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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章解散鋼七連(2)

士兵 兰晓龙 6796 2018-03-18
伍六一說:你今天痛快啦?讓我也痛快痛快!先甭說班長騙沒騙你,我就問你,你弄好了,班長提干,這種鬼話你怎麼會信?你就那麼樂意被人哄?我現在就告訴你實話!第一是只有一個的,你拿了別人就沒有這個機會。現在改革裁軍,又是淘汰率驚人,稍走下坡路的兵就準備走人。班長沒有走下坡路,可咱們幾個王八蛋往上一頂,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班長就顯得在走下坡路了!你拿名次爭先進,上邊就問了,這麼優秀的士兵怎麼還是個列兵啊?可三班有班長了呀!他這人又不爭不搶,一看不合適了就打退伍報告!上邊一看很好,光看成績沒什麼出色的嘛,軍齡也冒啦,批吧! 許三多聽得似乎毫無反應,伍六一狠狠推了他一把,說:現在聽明白了嗎?班長是被你……不,是被咱們兩個逼走的,記得跑越野嗎?你第一,我第二,班長第三,班長是被咱們兩個王八蛋逼走的,現在我痛快完啦,你愛回去不回去就自己看著辦吧!

伍六一又推了許三多一把,然後揚長而去。 已經很晚了,指導員洪興國偷偷往三班宿舍張了一望,發現屋裡那幾個兵還是沉默著忙自己的事,不時有人往那空板床上看一眼,又趕緊把目光挪開。 許三多依然未歸。 許三多悄沒聲息地就在洪興國的身後。洪興國轉身時嚇了一跳。 許三多,把你的鋪搬到上鋪,這兩天有新兵要來!洪興國看著許三多吩咐道:你暫任代理班長,命令明天就下……許三多,你已經是做班長的人了,不光在訓練上,在情感上也必須成熟一點,懂嗎? 好久,許三多才回答了一聲是。 洪興國吩咐完就走了。但那張鋪板仍是空著的。許三多還是睡在他的下舖。 三班的士兵並沒有聽指導員的命令,一直保留著班長的舖位。 兩天后,洪興國帶著一名年青的士兵走了進來。

三班的士兵們正在打掃內務。 洪興國說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從電子戰營調來的馬小帥,學員兵,當然也是高材生。馬小帥,這是你們三班許班長。 馬小帥馬上給許三多敬禮:報告班長! 許三多生硬地還了一禮,沉默一下,看看一旁的伍六一,吩咐道:伍班副,你給新同志交代一下有關的內務情況。 這是你專用的儲物櫃,伍六一對新來的馬小帥說:只允許放軍裝內衣和漱洗用具,和一些相關專業的書籍,十一號掛鉤是你的,軍裝軍帽和武裝帶可以掛在上邊,我們要求不管型號大小,必須掛得一般齊,我們相信良好的內務是能夠鍛煉軍人的素質…… 許三多在自己的舖前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下那塊空板,將整個的被褥捧了上去。 馬小帥,你睡這張床,我的下舖。

這對三班來說是一個時代的終結,於是史今在這個班的最後一點痕跡,也消失了。 許三多整理著那張舖位,他並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宿舍裡的其他人都僵硬地站著。 團長在團部辦公室裡已經解開手上那封“機密”的捲宗,將裡邊的文件遞給參謀長。參謀長看著那份題為“T師B團鋼七連改編事宜”的文件,說:這不是個簡單的化整為零,它是把一個光榮的連隊完全拆散,我們拆的可是天天喊著鋼七連活著的兵! 雖然消息還沒有公開,但一些人事上的調整已經在進行了。團長挺無奈地嘆口氣,倒似乎委屈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 這對許三多來說,他那班長只是鋼七連走的第一個人,往下,嚴格的篩選將開始進行,七連的每個人都面臨著這次改編的生存危機。

幾天后的靶場上,七連正在打活動靶,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有幾個團部參謀拿著本在各人身後記錄。人人都格外地抖擻精神,經常出現幾支步槍同時打得一個活動靶四分五裂的情況。 槍聲漸漸稀落下來,只剩下伍六一和許三多兩個人在射擊了,眾人都看著,因為看這兩人的射擊,,簡直是一種享受,似乎他們和子彈有一種默契。 忽然,許三多停止了射擊。 甘小寧說怎麼啦? 許三多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他留伍六一一個人,在那裡在進行步槍獨奏。 許三多從停放的步戰車中間走過,發現白鐵軍和新來的學員兵馬小帥在說著什麼,問道:這是聊天的地方嗎?馬小帥嚷了聲是就連忙跑開,他知道許三多是個不太注重這類小節的人,而白鐵軍則更是過分。

他說噯喲,許班代,俺們這廂有禮啦! 許三多不吃他這套,說:代理班長就代理班長,什麼叫班代啊? 俺們看著你長大的,這班代是老兵專用詞組。 好好,老兵大哥,你有話請說。 班代大人請過來,我這有絕密內參。 什麼內參? 白鐵軍看著遠處那幾個參謀在交換著意見,說:知道為什麼他們天天跟著咱們嗎? 評估。 為什麼要評估呢? 我們是一線部隊,做個評估不是很正常的嗎? 白鐵軍的故作神秘,早就是慣常表情了。他說我告訴你深層的含義,鋼七連要改編啦! 許三多說這就是你的絕密內參?上星期我就听過了,誰會信這種謠言? 白鐵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許三多說瞪著我幹什麼?白鐵軍說班代,你真是塊做班長的好料子,馬上就知道維護軍心是第一重要的。許三多說什麼意思?白鐵軍說你知道這回是真的,要不你打靶的時候為什麼要讓著伍班副?許三多說我競技狀態不好。白鐵軍說你知道連里團裡這有意無意搞的每一次測試,都關係到這個人以後能不能在部隊里呆下去,所以你讓他。許三多說沒有。白鐵軍說我還有幾月就復原了,這改編的事跟我沒多大關係。不過班代……

許三多說:是班長! 班長就班長,白鐵軍說我們看著你著急啊。七連的兵都太好鬥了,你這號的人是沒有的,所以我必須提醒你,你這樣做是沒有用的。如果說白鐵軍從來就不習慣太誠懇的話,那他這次是誠懇的,甚至帶點憐憫。許三多覺得很熟悉,打他的孬兵時代過去後,已經很少人用這種眼光看他了。他終於嘆了口氣,知道太大的事情總是瞞不過去的,於是說道:不管怎麼樣,改編這事眼下還只算流言蜚語。 評估完畢,許三多和伍六一在戰車後車門邊,看著最後一名士兵上車。按慣例,隨後是班副上車,班長最後上。伍六一卻沒動窩,許三多看他一眼,他的眼睛告訴他,你上。 伍六一卻說:今兒不算。 許三多知道他說什麼,說:那什麼算? 伍六一說:回去比別的,比出來什麼什麼算。

不等許三多回答,伍六一自己上車去了。 伍六一回營就上三連食堂去揭鍋。 他揭的是灶上的大鐵鍋,然後叫人把鍋抬到門口,對著許三多說:這個是單兵攜行具中最難背的傢伙。司務長一看嚇壞了:背這個跑呀?你幹嘛不背步戰車跑? 伍六一要玩真的了。 一頂軍帽握在甘小寧手上,他一聲發令,軍帽落地。許三多和伍六一兩人,一人背一口鍋,手上兩箱機槍彈,就射了出去。 很想說清那樣跑起來有多彆扭,背上一口直徑一米多的鍋,手還沒法扶。 每一步,鐵鍋沿都在兩人腰上重重打磨著。 兩人那簡直是自虐。 許三多很快就習慣了。從班長走後,伍六一對他就沒過好臉,一直玩命地比,比一切,粗重的細巧的,文的武的,比拿手的和不拿手的。

從背上的劇痛中,許三多忽然明白一件事情,其實班長走了,最難受的並非是他。 所以,最後先達到終點的,還是伍六一。 可伍六一發現了問題,他說不算。 許三多說你要怎麼才算? 伍六一還是那一句:比出來才算。 兩人接著又比起了俯臥撑。記數的分別是甘小寧和白鐵軍。一群士兵在旁邊吶喊助威。 最後輸的還是許三多。 許三多從一開始就一直輸,玩命的輸,這就讓伍六一更加生氣了,他很自然把這種容讓當作一種蔑視。事實不是,事實是許三多不想再搶走任何人的機會,有了這種念頭的人根本沒有力氣。 白鐵軍著急:班代,你起來呀! 許三多不動彈。 伍六一又撐著多做了一個,最後在戰士的嘆息聲中整個人砸了下來。

兩個人就這樣躺到了床上去了。 一個在床上趴著,一個在床上側著。 外邊操場上的,高城突然集合連隊,床上的兩人,你瞪我,我瞪你,誰也動不了。 列隊進宿舍,一排先進行參觀。高城命令道。 兩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誰也沒有做聲。 門開了,一個排的士兵,神情古怪地列隊進來,默默的,像是追悼會了。 高城說話了:成縱列隊形,向右轉,立正,稍息。現在看好了,就是這兩位,今兒下午超負荷跑了五千米,兩人又比著做了兩百多個俯臥撑,現在算是消停了,趴窩了。兩位,別不好意思,把衣服撩起來。 兩人不情不願地撩衣服,兩張磨破的背上全打著繃帶。 同志們有什麼感想啊? 伍六一嘴裡卻還哼哼的說:爬了起來就又是一條好漢。

高城憤怒了:你爬得起來的時候再做檢討吧。白鐵軍,你們同班,又是幫兇,你發個言吧? 白鐵軍的嘴裡剛剛說了一句班代,後邊就沒詞了。 說話呀!高城命令道。 班長和班副這種敢練敢比敢拼的精神是值得我們學習的!白鐵軍大聲回答道。 高城哼了一聲:學習是吧?好,你現在就學,兩百個俯臥撑。 白鐵軍頓時慌了,說:報告連長,我不是尖子,撐死五十個。 一百個! 白鐵軍二話不說,就在地上做起了俯臥撑。 高城轉身把眼光落在甘小寧的身上:你的態度呢? 甘小寧撓撓頭:我能做一百個,我做一百五十吧。 兩百個! 甘小寧沒說什麼,趴在白鐵軍身邊也做了起來。 這時,高城忽然不生氣了。他的嘴角出現了一點笑意。 隨後是二排進來。洪興國有點擔心,悄悄地對高城說連長,有個意思就行了。高城說不行,這種歪風邪氣,我怕他們至死方休。 這天吃飯的時候,許三多碰見了成才。他發現成才的眼神裡比自己更加落寞。 軍地的餐廳,說是吃飯,實則是喝酒。那一餐兩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喝得成才的身子都有些晃了,成才又一口氣拎來四瓶啤酒。許三多說別喝了。可成才說:我想喝。許三多說你還得回紅三連呢。 紅三連? 這時,成才突然說出一句:許三多,我想回鋼七連。 許三多強打著精神,他現在實在沒有鼓勵別人的力氣:我知道你不想走,可……到哪都得好好乾啊,成才,這才是你嘛! 成才說你不知道!我不好好乾,我累了! 許三多說你受什麼委屈了? 成才說:我轉志願兵了。一級士官。 許三多樂了:這不是挺好的嗎!成才,我還是列兵你就是士官了,你看你什麼事情都走在我前面。 成才卻說我不高興!可許三多還是忍不住樂,他說好好,你不高興。想了想說:得慶祝一下吧,怎麼慶祝呢?士官同志,我不愛喝酒,我給你敬個禮吧! 真的給成才敬了一個禮,可許三多的手還沒有放下,成才的嘴,就一扁一扁地要哭出來了。他說許三多,連你也取笑我了?許三多說我沒有,我怎麼會取笑你呢?這不是個好事嗎?成才,我知道你其實就想在七連乾狙擊手,可你去了三連,不就為做了士官好認認真真做自己的事嗎?現在做成了,不是個好事嗎? 成才說我轉了志願兵,升了士官,做了班長,可是許三多,你知道我去哪個班嗎? 哪個班? 你來的地方。 我來的地方? 你從哪來的你不知道啊? 下榕樹鄉?不可能哪,咱那也沒部隊呀。 成才憤怒了:你是你從五班來的你知道嗎?荒漠裡,油管邊,舅舅不痛,姥姥不愛…… 紅三連五班? !許三多忽然笑了,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成才又氣了:你笑什麼?你覺得我很好笑? 許三多說我是覺得真巧。 成才說對你來說是巧吧,可對我來說它是落後兵的療養院,是所有班長的墳墓! 許三多想了想,說:五班不像你想的那樣。 成才說你看看我這個圈子繞的啊,好像做夢一樣,七連的人都被我得罪了,三連我也沒朋友…… 許三多還是對成才說:五班真挺好的,老魏、薛林、李夢,他們都是不錯的人。 成才說好你怎麼不去?還說李夢,就是這個李夢,好好的班長不干了,非得去團部做公務員!我就是去頂他的缺! 許三多一聽,真的驚訝了,他說李夢去團部啦? 成才說我說我的事,你管他幹什麼?聽說管團報的干事特賞識他,說他文章寫得好,在雜誌上發表過小說的。 李夢的小說發啦? 許三多不覺又是開心地笑了。 成才卻說當兵的寫什麼小說呢?他能在八百米外打滅一個燈泡嗎?他能在臭水溝裡一趴一天等一個目標嗎?他就是不務正業!成才看著許三多苦笑的臉,忽然間很沮喪。他說許三多,你為什麼不說說我?許三多說:說你什麼?成才說,你可以罵我,說我機關算盡太聰明什麼的。我的機心也很重,我這幾天就一直在想,我要是跟你一樣踏實就好了,我就還在七連,除了我的狙擊步槍什麼都不想。 一聽成才留戀七連,許三多的心忽然就緊了。許三多真想把情況告訴成才,可話到嘴邊,他又閉上了。 轉身,許三多就到團部團報編輯室找李夢去了。一進門,就被張乾事認出來了,他說你就是我畫過的那個兵!許三多說您還記得我呀?張乾事一下就得意了,他說那可是拿了全軍獎的畫兒。什麼事? 許三多說請問李夢在嗎?張乾事說對了,他是你的戰友,你來看你的戰友?許三多說對,如果有什麼不方便…… 張乾事說方便方便!而且我正在等一個像你這樣的人! 許三多愣了:等我這樣的人? 張乾事說對。我正寫一篇關於戰友情的徵文。我實在應該去體會一下戰士們樸實的感情,可我還得參加這個,唉,太忙太忙,浮生空自忙啊。 許三多看看他手上那印,不知道那是什麼。張乾事告訴他,那是撰刻,一種古老而高雅的藝術。許三多就說您懂得真多。可張乾事竟然嘆氣,他說有時候我希望自己懂得少一點,這樣我可以拿出真正專心的作品。 許三多不由又是一愣。 張乾事說我現在要採訪你了,先談談你的戰友。許三多以為他說的是李夢,便問道:他去哪兒啦?張乾事說他一會就回來。然後問許三多:“戰友”這個詞能在你心裡喚起一種神聖的感情嗎? 許三多好像聽不懂他說的神聖。張乾事只啟發了,他說就是感動得不行,一想起來就想哭什麼的?許三多卻告訴他:我們連長不喜歡我們哭,我們是鋼七連,打仗的部隊…… 可一說到鋼七連,許三多就說不下去了,他為鋼七連感到難受。 不要壓制自己的感情,好好想一想。 壓制?沒有啊,我們班長也說了,當兵的時候不要想太多,脫了軍裝回家能想一輩子。 張乾事不滿意,他總套出一點什麼來,他說這麼說吧,一種超越一切的情感,一種砲彈炸過來時撲在他人身上的那種衝動什麼的。 許三多說那得等打仗時才知道。 張乾事顯然很失望了,他說你是有思想的啊!可許三多說可我真沒想,對不起。 張乾事只好低頭繼續砸他的印。許三多看著有點好奇,又問,您這是在幹什麼?張乾事說:我要在這方印上造出歷盡滄桑的效果,看見這裂痕沒?這代表歲月的年輪。 許三多聽不懂:歲月也能造出來呀? 張乾事只好抬頭瞪了他一眼。 許三多笑笑的,說,我是說您真行。 兩人一時就有點僵了,幸好李夢進來,把一塑料袋土豆放在桌上,嘴裡說:看,菜給您買回來啦,這可是新土豆。他原來是替張乾事買菜去了。這李夢真會來事。 說完,李夢發現了許三多,於是大喊了一聲,就把許三多給抱住了。 李夢真是發表了小說了,那小說叫《荒原上的老馬》。 許三多看著李夢給他看的那本雜誌,問,是我們那老馬嗎? 李夢面有得色,說:不成體統,但是有紀念意義。一個愛情故事。 許三多說是老馬臨走時說的那事?他和牧羊姑娘什麼什麼的? 是。李夢想起那出,有點難堪地把書拿過來合上:我已經修改過了,比原來好很多了。 許三多說:可你寫的事情是根本沒有發生過的呀! 那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他已經走了。李夢說許三多你還是這麼死性,這是小說又不是散文!可許三多說:老馬知道了會不高興的。李夢說他會高興的,不是每個人都能被寫進小說的。許三多的眼神裡卻寫著否定。他忽然問:薛林和老魏呢?李夢說薛林還在五班,可老魏兩月前復員走了。 許三多腦子好像點嗡嗡地響,他說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李夢說我們尋思你挺忙的,全團掛號的尖子嘛。 許三多默然了一會,真的有點傷心,他說你們每個人走的時候,我都想送。我們是一個班的。李夢說我不會走的,許三多,我以後就在團部了,以後你那邊有什麼先進事蹟要先告訴我,我是軍報的特約通訊員。以後你抓事蹟我寫稿,咱們倆一塊風光。 我們那沒什麼先進事蹟。 沒有事蹟可以挖掘一些有亮點的語言嘛!比如說現在不盡鬧改編嗎?弄些像別看人走心不涼,回家建設為國防一類的…… 許三多不想听下去了,他說李夢,我回連隊了。說完轉身就走。李夢看著走去的許三多,臉上終於露出些不滿的表情,他覺得有些悻悻的。 張乾事卻終於把那塊印砸好了,他如釋重負地放在桌上,然後去檢查李夢買回的土豆。一邊看一邊說:小李子,你這戰友可不咋的……這土豆也不咋的嘛。李夢說挑土豆我可有一套,您聽我的錯不了……戰友嘛,他怎麼的我都不在乎,這麼高尚的感情,哪能計較什麼回報呢? 張乾事忽然就扔了手裡的土豆,他說這話對了小李子,你再給我來這麼兩句。 李夢一下就精神了,他說:戰友好像身上長出的一條胳臂,一塊長了三年,一下沒了是怎麼著也受不了…… 張乾事找了一張紙,便狂記了起來,嘴裡說接著說,接著說。 李夢說:戰友絕對不會成為往事,因為我們都是一塊兒成長的…… 接著說接著說,我瞧這篇文章要出來了。小李子,這文章咱們倆一塊署名,弄不好得獎! 李夢倍受鼓勵了,他說戰友是最男人的交情,因為我們都是想著共一個壕溝在一起的;戰友是最無私的,因為我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整體,他死了,我就死了一部分,他走了,我就走了一部分。如果我戰死了,我最擔心的是我的戰友,因為我知道他被切掉了一條膀臂;如果我走了,我最掛念的是我的戰友,因為我太希望他比我在的時候活得更好…… 七連的會議室裡,參謀長和幾名軍官都在等著高城和洪興國兩人的到來。 參謀長讓他們坐下。高城不坐,他說我站著舒服!請團首長指示! 高城的說話和眼神都像帶著刀子,參謀長暗暗嘆了口氣,說:沒有什麼指示,命令已經下達了,就在桌上。高城徑直地邁向桌邊,翻開了那本薄薄的名冊,上邊寫著: 《T師B團第七裝甲偵察連編制改革計劃:首期人員分配名單》。 第一個躍入眼簾的名字便是指導員洪興國,改任C團九連指導員。 下一個是三班的老兵白鐵軍,役期將滿,提前復員。 高城一張一張地翻著,感覺著自己的心在一點點地涼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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