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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1章尋找引路人

高樹勳,字建候,曾是國民黨第十一戰區副司令長官兼新八軍軍長,就是這樣一位在國民黨上層地位顯赫的人物,卻做出了一件動人心弦的故事。那是在抗日戰爭剛剛結束的時刻,國民黨總裁、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連續三次電邀中共首腦毛澤東前往重慶進行和平談判,誰知道在老蔣邀請毛澤東談判只是個幌子,桌前談判,桌後卻早已安排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調集三萬兵力雲集上黨,進攻解放區,從而展開了上黨戰役。接著又調動幾十個軍的兵力,在同蒲、平漢、津浦三線並進,來搶奪勝利果實。其先鋒便是平漢線上的第十一戰區所屬的國民黨第三十軍、四十軍、新八軍。 就在此刻,高樹勳將軍為了維護和平、反對內戰,在邯鄲馬頭鎮宣布起義,勇敢地與人民站在一起,粉碎了蔣介石反共、反人民的陰謀。高樹勳的義舉,使整個國民黨的軍政界為之震顫,更讓人讚嘆的是高樹勳義舉勝過百萬雄兵,此後的幾年中,國民黨軍界要人中,有許許多多的人物效法高將軍,勇敢地棄暗投明,國民黨軍隊中曾先後發生了一百八十餘次起義,一百八十餘萬人站在人民的一邊來,加速了蔣家王朝的滅亡……

說到這裡,還是令我想起那段雖已久遠的歷史,那是1945年…… 7月29日:王定南告假說要去太行。高樹勳突發奇想,居然給彭德懷帶去一封信。 這幾天,高樹勳心情非常不好,上鋒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給他撥軍餉了,他幾次給駐紮在漢中的第一戰區司令長官部發電報催,沒有回音,不得已又給胡宗南司令長官親去電文,胡回言“不日可到”,但是卻又一直等不來。 他的隊伍實在是太貧窮了,士兵們穿著破舊的軍衣,裝備更是殘缺不全,那一次調防時,在河南汜縣經過國民黨湯恩伯的防區時,湯部的中層軍官們明知他們是第三十九集團軍,卻專門不干不淨地污衊他們,“你們他媽的是那個叫化子部隊?來這里幹什麼?” 他的士兵們本來看見人家部隊裝備齊全,穿戴整齊,有汽車、有大砲,多氣派呀,一樣的國軍,兩樣的待遇,心中就十分窩火,或聽對方還在奚落他們,辱罵他們,話中不干不淨,更可氣的是將他們比作叫化子,士兵們的血液一下子湧上腦門,“你奶奶個熊,老了穿的破是在前線抗日打鬼子的,你們他媽的穿的倒好,日本人來了只往褲襠裡鑽。”

就這樣互罵聲一聲比一聲高,有的士兵氣急了,乾脆上去將那個罵他們叫化子的傢伙揪過來摁倒在地,其它人隨之湧來將他一頓好打。就這樣一場規模不小的群架在兩軍中衝突起來。 這種日子何時是盡頭呀! 這時,冀察戰區司令部副參謀長王有度走了進來,“高先生!” 高樹勳此時雖任冀察戰區總司令,按照國民黨軍內的稱謂一般要稱作“總座”或“高總”,可是高樹勳不喜歡那樣的叫法,那樣把“官”倒是叫的威嚴了,也叫的居高臨下了,上下級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所以他還是喜歡既帶有尊重又體現官兵一致的稱謂“先生”。 王副參謀長叫了一聲“高先生”,把高樹勳從煩悶的深思中喚醒,高樹勳抬起頭來,說:“什麼事?” 王副參謀長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就直說,這樣吞吞吐吐是怎麼回事?” 王有度低聲說:“先生,河北民軍的喬總指揮派人來,想讓我們給他支援一點軍餉。” “喬明禮的河北民軍不是有三十八軍三十五師的孔從周師長接濟他嗎?” “孔師長也困難重重,自身難保,無法供給民軍了,所以喬將軍才找上門來,讓我們……前一段不是就由我們接濟他們的嗎?” “嘿嘿,”高樹勳無可奈何地干笑一笑,“這幾天我也被這些難纏的事情搞暈了頭,是呀,我們已經給老喬接濟好幾個月了。我們是朋友,那還是老規矩,同甘苦共患難嗎,你還是安排給他撥一點款子吧。” “可是……” “可是什麼?” “咱們總部的糧餉馬上就要斷炊了,戰區的軍餉一直來不了。”王副參謀長為難地說。

其實,這一點高樹勳也十分清楚,他不就正在為這事犯愁嗎?可是老喬是他的朋友,他們的交情已有二十多年。 1916年,十六歲的高樹勳由於自己家裡窮,父親讓他自己到外面去闖蕩生活,他背起行李來到天津,先是賣捲菸,後又在雜貨舖當伙計,吃了不少苦,可是就是不能維持生計,只好到馮玉祥部隊找他當軍醫的舅舅,舅舅就介紹他當了兵,在西北軍裡他由於軍事技術學的好,單槓、雙槓、木馬、刺殺等都是優等,先後任過排長、連長、營長、團長,1926年參加了“五原誓師”,1928年升任第十二師師長。 1930年蔣馮閻大戰失利後,其部被南京政府分散編遣為第二十六路軍,孫連仲任總司令,高任第二十七師師長。就在馮玉祥部的西北軍裡他認識了喬明禮,當時,喬也在馮部當職,兩人關係甚好。在張家口馮玉祥的抗日同盟軍裡,喬曾任第二軍五師副師長。後來兩人就分散了。盧溝橋事變後,在天津寓居的高樹勳坐不住了,作為軍人,戰端開始,怎能不出山呢?他就跑到北平找他西北軍時的老上級宋哲元。

宋哲元一見他,非常高興:“建候老弟,你真是不請自來呀,我正準備派人去請你呢。” 高樹勳點點頭說,“我這不是來了嗎?”接著他關切地問,“怎麼樣,中日戰爭真是不可避免了嗎?” 宋哲元長嘆一聲,“嗨,日軍蓄謀已久矣。其在平津陳兵數十萬,早已虎視眈眈了,這下既然交上了火,你想他會就此罷休嗎?” “政府是何態度?” “委員長這次態度倒是非常明朗,在廬山講話時已發出號召:'如果戰端一開,那就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之決心'。” “好,只要委員長有此決心,我就不信一個蛋丸小國,能奈我何?宋公,你看我能幹些什麼?” 宋哲元胸有成竹地吩咐道:“戰爭最重要的是兵源,你這位將軍再勇敢,光桿司令怎麼能上陣?我看這樣吧,孫連仲現在已開到保定,他是你的老上級了,你去找他,抓緊訓練新兵,在短時間內拉出一支隊伍來。”說著給他草草地寫了一封信,未等墨幹,就忙著疊好遞給他。

北平的事情實在是太忙了,高樹勳也不再囉嗦,急忙乘車趕到保定。保定的大街上已是一片混亂,國民黨政府的官員們已經開始逃亡,汽車、膠皮車,還有騾馬驢子應有盡有,湧簇在街頭,車上的箱子、包袱雜亂地堆成山一樣,上面還坐著滿面慌恐的官太太們…… 高樹勳在原直隸總督府找到了第一軍團司令部,見到了孫連仲。他連寒暄也沒顧上,就拿出宋哲元的信說,“我是來報到的。” 正在用人之際,孫連仲當然十分高興,他連信也沒有看就說,“保定行營新設立了河北省民訓處,其主要職責就是招兵買馬,訓練隊伍,盡快能拉上抗日戰場,現已派張蔭梧去任處長,都是西北軍的老熟人了,你就去任副處長吧,老張不大懂訓練,你可得多出點力呀。” 就這樣高樹勳開始了新的工作。第二天,他剛到辦公室,就听見有人叫他,“高師長,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一回頭,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喬明禮,“老喬,你怎麼在這裡?” “一言難盡呀。”喬明禮說:“抗日同盟軍縮編後,我師被縮編成獨立第四十六旅,我任副旅長,老蔣又把我們拉到江西去剿共,我不願意,後來就設法進入南京軍官學校受訓,畢業後,我正在為乾什麼而發愁時,閻錫山派他的參謀長楚春溪來找我,說張蔭梧在河北組織義勇軍,缺指揮官,讓我來這裡。” 他們就在民訓處搞起隊伍來,沒幾天,張蔭梧調走了,高樹勳接任處長,又在民訓處組織了訓練團,和喬明禮一起訓練隊伍。之後不久,高樹勳招募起四五個團,組織了河北省保安旅。 9月11日,宋哲元的第二十九軍擴編為第一集團軍,將其列入第一集團軍序列,編為暫編第九師,高任師長。喬明禮則同張蔭梧組建河北民軍,喬任副總指揮兼第二民軍區司令。

1943年9月,時任第三十九集團軍司令的高樹勳,奉命守備澠池以北黃河河防任務,原河防部隊正是喬明禮作總指揮的河北民軍,此時劃歸高指揮,這是他和老喬別後幾年又一次相聚,兩部相處甚好。不久,喬明禮奉調到重慶受訓,喬告別了高樹勳,將自己的隊伍托咐給副總指揮秦逸民指揮,誰知這個秦逸民卻是個背信棄義的東西,1944年5月,日軍襲擊了民軍,在這危險的時刻,秦逸民不但不率部與敵人戰鬥,反而帶千餘人投敵。這次戰鬥,僅有團長閻紹棠帶三百餘人突圍。喬明禮返回,部隊已經面目全非,原來三千餘人的部隊現在僅存十股之一,他一下子蒙了。殘部圍住他泣不成聲,許久他從悲哀中鎮定下來,他只好安慰道,“我們要挺起腰桿來,繼續和日本鬼子乾到底。”

由於高部的冀察戰區已轉移到伏牛山區,喬只好投靠臨近的第三十八軍三十五師孔從周部,有孔接濟糧餉。幾個月前,他又招兵買馬編成兩個團,靠近高部,高樹勳為了舊情,也為了壯大自己的實力,又將喬部供給起來。 想到這裡,高樹勳問,“新八軍情況如何?” “聽說也十分困難。” 高樹勳把警衛喊了進來,“派人通知馬副軍長和軍需處範處長到我這裡來一下。” 過了一二十分鐘,馬副軍長和軍需處長范處長走了進來。 他倆異口同聲地說,“高先生。” “你們坐下,請你們來是想問你們了解一下,新八軍的軍餉還有多少?” 馬副軍長看看範處長,範處長說,“僅僅還有六千多元,如果再不來款,恐怕就要挨餓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抬頭對王副參謀長說,“新八軍的六千元,加上總部的三千多,我們還能湊到差不多一萬元。這樣吧,按照江湖上的習慣叫做見面分一半,就給他取五千吧。”

“什麼?”馬副軍長和範處長還摸不著頭腦。 王有度說,“高總司令命令我們給河北民軍撥五千元軍餉。” “那我們怎麼辦?”馬副軍長不樂意地說。 高樹勳解釋道:“我們再想我們的辦法,總之,我們手中有錢,總不能讓民軍的弟兄們挨餓。”說著,他又吩咐道:“給我叫秘書處李主任。” 秘書處主任叫李荊普,與高樹勳是同鄉,也是河北鹽山人,他原在鹽山中學當教師,抗戰開始後,投筆從戎到了高樹勳部下,高一向對他也十分器重,從一個士兵提拔他當上了秘書處主任。李荊普走進他的辦公室,他馬上說:“立即再擬一封電報稿給胡宗南,看他究竟還給不給軍響?” 李荊普見高總司令發了火,也不敢怠慢,急忙應允後退了出來。 其他人也一個個離去,馬副軍長也不好再說什麼,寒喧了一句也退出去。 高樹勳長嘆了一口氣,陷入無限的深思之中…… 那還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 兩個月前八路軍陸續從太行、太岳、陝北等地開到豫西四個支隊,並組成河南軍區,由王樹聲任司令員,戴季英任河南區委書記兼軍區政委,他們來勢兇猛,很快就佔領了一大片地盤,相繼攻下臨汝以南的紙坊、寄料街、背孜街、大營等地,其中第三支隊已經開到伏牛山區,準備攻占伏牛山以東的魯山、南召地區。魯山尚為日軍佔據,而他的新八軍就住在南召縣境的西起東村、經馬市坪、李青店、東抵下湯一線,冀察戰區總部和新八軍軍部都扎在南召縣的馬市坪。面對八路軍的攻勢,他們一籌莫展,沒幾天,前方又傳來八路軍攻占魯山以西的襄河、上湯、中湯、趙村、二郎廟、王坪、南瓦屋廟等村鎮的消息。 此時,八路軍和新八軍已近在咫尺,眼看著兩軍衝突已無法避免,形勢十分緊張,是戰是和?一個重大問題擺在高樹勳面前。高馬上召集兩部的要員們討論:有人提出戰,決不能讓八路軍佔領南召,那樣我們將無立足之地;有人主張和,不與其為敵,以保存我軍實力;有人主張避,分析八路軍佔領伏牛山不是真正目的,而在於進軍豫中嵖岈山一帶與新四軍相攜手。幾種觀點各有各的道理,究竟如何是好? 高樹勳說:“戰,勝負不說,肯定兩軍都有傷亡,況我軍彈藥不足,再說我們在前方與八路軍交火,南召縣城的日軍若乘機操我後路,受到兩軍夾擊,豈不危險?避之尚有道理,和亦對我有利,然而又各有所弊,則和避相兼更好,可是沒有一位合適的使者。兩軍陣前沒有一片三寸不爛之舌是難平戰端的……” 就在這時總部參議王定南和吳景略走了進來,“高先生,我倆願往。” 高樹勳知道他們是共產黨,他保釋二位並給以優待,今天正好排上用場。 “好,那就辛苦二位走一趟。” “兩軍對陣已有數十里長,先解何方之圍?”吳景略問。 高樹勳說,“如今八路軍正在攻打東村,先去東村前線如何?” “好。”兩人應聲而去。第二天下午,王定南等二人返回來向高樹勳匯報說,“我們在前線面見了八路軍河南軍區第一支隊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郭林祥將軍,經過一番討論,郭將軍同意停火,但是他要我們讓出東村,以表誠意。” 高樹勳很長時間不語,閉目許久才說:“好吧,只要能從此停火,就依他。” 這樣,高樹勳一邊命令東村駐軍撤出,一邊又派吳景略趕到二郎廟八路軍前方指揮所,通知郭林祥將軍。誰知就在這時進攻馬市坪的八路軍又在那裡交上了火,吳景略得知這一消息,內心十分著急,“郭將軍,我們可是有約定的,東村既已讓出,馬市坪為何又起戰端?” 郭林祥解釋道:“那裡的部隊不屬我指揮,待我同你去找軍區戴政委。” 吳景略又同郭林祥一起找到八路軍河南軍區政委戴季英,戴說:“軍區的停戰命令已經下達,怎麼會交火……” 吳景略說:“現在情況緊急,戴政委需給我開一張路條,我帶你的命令到前線去通知停火。” 戴政委同意他的提議,馬上提筆給他寫了一張路條。吳景略連夜往回趕路,等他風風火火趕回馬市坪,交戰雙方也已停火。 原來是吳景略剛剛出發,八路軍就開始進攻馬市坪,因為總部駐在這裡,高樹勳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丟掉馬市坪的。他立即組織兵力與之對抗,這時有人對高樹勳說,“王參議是共產黨,他說是調停,弄不好是去報告消息,不然怎麼會進攻我們總部?” 這時更有人附和,“是呀,不如殺了這個密探再說。” 王定南也自覺問題嚴重,他馬上去見高樹勳請求穿過火線調停。 高樹勳還算沉著,儘管有人進讒言,他還是在想,“吳、王二人,我高某待你們不薄,我從獄中救出你等,你們反能來害我不成?”王定南又來請命,高還是毫無疑義地派他去了。 不久果然停了火,王定南返回說:“高先生,我見到對方八路軍第三支隊司令員陳先瑞將軍,他說交火是個誤會,因為交火前,尚未接到軍區的停火命令,請您原諒……另外,我還和陳司令提出是否願意與先生親自談判,陳已經答應。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高樹勳想了想說:“好,如何行動,由你安排。” 很快,王定南牽線雙方進行談判。 夏天的豫西,一片炎熱,天空幾絲淡淡的雲彩飄惑,根本無法帶來一點涼爽之意,周圍那金黃色的麥浪,更是烘托起火一樣的熾熱。 談判是在馬市坪地區兩軍交戰的中間地帶一個河灘上進行的。為了兩位談判將軍少受炎熱之苦,王定南帶傳令兵,對此作了周密的安排,特地將談判場所佈置在幾棵樹叢之中,總算有些蔭涼。搬來幾塊石頭允作坐椅,中間鋪開一方軍用帆布,算作談判桌。高樹勳今天有意脫掉軍裝,身著綢子衣服,頭戴禮帽,並佩戴黑墨鏡,手拿文明棍,鎮靜地坐在那裡,身後站著四個軍官,再後面是一個警衛班,他讓傳令兵們帶了一些汽水、啤酒擺開,以作招待。陳先瑞穿著樸實的八路軍服裝,也帶著四名幹部,再後面同樣站著一個警衛班。雙方寒喧了幾句就開始談判。 陳先瑞開始講:“高將軍,首先給你說明,我軍此次進軍魯山、南召地區,不是來搶你的地盤,是為了抗擊日寇侵略,建立抗日根據地。我軍的方針是:團結一切不願做亡國奴、積極抗日的各階層人士和廣大人民,包括國民黨軍隊,一道共同抗日,打敗日本帝國主義。目前抗戰形勢對我有利,日本必敗、中國必勝的這個大局已定,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誰也抗拒不了。” 高樹勳說道:“我相信貴軍的來意,但是,無論如何,貴我兩軍已經交了火,我是真心希望我們馬上停火,以後不再起爭端。八路軍抗日熱情,建候早已知也。我十分佩服,我也曾在冀、魯等地與八路軍合作抗日很長時間。” “這一點敝人也有所聞。正因為此,所以今天我們才能坐在一起來,談判合作抗日。”陳先瑞接著說:“日本鬼子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啦!失敗的命運正在等待著他們。現在東北、華北、西北、華中廣大農村已被我八路軍、新四軍所控制,八路軍、新四軍開闢的抗日根據地人口已近1億,正規軍已發展到100多萬,地方武裝和民兵有六七百萬,抗擊了侵華日軍總數的69%,抗擊偽軍總數的90%。” “是,這些我承認,八路軍確實在抗日戰爭中立下了汗馬功勞。”高樹勳點點頭說,他不是在奉承,因為他在華北前線與日寇打了近六年時間,親眼看見八路軍與日寇作戰的情形。 陳先瑞又說:“高將軍,你部也曾在抗日戰場上立了大功,可是,據我所知,在國民黨內,你部卻是受歧視的,在裝備、軍餉方面,同老蔣的嫡係部隊完全兩樣。你們在前方打仗,他的嫡系在後方躲著,以免被日軍吃掉,用你們這些雜牌軍在前線裝點門面,來欺騙世界輿論。我真心希望高將軍能認清形勢,做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攜手共同抗日。” 陳先瑞的這些話,確實說在要害處。高樹勳真感到淋漓盡致,他拿過一瓶啤酒送給陳先瑞,然後自己也拿過一瓶,“陳將軍,喝!你說的對,我高樹勳絕不會做亡國奴,更不會做漢奸、賣國賊。等將來時機成熟了,我會選擇自己應該走的道路。但是,今天我想給貴軍提出,希望你們不要攻打南召。如果南召被貴軍佔領,不僅對上不好交待,更重要的是我就沒地方可去了。” 高樹勳說的十分誠懇,他就是這樣直率。陳先瑞也深表同情,陳回頭和隨行來的第七團團長黃朝天商量了一下,便說:“好,我同意高將軍的意見。既然我們有共同的願望,可以達成一個協議。高將軍你說吧。” 高樹勳思考了一下說:“按照我們雙方剛才的意見,我看可歸納三條:第一,雙方立即停火撤出戰鬥;第二,此後劃地區活動,互不侵犯;第三,雙方可以互通情報,經常保持聯繫。” “好。”陳先瑞爽快地答應。於是,兩人握手言和,兩位主帥及四個隨從一起乾了啤酒。 這件事很快被新八軍調統室主任陳仙洲知道,陳仙洲是重慶方面派來的,屬軍統體系,專門負責監視非嫡係部隊內部情況,他得知這一消息後,一方面報告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胡宗南,另一方面鼓動新八軍副軍長馬潤昌出面,對高樹勳說:“王定南和吳景略勾結八路軍襲擊馬市坪,應該處死他們。” 高樹勳對此置之不理,並知道這是陳仙洲的鬼點子,便找個理由讓陳去軍校學習去了。高樹勳這樣一做,重慶方面更著了慌,立刻批示胡宗南對此進行監視,胡宗南便派李文的九十軍由盧氏調防到嵩縣,靠近高部並對高部進行臨近監控,這些日來,九十軍常派一些密探進入南召縣境。 胡宗南如此之來,控制他的給養也一定是監控他的步驟之一了。 胡宗南的非禮,實在讓他難已嚥下這口氣,可是他又能如何呢?論職位,胡是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而他是冀察戰區總司令,按照軍委會的序列,冀察戰區屬第一戰區節制;論關係,他屬於西北軍的系統,而胡宗南則是老蔣的親信,一直是蔣介石嫡系中的嫡系。他又能怎麼樣? “難道就這樣忍氣吞聲嗎?就這樣寄人籬下嗎?我還是冀察戰區總司令,能不能設法回到冀察地界呢?離他遠一點,或許會好一些……”高樹勳這麼一想,又覺得很難,“一則調防需經中央批准,二則華北早已成了共產黨的天下,我返回冀察能有立足之地嗎?唉……”實在是進退兩難呀。 正在這時,總部高參王定南走了進來。 “高先生,你好!”王定南客氣地打了一聲招呼。 高樹勳點點頭應允道:“你坐下。有什麼事嗎?” 王定南說:“我想告幾天假。到太行山去走一趟。” “哦?”高樹勳心中咯噔一下。 王定南是個共產黨,這一點他是清楚的。而且王定南到他的總部任高參也是他特意安排的。那還要說到1944年的春天。 當時,他的部隊駐防伏牛山南麓的鎮平縣,一天,幾個衛兵押解兩男一女三名犯人從鎮平路過,說是土匪頭目,要送到漢中的第一戰區司令長官部。高樹勳一聽押解的是在豫西組織土匪隊伍的土匪頭目,感到好奇,就囑咐副官過去將犯人押解來看看是什麼樣子,高樹勳坐在村外的場上大樹下乘涼,看著將三位犯人從他眼前押過去,高樹勳見三位知識分子味十足,根本不像什麼土匪,就產生了懷疑,於是決定把三人扣下,他要親自審訊一番。這三名要犯就是王定南、吳景略和王定南的愛人唐宏強。 第二天早晨,高樹勳先提吳景略問話。他第一句話就說,“聽說你們是土匪頭目,我看你不像土匪。” 吳景略理直氣壯地說,“我根本就不是土匪。” “那你是乾什麼的?” “我是愛國的抗日分子。” 高樹勳笑笑說:“你這話不實在,你不是土匪怎麼有如此大的膽子,敢去玩那幫土匪?李長有我可是知道的。” 這個李長有正是豫西有名的土匪頭子,在這一帶無惡不作,那可是家喻戶曉的。 吳景略毫無慚色,“國家危難,匹夫有責。為了抗日,沒有不敢做的事情。” 高樹勳正色道:“抗日有政府,你自己胡幹,能有什麼出息?” “政府?日本鬼子佔了那麼多土地,你們政府那裡去了?退讓,退讓,這就是你們的政府。你不用說大話,你不是國民黨政府的冀察戰區總司令嗎?這鎮平是冀省,還是察省?你怎麼不去抗日,躲到這裡了?” 這個青年人說話如此尖刻,竟說的高樹勳無言以對。倒是吳景略大概知道一點高樹勳的底細和經歷,過了一會兒,才說:“高總司令,你是個有頭腦的人,也看出當今的政府是什麼樣的政府,我們不能靠他們來救國,必須靠自己。” 高樹勳此刻收斂起那副嚴肅的面孔,露出一絲微笑,和氣地說,“青年人說話過於尖刻了些,我佩服你的勇氣。在我這裡倒是沒關係,到了後方,卻不能這樣講,這樣是很危險的。我希望你和你的同伴能注意這一點。” 吳景略馬上轉個彎說:“高總司令說的是,謝謝關照。” 接著高樹勳又了解了一下他們被抓的原因。事情大既是這樣的,他們仨是在北平認識的,由於當時正被日軍追捕,他們只好逃跑,正在這時,日軍司令官把偽軍頭目孫殿英、張嵐峰等人集中到北平受訓準備發動中原戰役,王定南說他認識孫殿英,就設法找到孫讓其幫忙,孫就將二人帶回新鄉。這時孫得知吳是豫西人,便有意讓他們到豫西去拉一支隊伍,好擴充自己實力。孫已買通豫西土匪頭目李長有,他們到豫西後,便以李長有的隊伍為骨幹,很快便糾合了2000餘人馬,組成河南人民自衛軍。自衛軍一成立,郟縣日軍便出動剿滅,他們忙把隊伍帶到寶豐縣,寶豐日軍又出動驅逐,只好向魯山撤退,就在這時李長有被湯恩伯部下收買,突然叛變,於是,他們就被扣押起來。 高樹勳問清情況,便讓把吳押回禁閉室。 第二天,看守給高總送來一個紙條,高樹勳打開一看,紙條是王定南寫的: 高總司令,我請求您能見我一面。王定南 哦?這個王定南有什麼話要說?無論如何,見他一面都無妨。於是,就在當天下午,傳見王定南。 王定南到來後,高樹勳讓他坐下來,十分客氣地說:“你求見於我,不知有何見教?” 王定南答道:“景略告我,高總司令對我等十分關照,定南特來致謝。” “哦?專門來說一聲謝?” “不,我還想和高總司令敘敘舊情。” “哈哈哈哈……笑話。我們素不相識,那來的舊情?”高樹勳一下子注意起這個年輕人來,他究竟要幹什麼? “不要著急,雖然高總司令不認識定南,但是定南確對您早就熟悉了,您的大名早已深深地映在我的腦海之中……” 王定南的話使高樹勳如入雲海,簡直朦朦朧朧。 “您該同吉鴻昌將軍熟悉吧?” “哦,你認識吉將軍?” “此止是認識,我曾在吉將軍麾下做事。”接著,王定南敘述了自己的經歷: 王定南是河南內鄉人,1929年考入北大中文系,並參加了革命,曾任共青團北平市東城區委書記,同時兼任朱蘊山組織的反帝大同盟東城區黨團書記。 1931年初夏西北軍將領吉鴻昌通過北方局地下黨員羅青尋找與共產黨合作,意欲加強自己部隊的力量。因為西北軍五原誓師後,馮玉祥曾重用劉伯堅、陳喬年、劉志丹、鄧希賢(鄧小平)、宣俠父、安子文等百餘名共產黨員來擔任各級政治部主任,給西北軍的政治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礎。當時吉鴻昌在馮部任師長,而高樹勳就在吉部任旅長。羅青將此消息告知北平市委,地下黨就派王定南前往。他馬上乘火車直奔河南,在豫南的潢川縣見到了國民黨第二十二路軍總指揮吉鴻昌。吉遵照蔣介石的命令,正在那裡指揮鄂豫皖剿共。吉鴻昌怕軍部人多嘴雜,有人報告他通共嫌疑,就帶他到光山縣二道河村的野外進行談話,他向吉談了共產黨的主張,闡述了革命道理,吉鴻昌則談了自己反對國民黨、蔣介石主張剿共的態度,表示願意和共產黨、紅軍友好合作。就這樣,他在吉部秘密住了一段,通過活動,認為時機成熟,根據吉鴻昌的請求,可以向吉部派遣一批紅軍幹部,他馬上返回北平向中共北方局和中共北平市委匯報,就在這時,他在國民黨的報紙上發現了一則消息,吉鴻昌因剿共不力,已被革職,其部被分散編遣,吉離開部隊,出國考察。他在與吉鴻昌的交談之中,吉多次談到高樹勳的為人,這是王定南對高認識的基礎。 1932年吉回國,次年又與馮玉祥、方振武等人在張家口組織了抗日同盟軍,吉任第二軍軍長兼北路前敵總指揮,而高樹勳也一起同吉到張家口,並擔任了同盟軍的騎兵司令。這時,王定南因參與印刷進步書籍《北方紅旗》被捕入獄,家裡買盡田地,湊了四百元錢才將其營救出來,他立即去找中共北平市委,地下黨通知讓他到張家口吉鴻昌的第二軍中。吉委以軍政治部主任。 9月同盟軍在日、蔣夾擊下失敗。從此,一別吉將軍,至死再未能謀面。後來他又遵照中共北方局的指示,於1936年來到孫殿英部工作,由於戰亂,王定南顛沛流連,直到1939年他與妻子唐宏強才到平西找到八路軍首長肖克,根據需要,肖又命他返回北平做地下工作,因被一個叫楊蘊青的混進地下黨內的特務告密,他再次入獄。後經多方關照打通關係,假釋出來,但還在日寇監控之下。直到1944年春,才通過孫殿英救了出來,孫知道他是共產黨,很有組織能力,就派他同吳景略到豫西為其拉隊伍。由於李才有被湯恩伯收買,則再次陷入囚牢。 高樹勳聽了他的敘述,特別是同吉鴻昌的關係,相信了他這個人說的是真話,從而也確實感到王是個人才,打心裡喜歡上了他。 “這麼說你是共產黨了?” “是,我不對高總隱瞞什麼。” “你最近和共產黨還有聯繫嗎?” “當然有聯繫。” “嗯,”高樹勳點點,“共產黨我也見識過,除在馮總司令的國民軍聯軍中有過接觸外,我在保定也與共產黨的邊章五、唐哲明等有過交往。後來我到了冀南,八路軍還派鐘輝到我部任政治部主任,他們給了我很大的支持,我現在還很想念他們呢!” 王定南不適時機地說:“說實在話,共產黨也一直都很尊重西北軍的弟兄們。” 他們談的投機,談了整整一個下午,雙方開誠佈公,十分融洽,最後高樹勳說:“你們在外面千萬別承認是共產黨,無論到了那裡,都有軍統耳目,這一點千萬注意。從卷宗上看,你的夫人無有什麼罪狀,如果你信的過我,我先將她保釋出來,就與新八軍的眷屬們住在一起。然後我再設法救你們出來。” 王定南辭謝。 第二天軍法處要派一個班押解他們到漢中,高樹勳不同意,他說,“一路上散兵、土匪太多,不要讓出了什麼事,等幾天再說。” 過了幾天,高樹勳因公要到重慶,這才安排讓他們一起與他坐車走,以免路上受罪,同時他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將唐宏強保釋出來。一路上果然險惡,沒走多遠到了內鄉縣丹水村,第一戰區在這裡設立一個前線指揮所,第一戰區參謀長郭寄嶠在這裡親自坐陣指揮,高樹勳一到,他當然得請高吃飯,席間,知高還帶了兩個共黨犯人,馬上就吩咐屬下,“因為兩個共黨犯人,何必勞總司令大駕,今夜乾脆拉出去活埋掉算了,不必費心再派人解送。” 高樹勳一聽,馬上放下筷子,說道:“郭參謀長,你管這麼多閒事幹什麼?無論他們是什麼人犯,送到後方既有軍法執監部處置。” 郭寄嶠以為高想去請功,也就不再強硬,“高總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明天,我派一個連長,帶上一個班,給你護駕就是了,保證安全送到漢中。” 一路上高樹勳心中思前想後,這兩個共產黨確實是個人才,若是留在軍中,對我治軍當有益處,然而,送到漢中兇多吉少,如何才能救出他二人呢?不知不覺到了漢中,在這裡正好見到了西北軍的老友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劉汝明,突然計上心來,他對劉汝明說:“子亮(劉汝明字)兄,我的兩個朋友被污陷為共黨犯人,現在漢中禁閉,我想救他二人,僅我出面恐胡長官生疑,萬望子亮兄幫忙。解救二人出獄,日後我當重謝。” 劉汝明笑一笑說,“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區區小事建候兄太多慮了,你我之間還用得著謝嗎?現在我就同你去軍監部說請。” 就這樣,王定南和吳景略終於被保釋出獄。之後二人又回到豫西,高部已移防南召,高樹勳見二人不食前言,終於返了回來,於是任命王定南為總部高參,吳景略為總部機要秘書。 今天,王定南要到太行山,那裡早已是八路軍的天下,這一點他是十分清楚的,多少天來,他一直在想,利用冀察戰區總司令的頭銜設法把隊伍帶回冀察去,維恐八路軍不允,王定南要去太行,何不託他聯繫,豈不是個機會? “定南,你要去太行山,我同意,另外,我有一事相託,不知……” “什麼事?” “我想託你給八路軍的彭德懷副總司令捎一書信。” “哦,先生認識彭總嗎?” “僅有一面之交。”那還是在1937年9月,當時中日戰爭剛剛爆發,國共再度合作,共產黨部隊改編為八路軍開赴晉北前線。為出兵阜平,周恩來、彭德懷帶邊章五等人到保定會見宋哲元、劉峙等人,當時,高樹勳奉命負責接待,於是他也就有了和彭德懷談話的機會,特別是由於邊章五原在高樹勳的第二十七師任旅參謀長,兩人關係密切,後來經過寧都暴動,參加了紅軍。他了解到八路軍的治軍方略,十分敬佩,就通過邊章五向彭德懷提出請求,希望彭總派幾個人幫他整頓隊伍,指導抗日,於是,彭就把邊章五留下,並派唐哲明等人來到他的隊伍中。 王定南本來就是和高部的幾位團長、營長的地下黨員周樹一、田樹青、聶志超、李伯健等人商量好,要到中共北方局和八路軍總部匯報對高部的統戰情況,並請求下一步工作的指示,沒想到高樹勳主動要與八路軍聯繫,馬上說:“我一定幫忙。” 於是,高樹勳就取出一方綢布來,揮筆寫下一書。 寫好後疊起來,拉過王定南的手按在手心裡,語重心長地說:“定南兄,我心中的苦衷你該了解,書不盡意,一切都拜託你了。” “先生,你放心。”王定南點點頭。 “千萬保重。” 8月1日:南召日軍撤退,鬼子投降突現端倪,他命新八軍開進南召縣城。 這兩天南召的日偽軍一改往日的行為,不再出城騷擾,龜縮在城中。於是街頭巷尾有人傳說,日本鬼子要投降了。 總部參謀處的張越万科長將他聽到的這一切給高總作了匯報,高樹勳想,去年春蘇、美、英三國已在前蘇聯克里米亞半島的雅爾塔舉行會議,討論對日作戰及戰後安排問題,還簽定了雅爾塔協定,敦促日軍投降,可是過了一年半時間,日本帝國主義不還是照樣在中國橫行霸道? “這消息僅供參考。國內的日軍還很強大,恐其另有意圖,不能樂觀輕視,鬆懈戒務,馬上傳令範卓雲、尹瀛洲兩師長,加強注意。” 他們正在交談,機要秘書馬駿送來諜報科情報,“報告先生,據可靠情報,南召日軍於8月1日全部撤走,偵察行踪,似去許昌。” “哦,果真如此迅速就要投降了?一定是盟國又施加了壓力,是呀,侵略總是注定要失敗的,意大利失敗了,德國失敗了,國際方面有精力來對付日本人了。” 張越萬匯報說:“有消息說,美、英、中、蘇這兩天正在柏林郊外的波斯坦開會,確定讓日本無條件投降。美、英、中三國首腦已經簽字了。” “哦?這確實是個重要的消息,趕快通知廖高參。” 廖高參名叫廖安邦,原先在魯西行署任副主任,與高樹勳相處甚好。尤其是廖足智多謀,深受他的賞識,在他任第三十九集團軍總司令時,設法調他到集團軍總部任參謀長,可是後來一戰區恐其發展親信,以固軍內實力,便給他派田西原來任參謀長一職,無法之下,高樹勳只好安排他任有職無權的總部高參。直到去年7月,一戰區司令長官兼冀察戰區總司令蔣鼎文因怯於禦侮,其部長官耽於宴樂,士兵疏於戰事,日軍在其轄區發動了豫湘桂戰役,蔣鼎文指揮數十万精良之師,竟然讓日軍奪去數十座城池,迫於中外輿論,不得不引咎辭職,在此情況下,軍委會才將冀察戰區的總司令之銜給予他高樹勳。本來,他認為此時該有一點自主權了,又欲啟用廖安邦,無耐軍委會又派來了劉會倉任斯職。總、軍兩部兩位參謀長,雖為派來的座探,確是朝三暮四,吃不得深居伏牛山的軍內貧困之苦,時常居於西安、重慶等鬧市,這倒也好,廖高參又任起總軍兩部無冕之參謀長,全權處理兩部軍務。 張越萬剛要走,高樹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越萬,你等一下。” 說著從抽屜中職出一封電報來,“將此電報存檔。然後通知廖高參,明天我軍移駐南召附近,總軍兩部駐進城內。立即安排總直處室打點行裝。” 張越萬點頭稱是,一邊不由的將目光落在了高總遞給他的那封電報上,不看則已,一看則使張越萬傻了眼,電報上寫道: 高總司令、劉參謀長、馬副軍長: 胡軍長在渝逗留,軍委會已決定任其為津沽警備司令,俟日軍投降後,空運新八軍去天津,望早作準備。何 “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張越萬想從高樹勳那裡得到一個答案。 高樹勳長嘆一聲,“唉——越萬,老蔣其意已十分明了。我部在華北前線抗戰出生入死近六年,糧餉無補,槍彈奇缺,實靠多方周旋之,四三年返回後方休整,本以為可稍作喘息,誰知就在我去重慶受訓期間,湯恩伯使出詭計,竟將我部下之米文和的第六十九軍調歸他節制。軍委會又將新八軍從原來的兩旅四團制之師縮編為一師三團制。這還不算,沒過多久,中央又派胡伯翰來任集團軍副總司令兼新八軍軍長。範卓雲接替馬潤昌任六師師長。這個胡伯翰是老蔣的親信,其用意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自從這個胡伯翰一來,攪的我軍中一團糟,他不僅撤換軍部處室官員,並調兵離開總部到澠池一帶,更不幸的是胡伯翰帶新八軍在洛陽戰役中指揮無能,至使全軍一敗塗地……那天,正好有個朋友請我喝酒,胡伯翰帶著殘兵回到伏牛山,來給我匯報戰況,他還恬不知恥地說,勝敗乃兵家常事,當時我怒從心頭起,藉著一股酒勁,給了胡伯翰兩個巴掌。這傢伙就跑到重慶告狀去了。看來他的狀是告準了,老蔣要他帶新八軍去天津上任。我高樹勳空有冀察戰區總司令和第三十九集團軍總司令兩個頭銜,可手中只剩孫元儒的特務營了……我還是什麼總司令,我只是一個高營長呀。” 說著高樹勳已經氣憤萬分了,張越萬急忙給他倒了一杯開水,“先生,別急,事已至此,還得從長計議,眼下新八軍調動未成事實,我們還當想法挽回局面才是。” 高樹勳冷笑一聲,“哼哼,我能看著自己一手建起來的新八軍就這樣輕意被人拉走嗎?” “對,一定要保住。這年頭有兵馬才是資本。” “好了,不談這個了,現在你馬上通知廖高參,總軍兩部一起明天進駐縣城,二十九師駐縣城東、南兩方,六師駐縣城西、北兩方,特務營負責縣城警戒。” 冀察戰區總部及三十九集團軍總部開進了南召縣城。 兩總部駐紮在縣城的文廟裡。同時,高樹勳讓新八軍的軍部也駐在兩部的隔壁院子裡。 日軍撤出南召縣城,王定南走後,他心中非常不安。他想日軍撤退,完全證明了日軍面臨失敗的局面,日軍要投降,國民黨特務一定遍地猖獗,王定南萬一出事,被中統或軍統截獲,後果不堪設想。 自王定南帶走他的信以後,他的內心突然湧起了許多思緒…… “當時我的行動是不是太草率了……”高樹勳這樣想。確實,當時他一聽說王定南要到太行山,馬上就突發奇想,認為自己過些日想返回冀察,能通過此書與八路軍相攜手,乃是一件好事,可是王定南一離開馬市坪(李青坪),他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各種各樣的問題都湧了上來,繼而便頭腦中空蕩蕩的,變成一片空白。 他與彭德懷僅有一面之交,而且那還是在國共剛剛開始第二次合作,中日戰爭剛剛開始,民族矛盾急劇,兩黨之間尚處於融洽之中,八年來,老蔣先後發動了三次反共高潮,並且他也是不自覺中參與了這些事件,中共方面會怎樣看他?彭德懷能否相信他是誠意,還是故施伎倆?是合作,還是別有用心? 王定南能否將他的態度給予解釋呢?這就給他的心中留下了一連串問號。再說,從南召到太行山不遠千里,王定南單人獨馬,萬一路上有個閃失,那封信若是落在軍統手中,那可是…… 想到這裡他的心中突然一股涼意湧了上來,不由的打了一個冷顫。那還得了呀…… 對於他通共的事情,那可是早已在老蔣那裡掛上了號。那還是在1937年,他的部隊剛剛改編為暫編第九師時,彭德懷派邊章五、唐哲明等人到他的軍中辦了一個培訓班,為他訓練幹部,不久,他們要調回八路軍中,高樹勳見共產黨的治軍確實有效,不僅政治工作做得好,他們講的游擊戰術、發動群眾等也在部隊的中下級軍官中產生了很好的影響,為此,他請唐哲明返回晉北八路軍總部請求再給他派幾個人來,他要按照八路軍的治軍方法,來整建自己的隊伍。於是八路軍總部又派剛剛從抗大畢業到前線來的鐘輝帶領十餘人來到高部。 他倆一見面,高樹勳就自報家門,“鄙人高樹勳,暫編第九師師長。” “鄙人鐘輝,在八路軍中當職,經唐哲明介紹,上級批准,到貴部聽用。” “好呀,好呀,我可算把你盼來了。”他將鐘輝請進屋子裡,遞上一支煙,然後迫不急待地問道:“鄙人想請教一下,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怎樣帶好隊伍?” 鐘輝將煙點上,不緊不慢地說:“依鄙人之見,在國難當頭之際,培養一支好的隊伍是非常重要的,那麼如何才能培養好隊伍呢?我認為需四個字:嚴、勇、靈、聯。這嚴,當指治軍要嚴,也就是紀律嚴明,令行禁止;勇,則是培養官兵在戰鬥中的勇敢精神,敢衝、敢殺、敢拚;這裡我要給你說一個笑話,當八路軍剛往晉東北開拔時,一路上碰到前線潰退下來的中央軍、晉綏軍,他們說'你們真是傻瓜,日本人那麼利害,你們還到前方乾什麼?難道不怕死嗎?'我們八路軍戰士問,'你們見到過日本人嗎?'他們回答,'沒見著。聽說十分利害。'連日本人的影子也沒見著,就嚇的潰不成軍,如何能打仗?……” 高樹勳見這位年輕人談吐不凡,確實有帶兵的水平,內心十分高興,接著追問道,“那後兩個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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