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尋覓在微山湖上

第31章 金陵秋正濃

尋覓在微山湖上 董尧 9852 2018-03-18
又是楓葉紅遍棲霞山的時候,我來到南京參,加江蘇省第四次作家代表會。在江蘇飯店一落腳,不知是深秋的侵襲還是由於霏霏細雨,我猛然感到嗖嗖地遍體冷! 在報到的大廳裡,朋友們笑臉相迎,互致問候。本該消除寒氣,幾句寒喧,卻又冷氣襲人......人生苦短!許多朋友都鬢髮染霜了,相逢的第一句話,不約而同的是"你也老了?"接下去便是:"這是最後一次相會了!"儘管多為自謙,總也道出了真意。連雲港作家劉國華以他爽直的性格對我說:"我本來不想參加這次會了,身體不好。但是,覺得應該向老朋友告別一聲。所以堅持來了。"老作家顧爾鐔握著我的手驚問:"你也白了頭髮?"我說:"你的背也駝了。"他搖著頭,說:"老了,老了!"揚州作家丁家桐,在我印像中他該是風華正茂,當我們握手時,都有點目瞪。在進大會堂的路上,憶明珠望我有時才伸出手:"看背影很像,頭髮怎麼就......"我打趣地說:"不同於你,依然是oooaoe99他忙說:"更龍鍾老態了!"歲月不饒人,江蘇五、六十年代的作家幾經沉浮,都老了。令人欣喜的是,一批中青年同志衝進了江蘇作家隊伍。據大會提供的資料,從1986年江蘇省全體作家會到現在,省會員已由465人發展到823人,全國作協會員由127人發展到203人。本次代表會的200多名代表中便有許許多多陌生的年輕人本次作家代表會閉幕的前一天,《揚子晚報》用了個《艾煊輕鬆了》的標題,介紹了即將離開省作協主席位子的老作家艾煊同志的情況。這大概不單單指艾煊同志一個人,因年事高離崗的同志多矣。初時,我覺得標題用得好:艾老已71歲高齡,不任實職了,自然輕鬆了。後來想想,覺得這個標題不盡準確。作家畢竟不同於官員,只要他們的手、腦不失靈,似乎永無輕鬆的時刻;即使紗帽罩頂時,也並不等於負荷累累。一天晚上,我和陸文夫同志交談,我問他:"你是全國作協的副主席,這次可能要接任江蘇省作協主席的擔子,你的精力是放在北京還是南京?"他搖著頭,慢吞吞地說:"那裡也不放,只在蘇州。在蘇州本份地干我的事!"我反而輕輕地抽一口氣。其實,艾煊同志也沒有輕鬆。就是《揚子晚報》發表《艾煊輕鬆了》文章的當天下午,我正在艾煊同志書房裡跟他閒談。話題轉到報紙文章上,他卻"心不在焉"地說:"我生在農村,一直嚮往農村。五十年代中期我被送往吳縣西山,我就下決心不回來了,自己出錢造了九間堅固的房子,想定居。後來還是被堅決調回南京來。六十年代中期下放宜興農村,我還是想定居,結果又回來子。現在若不是老了,我仍想去農村定居。 "談話中,話題竟引到他的現代化裝備--電腦打字機上,他一再告訴我"這東西好處甚多,能刪能增,能儲能輸:又快又沽淨。我勸你一定買一台。 "我仔細看看這座書房,一切都和我去歲見時相同,唯獨桌上新增了一台電腦。這使我產生了沉思:"一位著名作家,他的戰鬥武器鳥槍換炮了,究竟是輕鬆了還是面臨著新的、更宏偉的戰鬥任務?"一秋天,不免給人一種憂傷。但是,秋天同樣給人希望。因為它是成熟季節,是希望時刻。我擠出時間還是去了一趟棲霞山,那遍山紅的楓葉,使我反复吟起"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詩句。

好幾年不曾去南海普陀山了,那一片海天佛國,常常勾起我許多懷念。適巧,_家遠房的親戚要去普陀山拜佛,正好一路同行。 我的這家親戚,當年因為"海外關係",著實吃了不少苦頭。改革開放,蝨f]打開了,失散幾十年的骨肉竟然安全地回來了,並且還帶回一份厚厚的財產。親家大喜了一場,認定這是佛的保佑。念了許許多多虔誠的"阿彌陀佛"之後,決定向佛奉獻一份厚禮!普陀山是我國四大佛教聖地之一,又有一派極好的山光水色,到那裡去敬佛,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別看莊稼人昔日是拿著雞蛋換鹽吃,今天有了外幣,就連掛上星級的賓館也敢住,何況去一趟普陀山洋人在中國所以能洋起來,還不是靠錢。我們在普陀山選了一個最佳處住下,先是看看,好在這裡方圓只有12平方公里,兩天也就流連個遍,何況親戚手裡有錢,即便登上最高的佛頂山慧濟寺,大不了租個"的士",上山下山花個50元。經打聽拜佛最隆重的儀式是請眾僧做一個道場。價碼不等,是依照"要多少僧人出場,什麼級別的僧人主持"來定的。普陀山素有"逢室皆廟、見人是僧"之稱,但最著名的,卻是普濟、法雨、慧濟三寺。三寺均為國家一級寺院。級別高,身價自然高,請30位僧人出場,由一般方丈主持,一個道場需人民幣千元上下,還得送給主持僧"紅包"才能給你安排。否則,雖然出了資,興許等十天八天"安排"不上,你只好再住十天八天。親家手裡有外幣,一千、二千不在乎,於是,第二天上午便在三寺之首的普濟寺做了一場由35位僧人出場的道場。

這可是一個氣派的場面:大雄寶殿的正廳,縱橫各放著十多個用錦緞裹起來的蒲團,我那親戚一家人個個披上僧人臨時給的灰白色袈裟,跪在中央,各人手持燃起的松香,口念剛剛學來的經詞。胸挺著,目微閉,僧人先是坐在蒲團上,一個披紅色袈裟的方丈走來,隨他來的還有一位身披醬紅色袈裟的年輕僧人。年輕僧掄起木錘,敲響巨大的木魚所有僧人起立,而後在蒲團間有秩序地走動,或圓圈、或三角、或8字型,邊走邊唸。木魚"咚咚"聲響,經場朗朗有韻,香煙團團繚繞,倒也莊嚴,神奇!如此走了10多分鈍,我那親戚一家人也被叫起隨著僧人隊伍走步......我站在大殿門外廊下,對這種神秘而奇怪的氣氛頗感驚奇,同時耳、目、思維也都緊起來。然而,我卻始終未曾聽出經詞的內涵。但我不惑,我知道這一聲聲、一步步都是親戚用錢換來的!

後來,我忽然發現立在大殿右抱柱旁邊的一位披著紫紅袈裟的僧人,向經過他面前的每一個僧人發一枚黃紙包。我還疑為其中有符是作法用的呢。仔細觀察一下,有的僧人低頭取開了紙包,用合掌的雙手攤開,原來是鈔票,多為一元券、二元券。我明白了,原來和尚在當場分獎金我好奇而冒險地走進殿堂,偏過頭去瞅瞅一個正查著票子的年輕僧人,一元券大約是5到6張。再看看他那副查了鈔票之後的臉膛,明顯地覺察出他的"不滿意"相。 道場做完了。主持僧領著隊伍從邊門走出大殿;司禮僧--此時我才看清,司禮僧便是分獎金那位--走到我親戚前面,告訴他們大禮已成,同時索回袈裟,這個道場便完成了。我伸出手腕看看表,從準備到收場只有一小時零七分鐘。我心裡一驚:這要比我們國家規定的一級教授的課時價格高幾倍?我的親戚卻說:"這是敬佛,怎麼能同凡人的工資相比呢?"看來,他們是花錢花得甘心情願!

我實在無心去繼續探索普陀山上的佛能受這種道場所付代價的幾分之幾?但有個道理我思索不定:佛門是講究四大皆空的,他們尤其不講究財。可是,道場上出現的分紙包那一幕該如何解釋?那位小和尚對所得又表現得那麼不滿意,又該如何解釋? 有人批評國人崇洋媚外,其實,中國人信奉趙公元帥,這是真的。洋人常常跟趙公元帥關係暖昧,這就必然給入一種"合二為一"的印象。錢是可以通神的,錢自然能夠通佛。由此聯想,所以一切也就毫不奇怪了。我從普濟寺出來,長長舒了一口氣,再望望海天,似乎更明媚、更開闊。 運河還口我是第一次結識運河。說得確切一點,是結識的運河徐州段。京杭運河的徐州段(中運河的一部分)全長一百六十七公里,分為三個小段。即:(微山)湖西段、不牢河段和中運河段。我在這段運河上觀光的時候,是這段河床疏浚不久,舟舸剛剛通航。我們是從微山湖南端的新港--萬寨港登上游艇,迎著仲夏驕陽東南行的。那一天,輕.風拂面,岸柳飄搖,碧波粼粼的河面,舟船顯得分外擁擠,我的第一感覺便是:運河如此繁華了!小艇穿行在船群之中,我開始了"胡思亂想史料給我的印象,大運河是一部災難史,人們用血汗挖成她,人們又用血汗裝飾她,腳印、纖繩、血淚、屍骨灑滿著這條漫長的河道兩岸。"夜月照黃蘆,白浪聞哭聲! "一提運河,心坎上總是免不了酸楚楚地。所謂的中運河段,建國後我是作過訪問和考查的,許多河段連河形也不存在了,"河"只是一個像徵性的名詞,恰當地說,不過是一段漫長而低窪的荒田罷了。

現在,身在船上,船行水中,船擁擠,波蕩漾,夾岸是碧綠綠的楊柳,真正如畫如詩,思想能不"亂"航行在中運河段上的船隻,多是煤船,有長長結幫的船隊,也有被稱為"掛槳"的單只,來來往往,交織如梭,新拓的運河水面雖然夠寬闊的了,但卻顯得擁擁擠擠。趁著煤船擋道之機,我跳上一幫標著"夏鎮港"的運煤船隊的"首船",從壁窗向裡望去,幾個光臂小伙正欣賞彩電,還有兩個小伙頭頂頭臥在那裡朗讀英語單詞。我猛然間產生了一種意外的聯想:"他們就是運河縴夫的後繼人?他們是否還唱口糧半中飽、枵腹難支撐;黠世盜糧粒,愚者時呼庚的船夫曲?"我欣然地竟自搖頭。

我走到領航的中年人身邊,問:"你們這個船隊到哪裡去呀!" 他全神貫注前方,答:"啟東港。""這一次裝多少煤?" "四百五十噸多一點。""幾天能到目的地?""十天左右。" "喲......?"我下意識地呼一聲。 他大約聽出我的驚訝心情,轉過面來,朝我微微一笑而後長長地嘆聲氣,慢條斯理地說:"船隊長;貨物重,走不動呀!"時跑多遠?"我又問。"六七公里。 "他又答。"還能再快點麼?"

他"嘿嘿"地笑了。笑得輕鬆而又風趣。 "這個題,閣下要請船設計師來回答。我們倒是急切地等待著呢!" 我被這風趣的回答逗笑了。 "掛槳",即是運河上一隻只單頭船。在長長的船隊之中,它們昂首挺胸,身小機靈,船尾發出"咚咚咚"的柴油機聲,我看,它們倒十分象長街上的貨郎擔。在解台船閘待渡時,我跳上了"掛槳",領略了一個水上家庭的生活情趣-- 這是一隻水泥構造的小船,前部是艙,後部是房,房後設一台小柴油機,用一根長竿作指揮棒。船老大約莫三十歲,上得船來,才知道他是微山縣"下來的"。由於我是從一隻比較考究的遊艇上過來的,他還以為我要"監理"他什麼呢。所以,他對我的表情顯得很冷漠,那凝痴的目光,還流露出隱約的"敵意"。當我把來意申明之後,他陡然間換了笑臉,並讓出他的唯一坐凳。我們開始了舒心的攀談......

這是一個很有特色的"家庭":房的那片正方木屋裡,豪華得和我們的遊艇差不多,床鋪上滌絲帳、青竹蓆、桃紅毛巾被和枕邊的擺設,一派"洞房"氣息,留著短髮的主婦正坐在電視機旁穿針引線,她左邊是"呀呀"不休的孩子,右邊是黑白毛色相間的巴兒狗。那個不足周歲的嬰兒雖然被一條寬扁的布帶拴著(那布帶拴得很威武:前斜插、後橫攬,一端系在"房"頂的木櫞上,簡直像串鄉要戲的一隻小猴!),活動受到箝制,可是,他仍然向我張起了小手。我撫摸他紅潤的臉蛋,他沖我笑、只是旁邊那隻巴兒狗,竟不禮貌地"汪汪"兩聲。我在這種神話虛幻境界中開始同船主攀談:"你們終年在水上麼?"。 "終年。"中年船主答,"老一輩也在水上。"

。這個家,是老輩人留給你的,還是自己立的?" "自己立的。"他說966老的在水上苦一輩子了,不能讓他們再為小輩苦。 " "船也是自己買的?" "是的。早些年,我便隨別的船隊打工,得的錢給父母,夠買船了,我就自己幹。"他笑笑對我說,"咱們這段運河開通了,南四湖下來,再不用東拐西繞,順暢得很。福呀!" 這段中運河,是從一九八三年起,由徐州市的五縣二十一萬民工奮戰四十五天,把淤塞最嚴重的西起藺家壩,東到大王廟七十二公里疏通之後才開航的。這段工程中,還興建了劉山、解台兩座船閘,解台船閘旁還有一座每小時翻水二十二萬立方米的巨大翻水站一一它是我國南水北調八個翻水站中的一個一一由於南水大量北調,便保證了中運河長年通航,這便是船夫們說的"順暢得很"的理由。

我們是從解台閘上被"下沉"四米多來到的翻水站的。當我們爬上安裝有二十二台大型抽水機的翻水台;望著洶湧澎湃的浪潮向高處流去時,我的心幾乎跳了出來:"水往低處流!這是千古真理。而此刻水卻滾滾向高處流!這是人間奇蹟呀!"翻水站的宋冠川副站長對我們說:"南水北調的第一期工程完成後,不僅可使京杭運河的揚州至濟寧段全年通航,還可以向沿線城市每年供水二十一億立方米,並改善沿線二千一百萬畝農田的灌溉......" 這就是當今的運河!福呀!番京杭運河徐州段,共有三個港,即萬寨、雙樓和邳縣。三個港全是煤港。我們在萬港上船的時候,尚不識港的真面目,只感到機械特別大,規模無邊際,望上去,又驚又畏。後來,運河指揮部的彭育林工程師向我們作了介紹,我才真正的"呀--"了一聲! 船離開碼頭時,我真有點留戀,貪婪地張望,心潮不覺翻騰起來。 萬寨港是目前我國內河上的最大煤港,它的年運輸量是六百五十萬噸煤,裝卸全部機械化。共有四台鬥輪機、四台裝船機、兩台翻車機、四台螺旋卸煤機和一條全長兩千零八十米的皮帶輸送機。當我站在船頭回望,萬寨港猶如一座新城,猶如一座正在施工中的龐大工地。萬寨港是-九五九年開始興建的。她運氣不佳,趕上了國家經濟困難,停工了。一九八四年重新建設。現在,已經按照設計全部建成。彭工說:"這是.我國內河裝卸機械化程度最高、最先進的港口。" 說起運河上的煤港,自然使人想起徐州煤田。 有人把徐州煤田稱作煤海。煤成海,似乎並不誇張。在徐州這片地方,北起賈汪,南屏隴海鐵路兩側,東接大吳、大廟,西臨夾河、沙塘,廣袤四百五十平方公里之內,就有十三個煤礦、十六對礦井,二十一個與之相配套的單位,還有兩對礦井正在興建,再加上地方小煤礦,這裡早已形成全國年產千萬噸煤以上的大型煤田!千萬噸煤,要多少車船外運呀據說,昔日礦務局的同志常為煤炭外運發愁。而一個萬寨港每年就可外運六百五十萬噸,解決了相當一部分難題!我曾經問過一位運輸專家,他給我提供兩筆簡單的數字:長江三角洲的滬、蘇、浙,是全國用煤量最大的地區單位,從山西煤田往那裡運煤,每噸運費是三十元上下,若從徐州煤田運煤,每噸運費只需四元。八倍之差呀!另一筆帳:每噸煤運到上海、浙江和蘇南,可以創造的產值約三千元......這不能不說是運河的貢獻吧! 我來到離萬寨港二十多公里的雙樓港時,正值午後二時,天竟然落起了滂沱大雨。在霧漾瀠的雨陣中,但見漫長的碼頭上,黑黝黝的煤山連綿,伸到水面的輸送台,不停地朝船傾流烏金;高高低低的地面建築,彷彿都成了煤山之間的點綴。雙樓港,是運河徐州段上三港中最小的一個,年運輸量為二百八十萬噸,一座1000噸級的碼頭也是運河疏浚工程完成的同時建成的。過去,這個港的最大年運輸量只有八十萬噸。 雙樓港擴建之前我曾訪問過。碼頭只是一片高高低低的 坡地,裝卸台是木支架,車推筐抬,人海戰術。河道兩旁,大小、不規則的月牙坡伸伸縮縮,港灣最寬處,中間還有一座沙島,船隻只好停在水中央。稱它為港,實在有些兒恭維之極!疏濬河道期間,我又訪問過這裡。那是十分嚴寒的天氣,剛剛從秋收戰場轉人挖河陣地的農民們,腳踏泥濘,揮動大鍁,一車車濕漉漉的泥土被翻上岸來。他們奮戰四十多個日日夜夜,河中央的沙島剷平了,河岸的月牙坡被挖去了,河底平均下挖三到四米。雙樓港成港、河是河了。港外咫尺間的徐州煤田.中全部實現機械化的最先進煤礦--旗山礦的煤,只須短途中轉一下,便可裝船外遙。 我們最後到的港,叫邳縣港。也就是人們通常叫的運河港,因為她座落在運河鎮上。 邳縣港,是僅次於萬寨港的運河上第二大煤港,年運輸量為四百萬噸。這裡,真是一片"物華天寶"之處。一下船,我們便看到水上望不見首尾的船隊,陸上瞅不見邊的煤山,機器隆隆響,車輛交錯奔,這片幾平方公里的港區,一切都在急匆匆的旋律中。後來,我們跟著港務局的同志去參觀,更是身臨其境。長龍般的運煤火車來了,瞬間便出現新的煤山;巨大的螺旋卸車機、鬥輪機和裝船機在不停地旋動,瞬間又把煤山剷平;剛剛還是空艙輕飄的船隊,瞬間便滿載啟航。港務局同志說:"一節四五十噸的煤車,十分鐘便可卸完;一隊十隻連船的船隊,一小時可以裝滿。車來船去,分秒必爭呀! 邳縣港,是抗戰時期日本人開闢的。日本人給中國人建了一座什麼樣子的港呢?尚健在的老年人回憶說,那是用幾根木棒支撐起的腳手架,幾個苦力用槓子從小木船上抬下點醬醋油鹽,然後再裝上些瓜桃李棗、青菜蘿蔔。正因為港是那樣的蕭條,所以,久久地叫不出名字,大家只好辛酸地稱它為"運河碼頭"!運河上無論什麼碼頭都可以叫運河碼頭的呀! 邳縣港的新生,要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後算起。 瘡夷滿目的運河,隨著人民共和國的成立而獲得新生。五十年代末,國務院決定在這裡建港。木棒腳手拆除之後,一座年吞吐量八十萬噸到一百萬噸的港口出現了;七十年代末,經過改造,增加了機械設備,年吞吐量達到二百三十萬噸。一九八四年再次擴建,它成了年吞吐量四百萬噸的大港!它和雙樓、萬寨兩港攜手並肩,幾乎包攬了徐州煤海的全部產煤量! 在邳縣港上,我參觀了有四層樓房高的兩台裝船機,參觀了宛如長虹的四台螺旋卸車機和兩台鬥輪機,而後,隨著總長達一千三百多米的皮帶機走向水面。我驚嘆著說:"這裡除了緊張而外,就是巨大。用轟轟烈烈、蓬勃朝氣,的字眼,似乎難以表達了。",港務局的同志說:"我們不僅承擔著徐州煤的大量外調,還擔負著山西晉城、陽泉、河南焦作等煤田南運煤的中轉。任務重呀!上海、杭州、揚州、蘇州等五十一個市縣需要用我們送去的煤!" 在隆隆的機器響聲中,我和港務局的徐尚云同志作瞭如下的交談: "在你們港裝煤的船,一般要停留多久?""不超過四十八小時。"一 "有特殊要求的船隊,比如廠家急用煤,你們可不可破例先裝?" "可以。這樣的情況經常有。" "這片地方除你們港以外,是否還有其他碼頭?比如個體 戶。 ""有。搞活經濟的政策貫徹之後,議價煤和關係煤,也多 了,總得讓人家走。大港之外還有小港。 "他朝對岸指指,我看見那裡不僅僅是原始的木架,還新砌起了簡易裝卸台,岸上有汽車,河裡有船隻,也是忙忙碌碌。 "對你們有影響麼?" "搞活經濟,人人都應該關心。" 我從邳縣港走出來,心情十分激動,覺得有許多感受,但又理不出頭。好像應該為煤礦的同志舒一口輕鬆的氣運河鎮邳縣港的所在地運河鎮,簡直是一個神奇、虛幻的地方,我在那裡作客的幾日,聽到了許許多多神話般的傳說,人們把鎮子說神了,把樹木說神了,把人也說神了......而這些神,又都無不與運河有關。再看看現代化的鎮容,覺得她和運河同生共死,又同死共生。 運河鎮,在建國前的地圖上是查不到她的。因為她尚未出生。這片地方,在很久很久之前,是運河、不牢河和房亭河三河交匯處,因而,人們通稱她叫"三叉河"。這個名字便是荒荒蕪蕪的野藤,沒有人煙,哪裡有記載和傳說呢!不知又過了多少年,這裡才有了人家居住。然而,土薄地荒,種一葫蘆收不了兩瓢,還是個不留人之處。後來,有戶人家的新媳婦從娘家帶來了兩株榆樹苗,小夫妻倆一人一株,栽在門外。媳婦並且和丈夫打賭,看誰栽的榆樹長得快!媳婦勤快,丈夫懶,丈夫的榆樹漸漸枯萎,後來死了;媳婦的那棵榆樹,由於水足肥足,長得又快又大,繁衍興旺,沒過多少年,榆樹便有了許多棵,成了林子。榆葉、榆錢都是極好的代食品,可以飽肚子,可以活命。人們有了生存的依靠,便定居了,也更加愛護榆樹,培養榆樹,繁殖榆樹了。榆樹越長越高、越長越大。為了不忘大榆樹的"養命"之恩,人們便把這片地方改名叫做"大榆樹"! 說起來的也真神奇晚清兵荒馬亂的時候,大榆樹竟然一棵一棵地"死"了;等到辛亥革命成功了,它們又一棵一棵地複甦了!五星紅旗插上這片土地的時候,便在地圖上堂堂正正地標上"大榆樹"三個字這就是運河鎮的前身,是運河鎮的苦難史。 陪我參觀運河鎮鎮容的,是邳縣文聯的朱廷九同志。他以散文家的情懷向我介紹小鎮的今天,我從他那裡獲悉目前小鎮實在不小了,面積已達三十三平方公里,城鎮人13是五萬四千有餘,街道總長二十二公里,城鎮建設總面積為四百二十多萬平方米,形成了規模可觀的工業、文化、商業和生活四大專業區......順著他繪聲繪色的描述,我的思路也在高高下下地跳動,小鎮果然美,果然壯觀和繁華。街巷之中,人群熙熙攘攘,農副產品堆積如山,商業店鋪五彩繽紛。從行人的穿著和滿街充盈的農副產品,使人感到一股強烈的農村氣息!然而,那寬闊的街道、高聳挺拔的樓房、如梭的車流,又使人如置身最現代化的城鎮之中我在小鎮住的幾日,差不多的街巷中都在大興土木,有的地方暫時出現了阻塞交通的現象。但我卻欣喜地想:不久之後,小鎮的面貌會更新! 運河鎮現在是邳縣人民政府的所在地,隴海鐵路和京杭運河在這裡交叉,隨著水陸交通的日益發展,小鎮的面貌也日新月異。我訪問過縣城建局的耿局長。這位局長思索片刻說:"運河鎮發展得太快,太出人意料了。邳縣人民政府機關是一九五四年五月搬到這裡來的。那時候,說是鎮,連我們自己也害臊。哪裡算得鎮呀,只能算死水旁邊的一片荒田!"耿局長慢條斯理,邊笑邊說,不粉不掩,情真意切。滄海變桑田,一個"變"字常常意味著幾代人,或幾個世紀。三又河--大榆樹變成今天的運河鎮,只經過了三十多年的時間,說她是個新興的城鎮,那是最為名副其實的了運河鎮青春美貌,但卻不乏十足的"河"味-- 一天,我去趕了個早市。走進運河邊上的一條街上,從擁擠的人縫中細瞧,簡直成了魚的世界:大鯉魚、活鯽魚、鮮蝦子、大腳蟹、還有青青殼兒的龜,一筐挨一筐,一籮靠一籮;人們籃裝著、手提著、袋兜著都是魚。滿街滿巷,人魚橫流,鮮味誘人!我好奇地蹲在一個魚攤前,正想探聽一下鯉魚的市價,不提防,竟被幾條盈尺的鯉魚搖頭擺尾濺得滿面、滿身全是水滴。我拿出手絹擦抹水滴的時候,魚主人笑著開了腔:"怎麼樣,鮮不鮮?這是對你客氣,不然的話,早漫過頭頂飛到你身後去了!"這話雖然打趣,那魚的新鮮,卻是不能置疑的。我蹲到蝦筐邊,到是實心實意地想挑點鮮蝦帶回去。可是,當我伏身注目的時候,那些長須須、鼓肚子的傢伙橫竄豎跳,把我的眼睛搞得飛花繚亂,連個兒也分不清爽了。 我去訪問市管會的一位薛同志,他告訴我,每天到運河鎮來買鮮魚的,光是徐州市人不下三五百,這裡成了徐州市最大的鮮魚市場。此時,我方才明白,每天早晨從徐州東去的列車為什麼那麼擁擠!運河鎮到徐州,僅僅百華里,鮮魚價格幾乎相差一倍,人們何樂而不為呢14 說到運河鎮,自然要說到邳縣,特別是應該說屬於運河文化的邳縣農民畫和邳縣剪紙。 人們大約都還記得,五十年代後期,以浪漫主義手法、全縣農民齊動手的壁畫,使邳縣成了全國的知名度很高的農民畫鄉,連國家最有影響的報刊也無不刊登邳縣農民畫,並且出版了《邳縣農民畫集》。三十多年來,這股農民畫風一直在邳縣久盛不衰。我去訪問邳縣文化局局長馮憲勇的時候,他告訴我,當年嶄露頭角的農民畫手,今天許多人成了全國頗有名聲的畫家。四戶鎮的農民畫手李金友,就是其中之一。他目前是全國版畫家協會會員、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並被破例吸收為正式國家工作人員,他的新作《鄉土之花》,在一九八七年十f南京舉辦的"江辦省群眾文化干部美術、書法、攝影作品展覽會"上獲得金牌,而另外兩幅《祝米紅糖喜雞蛋》和《家鄉風味》,又被中國對外展覽公司徵集去,將要出國展覽。馮局長說:"邳縣現在小有名氣的農民匭手有一百多人,他們的畫大多從牆壁上轉移到宣紙上,每年都有幾十幅作品在國內外展出和發表。農民畫的發源地之一的四戶鎮,現在依然是牆壁爭艷,五顏六色!" 農民剪紙,算是邳縣農民的傳統絕技了,全縣四十個鄉鎮中,幾乎無一村無高手。最近兩年,這個縣的剪紙已分別由江蘇、黑龍江兩家省級出版社出了專集;一九八八年二月,將有二百幅剪紙送往澳大利亞去展覽。馮局長說:"邳縣剪紙,從技巧到內容都有極大的發展和提高:以往大多是剪些祝福、喜慶之類的作品;現在,能夠緊緊貼進現實生活,反映時代的面貌。如剪些打球、賽跑、武術和打鐵、種田等作品。" 邳縣的農民畫和剪紙,是運河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畫手和剪手們,大多與運河的悲慘身世相依為命。貧瘠的運河畔,居住著貧困的人們,他們憑著自己的精巧雙手,剪出秀美的作品來維持生活;貧苦生活,養成了運河人民的倔強性格,他們早就用粗獷的手法,表現自己的悲慘生活。運河獲得新生以後,兩岸人民儲積許多世代的願望一下子都噴發出來,這便是充滿豪放和浪漫色彩的農民畫與農民剪紙的淵源......馮憲勇同志向我講述這段淵源的時候,我們共同懷著沉鬱的心情,久久地相對沉默著。 運河文化在積極發展和提高中。馮憲勇說:"我們局的顏廷芳局長是專家,他不僅研究和收藏了大量農民畫和剪紙,還每年都主持舉辦兩次農民畫培訓班和兩次剪紙培訓班,每次各二十人左右。通過檢查自己和學習外地,來提高農民畫和剪紙的水平。" 我離開運河鎮的時候,十分高興地想:這一切--運河、運河港、運河鎮和運河文化,還會有突飛猛進的變化。再來邳縣,一定是煥然一新! (1988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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