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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刺客 刘猛 13617 2018-03-18
天色擦亮的時候,韓光引著疲憊不堪的紀慧,穿越了濱海市北郊的鳳凰山原始森林保護區。韓光還是光著膀子挎著衝鋒槍,背著裝滿從陸地巡洋艦上蒐集來的彈藥的沉重背包,赤裸的上身密布被枝蔓劃出來的細密傷痕。他的呼吸雖然粗重但是均勻,腳步也是帶著節奏,保持著相對穩定的速度。 而在後面拉著他的背包的紀慧,則是氣喘吁籲臉色煞白,渾身的衣服都被劃破了,顯得狼狽不堪。她拄著一根粗樹枝當作拐杖,腳步拖沓,幾乎邁不動步子。 韓光的眼睛帶著警覺,右手食指始終放在扳機護環上,衝鋒槍也是張開機頭隨時待發。為了躲避警方的層層封鎖線和關卡,他選擇了穿越原始森林保護區的路線。嚴格來說,這根本算不上路,因為遊覽者都是通過纜車和僅有的那條觀光公路來參觀保護區,很多年前的山民獵手留下的羊腸小道早已荒廢。

而原始森林保護區不光是植物的保護區,也是野生動物的保護區。 韓光突然舉起左拳站住了。 紀慧卻看不懂這個手語,直接撞在韓光的背包上。韓光沒有回頭,一把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別動!” 紀慧汗水密布的臉上帶著憤怒:“你想幹什麼?” “我說過了,別動!”韓光的聲音不大,但卻很有威懾性。 紀慧從韓光肩膀一側看去,眼睛立即恐怖地睜大了。 一條眼鏡蛇絲絲吐著信子,盤踞在路上,對於人類的闖入者非常不滿。 不要任何提醒,紀慧都知道這是劇毒的攻擊性蛇類。 韓光手裡的衝鋒槍緩緩鬆開,右手關上了槍的保險。 “你……為什麼不開槍?!”紀慧哆嗦著問。 韓光把槍甩在身後,空出來兩隻手半蹲下來,神色鎮靜地面對這條蓄勢待發的眼鏡蛇。

眼鏡蛇已經準備發動攻擊。 韓光的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警惕。他張開雙手,保持著半蹲的姿勢緩步向前。眼鏡蛇被這個膽大妄為的人類徹底激怒了,嗖的一聲撲了上來。韓光的眼中閃過一絲凶光,突然伸出右手,一把就抓住了撲過來的眼鏡蛇的脖頸。 眼鏡蛇反口咬向韓光的手背,韓光的另外一隻手也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扣住了眼鏡蛇的嘴巴。眼鏡蛇被韓光雙手控制住了,拼命掙扎著自己有力的身軀。韓光左手扣住眼鏡蛇的頭部,右手已經拔出來槍刺,高高舉起來。 韓光的動作突然停止了,槍刺懸在半空當中。 紀慧已經嚇得倒在地上:“你……你……殺了它啊?” “這是它的地盤,它只是想保護自己。”韓光眼中的凶光消失了,他拿起眼鏡蛇掄了幾下,用力拋向遠處。眼鏡蛇在空中滑行很遠,被扔到了溪流的另外一邊。韓光看著眼鏡蛇倉惶逃進密林,慢慢站起來。

嗖—— 韓光一個激靈。 一支箭帶著風聲,啪地一聲釘在韓光耳邊的樹幹上。 韓光手裡的衝鋒槍已經在肩上,保險瞬間拉開,對準箭來的位置。 前面數米的灌木叢突然站了起來。 “啊——”紀慧一個驚呼。 一個披著偽裝網,渾身插滿灌木枝葉的男人站起來,手裡端著一把帶瞄準鏡的精緻弓弩對著韓光。 韓光手裡的衝鋒槍對準這個男人。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紀慧恐懼得都不能呼吸。 男人突然笑出聲來: “山鷹,你太久沒在林子裡面生存了,城市已經磨滅了你的野性。你的觀察力退步了,這種雕蟲小技你居然都沒有發現。要是在過去,我會給你不及格。” 韓光僵硬的嘴角露出笑意: “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沒有環保意識。”

唐曉軍面對桌子上的照片,這是從韓光槍櫃上摘下來的那張特種部隊合影。 照片上的韓光抱著一把狙擊步槍,穿著狙擊手偽裝衣,眼神銳利。 耳上的藍牙響,正在沉思的唐曉軍按了一下:“我是唐曉軍。” “隊長,國際刑警組織的資料傳輸過來了。你現在要看嗎?”張超在那邊問。 “傳到我的筆記本電腦上。”唐曉軍打開筆記本電腦,接受張超傳來的資料。都是那些外籍死者的照片和資料,每一個都是具有前特種部隊背景。他撥電話:“為什麼這些人都是已經結案的?而且生卒日期都有?” “你一定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張超在那邊苦笑,“根據國際刑警組織的情報,這些都是死人。” “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他們在濱海死了第二次。”

唐曉軍倒吸一口冷氣,看著這些剽悍的外籍僱傭兵:“有人在事先偽造了他們的死亡?” “應該是這樣。” “整理這些資料,我要向局長匯報。”唐曉軍拿起桌上的電話:“給我接局長辦公室。” 喝得醉醺醺的鍾世佳跟樂隊的幾個哥們儿從酒吧搖搖晃晃出來,他的懷裡還有一個裝扮前衛的女孩。 一行人跌跌撞撞罵罵咧咧,在路口打車。 出租車司機不敢停,都嘩嘩過去。 鍾世佳搖晃地走到路中心。 一輛出租車急剎車,司機探出頭:“你找死啊?!” 鍾世佳紅著的眼睛從長發當中露出來。 司機馬上不說話了,鍾世佳拉著那個女孩上了車。出租車開走了。 街道的拐角,一輛一直停在那裡的銀色奔馳S320打亮車燈,啟動發動機遠遠跟上了出租車。

等候了大半夜的黑豹戴著墨鏡,注視著前面的出租車。 天色已亮,公路上熬了一夜的警察們站在車旁。路障攔在路上,過往車輛稀疏,檢查還是一絲不苟。 一輛寫著“天宇救援”字樣的救援車遠遠開來,後面拖著一輛桑塔納轎車。 警察伸出停車牌,救援車停在路障前。 “你的駕駛證和行駛證。”警察伸手,開車的中年男人把駕駛證和行駛證給他。 警察接過來,仔細看看:“嚴林?” 中年男人笑笑,點頭。 “這麼早?有車拋錨?” “現在的人,哪兒有早晚的概念?”嚴林笑笑。 “下車,接受檢查。” 嚴林下車一瘸一拐的。 警察問:“你的腿怎麼了?” 嚴林從胸兜掏出一個紅本遞給他。 警察接過來,上面寫著“革命軍人傷殘證”。他愣了一下,接過來打開。裡面寫著:一級甲等傷殘軍人,嚴林。

警察肅然起敬,把傷殘證還給他:“不好意思,走吧。” 路障挪開,嚴林上車發動機器離去。 救援車開到沒人的公路拐角,慢慢靠邊停下。車下懸著的韓光鬆開酸麻的雙臂,落在地面上。嚴林下車到後面的桑塔納旁打開後備箱,紀慧從裡面探出腦袋:“憋死我了。” “上車,趕緊走。”嚴林的腿雖然瘸了,但是動作很靈活。 韓光和紀慧上了前面的拖車駕駛室,嚴林駕車開走了。 “他是誰?”紀慧問。 “我在特種部隊的狙擊教官。”韓光回答。 “你信任他嗎?” “我可以把命交給他。” 開車的嚴林臉上沒有表情。 高局長也是一夜沒睡,桌子上泡著一杯濃茶。 唐曉軍把打印出來的外籍僱傭兵資料一一擺在他的桌子上:“我大概統計了一下,這些死者都是具有特種部隊背景,並且參加過多次軍事行動。他們在退役後都先後加入AO,也就是非洲戰略資源公司。這是個總部設在歐洲的僱傭兵組織,由於其創始人布馮上校曾經在隆美爾的非洲軍團服役而得名AO。AO在全球範圍都有業務,是臭名昭著的戰爭承包商。這些死者都屬於一個戰鬥小隊,在去年受僱於西方政府,參與追剿本拉登的秘密軍事行動。國際刑警傳輸來的資料顯示,他們在那次行動當中遇到了基地組織的伏擊,在倉惶逃命當中,運輸車輛陷入雷區。由於沒有援軍和缺乏空中支援,他們全部陣亡了。並且沒有任何人嘗試去收殮他們的遺體,因為那是在基地組織游擊隊活躍的危險區域。”

“但是他們沒有死,這是一個設置好的局。”高局長沉吟,“所以他們在濱海死了第二次。” “正是這樣。”唐曉軍又拿出一份單獨的資料,“另外,我很意外地從國際刑警組織得到了這個資料。” 高局長接過來打開,是一個中國人的照片。他頭髮很短,精悍強壯,眼睛當中凝聚著一股殺氣,穿著破舊的外軍數碼沙漠迷彩服。 “這個人是誰?” “那次失敗的行動指揮官,法語名字阿德貝爾特。”唐曉軍說,“中文名字陳楠,是個華裔僱傭兵。他在此之前在某國外籍兵團傘兵2團狙擊手連服役五年,獲得過優秀射手勳章和雪絨花勳章,退役的時候獲得某國國籍,與此同時他從前的所有資料也就註銷了。這是某國國防部給外籍兵團的特殊政策,在這裡獲得法國身份的外籍兵團僱傭兵就會註銷入伍前的一切記錄,成為沒有過去的人。”

“他是什麼背景?” “我跟資料庫進行了比對查找,我相信這是一個人。”唐曉軍又拿出一份上面印著軍徽的資料,“蔡曉春,山東人,18歲參軍,次年調到026服役。從此他的履歷就是空白,但是有一個二等功和兩個三等功的記錄,沒有說明原因。23歲退役,然後去外國自費留學。” “026?” “這是個代號,就是'狼牙'特種大隊。”唐曉軍看著局長,“他跟韓光來自同一個部隊,並且服役的時間有重合。而且他在某國外籍兵團的時候,就在狙擊手連服役——如果說他跟韓光壓根不認識,我覺得真的是見鬼了。” 唐曉軍又拿出那張從韓光的槍櫃摘下的照片:“帶著這種疑惑,我把這張照片交給技術部門。雖然他們的臉上都有偽裝油彩看不清楚,但是經過對臉部特徵和骨骼特徵的放大比對,蔡曉春應該就是韓光身邊的這個觀察手。”

高局長抬起頭,看唐曉軍:“談談你的想法。” “這一切都是蔡曉春幹的,他帶著這群僱傭兵來到濱海,我不知道他要完成什麼任務。”唐曉軍說,“但是能出得起價錢僱他們這種貨色的,絕對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而蔡曉春為什麼要陷害韓光,我估計韓光應該是可以遏制住他的對手,因為韓光肯定是濱海警方最了解他的人。他並不干脆一槍乾了韓光,而是設置了這個雖然漏洞百出但是環環相扣的局,我想目的就是要引開我們警方的力量去追捕韓光,好給他的行動留下空當。” 高局長在沉思著。 “我想,我們需要軍方的支援。”唐曉軍說,“我們依靠現有的力量,對付這些把戰爭當作職業的僱傭兵,很難有勝算。我們需要真正的職業軍人來對付他們,因為這已經演化成為一場黑暗當中的戰爭,而不是簡單的暴力犯罪。” 高局長長嘆一口氣:“你的意見呢?” “我需要一架直升機,我要去'狼牙'特種大隊。”唐曉軍說,“我要去韓光和蔡曉春來的那個地方,去了解他們並且得到支援。” “申請軍隊支援的手續非常複雜,你是知道的。” “我相信他們一定有辦法。”唐曉軍說。 “……好。”高局長點點頭。 唐曉軍轉身出去,高局長面對著桌上蔡曉春的照片。 中國陸軍時期的蔡曉春,穿著士兵服,對著鏡頭的標準像。 海外僱傭兵時期的蔡曉春,帶著一股桀驁不遜的殺氣面對鏡頭。 沉吟片刻,高局長拿起電話:“餵?我是麻雀,他已經知道了……” 許律師把錄音筆放在桌子上,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何世昌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晨色出現的城市。 秦秘書低聲:“何總,我先出去?” “不,你留下做見證人。”何世昌的聲音很緩慢,但是不容置疑。 秦秘書站在那裡,看著何世昌。 “何先生,您有什麼需要我記錄的?”許律師問。 “記錄。”何世昌轉過臉,聲音果斷。 “是。”許律師在電腦上敲下日期。 “遺囑。” 許律師和秦秘書都一愣。 “何總?!”秦秘書驚訝地說。 何世昌不為所動,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說:“假如由於身體原因,我不能處理集團事務,董事長兼總裁的職務……” 秦秘書抬起眼。 “交給我惟一的兒子——鍾世佳。” 秦秘書垂下眼。 “何世昌。”何世昌說完了。 許律師打印出來遺囑。 何世昌簽字,秦秘書跟著簽字。 許律師收好遺囑:“何總,鍾世佳少爺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不久你就會見到的。”何世昌看著他說,“老許,你跟了我三十年,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事情關係重大,該你知道的時候你會知道的。” “明白了。”許律師把遺囑放入信封,封好。 “何總……”秦秘書的眼淚落下來。 何世昌轉向外面,憂心忡忡。 “選擇軍隊,不是選擇一種職業或者事業,或者是一種謀生的手段;選擇軍隊是選擇一種生活方式,一種理想和忠誠。軍人就是犧牲者,但是卻有犧牲者的榮譽。你可以忽視犧牲者的存在,但是你卻永遠也不能忽視他們的榮譽。” 嚴林拿著啤酒,對著遠方的大海聲音嘶啞地說。 “多少年了,你一點也沒有變。”韓光坐在他身後的水泥地上,用牙咬開一瓶啤酒,一口氣灌下半瓶。 荒蕪的修車廠雜草叢生,沒有修理的車輛。 嚴林苦笑一下,回頭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這就是我們這種人的悲哀。我們沒有遺忘軍隊,卻被軍隊所遺忘。你選擇了特警這個職業,而且還是狙擊手,你找到了命運的出口;而我,則在這種迷失當中體驗著失落。” “不是我選擇特警,是特警選擇了我。”韓光淡淡地說。 “都一樣,你也被特警拋棄了。”嚴林坐在他旁邊,“可憐的是,你沒有被特警遺忘。” 韓光奇怪地笑笑,拿起啤酒:“天宇呢?” “……去參加夏令營了。”嚴林閃躲開韓光的眼睛。 “最近生意怎麼樣?” “生意?我這個脾氣,能有多少生意?慘淡度日罷了。”嚴林嘆口氣,“我把所有的轉業費和撫卹金都投資了這個修車廠,結果想不做都很難了。自從和前妻離婚以後,真的是每況愈下。你猜她說什麼?——等你轉業,就是為了等和你離婚。你是軍人的時候,我不敢跟你離婚,因為有外遇,你要告我,我們會坐牢的。現在你轉業了,這是離婚報告,我放三年了,簽字吧。” 韓光看著嚴林,舉起啤酒:“同生共死!” 嚴林看著韓光舉起來的啤酒,卻沒有碰:“你真的相信這個?” “還是你教我的。”韓光說,“你難道忘記了?” 嚴林苦笑一下:“有時候我會為你感到悲哀,因為你是我最好的學生……也就是最佳犧牲者。” 韓光看著嚴林:“你還是來接我了,你沒有變。” 嚴林轉過臉去:“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她捲到這件事情來了,在事情結束以前,她是不安全的。”韓光說,“我需要你保護她,也是保護我惟一不在犯罪現場的人證。我被禿鷲設計了,禿鷲不會讓她活下來的。” “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禿鷲想要的是我,但是我還不知道他要我幹什麼。”韓光說,“禿鷲回來的目的,肯定和我在特警的工作有關係。” “他是夠狠毒的,這麼多年了,心胸還是那麼狹窄。”嚴林嘆氣。 “那就是禿鷲的個性。”韓光聲音很嘶啞,“他是個出色的狙擊手,卻不是一個優秀的軍人。這是他自身難以跨越的缺陷,所以他永遠也成不了刺客。” “他想要你死?” 韓光搖頭:“不,他不想要我的命。他想證明,他比我強。他設下這個局,是在逼我。逼我從命,他想控制我,用他的頭腦。還記得過去你怎麼說的?一個真正的刺客,靠的不是槍法,而是頭腦。他現在就在實踐這句話。” 嚴林很黯淡:“因為超越不了你,所以要控制你?” “控制我,就證明他比我強。”韓光說,“他一直想比我強。” “有一點他比你強。”嚴林說,“那就是——他比你更下得了手,心比你狠。” 韓光奇怪地笑了,舉起啤酒,但是沒說話。 嚴林和他碰了一下,喝酒。 修車廠的經理室,紀慧睡不著,從床上爬起來。她走到窗口,看到韓光和嚴林坐在廠區的水泥地上喝酒。 紀慧看著他們:“這真是一對瘋子……” 黑色的警用直升機旋轉著螺旋槳,慢慢向下降落。在數架迷彩色的直升機盤踞的簡易機場上,這架黑色的小直升機顯得比較特別。 唐曉軍捂著自己的嘴,臉色煞白。他推開艙門,下直升機的時候還晃了一下。旁邊的戰士急忙扶住他,唐曉軍控制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對面發出爽朗的笑聲,唐曉軍忍耐住起身伸手:“我是濱海市公安局唐曉軍,刑警……哇……” “習慣了就好了,剛開始都這樣。”對面的陸軍中校笑著揮揮手,身後的戰士拿出礦泉水打開遞過去。唐曉軍急忙漱口,又喝了幾口才站起來:“我是……” “林銳,'狼牙'特種作戰群'豺狼'反恐怖大隊副大隊長。”陸軍中校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你的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旅長在等你。少說話,多喝水,一會兒就好。” 頭腦還眩暈的唐曉軍被戰士扶上傘兵突擊車的後座,戰士拿著唐曉軍的東西,跟著上車在旁邊坐下。林銳對身邊敬禮的戰士瀟灑地回個軍禮,轉身跳上傘兵突擊車的副駕駛。司機發動突擊車,兔子一樣躥了出去。 編號狼特009的突擊車一路狂飆,在訓練場上掀起滾滾黃塵。 唐曉軍被風一吹,逐漸清醒過來。 “狼牙”特種作戰群的基地在他的面前展現出來。 光著膀子穿著迷彩服的剽悍戰士們扛著步槍,列隊從車旁跑過,口號聲驚天動地。 戴著面罩的戰士們持槍在山坡上快速跑過,槍聲連連,靶子落地。 直升機在空中懸停,戰士們遠遠看去跟迷彩色的螞蟻一樣順著大繩滑下。 林銳從前面回過頭:“這段時間訓練比較緊張,因為有兩次重大的演習要我們參加。但是你們反映過來的情況我們領導很重視,所以要我具體負責這件事情。如果你有什麼想法或要求,可以跟我們旅長提出來,他如果批准了由我執行。” “謝謝了……”唐曉軍說,“不過我想知道,韓光是你的部下?” 林銳點點頭。 “他在你們部隊算是什麼水平?” “他是我所見過的最好的狙擊手。”林銳的笑容消失了,“如果不是你們懇求,我是不會放他走的。” 唐曉軍不說話了。 “我想八九不離十是由我帶隊處理韓光。”林銳轉頭過去,“我把最好的狙擊手給了你們的特警隊,不是想讓我自己去清理門戶的。” “我明白。” “所以最好在我動手以前,你們給我全部的證據。”林銳頓了一下,“這樣我心裡能夠舒服一點。” 唐曉軍把證據其實不足的話嚥下去,這事情現在千萬不能提。 “報告!”林銳站在門口高聲說。 “進來。” “客人來了。”林銳進來站到一邊背手跨立。 “狼牙”特種作戰旅的旅長雷克明大校從文件後面抬起頭,沒有幾根頭髮的腦門鋥亮,但是頭髮還是梳得很整齊。跟別的部隊主官不一樣,他穿著迷彩服。這是唐曉軍對特種部隊的第一印象,無論是機關幹部還是作戰幹部,鮮見穿著常服的,都是作戰裝束。 雷克明站起來,對走過來的唐曉軍伸出右手:“你好,一路辛苦。” “雷旅長,你好。”唐曉軍臉上已經恢復血色。 “情況我大致都知道了。”雷克明臉上沒有表情,“你說說,需要我們部隊做什麼?” “時間緊迫,客套話我就不說了。還有一些新的情況,我需要了解。”唐曉軍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這是國際刑警組織發來的資料,我選擇出來的。這個人——和你們部隊也有關係。” “蔡曉春?”雷克明只看了一眼,並沒驚訝。 “對,我想他可能在這一系列事件當中起關鍵作用。” 雷克明看林銳:“都是你的兵,這些事情都交給你了。你帶唐隊長去狙擊手連轉一轉,介紹一下他們的情況。唐隊長有什麼要求的話,你報告我。” “是。”林銳敬禮。 傘兵突擊車開出旅部辦公區,往山上疾馳。 林銳看完蔡曉春的資料:“他的情況你差不多都知道了,這些情報是真實的。你還想知道什麼?” “他跟韓光是什麼關係?” “他們原來在一個連,還在一個排。韓光是那個排的排長,蔡曉春是副排長。他們是一個狙擊手小組,韓光是第一射手,蔡曉春是第二射手。” “什麼連隊?” “狙擊手連。”林銳說,“入選者都是精選出來的槍手,我們把他們培養成為第一流的狙擊手。” “蔡曉春怎麼會去國外當僱傭兵的?” “有很多原因,我想最主要可能是他自身的原因。”林銳想想說,“韓光轉業到你們特警隊以後,蔡曉春本來代理排長,但是我們派去一個新的排長。他的提干報告也被擱淺,再加上他在執行反恐怖處突任務當中一意孤行,導致誤傷人質。那次事故對他個人影響非常大,他不僅不再可能成為軍官,而且還受到部隊的嚴肅處理,要調離特種部隊。在那種情況下,他打了退役報告。” “為什麼蔡曉春沒有成為排長呢?” “這就牽涉到部隊的通盤考慮了,他不適合做分隊主官。”林銳說,“他雖然軍事素質過硬,在戰士們當中威望也不低,但是過於自我。雖然特種部隊在敵後活動,指揮官要善於下決定,但是有個尺度。為了完成任務,不惜一切代價,這是必然的;但是不是說在不必要的時候,還要不惜一切代價。” 唐曉軍思考著:“你是說,他會不在乎隊員的傷亡?” 林銳說:“特種部隊不是殺手,是有紀律約束的職業軍人。我們教育隊員成為善戰的特種兵,但是絕對不是殺人機器。在這一點上,蔡曉春沒能過關。他做副手的話,還算稱職;但是一旦成為分隊主官,恐怕要出問題。” “所以他的提干報告不能通過?” “對,他是個出色的士兵,但是不能成為指揮員。這是他性格的缺陷,也是他個人的悲劇源頭。”林銳的聲音低沉下來,“他出國去當僱傭兵,包括他在AO的業績很出色,作為華裔僱傭兵可以獨立帶小隊,甚至是他製造了整個小隊的假死亡等等,我都不感覺意外。這是他的性格決定的,性格決定了命運。” “他跟韓光的個人關係怎麼樣?” “我該怎麼形容呢?”林銳想想,“他們兩個人,都是一起入選狙擊手集訓隊的。一個是剛剛畢業的軍校學員,一個是從野戰軍偵察連抽調上來的優秀戰士,在集訓隊就是上下舖。他們在那年的集訓隊,韓光是總分第一,蔡曉春是總分第二。兩個人一起被選拔到四連,也就是狙擊手連,還在一個排。” “韓光是'刺客'?” “喲,你知道的還蠻多的?”林銳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在集訓隊結束的時候,韓光被大家授予了'刺客'稱號,也是那幾年惟一的一個;蔡曉春被授予了'鳴鏑'稱號。” “蔡曉春總是比韓光差那麼一點?” “對。”林銳點頭,“他們還是一個狙擊小組,但是性格截然不同。他們不會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卻是過命的戰友。蔡曉春的身上有一種驁氣,我把他和韓光安排在一起是有用意的。他們兩個可以說是最佳搭檔,一起出生入死,互相的了解超過了任何人。但是蔡曉春一直是韓光的副手,到韓光離開部隊,他又做了新排長的副手。” 唐曉軍明白了:“蔡曉春想證明,自己比韓光強。” 林銳苦笑:“他的內心壓抑太久了。到了,我們上去吧。”林銳把車開入山坡上的一片偽裝網遮擋的臨時停車場,執勤戰士向林銳行持槍禮。 林銳帶著唐曉軍下車。唐曉軍左顧右盼:“這是狙擊訓練場?” “對。”林銳點頭。 “怎麼沒聽見槍響?” “今天應該是偽裝潛行科目。”林銳戴上墨鏡,“狙擊手不是單純的槍手,他的素質是綜合的,開槍只是最基本的技能。” 唐曉軍看看遠處的山坡,跟著林銳走了。 一個上尉站在傘兵突擊車上,拿著望遠鏡看著山坡上。 八九個特戰隊員戴著黑色貝雷帽,臉上畫著偽裝油彩,手裡拿著上著刺刀的95自動步槍在搜索著什麼。班長拿著對講機:“貓頭鷹,有什麼發現?” “你的九點鐘方向。”上尉拿著望遠鏡說,“草的顏色不太一樣,有白色的物體。” “收到,完畢。”班長舉起對講機指著一個方向。 其餘的特戰隊員快步開始搜索,草叢嘩啦啦響。 班長突然罵了一句,退後用刺刀挑起來一張用過的手紙:“貓頭鷹,他在這裡解的手。——其餘的躲開點,小心地雷!” “這個兔崽子!”上尉苦笑,“繞開那裡,繼續搜索。” 林銳跟唐曉軍過來,跳上傘兵突擊車。上尉轉身敬禮:“林副大!” “怎麼樣?誰在訓練?”林銳接過望遠鏡。 “葛桐。”上尉說。 “那小子?”林銳笑了笑,舉起望遠鏡看山坡。 唐曉軍好奇地看著:“這是在找什麼?” “偽裝潛行,狙擊手的基本技能。”林銳拿著望遠鏡在觀察,“狙擊手在敵後單獨活動的時候,經常要通過封鎖,也會受到敵人搜索隊的圍剿。偽裝潛行對於狙擊手來說非常重要,在不驚動敵人的情況下通過危險區域,完成狙擊任務並且可以全身而退。” “那裡有人嗎?”唐曉軍看著這一片山坡。 咣! 隨著辨別不出來的細微槍聲,山坡上的一個鋼板靶清脆落下。 唐曉軍嚇了一跳,這是對他問題的最好回答。 山坡上的特戰隊員茫然觀察四周,沒有任何動靜。 “注意你們的十點鐘方向,我看見他了!快!”林銳喊著。 班長一揮手,戰士們跟著他擺開扇面快速跑過去。 班長跑到跟前,又挑起一頂迷彩奔尼帽:“他的帽子,下面還有半個爬滿螞蟻的肉包子——他在這裡吃的早飯。” 咣! 突擊車旁的靶子也被擊落了。 唐曉軍下意識伸手摸住腰里的手槍。 “你的反應不慢,但是如果是實戰,你已經掛了。”林銳笑笑,轉向山坡高聲喊:“好了,你贏了!出來吧,現在讓我看看你藏在哪兒?” 車底下草叢在響,一個全身插滿草的戰士抱著偽裝好的狙擊步槍爬出來。他在車前立正敬禮:“狙擊手四連一排排長,葛桐少尉!請林副大指示!” 林銳笑著還禮:“你怎麼鑽車底下了?” “您教育我們,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葛桐目不斜視。 林銳點點頭:“你的這個科目,是滿分。” “謝謝林副大!”葛桐也不喜形於色。 唐曉軍看著葛桐:“你是'刺客'射手?” 葛桐看看這個穿便裝的男人:“報告首長,不是!我是'響箭'射手。” 唐曉軍倒吸一口冷氣。 林銳對唐曉軍的震驚很滿意:“少尉,你可以回去繼續訓練了。” “是,林副大!”葛桐敬禮,轉身跑步走了。上尉敬禮:“林副大,您還有什麼要求?” “去繼續訓練吧。” “是!”上尉跳車離開。 唐曉軍嘆口氣。林銳看他:“怎麼了?” “一方面,作為中國人,我為你們這支軍隊自豪;另外一方面,作為刑警隊長,我為你們這些精悍特種兵退伍以後擔心。假如這些戰士有犯罪的,我們這些警察可就真的瞎了。”唐曉軍感嘆,“看來真的只有來找你們,才能解決問題。” “世界各國的特種部隊,都出現過這種悲劇。”林銳臉上的驕傲消失了,“……我不喜歡看到這種悲劇,但是我無法阻止這種悲劇的發生。對於軍隊來說,這種悲劇幾乎是無法避免的。戰士的性格各異,而性格決定命運。在鍛造他們成為戰爭利器的同時,我也不得不面對這些或許是無法避免的悲劇。” “我能理解。”唐曉軍也感覺不舒服,“我也抓過犯罪的警察。” “不一樣。”林銳看著山坡的荒草,“拿韓光和蔡曉春來說,他們是我最喜歡的兩個狙擊手之一,是我一手培養的。他們的自相殘殺,是我不想看到的;而我,不僅要面對這場自相殘殺,還要捲入其中。” 唐曉軍拍拍林銳的肩膀:“這或許是戰爭與和平的矛盾。” 林銳苦笑:“還是個人的原因,不是所有退役的特戰隊員都會犯罪的。” “田小牛!”林銳面對隊列點名。 “到!”那個上尉出列。 “葛桐!” “到!” “你們兩個整理一下,跟一排待命。”林銳揮揮手。 田小牛連長出列,帶著葛桐的一排跑步走了。 “你真的要派一個排的武裝特種兵去濱海嗎?”唐曉軍覺得頭皮發麻,“世界能源論壇馬上要召開了,各國政要和經濟界領袖都在濱海。” 林銳看看唐曉軍:“如果非得要同時對付山鷹和禿鷲,還有一組戰鬥經驗豐富的外籍僱傭兵——我估計這是一場惡戰。” “我知道你訓練出來的狙擊手很厲害,但是我不知道有那麼厲害。”唐曉軍感嘆。 “因為,你不懂得——精華——這個詞的含義。” 林銳淡淡地說完,轉身上車:“世界能源論壇什麼時候召開?” “明天開幕。”唐曉軍回答。 “你知道,調動一個整編的特戰排去執行任務,需要多少手續?”林銳淡淡地問,“等到我把這些程序走完,世界能源論壇差不多也要閉幕了。” 唐曉軍嚥口唾沫:“那怎麼辦?我們……” 林銳看著唐曉軍:“我知道你們需要我們的幫助。” 林銳沉思著,突然說:“我三年都沒休假了。” 唐曉軍就有點蒙了,休假和任務有什麼關係,再說有任務還能休假? “田小牛也有段時間沒休假了,葛桐好像也一直沒休假了。” 林銳臉上有了笑容。 唐曉軍有點著急:“你們都休假了?濱海的事情到底怎麼解決啊?” 林銳低聲說:“聽著——我和兩個乾部休假,自費去濱海旅遊。通緝令發布以後,我和這兩個乾部自告奮勇去找你們請戰——明白了?” 唐曉軍反應過來:“但是……你們三個人,夠嗎?” “總比沒有強。”林銳苦笑,“你們還有特警隊,既然是韓光帶出來的,我想還是可以用一用的。” 十五分鐘以後,三個穿著便裝的精悍軍人匆匆跟著唐曉軍上了警方的直升機。直升機拔地而起,唐曉軍把資料夾交給林銳。林銳回頭對著後面的葛桐大聲問: “你知道山鷹這個代號嗎?” “知道,林副大!”葛桐高聲回答,“是我的前任排長,刺客韓光!” “他是你的目標。”林銳把韓光的照片遞給葛桐。 葛桐愣了一下。 “禿鷲你了解多少?”林銳又問。 “是……山鷹的助手。”葛桐聲音髮飄。 “他也是你的目標。”林銳把蔡曉春的照片遞給葛桐。 葛桐張大嘴巴。 林銳很滿意自己的玩笑,笑著戴上耳機回頭:“直升機上有武器嗎?” “我帶了手槍,直升機上還有兩把微沖。”唐曉軍說。 “我這裡還有一把手槍。”駕駛員示意自己的腰里。 林銳拔出駕駛員的手槍,檢查上膛又退膛:“你有多久沒打靶了?這槍實在夠新的,膛線沒一點磨損。” 駕駛員笑笑:“發給我就沒打過——你說什麼時候能輪得著我上陣?又不是索馬里的黑鷹墜落。” “借給我先用,到地方還給你。”林銳把槍插在自己腰帶裡面,“說不定你真的要遇到黑鷹墜落了。” 駕駛員看他一眼,臉色發白。 林銳笑笑,轉臉看後面的部下:“我們是自費旅遊——你們帶錢了嗎?” “帶錢幹啥?”田小牛不明白。 “你以為像這樣租一架直升機便宜啊?”林銳笑。 “乖乖!我這輩子的工資加起來都給不起啊!”田小牛吐吐舌頭。 林銳拿著蔡曉春和韓光的照片放在自己的面前,這兩個熟悉的面孔帶著昔日的意氣風發,卻展現著不一樣的氣質。 韓光內斂,冷峻當中帶著不可戰勝的豪邁。 蔡曉春外向,笑容當中帶著桀驁不遜的殺氣。 直升機高速飛離軍營上空。 蔡曉春的眼睛,肅然之中帶著殺氣。 他在仔細拆卸擦洗面前的狙擊步槍。 甚至連子彈都一枚一枚擦拭乾淨。 一個穿著西服的光頭黑人匆匆走進這幢還沒裝修的別墅,快步來到頂層的閣樓上:“禿鷲,狼牙出動了。” 蔡曉春拿起一枚子彈,注視著用漢語說:“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 “什麼?”黑人沒聽明白。 “狼牙的誓言,寧死不當俘虜。”蔡曉春用英語說。 “為什麼?被俘並不是可恥的事啊?”黑人不明白。 蔡曉春放下那枚子彈冷笑:“你這種豬頭是不會明白的!” 他站起來:“通知在家的弟兄,到地下室開會。” 蔡曉春在黑人的陪伴下匆匆走進地下室,在軍用熒光燈微弱的光線下站在地下室的台階上面對大家。 十幾個剽悍的男人站在陰影當中,背手跨立。 藍色的、棕色的、黑色的眼睛閃著炯炯的光。 “立正——”黑人高聲喊。 刷——整齊的一聲腳跟相碰。 “稍息。”蔡曉春右手搭在太陽穴行禮。 刷——又是整齊的跨立。 蔡曉春面對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兵們: “戰爭的號角,在遙遠的地方吹響,而我們已經被遺忘。 “我們是被戰爭遺忘的幽靈,在和平的上空飄蕩。 “我們是被和平遺忘的鬼魂,在戰爭的陰影中徘徊。 “我們是什麼?是血腥的僱傭兵!是被人們嗤之以鼻的戰爭販子!我們為了那一點點的可憐的金錢,去出賣自己的生命!也出賣自己的靈魂!當我們浴血奮戰的時候,AO那些豬頭股東們卻在豪華遊艇上享受奢華的人生!而那每一分錢都沾滿我們的鮮血,我們得到了什麼? “我們要為了自己而戰!所以我們選擇成為幽靈,因為我們不要再做廉價的殺手!我們即便是賣命,也是要為自己賣命!既然我們已經是僱傭兵,那麼所有冠冕堂皇的藉口全部滾開!我們可以為布什去阿富汗抓本拉登,我們也可以為本拉登去華盛頓暗殺布什,就看誰出得起更高的價錢!因為我們不再相信那些謊言,我們只相信金錢!” 那些老兵們靜靜聽著。 蔡曉春冷峻看著他們: “現在,真正的戰爭開始了。 “中國陸軍'狼牙'特種部隊的林銳中校,我的老營長,他來了。同行的還有陸軍上尉田小牛,我的老連長;陸軍少尉葛桐,我沒打過交道的晚輩。再加上我昔日的戰友韓光,這真的是一場熱鬧的戰爭! “戰爭的號角已經吹響,戰士們——去準備吧!解散!” 他冷冷敬禮:“戰神保佑!” 老兵們齊聲高喊:“戰神保佑!” 蔡曉春轉身上去了,老兵們在檢查武器裝備。 一群小混混在清晨的街頭,蹲在路邊抽煙。 奔馳在遠處停著,黑豹坐在裡面。 長髮披肩的鍾世佳摟著那個漂亮時尚的女孩從街邊旅店出來,那幫小混混一擁而上。領頭的高喊:“就是他翹我馬子——” 咣!一板磚砸在鍾世佳頭上,血流出來。 那個女孩尖叫一聲調頭就跑,消失在街道拐角。 小混混們蜂擁而上,一陣暴打。鍾世佳措手不及,抱著腦袋窩在地上。 黑豹立即發動奔馳,高速啟動的銀色轎車跟旋風一樣急速駛來。小混混們嚇了一跳,領頭的黃毛喊:“你瞎眼了?!會不會開車啊?!” 黑豹戴著墨鏡下車,一身的白色休閒西服顯得風度翩翩。 “找死啊你?!滾蛋——”黃毛指著他的鼻子罵。 鍾世佳滿臉是血,睜開眯縫的眼看著陌生的黑豹。 黑豹看著鍾世佳,畢恭畢敬地問:“要他們死,還是要他們活?” 鍾世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你是誰?” “你他媽的算什麼東西?!”黃毛拔出鍊子鎖劈頭就打去。 黑豹敏捷地閃身過去,讓開鍊子鎖。黃毛甩手又抽去,黑豹這次不再躲閃,右手一把抓住了鍊子鎖。黃毛再抽,抽不動了。 黑豹一個彈踢,踢在黃毛襠部。黃毛慘叫一聲捂著襠部倒下,黑豹順起鍊子鎖舉起來就要砸向黃毛的腦袋。 “要活的——”鍾世佳急忙喊。 “是,少爺。”黑豹起身丟掉鍊子鎖。 “少爺……”鍾世佳一臉懵懂,嘴角還在滴血。 那幫小混混衝了上來,黑豹赤手空拳在一片鐵棍當中穿梭。都看不清楚他是怎麼出手的,鐵棍片刀已經掉了一地,那幫小混混也是齜牙咧嘴倒在地上。黑豹身上的白色西服居然是一塵不染,墨鏡也沒摘下來。 “少爺要你們活,你們撿了一條命。”黑豹冷冰冰地說,“滾。” 這幫小混混急忙起身跑了。 黑豹走向鍾世佳,伸手拉他起身。鍾世佳看著陌生的黑豹:“你是誰?” 黑豹摘下墨鏡,露出眉毛上的一道刀疤:“少爺,我已經宣誓效忠您。” “什麼少爺不少爺的?”鍾世佳更納悶了。 “少爺,我是黑豹。”黑豹恭敬地說。 “你他媽的到底是誰?”鍾世佳急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少爺,這些事情還是何先生跟您說比較合適。”黑豹頷首道,“我負責您的安全” “何先生是誰?” “您的父親。” “那個糟老頭子?!”鍾世佳恍然大悟。 黑豹嘴角抽搐一下,但是沒說話。 “你滾,我不要你跟著我!”鍾世佳轉身就走。 黑豹在後面跟著:“少爺,從此以後我就是您的影子。無論您去哪裡,我都會跟隨在您身邊。您的任何命令,我都不折不扣去執行。” “那要是我叫你他媽的去死呢?!”鍾世佳怒吼。 黑豹二話不說從腰里拔出手槍打開了保險,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我操——”鍾世佳臉都白了。 一首前蘇聯時期的歌曲在修車廠上空迴盪著。 悠揚的吉他聲一響起來,韓光就敏感地轉過臉。 站在辦公室窗裡的嚴林看著他。 韓光露出慘淡的笑容:“很多年,我沒有聽到這個音樂了。Lube的唱片你從哪裡找到的?” 嚴林從窗戶裡面翻身跳出來,拿著兩瓶打開的啤酒。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是我託一個去俄羅斯做生意的客戶,幫我淘來的。是原版的,他也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這首歌總是讓我回憶起來我們在軍隊的日子。”韓光淡淡地說,“那時候,我們期待著伴隨這個音樂走向戰場。” “我會回來。”嚴林遞給他啤酒。 韓光接過來,喝了一口,眼中有什麼東西在閃動。他合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音樂,嘶啞著嗓子唱了起來。這是一首悲情浪漫的俄羅斯音樂,帶著淡淡的憂傷,卻充滿了戰士的豪邁。 (輕輕地呼喚我的名字) (為我捧來甘甜的泉水) (空曠的心是否還在迴盪?) (依然默默無語,痴心而又溫柔) (這又將是一個無眠的黃昏) (我再一次透過玻璃窗向外張望) (丁香和茶藨草在那裡垂下了頭) (祖國正靜靜地呼喚我)……” 嚴林看著韓光,眼中的表情很複雜。 韓光沉浸在音樂當中,沉浸在那種難忘的回憶當中,淚光隱約在閃動。 每一個日落時分 還有我的憂鬱悲傷 ……呼喚我…… 每一個日落時分 我的憂鬱悲傷 ……依然在呼喚……” 在他身後的辦公室,紀慧已經沉沉睡去,床邊丟著一瓶打開的啤酒。 韓光的聲音也漸漸小下去了,他看著前面的眼睛顯得迷離起來。他堅持著轉向嚴林,充滿了疑惑。 “對不起。”嚴林內疚地看著他,“他們綁架了我的兒子。” 韓光看著他,張開嘴想說話,卻暈了過去。 眼前一黑,他沒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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