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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十三章致命的選拔(2)

士兵 兰晓龙 11113 2018-03-18
走著走著,成才想起了什麼,禁不住就開口了,他說現在我可以說了,咱們三個准定!咱們三個一塊兒坐上老A的那輛鬼車!一起進A大隊!咱們三個以後就是最好的搭檔,那話怎麼說來著?夢幻組合!咱們三個……沒等他說完,伍六一給他打斷了。 餵,如果你是這麼個警戒前方,還是我替你吧? 可成才的嘴巴,還是興奮不止,他說不說了不說了,咱們三個應該找個地方休息,我放哨你們休息,你們大可放心!養足了精神,明兒再最後一趟衝刺…… 伍六一二話沒說,端著機槍就趕到了他的面前,讓成才斷後,開始警戒前方。 成才只好壓了壓自己的心情,他說許三多,這條路我越走越有信心了,我覺得你沒錯,九點鐘就對了,其實我一開始就有點犯嘀咕,十二點方向……

突然,許三多指著前方說道:那座山好熟。 成才說我也覺得眼熟,草原上一模一樣的山多著呢,你知道為什麼嗎?許三多,因為…… 許三多卻琢磨著:轉過那山彎,應該就是一條路…… 成才也忽然覺得不對了,他往前加緊走了幾步一看,果然是一條路。 他站住了。 許三多和伍六一趕上來時,看見成才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下就明白了。 伍六一說怎麼啦? 成才說怎麼說的?剛離開這鬼地方,我怎麼又繞回來了呢? 許三多則開心地笑了。 他說這是紅三連五班的駐地,我腳底下踩的應該就是輸油管道呀! 兩條交匯成五角星尖端的路,一桿紅旗和一個崗亭子在路口屹立著。 三個人貓著腰,摸往五班駐地的那幾間小屋。 走在許三多鋪出的那條小路上時,成才禁不住說道:許三多,這就是你修的路。許三多說我知道。成才說你就是從這條路上走出去的。許三多說我知道。黑暗裡,成才的眼睛裡全是光芒,他說:我也會走出去的。兩人幾乎是肩並肩了。許三多會意地點點頭,他說你會的。

走在前邊的伍六一,忽然往回做了一個手勢,三人迅速臥倒在地。 一個士兵從屋裡出來,噴了一口水嘴裡的水,轉身回去了。 伍六一說:咱們犯得上躲這裡邊嗎?萬一讓他們逮著,可不笑死了人? 成才說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此班例行班務不差,說到警惕性是鬆了些,憑咱們幾個,恐怕在這躲一星期也沒人知道,最妙的就是這怎麼也算一個軍營,偵察營的傢伙決不會來搜查一個軍營的。 許三多的眉頭就皺起來了,他說五班怎麼還這樣?你不是在這帶班長嗎? 就帶了小半年,他們要這樣我也沒法。成才看看他們兩人,說:聽我的沒錯,我保證你們可以在天花板下邊美美地睡上一覺。 許三多看看伍六一,伍六一點頭同意。 五班的宿舍裡透著燈光,裡邊的士兵還在看電視,還在說笑。一名士兵起身關窗戶時,押後的許三多縱身翻進了伙房。看著這間幾年來沒有過什麼改變的房間,許三多眼光裡有點茫然。筋疲力盡的伍六一和成才隨後摸了進來,他們往堆放的米麵包上一躲,就躺下了。

伍六一順勢提醒了一句許三多:你也抓緊休息吧? 許三多望著屋裡的燈光,輕聲回答了一句:我先看看。 他從新兵連出來,就來了這。 T師第一班,倒著數! 成才的嘴裡是有點漫不經心,還有點帶著嘲笑。 伍六一的話,則有點放毒了,他說成才,你是怎麼來的這兒? 成才自然難堪了。他說咱們不提這個,反正是來得很糗……不過,咱們現在不是還在一起嗎?是不是?嗯?他說著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似乎嗅出了什麼,一囫圇坐了起來。 伍六一笑了:你坐著吧,我就是隨便一問。 成才緊張地搖搖頭,他說不不,偵察兵同志,你們沒有偵察到什麼內容嗎? 許三多和伍六一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那虛掩的門,看了看屋裡,搖了搖頭。 成才一挺也坐了起來,他走到牆邊堆放的蔬菜前,拍拍鉤上掛著風乾的羊腿:這一切都是很好的,不過我相信還有更好的!他終於找准了自己的目標,哼著小曲,揭開了灶上的鍋蓋。鍋裡的內容使他興奮得說話都帶上了唱腔,他說親愛的五班,你第一次沒讓我失望!同志們,世界上最可愛的東西!給我個姑娘都不帶換的!整整十個的饅頭!這幫小子的習慣已經被我罵好幾次了,一天做出幾天的飯,現在我發現,這真是個太好太好太好的習慣了!

成才從鍋裡抓出一個饅頭,看上去不是想吃一口而想親吻一口,他看了一眼許三多和伍六一,轉念把整盆的饅頭端了出來。 老兵吃第一個,謝謝你今兒給咱們準備的早餐。 伍六一的喉頭抽搐了一下,卻顯得有些發楞。 成才說十個呢!夠吃啦,你還客氣什麼?許三多! 許三多看著那饅頭,也是一種犯愣的神情,明顯地抵擋著誘惑。 他說不能吃。 成才瞪大了眼:不能吃? 伍六一將眼光從那裡轉開,他說是的。 許三多恪守著原則:假設敵情我們是在一片沒有人煙的荒野之上,不會有這種人工食品……所以不能吃,吃這個就算是做弊了。 成才看看饅頭又看看他們:你們倆……不會吧? 伍六一示意他快放回去。成才那里肯聽,他說你們玩真的呀?

放回去吧,成才。許三多推了他一下。 寧可吃耗子肉? 那也就噁心一兩小時,吃這個得噁心一輩子。 成才氣往上撞,只好把饅頭都放了回去。 他說好,我不怕噁心,我吃!我吃不完還揣著!等你們餓趴下的時候我來背你們!看到那時候你們還吃不吃! 伍六一淡淡地看著他,有點蔑視又帶點冷笑,一副不再交流的樣子。成才發了性子,瞪著他將一個饅頭拿在手裡。然而,說實話,他一時也咬不下去。 許三多還是對成才搖著頭:別吃。 成才頭也不回:我就吃! 你吃這個。許三多說著已經從拿出那罐兩天兩夜未曾動過的午餐肉罐頭。成才狠狠瞪著許三多,想看出他哪怕一丁點嘲諷的意思,可許三多沒有,許三多仍是一如往昔的平靜。 成才終於將那個饅頭扔了回去,狠狠地將鍋蓋蓋上,然後抱頭坐了回去。許三多坐到他的身邊,輕輕碰碰他,想把那個罐頭給他。

成才說我沒哭!我就是覺得你們有病!好,你們很優秀,你們是真正的士兵!可你們還是不是人? !他看了看眼前的那個罐頭,一時怒火中燒,他一把搶了過來,將它塞回了許三多的背包裡。 我要是吃了它我就爛掉腸子!許三多你放心,我要是吃了那饅頭,我連心帶肺地爛掉! ! 五班的宿舍裡,忽然傳來一陣大笑。從窗戶外看去,幾個士兵在看一個正火爆的連續劇。此外,一切靜悄悄的。 風從草葉間吹過,草原真是一個舒心安逸的地方。 伙房裡的三個人或者說三個老鄉三個戰友,就像三條平行線,繼續地躺在米袋上,躺得都似乎成一個隊形。成才的火氣已經下去,他們聽著電視聲和笑聲被風吹了進來。伍六一的肚子清晰可聞地呻吟了一聲,而後是成才的一聲苦笑。

他說:幾天前我還跟他們坐一塊看電視呢。 似乎是回應,許三多的肚子也響了兩聲。伍六一笑了,許三多也笑。成才苦笑著用頭盔將自己的臉蓋上了,似乎這樣就可以把一切誘惑遮在外邊。 他說:做一個好兵……真是不易啊,有時候我真想回家。 許三多他們聽著,但不再做聲。 清晨,一隻羊踱上了山頭,怡然自得地看著遠處五班幾間小屋和星形的道路。 五班晨起的第一個兵,打著呵欠走向伙房。然而許三多他們早已經走了,這屋裡看不出有人呆過的痕跡。鍋裡的十個饅頭也安然無恙。 許三多幾個正走山坡上邊走邊摘食些可食的植物。 他們必須得吃些東西。 打頭的成才剛走上山頂,立刻一頭撲倒了。後邊那兩人以為出了什麼事情,趕緊臥倒翻身,握槍準備射擊。成才身子一翻,無聲地大笑著,最後,他怕笑出聲來,只好用手狠狠地掩著嘴。掩得後邊的兩個看得莫名其妙的。

成才還在笑著,他說許三多,你小子真是有狗運,不,不,是咱們三個都走了狗運…… 伍六一收起了槍械問:怎麼啦?成才說:讓個金元寶,絆了一跤。許三多想站起來,成才卻叫道:趴下!到手的雞看又飛啦!你們爬過來!伍六一和許三多爬過去一看,前邊不遠處,是一汪清出了藍天來的海泡子,海泡子邊是溝塹分明的陣地,至少有一個排的兵力在守衛和巡邏。 成才說:東南方向,小山包旁邊有個海泡子,翻過山有一片槲樹林,有一輛車在槲樹林旁邊等著我們。這句話我都念叨四五百遍了,越念就越覺得走得不對,想不到你小子啥都不想,偏就走對了,還犯什麼愣?許三多,這就是咱們要測繪的那塊陣地呀! 三人的臉上,頓時容光煥發。 成才狙擊槍上的瞄準鏡,眨眼間掃過陣地,掃過草原,掃過山丘,他把它調到最大的倍率,一絲一毫地察看那塊陣地。他一邊看,一邊將情況告訴身後的許三多:

一共三十五人……五個老A……媽的,老A真神氣,槍跟我們都不一樣,搶過來使使……四個機槍哨位……兩個熱成像儀哨位……沒有機動車,太好了……找不到指揮所……中央是窪地……不對,肯定不對…… 許三多緊張繪圖的手停了,地圖上的陣地中央,仍是一片空白。 怎麼啦?許三多問道。 成才回頭說:這個陣地選得太鬼了,中央是窪地,不潛入肯定看不到指揮所。一個加強排至少六挺機槍,只看到四挺,也不對。 那就潛入。伍六一很乾脆。 現在肯定不行。許三多思量著。 成才說晚上更不行,他們有熱成像,咱們沒看清他們,他們先發現咱們了。 那就拼一下。伍六一狠狠地說。 好容易到這,拼不過就全完了……死老A太損了,這根本是個完成不了的任務!成才放下了瞄準鏡,一臉的沮喪。伍六一和成才也是一樣的沮喪。

總不能卡在這吧?都這麼想著。許三多忽然有了主意,他說降溫行不行? 成才說體溫由你控制呢?說降就降? 他們都知道,海泡子裡的水,很涼。 然而,這確實是個簡單而行之有效的辦法。 伍六一看了看陣地,好像明白了許三多的另一個意思,他問你是說在水里把體溫降低了再進去?這麼一想,伍六一忽然就高興起來了,他說:應該是可以縮短熱成像的有效距離。 你們說得輕鬆!草原上晝夜溫差有多大?你把你的血液溫度降得跟水溫一樣?我們餓了快三天了,你們找死呀?成才低聲地吼著。 人是活的,還是可以試一試的。許三多看著伍六一。伍六一點點頭,說等天黑吧,許三多跟我潛入,成才你火力掩護。成才卻急了,他說我潛入!你們掩護!伍六一告訴他:你體質不如我們,我怕你在水里凍暈掉。成才還想說什麼,他說現在不是吱氣的時候,成才,如果有個閃失的話,我們用得上你這枝槍。狙擊手,是要在一定距離上發揮效能的。 成才猶豫了一下,垂下了眼皮。 海泡子和那陣地都已經浸入了深沉的黑暗。許三多終於拿出了那一盒罐頭,用刺刀挑開,推到成才和伍六一的面前。成才卻說我不吃,他們說你們倆呆會更需要熱量。伍六一用刀將午餐肉割成了極均勻的兩塊:吃吧,許三多。 許三多說:你先吃。 我的那份自己吃了,再吃了這,我就吃了一份半的食物。許三多,這幾天我比你多吃了整整一倍。伍六一這麼一說,許三多只好拿起一塊午餐肉,輕輕地咬了一口。幾天來,第一口可以稱得上食物的東西下肚,他感覺到整個胃都像在燃燒。 他默默地閉著眼,默默地體會著那點熱量流入體內。 成才卻嚼著一片草葉,在狙擊槍裡監視著陣地上那些閃動的電筒光。 偽裝之後的許三多和伍六一,從山坡上緩緩地爬下去。他們的動作勻速而沉穩,幾乎是完全無聲的。兩雙炯炯發光的眼神,從抹黑的臉上緊緊盯著眼裡的海泡子。 成才從狙擊鏡裡看著這兩位戰友浸入黑暗。他看到他們將半成的繪圖放在水邊,無聲地爬入水中,讓水浸沒自己的身體,一直浸到只剩下露在水上的口鼻和眼睛。 頂不住了就吱一聲。伍六一用最小的聲音提醒了一句。 許三多說:沒事。 兩個人的聲音都是發顫的,身邊的水也抖出了微微的波紋。 伍六一又說:別咬牙,越咬牙越發抖。 許三多說:知道了,不咬啦。 伍六一說:想事情,一定要想事情,千萬別放鬆。 許三多問:想什麼? 伍六一說:想……想水里的一點點火……火永遠不滅。 許三多有點神誌模糊地笑了笑,他說水里邊怎麼會有火呢? 伍六一說:咱們就是火啊,許三多。 許三多一下就明白了。兩人就這樣忍耐著,讓水溫一點點把身體涼透。 他說是有火,六一,我覺得渾身發燙。 伍六一說:那就好,那就好。 許三多說:真舒服,應該讓成才也來試試。 伍六一的臉現出了一絲苦笑,應和著:是啊,是啊。 許三多說:咱們回頭一塊去看班長,他知道他帶出了兩個老A,一定特高興。 伍六一說:我也正這麼想。伍六一的臉上說著就有了濃濃的笑意,嘴裡嘀咕著:兩個死老A,牛皮得不行啊…… 慢慢地,許三多覺得身上的熱量都跑光了,許三多的眼皮開始打架了起來。 他說:我……犯困。 伍六一伸手使勁地掐了他一下,他說許三多,不能睡! 真的很困……吹熄燈號了吧? 沒吹!是起床號!許三多,老七連集合啦! ……老七連是什麼? 是鋼七連!鋼七連!許三多,鋼七連正等著你呢!班長又挨訓了,都是因為你不爭氣! ……我爭氣,我很爭氣了呀。 對,你很爭氣。班長也沒走,班長進了軍校,咱倆是班長,班長做了排長。 你騙我,班長走了,鋼七連也散了。只有我一個人。 許三多說得自己也抽搐了一下,睜開眼茫然地看著伍六一。 伍六一終於舒口氣:你算是醒了。 許三多不再說話,他忽然將頭慢慢地埋進水里。 也許,那是他在悄悄地哭。 伍六一靜靜望著水面上的那頂鋼盔,他說頂住啊,許三多。這兩個字我常對你說,我想你聽不見。其實,他是因為許三多聽不見,他才這樣說的。 成才還在狙擊鏡裡緊緊地註視著他們。他不時憂心忡忡看著自己的夜光錶。他看著時間在慢慢地走著,很慢很慢……終於,他看到了水里悄悄地泛起了波紋,他看到他們終於爬到了岸上。 前邊的陣地裡,成才看到有一名荷槍的士兵在踱來踱去。 許三多和伍六一在戰壕邊沿輕輕一落,滾入了壕溝的拐角里。他們的動作太快,快得到壕溝後埋伏的幾個暗哨都沒有看見他們。 鑽過幾條縱橫相連的溝塹,千尋萬覓的指揮所中心,終於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他們看到:那指揮所是半埋入式的,兩人隨即迅速地繪起了圖來。 一個正調整中的紅外圖像頻閃了幾下,終於平穩。 這是一名老A,他正調整著自己頭盔上的輕便型夜視裝置,這種比望遠鏡大不了多少的夜視儀,是許三多們根本發現不了的。他掃描過陣地的外沿,沒有發現什麼。不經意地掃描陣地內沿,卻發現一團模模糊糊的熱點。那老A索性摘下了自己的夜視儀,他以為那東西壞了,卻壓不下心裡的疑團,他低著身子,悄悄地逼來。 許三多和伍六一繪製完地圖,折疊好放進了懷裡,回身的時候卻正好與那名從拐角拐出來的老A撞了個正著。 伍六一和老A幾乎是同時撲上去的,兩人一起撞倒在了地上。伍六一在卡住了他喉嚨的同時,也掩住了他的嘴,老A的趕忙去摸伍六一的頭盔,他在找那個激光信標。這時許三多撲了上來,要扣老A的信標,卻被一腳掃倒了。老A正要弄開那個信標的開關,許三多的槍響了,白煙遮住了老A和伍六一的臉。 那老A完蛋了。 陣地上頓時炸了窩,探照燈、電筒的光束,紛紛掃來。 伍六一火了:幹什麼開槍? 許三多說:他要殺你! 伍六一沒心思多說了,端起了機槍就四周打量了起來。 那個已經掛掉的老A,笑嘻嘻地招呼著:兩位好走。 許三多很禮貌地回了句:再見。 伍六一氣得拖了許三多就走:廢什麼話? 外圍的幾名機槍手正將機槍掉了過來,許三多從壕溝裡冒頭,一陣掃射,那幾人都冒了煙。伍六一用機槍封鎖著從指揮所裡衝出來的士兵。這時,有兩名老A看見了伍六一,冒頭就朝這邊打著點射,伍六一連連滾在地上,才躲了過去。許三多發現後,一陣猛掃,才將那兩個老A壓了下去。 這幾個傢伙比一個排都麻煩!伍六一嘀咕著。 那兩個老A在伍六一的機槍轟鳴下一時無法抬頭。 許三多撤到了陣地外圍,回頭掩護伍六一,叫他快撤! 兩老A忽然會意地做了個手勢,就低下了頭去,一人在腰後摘下一個東西,往壕溝後甩了出來。許三多正莫明其妙地看著。那東西轟地一下在空中炸開,如同平地上打了個閃,炸出白熾的強光。許三多頓時摀住了眼睛,一時被晃得什麼也看不見。伍六一幸而沒有回頭,他跑到許三多身邊將他拖了起來。 我看不見了!許三多惶恐地握住伍六一的手。 是閃光彈!媽的死老A,盡用這缺德玩意! 伍六一打算拉著許三多從山坡上跳下去,腳下卻踩中一塊鬆動的土壤,連人帶槍摔了出去,這一跤摔得太重了,伍六一痛得在地上滾動了兩下。回頭看見許三多仍茫然地站在壕溝之上,便大聲地喊道: 許三多你快跑! 你在哪?我看不見! 跑啊,朝前跑就是了! 許三多卻依舊在找,嘴裡喊著:六一你在哪? ! 指揮所裡的士兵已經衝出來了,那幾名老A,現在顯然也不再把這兩人當對手了,一名老A純粹為了結束戰局舉起槍向站在壕溝之上的許三多瞄準。然而,一聲槍響,他的頭盔上卻先冒煙了。 那是成才的戰果。 老A頓時反應過來,喊道:狙擊手!臥倒! 後面的山坡上也開始冒起了槍焰。 後邊也來啦!今兒晚上可真夠熱鬧的! 那老A端槍撩倒了一個從山坡上沖下的參賽選手,但又有幾個兵從山坡上沖下,看來是等待已久了。 許三多的眼睛終於能看見些了,他跳下壕溝,將地上的伍六一扶了起來:你怎麼啦?伍六一說摔的!伍六一看了看許三多的臉:你怎麼,你哭什麼? 許三多擦了擦眼淚:晃的! 陣地那邊的槍聲,愈響愈烈,伍六一拄著槍站了起來,他一隻腳已經無法著地。他拄著槍強走著。 我背你!許三多伏下身。 滾蛋!伍六一罵道。 終於是沒有讓背,許三多攙著一瘸一拐的伍六一往前跑開。 後來的那幾個兵趁亂已經衝進了壕溝,一場陣地戰頓時打得如火似荼的。能到達這裡的兵,大概已經全在這兒了。天馬上就要亮了。他們這也算是最後一搏了。陣地上的兵有些吃不消這些生力軍,何況這些能參賽的兵哪一個都是本團隊的兵王。 剩下的幾名老A,靠自己和幾挺機槍支持著局面。 成才拖著幾個包,從山坡上興高采烈地衝了下來,扶住了許三多和伍六一。 地圖到手了嗎? 許三多點點頭:到手了。 成才也發現不對:六一怎麼啦? 崴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伍六一說。 咱們得趕緊走!可別讓那幫撿便宜的傢伙把啥都搶走啦! 許三多背好自己的包,想去背上伍六一的,被伍六一搶了過去。 他說:我自個來。 成才早已樂不可支,他說這回好啦!往下就是個五公里,沒那些明崗暗哨啦!咱們就是個五公里越野,跑完就到啦! 跑到了再說吧。伍六一說。 許三多和成才架著伍六一要跑,伍六一把他們掙開,自己小跑了起來。成才笑了,說我就知道你沒事!我早說過的,咱們三個!咱們三個一起坐上那輛鬼車!三個死老A一起打天下,黃金夢幻組合! 他和許三多跟在伍六一身後跑了起來。 那幾個被成才稱為佔便宜的傢伙,正在陣地上做最後的拼搏,他們一邊開火,一邊也在緊張地在繪製著該繪的地圖。 東方已經晨光熹微。 又一個兵頭上冒出了白煙。 這支小部隊實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們看起來和許三多們一樣,一樣臟,一樣累,一樣餓,一樣狼狽也一樣的默契。地圖上終於標出了最後一個火力點,這時候他們已經只剩下三個人。一個人跳起來進行火力掩護,兩個人撤離。轟鳴的槍聲終於啞了,那個掩護的兵也被射中了。 那兩個兵最後看了一眼,開始了他們精疲力竭的奔跑。 許三多三個也在狂奔,一開始在最前邊的伍六一已經落到了最後,因為前面兩人看不見他,他已經是僅僅用一隻腳在發力了。 許三多忽然停住了,他回頭喊了一聲六一? 幹什麼? 你的腳到底怎麼啦? 我沒事,你們先跑。 成才一臉焦急地看著。 讓你們先跑啊!我沒事!伍六一簡直是要炫耀一下地開始衝刺,第一步便重重摔在地上,然後,他開始掙扎,竭力避開要來扶他的許三多和成才。 伍六一搖著頭,說我沒事啊!我知道我沒事的!我不知道……我的腿到底怎麼了? 許三多幾乎是在跟這個人搏鬥,他想去撕開他的褲腿。 成才面色的忽然沉了下來,他看見了地平線上趕過來的那兩名士兵。 他們趕上來了!他朝他們吼道。 伍六一拼命地推開了許三多,他說快給我走啊! 許三多示意成才,一個拉住伍六一的一隻手,拖著他往前狂奔。 伍六一憤怒了。 他說你們這樣跑得過人家才怪呢!你以為拉練啊,這是淘汰!淘汰你們懂嗎? 許三多卻平靜地對他說:你應該用力跑,不是用力嚷嚷。 伍六一不嚷了! 伍六一竭力地跟上他們的步子,傷腿的每一著地,都讓他痛得一臉的扭曲,但傷了就是傷了,他把那兩個人的速度都拖下來了。 後面那兩個士兵也在搖搖欲墜地狂奔著,但他們沒有負擔,他們一點點拉短了與許三多他們的距離。 天已經完全亮了。很難說那奔跑在山丘上的五個人,現在已經成了什麼樣子。渾身的泥水和汗水,一張張臉上的神情已經接近虛脫,兩天三夜沒吃沒喝地打拼,加上最後這場瘋狂的衝刺,所有的人都已經瀕臨了極限。 他們有一段是平行的,這平行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誰也沒有能力把自己的步子再快一點點,但後來者在漫長的僵峙中終於超前了半個身子,然後是一個身子,一米,兩米…… 伍六一又憤怒了,他聲嘶力竭地吼道: 你們放開我!我自己跑! 這一聲等於是沒有效果。 我不行啦!你們放開我! 突然,成才吼叫了起來,他在給他們加油。 五個人又漸漸在拉短了距離。 我自己跑,我自己能跑到的!許三多,成才,我求你們了! 槲樹林!那是槲樹林! 成才說得沒錯,前邊是槲樹林,林邊停著一輛越野車和一輛救護車,袁朗和幾個衛生兵正等在那裡。 成才咬著牙,喊著:再加把勁就到啦!我們三個!我們三個人! 三個人多少是振奮了一下,他們超過了那兩名已經油盡燈枯的士兵,一口氣把人拉下了幾十米。 那個終點已經只是八百來米的事情了,槲樹林中忽然跑出一個跌跌撞撞的士兵,摔倒在了袁朗的腳下。 那是第一個到達的士兵。 醫護人員立刻上前救護。 三個人的步子一下慢了下來。 他們知道只剩下兩個名額了。 三個人對望了一眼。 伍六一突然掙扎了,這回他的掙扎接近於廝打,一下狠狠地甩開了兩人。 就剩兩個名額了!你們還拖著我幹什麼? 兩個人呆呆地看著伍六一,身後兩名士兵正緩慢,但固執地趕了上來。 成才忽然掉頭就跑,往終點奔跑。 許三多卻看也不看跑去的成才,他將背包背在了身子前邊,搶上來抓住伍六一,他不想丟下他。他要背著他走。伍六一強掙著就是不讓,但那條腿已經吃不上勁了,大半拉沉重的身子被許三多架在肩上。 許三多拖著伍六一,向終點做拼命的衝刺。 一個三十公斤的背包,加上一個成年男子的大部分體重,即使精力充沛的壯漢,也會被壓倒。許三多慢得出奇,但他沒有丟下,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衝著。 伍六一不敢再掙了,他一隻腿竭力地往前蹦著,因為現在的速度很重要,他得為許三多想點什麼。 後邊的那兩名士兵,慢慢地超過了他們了。 伍六一受不了了,他又開始憤怒地吼了起來了。 他說他們超過你了!許三多你瘋了!許三多你要幹什麼?許三多你有毛病嗎?這是淘汰你搞沒搞明白?我要能拉上你一米我絕對爭取拉下你兩米!我絕對不帶讓你的!許三多你放開我! 伍六一的聲音裡都有了哭聲了。 前邊的那兩名士兵,已經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成才已經到達了槲樹林終點,那股子猛衝的勁頭讓他幾乎撞在了袁朗的身上。 袁朗一把揪住了他的背包帶。成才站住了。 精疲力竭的成才沒有倒下,他立刻轉過身看著自己那兩名戰友:許三多快跑!許三多,你加油啊! 袁朗意味深長地看看他,又看看遠處的許三多和伍六一,他的眼神裡充滿了一種至高無上的欽佩。 對於那還在爭奪中奔跑的四個人來說,這剩下的幾百米簡直遙不可及,幾個人的速度都慢得出奇,幾個人都瞪著對手,但要超出哪怕再多一米已經很難。 成才已經到了!只剩下一個名額了!你看見沒有? ! 伍六一望著綠意蔥蔥的槲樹林對許三多說。 許三多根本就沒抬頭看,他的力氣依然用在對伍六一的拖拉上。 只剩一個名額了! 你還不放開我! 我們是兩個人! 你拖著我幹什麼? 你跑糊塗了嗎? 伍六一都不知道該怎麼憤怒才好了。 而許三多的回答是:沒有。我沒有糊塗。 伍六一盯著那張汗水淋漓的虛脫的臉,恍然大悟了,他說我知道你要幹什麼了?你想拖著我跑到頭,你自己裝蛋趴窩是不是?然後我就上了那車了,是不是?你腦子壞掉啦?進水啦?餓暈啦? 許三多還是沒吱聲,他只管在腳下使勁。 伍六一想突然掙開他,卻發現那小子手上勁大得出奇,橫擔在他肩上的一隻手臂簡直已經被許三多的手,掐到了肉裡。 我要去告你,王八蛋!全軍區的選拔你就敢這麼幹?你根本就沒資格在這裡跑!你丟人現眼!你丟了七連的人!你放開我!許三多我求你放開我!我跑不動是我該著的! 伍六一已經哭了。 你役期快滿了,役期滿了你就走了。 走也是我該著的!誰要你要這假惺惺的! 我不讓你走!班長已經走了,七連也散了,我怎麼也不讓你走了! 這是你該拿的主意嗎!這事用得著你這傻瓜來多情嗎? 許三多的眼神很渙散,使著勁,每一步都是掙扎。 伍六一看了很久,本來是狂怒加無奈的眼神也慢慢平和下來,他說許三多,咱們是朋友。 ……什麼? 伍六一說:跑吧許三多,起跑就不要停下來,這路可還長著呢。 ……什麼? 近在咫尺的砰然槍響,把許三多嚇了一跳。 是伍六一手中的信號槍,槍口還在冒著煙。 信號彈正緩緩地升上天空。 伍六一一瘸一拐地高舉著雙臂,向著終點揮舞著,他說我跑不動了!我棄權! 他真的是跑不動了,剛走出兩步,便轟然倒地。 救護車是隨時準備的,幾名衛生兵已經發動汽車過來。 許三多呆呆地看著伍六一。 伍六一瞪著他,揮著拳頭喊著:跑啊!許三多! 許三多掉頭開始他的最後一段狂奔。 那領先的兩個兵意識到了身後的威脅,也使出了最後的力氣狂奔了起來。 許三多喊叫了,他在喊叫中開始了以為不可能的加速。 他在第一次加速中超過了那兩人。 一個被超過的士兵終於喪失了信心,在許三多超過他的同時摔在了地上。然而,他那位戰友卻不管不顧地回身拉起了他。 許三多仍在喊叫著。 他在喊叫聲中往前衝剌。 他在喊叫聲中跨越了終點。 喊叫聲中,許三多的雙手砰然撐在那輛越野車的保險槓上。 成才歡天喜地地跑過來,他想與許三多擁抱,許三多抬起頭,那雙眼睛裡的冷淡讓成才愣住了。 許三多回頭看著剛剛跑過的路,他看到那兩名士兵正互相地攙扶,就要跨越終點。 遠處的伍六一,已經被衛生兵用擔架抬上救護車。伍六一笑得像個大男孩一樣,向這邊不停地揮揮手。 如同敲門一般,袁朗輕輕敲了幾下車子。 三位請上車吧,到車上交出你們的測繪作業。如果你們還扛得住往下的考驗,你們很可能是我的部下。說著,他為他們拉開了車門。 袁朗的車開了,這在這時,那兩名相互攙扶的士兵,終於到達了終點。 他們在倒下的時候失聲痛哭了起來。 衛生兵剪開了伍六一的褲腿,露出腫脹烏青的肌肉。 醫官輕輕地摁了一下,問:痛嗎? 伍六一說:不痛。 醫官看了看:真的不痛? 他很快便明白了這個士兵的傷勢。他說你的右腿肌腱已經完全拉斷了,是運動過度造成的。你這樣撐了多久?伍六一的眼神一下就空白了。 他說五年了。 一個累脫了形的士兵,還在做最後努力。這是這場比賽中能到達終點的最後一個士兵。 車子還沒停穩,高城就從車上跳了下來,他大步在走向那幾個仍在哭泣的士兵。 他告訴他們:我來領人,我的任務是把敗兵帶回去…… 最後那名士兵撞過來的時候,高城一把把他拉住了,他穩住了他那搖搖晃晃的身子。他看著那張累得神誌模糊的臉,說:到了這我很慚愧,我瞧見這裡每一個都是最好樣的兵!我不知道你們這三天三夜是怎麼過的,我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痛,可我希望你們記住,老A出了一個從來沒人完成過的題目,實際上他們告訴我,他們自己可能都做不到,而你們,我的步兵哥們,做了一件以前從來沒有人做過的事情! 他抱起那個身子不斷往下墜的士兵,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周圍的那些軍官,也學他的樣子,或抱或背或架地將地上的士兵們,放到了車上。 高城接著吩咐道:這裡的每一個兵,我希望他能去我的裝甲偵察營!我相信偵察營總有一天會超過他們那個死老A! 前邊,開車的袁朗已經將許三多們跑了三天三夜艱苦路程拋到了腦後。 你們的作業。 袁朗對他們平靜地說。 成才身上沒有,他的作業在許三多身上。他是擔任狙擊掩護的任務,他的測繪作業是由許三多代繪的。許三多從懷裡掏出了兩份圖,沒看成才,便遞了過來。 成才眼神很有點發虛,一不留神,沒有接住。 地圖落在了座位上。 袁朗已經拿到了另一個的作業,他在後視鏡裡看著成才他們。 你們的作業。 成才咬咬牙,撿起兩份作業交給了袁朗,他沒敢多看許三多。 為什麼你們倆的作業是從一個人身上掏出來的? 是分工。許三多回答說:我們潛入陣地測繪,他擔任火力掩護。沒有他我們撤不出來。 看來你們互相很信任?袁朗問成才。 成才如蒙大赦,他說我們是老鄉,是朋友,還是同屆同車同年的兵。 袁朗點點頭,說話間已經看完了那三份作業:很不錯,夠得上專業測繪標準。 他將車拐過了那片模擬陣地,然後說:這三天過得夠苦的,你們別怪我。美國的海豹號稱萬里挑一,咱們裝備不如他們,只好十萬里挑一啦。 團大院裡,機一連的連長一如往昔地在操場邊他們的歸來。 但從車上下來的只有許三多,有馬小帥,有甘小寧幾個,但沒有伍六一。 一連長說六一呢?這就讓老A撬走啦? 許三多輕輕地說了句:住院了。 怎麼會住院呢?你倒是說個明白! 許三多沒說,他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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