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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二章孤獨之後(2)

士兵 兰晓龙 8782 2018-03-18
我才二十二,爸,您讓我對得起我這幾年兵,我回去就給您生兒子。爸,我是鋼七連第四千九百五十六個兵,您看看我這些戰友,您看看他們怎麼對我。您讓我怎麼邁得開步子? 許百順看看許三多手上滴著的血,看看滴到地上的那灘血,再看看伍六一,看看甘小寧,看看馬小帥,看看周圍的兵,終於嘆了口氣: 你們對他這麼好,幹嘛不給他把手包上? 馬小帥先就歡叫了一聲,幾個兵同時擁上,手絹紙巾齊上,把許三多一隻右手給包了起來。而這時,許百順已經走開了。 許三多看著父親,忽然喊道: 爸,您上哪? 許百順回答說: 我,回家去! 許三多嚇了一跳,掙開了身邊的士兵,朝父親蒼涼的背影追去。 許百順說:你二哥給我看他的錢,說他用不著兒子;你給我看你的兵,說你不要兒子,我不回去幹啥?

許三多央求著:爸,您別走。 住這讓你們哄著,我心煩。 爸,我送您。 老子不用人送。他說你再跟我身邊,我就揪你回去。 許三多猶豫著停下了,看著父親大步流星地走遠。 許百順是當天來的,當天就走了,再沒跟他兒子說過一句話。 許三多自己也不知道把爸爸給傷得有多重。 許百順趕到火車站,正好趕著要走的火車,驗了票就進去了。 許三多幾個追來卻被人攔在了門口。伍六一連忙去買了幾張站台票,等到他們幾個衝上站台時,許百順坐著的列車,已經往前駛去了。 回到營房時,許三多才冒出了一句話,他說: 我爸……老多了。 伍六一聽有有點沮喪,他說我們忒混蛋,對不住你爸。許三多,你轉了志願兵,一定得回家看看。甘小寧也拍拍許三多的肩膀說,你爸對你挺好的,許三多,真的!

據說,一個男子的成長就是和父親的交戰,可許三多倒覺得,對父親的第一次勝利卻更像一場慘敗。他很想追上老爸,聽一下他到底想說些什麼。 一個月後,許三多入黨了。 在入黨的同時,他終於成了志願兵。 許三多知道,他會繼續這段軍事生涯,直到軍隊有一天像對史今那樣,說:你走吧,我們需要更好的。 這地方有無數人在走同樣的路。 許三多戴了三年之久的列兵銜,終於換成了一級士官。 他仍然駐守在七連的營房裡。他仍然能聽見宿舍裡的報數聲,可他不再惶恐了,他想那是戰友在告訴他:這個連永遠不止你一個人。有時候他就獨自一人跑著步,偶爾向別連里的老戰友行一個注目禮。總有人活躍地向他回擠著眼睛,除了伍六一。 伍六一與他又是形同陌路,面無表情。

他又成了與許三多漠不相干的一個人。 因為對付許三多的老爸,伍六一擅自動用裝備背了個處分。但他沒有後悔。所以許三多覺得,伍六一後來之所以對他那樣,是因為怕他跟他說:謝謝。 這是秋季的一個下午。一輛漆成迷彩,掛著偽裝網樹著天線的獵豹越野車,實在不是野戰部隊的風格,以至剛駛過拐彎就被兩名執勤盯上了。車自己停了下來。裡邊坐著的竟是特種兵指揮官鐵路。他戴著墨鏡,車是他開的。執勤一眼就看到了鐵路肩上的上校軍銜,但敬禮的時候,仍對著那兩套見所未見的軍裝有些疑惑。 團部在哪? 右拐,到頭東行一百米。 謝謝。 路鐵的車開走了。 他是海軍還是空軍? 那兩名執勤竟然弄不清楚。 團長剛看著許三多的簡歷,鐵路進來了。

許三多簡歷上的最後一款,仍是鋼七連駐守。 鐵路沒坐,他一開口就問:準備好了嗎?團長最後看了一眼許三多的簡歷,有意用一摞簡歷把它壓上,他說接到師部通知了。可我準備討價還價。 鐵路笑了笑著,點了一支煙說: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團長無可無不可地笑笑,他說有幾個兵我是絕對不給的。 可鐵路說:我就是沖他們來的。 兩人隨後便聊起了上次演習的事兒。團長說你人少,就算我輸。鐵路說:A大隊裝備好,練得也更狠,那不能算你輸。說實話,那一仗打得我對你們刮目相看。說著說著,就說到許三多身上來了。他說那一次,你有一個叫許三多的士兵,居然生擒了我的一名少校。 他說這個兵我有興趣,我一個十二年軍事生涯的少校,竟然被他一個列兵給抓住了。

團長說,他現在已經是士官了。 鐵路說:他要在我們那,可能是尉官了。 團長知道鐵路的意思了,他說許三多我不給。這兵我一直在觀察,說實話他撐到現在都讓我吃驚,他有上個時代的精神和這個時代的聰明,還不是小聰明。 鐵路卻較勁了,他說,你越說我越有興趣。 團長說不可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我把他苦夠了。本團也要成立擅於任何環境作戰的分隊,這兵得留著抱窩下蛋。 你給我,我也不能就這麼要。我們這回是在全軍區三省兩市範圍選拔,他先得扛得住競賽和篩選,貴精不貴多,你們這師也就選三個人。 團長哼了一聲,頗有些得意:他絕對能通過。可他不參賽。 鐵路說老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師里通知是不遺餘力,要讓最好的士兵參賽。

團長說這兵重情義,通過了也不會去。 團長和鐵路說話的時候,軍部賽場上的軍事十項全能,正比劃得如火如荼。許三多沒有參賽,這幾個月來,他已經習慣賽外照應了。 賽場上,全副武裝的伍六一高高躍起,卻沒有把住手邊那根晃動的繩索,重重摔在地上。這一下實在摔得不輕,伍六一晃了晃腦袋才清醒過來,近在咫尺的加油聲也變得很遙遠了。 他看了看場外叫著跳著的許三多,那個人嘴裡幾乎是無聲的。前邊幾個參賽的士兵已經利索地攀過了障礙牆。伍六一站了起來,有些搖晃,他開始加速奔跑,翻上障礙牆,然後是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伍六一沖向終點的射擊位置,在那裡開槍射擊。 場外的許三多有點替他擔心。 到了最後,宣傳車公佈競賽成績的時候,許三多聽到:伍六一沒有拿到第一名。

這時他聽到有人在叫他。回頭一看,竟連長高城。 高城戴的已經是少校軍銜了。 許三多真替他高興,他說連長,兩槓一星啦? 你也是士官了。但高城問:你怎麼沒有參賽? 許三多苦笑著:鋼七連,就我一個,怎麼賽?我是場外指導。 老團隊還真是風格過硬。可你看見六一沒有,他幹嘛那麼玩命? 我也覺得他今兒競技狀態不好。 不好就先退一步,明年還有,這裡犯不著拿命拼! 第一名已經讓幾個士兵抬著一路歡呼地過去。高城看一眼,嘆了口氣:咱們師的第一是穩拿了,我就是擔心你們。 伍六一落落寡和地過來了,然而他沒有註意到高城。 他說許三多,咱們拿幾項第一啦? 高城說伍六一!比賽拿命玩,打仗你玩什麼? 他這才看見了高城,一時也高興起來,說連長!你提啦?您想死我們啦!高城卻叫少打碴!你知不知道你技巧本來不咋的,拿那些名次全憑了自個體力好,你還能這麼拼幾次?伍六一說連長,我去一連也是初去乍到,總得拿幾個名次做見面禮吧。

見面禮,不是賣命! 伍六一了猶豫一下,小聲地說出了心裡話。 他說:連長,我二十四啦。 二十四怎麼啦?跟我講老資格啊? 志願兵快乾到頭了,再不拼,該走了。 高城一時有些啞然,從袋裡掏出瓶紅花油塞給許三多:找地方給他揉揉去!本想給自個營的兵用的,沒曾想還是被你們禍禍了! 伍六一的背上,青一塊紫一塊,幾乎都是傷痕。許三多看得愣了一會,就默默地給他按摩。片刻間,帳篷裡充滿了紅花油的味道。伍六一自嘲地說:許三多,二十四歲的人就覺得自己有點老,是不是有點可笑?許三多說是有點。伍六一說,人這輩子最好的時間真的就是幾年,過了這幾年,想起來都忍不住要微笑。許三多說你怎麼啦?伍六一說不怎麼,就想感慨一下,不行嗎?許三多說,我知道,當起兵來一年好像幾年,一年學幾年的東西。今天看昨天都覺得很傻,可又很想從昨天再活一下。

伍六一愣了,他說你已經有了顆老兵的心了,許三多。 許三多沒有回話,輕輕觸觸伍六一腰上的一塊傷,感覺到伍六一整個身子都輕抽了一下。也許是紅花油的作用,沒一會工夫,伍六一又恢復了常態,他說別在那偷偷摸摸的,許三多。我挺遺憾你這次沒有參賽,再不比,以後我要真比不過你了。 怎麼會?你這次就總分排名第二! 伍六一要的不是這個,他問誰是第一? 黃耀輝,三項第一,兩個第二,你只要再拿一個第二,就蓋過他了。 要拿就拿第一,第二有什麼用?這句話剛說完,伍六一穿著衣服就往外走,他說許三多,你知不知道?我剛來時比你還傻,後來比你還牛,現在…… 許三多笑了笑,他說六一,不說這個。然後跟著他一起出去。

兩人轉身來到了賽場上,耀眼的陽光下,K師那兵又撩倒一個,然後金剛般地立著。伍六一已經穿戴也散打的裝束,然後盯著場上那兵,對許三多叫道:打我! 許三多愣住了:什麼? 伍六一說:打我! 許三多輕輕地給了他一拳。 你家這麼打人嗎? 許三多重重地給了一拳。 再打!再打! 許三多連接幾拳之後,伍六一一聲虎吼,衝了出去,直直沖向K師那兵,兩人對打了起來,幾個回合之後,對方一腳踹在了伍六一的腰上,伍六一晃了晃,但他卻凌空格住了對手的腿,整個身子砸了下去。短暫的僵峙後,那名對手終於拍擊著地面認輸。 伍六一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等待著下一個對手。 高城在賽場邊坐著,拔了片草葉放在嘴裡嚼著。 許三多在他身邊坐下。 高城說:……真想你們。 許三多點點頭。 ……別拼命,別跟那小子似的。 許三多又點點頭。 不一會,伍六一也過來了,他告訴他們,四項第一,咱們師拿了六項第一。 突然,宣傳車里傳來了廣播:各位首長,各位戰友,軍部決定臨時增加一個表演項目,請幾位來自86749部隊的戰友將剛才參賽的項目再做一次。 86749是什麼呀?許三多問。 86749就是不讓你知道的意思唄!伍六一說。 賽場上的官兵們齊刷刷將頭轉向了賽場。 一輛越野車從坎坷不平的賽道上沖了出來,車門微晃了一下,幾個人影已經從背著觀眾的那側躍入了草叢,車子隨後停下。 伍六一看得莫名其妙:駕駛員在哪? 高城卻盯得仔細:已經下車了。車剛衝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完成了潛伏。 他的話音未落,草叢中已經響起了幾個點射,離槍響處至少600米的幾個靶子爆掉了。四條人影從草叢裡騰了出來,並不見得緊迫,但速度和姿勢上都有種壓人的感覺,和伍六一們大不相同。 奔跑中,又有人開槍,遠在另一端的靶子爆掉了。 伍六一不解:怎麼在起跑線上就開槍?這不算違規嗎? 當然違規!可這個距離有幾個人能打中?還是行進間射擊!高城驚叫著。 周圍的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許三多卻看得心曠神怡。 伍六一看著一個人在跨越他摔倒的地方,居然凌空射擊,打掉一個靶子。 他們根本不是在比賽!伍六一無比的感慨。 他們是在打仗。許三多說。 對,他們根本沒把這當一個賽場,在他們眼裡這裡根本是戰火紛飛,危機四伏。你看他們的槍,隨時保持在待擊姿勢,連跳躍的時候都準備開槍;動作,隨時保留力氣準備應付突發事件;隊形,四面兼顧。咱們跑的時候槍拿在手上當接力棒,誰冒個頭都把你們給幹掉了,跟他們比咱們簡直是體工隊。高城越說越來勁了。眼瞅著那四人翻越障礙牆,兩人先托上去兩人,那兩人在牆上警戒,幹掉幾個靶子,後兩人再翻越,落地同時又有幾個靶子被打爆,這時牆上兩人才落地。 許三多一直緊盯著其中的一個身影,當那個身影在翻越障礙網時,居然倒掛金鐘一槍中的,周圍的掌聲頓時沸騰了。 86749,到底是個什麼部隊?高城激動地追問道。 不知道,可我覺得當兵就得當這樣的兵。伍六一早已一臉的神往。 那幾個人仍在衝刺,匍匐,槍口不斷冒出火光,動作幅度很小而精確度卻很大,還沒到終點,已經沒剩下可打的靶子了。 當那幾個正要衝破終點稍有鬆弛時,一排流動靶從四面八方冒了起來,四個人縱起,兩個滾翻,周圍的靶子轉眼就全部被打掉了。 掌聲已經快掀翻了賽場了。 伍六一也在瘋狂地鼓掌,他說不用算了,咱們越障再打靶,他們跑不到三分之二就把靶子全削光了,比咱們快多了。 許三多卻說:真跑他們不一定跑得過咱們。 高城卻塞了許三多一句:當兵是來跑步的來打仗的? 伍六一說當然是來打仗的,他們違規,可他們是對的。 這句話讓高城嘆了口氣,他說槍法、反應、體能、速度,最重要的是戰場意識,這是鋼七連都沒有學會的東西,因為和平時期。 他們遠遠地看著那幾個人從終點往回走,槍上肩,頭盔也壓得很低,似乎根本沒打算跟反應熱烈的同仁們來個謝幕。 許三多終於看出了那個身影,他大叫一聲:袁朗! 什麼?高城不信。 打頭的那個,是跟咱們打演習的那個少校! 高城可著勁地看,可從那個小小的身影確實看不出來,他說你肯定?就說他們是老A? 許三多沒有回答,而飛一樣射了出去,射向賽場。 就他那份速度,也足可以讓正在散去的士兵們吃驚。 當他跑到終端時,袁朗的身影剛剛上車,越野車就駛走了。 許三多只好惋然地回過身來,他看到高城和伍六一正從身後趕過來。 到底是不是?高城問。 可能不是。許三多說。 高城很失望地嘆了口氣。 參賽的兵被軍車送回來了,機一連的連長早在大院門口等得望穿秋水,一把手先把伍六一拽了下來。第幾?他問道。伍六一沒說,只是一臉的失望。連長趕緊說,沒事沒事,全集團軍能人多著呢。這時,車上的一個士兵笑了。 他告訴連長:第一。 連長一把手扣著伍六一,氣得就往連隊裡揪。 伍六一一邊樂著,一邊對許三多揮手再見。 許三多微笑著,走回自己的連隊。 那一個人的連隊。 許三多掏出鑰匙剛要開門,突然,一條腿從他兩腿間插了進來,那是要把他凌空架起,許三多反肘被人托住,索性坐了下去。那條腿迅速抽開了,否則被許三多壓斷。許三多弄不清楚是誰,回身就在光線暗淡的走廊裡對打了起來,幾拳過後,燈被拉亮了。 是袁朗。 他在燈下對許三多微笑著。 你小子反應蠻快。他說。 許三多簡直驚喜萬分。 袁朗告訴他,他在這裡等他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走進宿舍,袁朗像是進了大觀園似的,他看著那些空空的板床發呆。 許三多給他端了一杯水,說您喝水。這裡什麼都沒有。 袁朗說你的事情我聽說了,你們連隊的事我也聽說了。 可許三多說:我在這屋子裡時常想起以前的事情,我覺得這幾年兵當得挺值的。 袁朗盯著他認真看了看,說:嗯,上次見也就半年多,你好像又變了許多。 許三多憨憨地笑著:今天在場上表演的是您吧? 我和幾個老兵。你們軍長非讓獻醜,說是更新觀念。 真是……太棒了! 喜歡A大隊?袁朗撓撓頭:我好像已經是第三次問你這個問題了。 喜歡,不止是喜歡。 許三多的認真勁兒,讓袁朗正色,他說許三多,我不是為了看你才來這兒的,我們第一次在軍區範圍內選拔人員,因為幾年來真是覺得我們光靠招兵是不行的。我負責在你們師進行選拔,我是為這事來的。 錯不了的,我們師有很多好兵! 可袁朗告訴他:只要三個。 許三多頗為自信,他說肯定能超出這個數來! 超不出這個數的,許三多。我提前告訴你一聲,你會參賽。 許三多愣了一下:您怎麼知道? 我要求你必須參賽。許三多,這會比你想像的要激烈,我原來還擔心你因為太孩子氣輸掉這場競爭,今天我來,看見你的處境,我想你終於是長大了。 許三多猶豫著。 三班的宿舍只剩一張床板了,可袁朗還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活力,那是許三多和所有三班士兵留下來的。袁朗明白了,他開始用老班長的口吻和許三多交談起來:我知道,你想進老A,可又有很多疑慮,是不是? 許三多點點著,他說是的。 這個連隊還有什麼可以讓你留戀的嗎? 許三多說有的,您不知道。 袁朗點點頭,他相信。他說怎麼會不知道?老部隊是所有老兵的情結,我就是怕你有疑慮才來找你。許三多,咱們是古老的步兵,從有軍隊開始就有的步兵,是不是? 許三多莫名其妙地點點頭。袁朗說:古老但是永恆。飛機會被擊落,戰艦會被打沉,但是步兵還在戰鬥,因為我們是最艱苦也最堅強的兵種,我們沒有核彈和轟炸機,可我們用的是人用了幾百萬年的這個……袁朗指了指腦袋。還有我們的身體,和我們的意志。 許三多聽得很興奮,他說是的,我們連長也這麼說,他說步兵是最值得驕傲的兵種,步兵為自己而驕傲。 那你想做最好的步兵嗎? 想。許三多毫不猶豫。 全世界有那麼多步兵,可做步兵就要做最好的步兵。你現在做得很好,可以說是超出想像的好,可你還能做得更好。 許三多沉默著。 你在這個空空蕩蕩的連隊苦苦守候著什麼?不就是這個信念嗎? 許三多終於點了點頭。 想為自己的理想打一仗?那就參賽,拿出你的本事來,讓我看一個像像樣樣的許三多! 我想……我會的。許三多看著袁朗。 袁朗點了點頭。 伍六一也在連隊裡跟連長和指導員談參加比賽的事。 他們已經談了很久了,已經談到無話可談了。 連長說,一連的池子小了?容不下你這條大魚?伍六一搖著頭,他說不是的。連長說很快就給你提干了,你就非得去老A?伍六一說報告連長,不是去,是去參賽。 為什麼? 因為他們更狠,因為他們更苦,因為他們好鬥,當兵就得好鬥。 連長和指導員顯得有些無奈了。 好像所有的士兵都在談論老A的事。 甘小寧和馬小帥兩人窩在車裡,也在談。 甘小寧說什麼是老A?那就是兵王!真練也真打,玩最好的槍,穿最酷的衣服!從直升機上跳下去,從潛水艇裡鑽出來! 《蘭博》你看過吧?馬小帥卻搖著頭,說沒看過。甘小寧不覺一愣,他說你真是太年青了。反正我跟你說,不當兵這輩子白過了,在咱們這,當兵不當老A,這兵當得不夠勁,懂吧? 馬小帥可勁地點著頭。 草原上的三連五班,成才捆緊了自己的背包,然後愣愣地看著身邊的這間宿舍。然後,他叼上煙盒裡的最後一根煙,把煙盒揉了,準確地扔進屋子另一邊的紙簍裡。紙簍裡已經有了好幾個同樣的煙盒了。 薛林從外進來,說班長收拾好了? 成才點點頭:這幾天這班就靠你盯了。 薛林說班長放心,五班出不了事。 那我就走了。 ……抽屜裡給兄弟們留了點意思,你回頭分了。 薛林似乎對他留的東西不太熱情,只輕輕地應了一聲:是。 還邊,還是一輛拖拉機。 成才爬上車,放下包,對著草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顯得無盡的感慨。 士兵們在車下站著,說著班長再見!班長好走。 成才也擺擺手,說幾聲再見,車就走了。 這是一場例行公事的送別。 車走遠後,五班的士兵便談論了起來,這個說:班長能選上嗎?那是老A呀!另一個說我看懸。有的就說:聽說他原來是老七連的尖子呢。 薛林突然想起了成才臨走時的吩咐,從抽屜裡把成才留下的東西拿了出來。那是一條紅河香煙。薛林說:他不會回來了。他抽一塊的建設,給咱們留四塊五的紅河,一塊貓了小半年,這就算是個情份。薛林說著把煙發給了大家,一人一包。 這裡周圍沒有標杆,沒有標語,只有幾輛覆蓋著偽裝網的軍車和幾個帳篷。不遠處有一個兵,那就是老A的哨兵了。 鐵路開著車,帶著團長駛過。 來自各個方向的軍車也一輛一輛駛來。 車上,是一個個參賽的士兵。 只有風聲,天地顯得很寂靜。 這是一個朦朧的早上。 未盡的月色下,集合的士兵們,誰都看不清誰。 鐵路和團長從隊列前走過,一個步兵團軍官下意識的口令:立正!敬禮! 鐵路擺擺手:不用立正,今天不看隊形,只看你們的臨場表現。我希望你們從現在開始盡量節省體力,因為你們往下要迎接的是直線距離一百公里的行程。比賽規則一直保密,我現在公佈,沒有所謂的比賽,你們也都在無數的比賽中證明過自己,我也不需要那些數據。聽著,每人要求負重三十公斤,食品是一盒午餐肉,除了指南針外不許帶任何導航儀器,然後你們去穿越這一百公里,途中要求深入敵陣地,完成地形測繪,那是你們到達目的地後必須交上的一份作業。 士兵們年青而嚴肅,那就是許三多,伍六一,成才,甘小寧,馬小帥。鐵路很有興致地看著每一個人:時間上很寬鬆,三天三夜,截至十七日清晨七時,而且你們可以選擇自己最擅長的武器。袁朗! 袁朗站到隊列前,敬禮:我是A大隊第三分隊分隊長袁朗,是你們假想敵方的陣地指揮官。當你們完成任務,我會在目的地等著你們,事先聲明,我開著車,我的車上有三個空位,我只帶走前三個到達的士兵。現在請記下目的地參照物。 所有人紛紛掏出紙筆。 袁朗笑了:用不著記,我不會告訴你們經緯度。現在聽著,東南方向,小山包旁邊有個海泡子,翻過山有一片槲樹林,我在槲樹林邊等你們。 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他,袁朗無動於衷:卡車會把你帶往警戒區,請記住,到了那裡你們就等於進入了戰場,現在你們可以上二號車挑選自己熟悉的武器。 士兵們是最沒有異議的人,悄然散開向那輛車走去。 隊長,我先去警戒區佈置。袁朗向鐵路匯報完就先離開了。 一旁的團長盯著人散開,肚裡那股火終於再也壓不住了,他說一天一夜,一百公里,沒有參照物,一個午餐肉罐頭,再加上一個師屬偵察營跟你們配合,你幹嘛不先把他們綁起來機槍掃射,然後把沒打死的帶走算完? 鐵路歪著頭看了他一眼,說你心痛了? 一百公里內有多少座山包,多少座槲樹林,多少個海泡子?你的兵是這麼練出來的? 鐵路不置可否地笑笑:我高估了你的士兵嗎? 沒有!團長從不服軟。 那你為什麼要低估他們呢? 團長啞然,恨恨地瞧著鐵路走開。 一盒盒午餐肉扣到列隊經過的士兵手上,跟著還有一枝信號槍扣在另一隻手上。軍官重複而淡漠地說:撐不住就打信號彈,記住,那等於棄權。 伍六一很有點不屑地接了過來。 一個個沉重的野戰背包背到了士兵們的肩上。 他們校對好指南針後,許三多背後忽然有人在捅他,回頭一看,是馬小帥的笑臉。許三多有些驚喜,說你也來啦?馬小帥告訴他,還有甘小寧,還有伍六一。甘小寧從隊伍裡閃了出來,說:七連的來了好多,到哪都是尖子,沒辦法。伍六一卻不想多嘴,他說別鬧了,節省體力。 惟獨沒有人發現,來的還有他們的戰友成才。 成才第一個趕到了車邊,拿起那桿早就盯上的狙擊步槍。 發槍的兵忍不住提醒他:很沉的。 成才沒理,親暱地將臉頰在槍面上貼了一貼。 許三多是在上車的時候發現成才的。他回身伸手拉他們上車。太陽這時正在冒頭,許三多一眼就看到自己手上拉的就是成才。他不由驚叫起來。 但成才沒有吱聲,他上了車,回身和許三多一起,將戰友一個個拉上了車。 這時,成才才說話了,他說我回來了。我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 我真高興!許三多歡欣地說。 成才說我看見你修的路了,你能從那裡走出來,我也能。 許三多使勁地點著頭。 一個老A上前將車簾拉得結結實實的,然後敲了敲車幫,命令出發! 車搖搖晃晃地行進著。士兵們大都在擺弄著手裡的槍。 許三多拿的只是一枝平平無奇的自動步槍。 終於聽到了軍官在駕駛室命令:即將進入警戒區域,做好戰鬥準備。被擊中激光信標者即為陣亡,立刻退出比賽…… 士兵們紛紛地拉栓上彈。 但誰也看不見外面的事物,臉上顯得有些茫然。 已經進入了警戒區域。軍官發話了:準備……隨著軍官的最後一個字,車停了下來。接著,軍官開始給他們倒計時:十、九、八、七、六…… 士兵們緊張地互相望著,什麼演習也沒有過這樣壓人的氣氛。 許三多拍了拍馬小帥的頭盔,馬小帥笑了笑。伍六一示意大家讓一讓,他端著機槍站到最前方。 ……五、四、三、二、一!開始! 車簾嘩地一下拉開,刺眼的陽光射了進來,當頭的幾個人頓時被晃花了眼睛。 外面是空闊的草原和小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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