著黎巴嫩的群山。 我們在垂柳旁泛舟,柳枝在水里的倒影清晰可見。 在我劃動船槳的時候,我的愛人彈起古琴唱道: 除了荷花, 還有什麼花對水和陽光都那麼了解? 除了荷花的心, 還有什麼對大地和天空都那麼熟檢?看吧,我的愛人,這金色的花或高或低流於水波,正如你我沉浸在亙古的愛情中,沉浸在永不消退的愛情中。劃動你的槳吧,我的愛人,讓我撥動我的琴弦,讓我們沿垂柳而行,也莫忘飽覽睡蓮的嬌姿。在拿撒勒有一位詩人,他的心正如蓮花,他曾拜訪過婦女的靈魂,他了解婦女自水中生出的干渴,了解她飽餐的嘴唇對太陽的飢求。人們說他在加利利行走,我說他正和我們一起泛舟。你沒看見他的臉嗎,我的愛人?你沒看見在柳枝和樹影交彙的那裡,他和我們一起劃動?愛人啊,真幸運我們能體會生命的青春,能領略生命中歌唱的歡樂!但願你能永遠手執木槳,願我能永遠撥動琴弦,在陽光下荷花歡笑的地方,在楊柳垂入水波的地方,彈奏出他的歌調。劃動你的槳吧,我的愛人,讓我撥動我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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