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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0章乘勝追擊,活捉馬法五

秦基偉接到前線指揮部通知說,馬法五可能逃跑。同時接到劉伯承司令員命令:“命令他從北往南壓,迫使馬法五脫離他的築城地帶。他立即向南北左良發起猛攻。 宋任窮政委來到前線司令部,向秦基偉說:“一旦發現敵人移動的跡象就跟踪追擊,不給馬法五有脫逃的餘地。” 命令立即下達到旅和團。 劉伯承司令員守在司令部,等待各方面的情報。 秦基偉報告:“我攻占南北左良,馬法五帶大部隊南撤。” 劉伯承司令員走到地圖跟前,計算馬法五大部隊南撤的速度和進程,以便估算馬法五全部脫離他的築城地帶的時間。 電告楊得志:馬法五已經動身南下,待馬法五先頭到達馬營,立即展開攻擊。命令陳錫聯,首先包圍西玉曹的二十七師,拖住魯崇義的三十軍,使他不能撒手跑掉。

劉伯承司令員說:“馬法五丟掉輜重武器,輕裝逃跑,可能會快些。否則,一條路是走不開的,估計10月30一日可以接戰。” 第二天,前線報告:“馬法五後尾離開興善、白塔之線南撤,隊形混亂,大隊人馬擁擠不堪。” 楊得志報告:“馬法五先頭部隊到達辛莊,正向馬營前進。” 劉伯承司令員下令突擊。 命令下達到各縱隊,支隊,全線立刻活躍起來。向白塔之線以南,漳河之線以北全線出擊,幾十路人馬東南西北四面夾擊。 陳錫聯包圍了西玉曹和東玉曹,包圍了二十七師。 二十七師是魯崇義三十軍的主力。拖住二十七師,使魯崇義不能脫身迅速南逃。同時命令陳錫聯以一部包圍塬王村,太行四支隊向鬼穀子村兜擊,以便徹底殲滅三十軍。

楊得志報告:“我全線出擊,馬法五部被我包圍,現正激戰中。” 秦基偉率二縱三個旅從北面壓下來,鉗擊前後旗桿樟和東玉曹。陳錫聯包圍了西玉曹和南玉曹,至此三十軍全部被包圍。 現在是全線激戰,所有參戰部隊和民兵都投入戰鬥。 僅三十二軍為接應馬法五南逃,向張廷發部隊猛攻,企圖奪取嶽鎮佔領漳河渡口。 鄧小平政委向劉司令員說:“必須迅速打開局面,時間緊迫。絕不能讓三十二軍再加上來。” 梁近能理解政委的心情,三十二軍過河來,會立刻使力量對比發生變化,會使我全部作戰出現麻煩的情況。就目前來說,我一、二、三縱隊和軍區部隊,獨立支隊,十七師,全部接戰。敵人到此地步,勢必拚死搏鬥。三十二軍正猛攻張廷發部隊,久拖不利,利在速決。他把眼轉向司令員,希望政委的意見受到重視,迅速打開局面,改變目前相持不下的態勢。

劉伯承司令員立即作出決定,他說:“擒賊先擒王,集中楊得志和秦基偉兩個縱隊主力,首先解決馬法五的指揮部。讓楊得志盡快查明馬法五在什麼地方。” 李達參謀長給楊得誌發報。 楊得志立即回電:“馬法五在前旗桿樟。” 劉伯承司令員下令:“一縱主力從東,二縱一個旅從西北,猛攻前旗桿樟。陳錫聯主力從西,二縱主力從北,攻擊三十軍主力二十七師和琢王地區三十軍軍部,以及六十七師、三十師。太行四支隊、五支隊和冀魯豫軍區部隊,自漳河北岸向北兜擊。”他向李達參謀長說:“參戰民兵全部向漳河北岸調動,準備捕捉潰散的敵人。” 10月31日,前後旗桿樟、辛莊、馬營、東西玉曹、南玉曹,鬼穀子村,琢王一帶,全線激戰。

這是邯鄲戰役戰鬥範圍最大的一天,十幾個村莊展開短兵接戰。這也是最關鍵的時刻。張廷發支隊,頂住三十二軍全部炮火和重兵衝擊。 峰峰指揮所的地圖上,一個個紅色箭頭在延伸,在發展。 北集團在王宏坤、陳再道、宋任窮的指揮下,繼續自北向南壓迫敵人,同時對南北左良、南北文莊敵人實施攻殲,先後攻克村鎮20多處;東路軍在楊得志、楊勇、蘇振華的指揮下,已經殲滅敵四十軍一O六師大部,佔領崔曲、南堡、趙莊,把敵人的防禦體系砸開了一個大缺口;南集團在陳錫聯的指揮下,已攻占了釜陽河畔的磁縣城、甘草營、高臾、中馬頭、閻家棧;而中馬頭和閻家棧之間的馬頭鎮,則控制在已經起義的高樹勳手裡。 隨著邯鄲以南、磁縣以北的釜陽河兩岸全部被我軍控制,戰役的進展發生了急劇的變化。劉鄧估計敵人必退無疑了。

果然,敵撤退的徵候出現了。 南集團陳錫聯的電話打到指揮部:“敵人一部正在核心陣地以南構築工事,有些部隊正在調動,慌亂異常……” 鄧小平放下電話,對劉伯承說:“敵人要跑,我們要爭取主動。” 這時的劉伯承已經在地圖上圈點好了,殲敵計劃也隨之而出:“以一縱、三縱主力,黃昏開始隱蔽運動,先敵南移到漳河以北敵軍退路,以二縱從正面向南壓,待敵脫離築城地帶,對敵人來一個向心鉗擊和猛烈兜擊,側重擊其首腦機關,側重擊其部署體系,各個殲滅。以總預備隊在漳河北岸構築據點,以攔阻敵退路,並佈置漳河南岸的側擊,以橫截敵援軍第三十二軍。” “很好。”鄧小平的雙手放在地圖上,用力一夾,“一縱在敵退路東側運動,三縱在敵退路西側運動,又是一個鉗形攻勢!”

陳錫聯的電話又打來了,他察覺敵三十軍第六十七師進占西玉曹,目的是為了掩護十一戰區長官部率主力退卻。 “你有什麼對策?”鄧小平問。 陳錫聯回答:“我準備派馬忠全率八旅攻殲這股敵人。” 西玉曹村位於磁縣以東,漳河以北,村內敵人為第三十軍第六十七師師部及第一九九、第二OO兩個團,其中第一九九團是蔣介石嫡系陳誠衛隊團的老底子,裝備和戰術都屬一流。 這是一個強敵。而馬忠全的八旅是新組建的,這是組建後打的第一仗。八旅士氣鼓得足足的,盼的就是啃塊硬骨頭,打它一個開門紅。 當晚,八旅逼近西玉曹,一開場就打得轟轟烈烈。 為了奪取村內製高點,馬忠全決心以第二十二團出敵不意從村西發起攻擊,以二十四團從村南策應,打亂敵人陣腳。

命令剛一下達,二十二團一營營長張慶和帶著兩個突擊隊就以迅猛的動作攻上了村西沙丘,控制了寨牆。二十四團也突破前沿,迅速向村內發展。黑暗中,敵人東奔西突,亂作一團。 “敵人來不及反撲,我們正好抓俘虜呀!”三連連長靳小瑞邊喊邊組織部隊沖進敵人營房,逼得敵人無處藏身。 一營副營長吳金棟是個老紅軍,他抱著挺機槍,哪兒危險哪兒就有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多處負了重傷,就看見敵人從哪兒反撲他就往哪兒掃射,直到犧牲前的最後一瞬間,他還摟了一個扳機,突嚕了一串敵人。 ……就這樣,八旅經過晝夜血戰,全殲西玉曹守敵,活捉了敵第六十七師師長李正學。 31日下午,李達將一幅最新繪製的戰役形勢圖掛在峰峰指揮部的牆上。平面的地圖展現的是立體的戰爭畫卷。敵人已成強弩之末,正在採取逐村掩護的戰法,脫離築城陣地,向南突圍。

為了打破敵人南逃計劃,我各路大軍正在加緊編織一張大網。 楊得志指揮一縱從東面,陳錫聯指揮三縱及其他部隊從西面,分成多路縱隊,向南逃之敵實施扇擊;陳再道、秦基偉指揮二縱和冀南軍區部隊,由北向南跟踪追擊;楊勇、張廷髮指揮太行、冀魯豫軍區部隊,前出至漳河南北兜擊;包圍圈中的敵人,完全陷入人民戰爭的火海之中。 截至目前,敵十一戰區副司令長官馬法五率領的2萬人,在我軍民的跟踪追擊、兩面截擊、迎頭堵擊和寬正面扇擊之下,竄至前後旗桿章、黃辛莊、馬營一帶據守頑抗,呼叫求援。 援敵同時出現了! 被我阻隔在漳河南岸的敵後續部隊第三十二軍,為解馬法五之圍,正以主力向我前伸至漳河南岸的張廷發獨立支隊陣地發起猛攻。

“要迅速打開局面。時間緊迫,絕不能讓敵三十二軍攻上來!”鄧小平分析了戰況後說,“現在戰役已經進入決定性階段。我們首要的任務,是不能讓馬法五跑掉!” 總攻令下,楊得志、蘇振華迅即做出部署:第一旅、第二旅主力分由馬營東南和東北攻擊馬營,第三旅並二縱十九團,向前後旗桿章攻擊。 下午4時,戰鬥發起。擔任主攻的七團三營首先突入馬營。 絕境中的敵人拼死對峙,戰鬥異常慘烈艱苦。 八連指導員徐三泰和營部通信班長等,被敵人包圍在一個獨立家屋的棉花房內,未能突出,彈盡負傷,被敵人捉住活埋。二十團突擊部隊攻入前旗桿章東部,激戰中傷亡慘重,團長王大順壯烈犧牲。十六團由東南、十九團由西南突入前旗桿章,但遭村內數倍敵人的頑強阻擊,經徹底戰鬥,僅奪取突破口附近的部分院落,十六團參謀長劉翻身壯烈犧牲。十九團二梯隊繼而增援,被敵密集火力封鎖在突破口外。

突圍部隊不得已於拂曉撤出戰鬥,而最先攻入前旗桿章的十六團卻被敵人包圍在村內,與一縱指揮部失去了聯繫…… 11月1日上午,楊得志、蘇振華決心放棄對馬營和後旗桿章的攻擊,集中主力,採用劉伯承慣用的“猛虎掏心”戰術,重點攻擊前旗桿章,實現首先擊滅敵首腦部的要求。 楊得志把突擊的任務又一次交給了楊俊生。他命令楊俊生攻入前旗桿章後,迅速與困在村內的十六團取得聯繫。自白天以來,已聽不到前旗桿章村內的槍砲聲,楊得志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如果十六團已經被敵人吃掉了,就由你們單獨執行攻擊敵首腦部的任務。你們肩上的擔子很重,全縱隊都在看著你們。” 楊俊生剛剛接受命令,一旅那邊已經口號震天:“堅決打掉敵人長官部!” “英勇殺敵,為人民立戰功!”…… 下午6時,太陽已經墜落,四野籠罩在靜謐的黃昏之中。 沒有沖天的紅綠信號彈,也沒有激昂的軍號聲,剛剛在崔曲前線旗開得勝的三營教導員周滌民,又一次帶著七連隱蔽接近前旗桿章,出敵不意地在西南角打開突破口,迅速向村內擴展。 敵人經過晝夜苦戰,已十分疲憊,除了警戒分隊和值班火器外,其餘都在地堡、工事、戰壕內東倒西歪地休息。七連和隨之擁入的突擊部隊如同神兵天降,竟使敵人呆滯了片刻,才倉促進行反抗。而那些來不及反抗的竟邊撤邊放火引燃沿街房屋,企圖用大火阻住攻擊部隊。熊熊烈火、濃濃煙霧之中,喊殺聲伴著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響成一片,把前旗桿章攪得沸沸揚揚。 三營赴湯蹈火攻到馬法五長官部駐紮的黃龍廟西側,遭到猛烈火力襲擊。敵人幾乎將所有的輕重武器全部集中在這個依托廟宇圍牆修築的工事裡,砸鍋賣鐵,孤注一擲了。 一次次攻擊,一次次受阻。倒下一批勇士,又衝上去一批勇士。 教導員周滌民也負傷了,他把七連指導員石玉昌、九連指導員李讚香喊來,喘息著說:“不管有什麼困難,你們都要想辦法克服……一句話,拼命也要拿下馬法五的長官部!” 石玉昌和李讚香立了軍令狀:“放心。打不下馬法五長官部,我們不來見你!” 決死的戰鬥開始了!在強大的火力掩護下,石玉昌帶領突擊隊架起長梯,從廟牆東面攀援而上,與扼守的敵人展開白刃格鬥。 敵兵在長官的督戰下,成群成群地瘋狂反撲,先是用機槍、衝鋒槍濫行掃射,繼而用手榴彈、手雷野蠻投擲,接著又用石塊、槍托、滾木、門板、開水,打砸潑灑登梯攀牆的突擊勇土。 七連、九連前仆後繼,輪番架梯攀登,終於以血的代價打開黃龍廟突破口,首先沖入敵長官部,打亂了敵人的指揮系統。 頑抗的敵人失去了指揮,頓時亂作一團,忽然又像得到什麼召喚似的,一窩蜂朝西南方向倉惶擁去。 原來是馬法五帶著貼身衛隊向那邊突圍逃竄了。 “決不能讓馬法五跑掉!”楊得志一聲令下,一旅、二旅、三旅全部出動,漫田漫野追擊潰逃的敵人。 真是兵敗如山倒。剛剛還氣勢洶洶像群惡狼的敵人,轉眼間互相踐踏,爭相逃命,成了一群被打斷腿、砸斷脊樑的喪家之犬。 旗桿章西南幾公里的野外,像個圍獵場,追擊的、截擊的、阻擊的部隊各顯神威,用上了十八般武藝。有的戰士跑得快,衝到前面把敵人的退路封鎖,敵人只好又往回跑,正撞在追擊戰士的槍口下;有的連隊看到敵人不追,抄近道趕到敵人前面潛伏下來,一俟敵人來到,輕重武器一齊掃射,像割麥子一樣;還有的機槍手,殺開一條路,闖到敵人中央,抱著機關槍轉著圈地突突,好像平地裡刮起了旋風…… 四連戰士孔繁棋是個山西人,腦袋瓜靈活,不知他從哪裡弄來輛自行車追擊,邊蹬車,邊用輕機槍點射;整得像個摩托化部隊,光他一個人就打死打傷和俘虜敵人一百多。 炊事班長湯仁華手中沒有武器,掄起了一根大扁擔,威風凜凜倒像景陽崗上的武二郎,左突右闖,少說也捉了十幾個敵人。 團政委張向善和團長老賈隨同部隊追擊,早就談不上什麼指揮位置了,除了手裡拿的是手槍,別的和戰士沒什麼兩樣。一次,幾十個敵人向他們衝來,他和老賈握緊手槍,心想:敵人衝來就跟他們拼了。沒想到,這夥敵人衝到他們面前,撲通一聲全部跪倒,把槍舉過頭頂。原來是來投降的…… 馬法五被包圍,立即顯出困獸的樣子:長長的馬臉變成紫色,兩隻小眼向外閃射著凶光。命令參謀長宋肯堂,發報重慶,請命李文自石家莊南來。這是陷入絕望境地的絕望的嚎叫。他現在沒有防禦體系,沒有防禦工事,部隊已經失去控制,被包圍在各個零散村落各自為戰,這是不能有任何作為的。他現在感到劉伯承的本領,迫使他三萬多人脫離原來的築城地帶,倉促南逃,在眼睛可以看到漳河之際,被劉伯承四面夾擊,打了個手腳無措,倉皇應戰,逃入村莊固守。馬法五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宋肯堂說:“李文不會南來,即使來也趕不上了。就近的是三十二軍,又被漳河阻遏。”他說,“劉伯承利用了一切條件,兵法上說的'四軍'之利,都被劉伯承運用上了。特別是利用平川的條件,對敵方實行寬麵的大規模的攻擊。這一擊很難頂得住而不潰敗,何況又誘使我脫離防禦陣地,幾萬人在毫無掩蔽下倉促應戰,不敗何殆?” 馬法五問:“現在怎麼辦?”他真是毫無辦法了。被劉伯承步步緊逼,他可能採取的一切措施,著著失敗。他氣憤地說:“我還有一個警衛團,一個工兵團。四十軍沒被消滅,一O六師師長李振清在,三十九師師長司元愷也在,還有魯崇義的三個師。迅速構築防禦工事,困獸猶鬥,何況人乎?我手下還有三萬多人,漳河南岸有兩萬援兵,跑不出就打著出去。我命令:有動搖軍心者,斬!臨陣不前者,斬!違抗命令者,斬!” 連連說了幾個斬字後,馬法五覺得熱血沸騰,一把扯開風紀扣。好像又充滿了信心,而不是被劉伯承打得一敗塗地的架式。 就在這時,副官送來一套便服。藏青色長袍大褂,青布帽殼。衣服折得整整齊齊,帽殼端正地擺在上面,副官雙手捧著送到馬法五面前。 馬法五一見怒火中燒,剛宣布三個斬字,副官卻把便衣送到面前,使他憋得臉都紫了,但是見到副官和參謀長宋肯堂誠摯的目光,馬法五臉上的血色頓時消失,逐漸地變得發黃,由黃變青,變成青蒼色,眼裡威嚴逼人的凶光也消失了,變成癡呆的表情。 顯然副官送來便衣,是參謀長同意的,也許是授意的。在他的周圍,人們已經失去了鬥志,準備應付不堪設想的局面。 宋肯堂懇切地說:“權宜之計,以備萬一。只要主官在,不愁後圖。我立即組織防禦。” 馬法五不服氣地說:“兵法雲,置之死地而後生,我要和劉伯承作最後較量。”但他還是不情願地接過便衣。 宋肯堂已經在指揮參謀部人員焚燒文件和一切命令。司令部的一切動作,都顯示出是在辦後事。 馬法五一揭去他的將軍盔,戴上瓜皮小帽,立刻失去了他往日的威嚴,變得滑稽可笑了。就在這一刻,馬法五臉上失去了光彩,顯得蒼老多了。疲憊、失神、背也挺不起來了。再看他脫下戎裝,武裝帶、馬褲、長靴;周身被一件舊的不潔淨的長棉袍罩住。整個司令部頓時色變,不再像緊張威嚴的作戰司令部,沒有精神主宰。成了寒傖、慌亂、恐怖的烏合之眾的場所。 馬法五不敢看任何人,低下頭去潸然淚下,所有在場的人都哭了。 宋肯堂硬撐著佈置防務。 一O六師師長李振清和三十九師師長司元愷闖進來,一見一個商人模樣的人站在司令部裡,先是一怔,爾後認出是馬法五將軍,十一戰區的司令長官,不約而同地放聲大哭。央告著:“鈞座,你不能這樣……” “鈞座,穿上你的軍裝,下命令,叫我們怎麼乾就怎麼幹,有槍在手,誰也擋不住我們。衝出去,重整四十軍,報今日之仇!” 馬法五木木地站在那裡無言以對,也許他這一著錯了,挫敗了軍心,造成敗局已定的樣子。 參謀長宋肯堂不耐煩地說:“二位冷靜,感情衝動解決不了問題,這是權宜之計,以備萬一。留得鈞座在,不落入劉伯承手中,四十軍就可重振軍威。你們二位不必痛哭,現在我有兩個戰鬥團在手,可以固守待援。三十二軍已經向共軍發起攻擊,援兵指日可待。” 副官送來電報:“二十七師在東西玉曹被劉伯承包圍。六十七師在螺王受到包圍。” 馬法五聽了,一下子頹然坐下。這兩個師是他目前仰仗的主力部隊。二十七師被包圍,將陷全局於被動,使他打無決心,走又走不脫。他現在佩服劉伯承是傑出的軍事家了,每一舉步都踩在敵方的致命之處。 西玉曹展開激戰。 劉伯承司令員對陳錫聯說:“包圍西玉曹,使它失去掩護主力南逃的作用,便於楊得誌全力殲滅四十軍殘部。同時拖住魯崇義,使他難下丟掉二十七師南進的決心。西玉曹留待最後解決不遲,很好地組織進攻,以減少我軍的傷亡。” 西玉曹在滏陽河東十里路,南距漳河二十里,北距白塔只四里路。大小狼營通嶽鎮的大道通過這裡,控制這裡就扼住三十軍南逃的通道。 西玉曹四面是沙丘,村子有一道一丈高的圍牆,村里有五百多戶人家,村東北有幾十座磚房,是全村的製高點。 劉伯承司令員早就看中這一步棋。二十九日夜,命令陳錫聯連夜向下善莊、甘草營疾進。三十日,敵人一進村,陳錫聯就以二十二團、二十四團同時向敵人發起攻擊,二十三團為預備隊。 柱子高興極了,向排長金虎說:“要打就揀硬的打。這股敵人是守台兒莊的部隊,打退了日軍板垣師團和磯谷師團,和日本人拚過大刀片。現在日本投降了,日本兵已經放下武器,馬法五倒想和我們較量較量了。給他一個厲害看看。” 柱子帶突擊班出其不意發起攻擊,動作又快又猛,攻占了村西的沙丘,控制了西玉曹的圍牆。兄弟部隊也突破了敵人前沿陣地。兩個團向村中發展攻勢。 金虎帶柱子的突擊班衝入敵人營房。敵人剛進村,正在忙亂之際,柱子用衝鋒槍逼住敵人:“誰動就打死誰,舉起手來。” 我軍攻關部隊正在攀登高牆 敵人一個個丟下武器,舉起雙手做了俘虜。 後面敵人清醒過來,趕緊構築工事。於是展開了激烈的巷戰。柱子用手榴彈為前導,猛打猛衝,步步向敵人緊逼。每一座房子和街道的爭奪,都經過反复的衝殺。 柱子殺得性起,和敵人展開白刃戰,一條槍左沖右突,殺得敵人東倒西歪地向後退去。 金虎帶了全排上來投入戰鬥。當初上太行山時,鄧政委囑咐他:“把柱子帶出來。”他的理解是:“首先保障柱子的安全,不被敵人一槍打死。現在不用擔心了,柱子在戰鬥中鍛煉出來了。他一條槍可以敵十幾條槍,衝鋒起來使敵人來不及還手。但是金虎仍然牢記鄧政委的話,以他全排的猛打猛衝保證柱子突擊班的順利推進。 激戰持續了十幾個小時,打退了敵人十一次反撲。 敵人也迅速加速了防禦,在主要方向上搶修了碉堡,打通了房與房之間的通路,牆上開了三層射孔,構成嚴密的火網,阻止我攻勢的進展,準備死守西玉曹,掩護軍部和長官部南撒。 金虎帶柱子的突擊班,穿房打洞和敵人逐房急奪。最後攻占了西玉曹的製高點。 陳錫聯向指揮部報告:“敵人頑強抵抗,戰鬥激烈,我兩個團攻入西玉曹,敵人也加強工事,靠著優勢火力拚死固守。” 劉伯承司令員命令:“佔據有利地形,鞏固已得陣地。留下已經處於劣勢的敵人,暫不作最後解決,為的是拖住敵人,以待楊得志、秦基偉對馬法五長官部的總攻。” 這是司令員絕妙的一著,留下西玉曹,給馬法五留下一絲幻想,不作最後絕望的逃跑,這就給東路我軍爭得時間,解決馬法五的首腦機關。這最後的一擊,馬法五一完,群龍無首,會使敵人抵抗徹底崩潰。整個三十軍會土崩瓦解。 楊得志放棄對馬營敵人的進攻,撤回部隊,集中使用主力攻擊馬法五的指揮部。 攻擊馬法五的首腦機關,是要打一場硬仗的。敵人會作困獸鬥,何況馬法五手下還有兩個軍部,一個長官司令部,一O六師和三十九師的殘兵敗將,和一個完整的工兵團,一個警衛團,這些兵力據守前旗桿樟一個村子,會把前旗桿樟變成一個威力強大的堡壘,不是輕易可以攻下的。 楊得志以一縱主力,一旅和二旅自南面向前旗桿樟發起攻擊,秦基偉一個主力旅自北向南壓。戰鬥打得異常激烈,敵人拚死據守工事。雙方反复爭奪,攻擊和反攻擊…… 十月三十一日,十六團一個營攻入前旗桿樟,在村內和敵人展開激戰。 馬法五下令:“消滅突進來的共軍。” 村內戰鬥持續整整一天。 參謀長宋肯堂說:“突進來的共軍佔據了三座院落。” 馬法五說:“集中火器,迅速消滅這股敵人,剪除心腹之患。” 十一月一日黃昏,楊得志以七團、十團投入戰鬥,兩個團齊頭並進,攻入前旗桿樟。七團以主力用於正面攻擊吸引敵人。以一個營協同十團向馬法五的司令部猛攻,和敵人展開逐屋爭奪,連續衝殺,直插馬法五的司令部。馬法五司令部頓時大亂,驚慌失措,想奪路而走,被戰士用衝鋒槍對準,一個個舉起手來。 只見一個身穿便衣,戴瓜皮帽的大個子首先舉起手來,別的人也跟著一個個舉起了手。穿便衣的人說:“我是馬法五,十一戰區副司令長官。” 馬法五被俘,外面大亂,敵人失去了首腦,失去了控制,爭先逃跑。漳河北岸,前旗桿樟以南廣闊的平原上,展開了逃跑和追擊的追殲戰。到處是人,到處是槍聲,亂成一片。西玉曹敵人突圍潰散。 柱子拚命地追趕。 整個三十軍三個美械師潰散了,民兵從遠處包抄過來,追得敵人無處藏躲。 秋陽照亮了漳河北岸,槍聲稀落了,停止了,一隊隊俘虜被帶回來。民兵、民工帶回大量的武器和俘虜。馬法五的幾萬人被消滅了。戰鬥結束。 邯鄲戰役中繳獲的迫擊砲和火箭筒等小玉在戰場上遇見了爸爸,父女情深,難得會面;高興萬分,激動得流淚。 柱子也趕上來,見到父女相會,一時怔住了。 小玉提醒他說:“還不叫,怔著幹什麼?” 柱子這才反應過來,叫了一聲:“爸爸”。 老村長高興,但又假裝生氣地說:“你還記得吧?報名參軍的大會上,你提出要和我女兒小玉成親,我答應了你。你這壞小子,在眾人面前給我施加壓力。” 小玉羞答答地用手扯了爸爸一把說:“他不是壞小子,他是解放軍班長了。” 老人笑了,改口說:“好孩子,你們打得好!兩個指揮官,一個戰場起義,一個被活捉,消滅了敵人六萬人。這是個大勝利呀!你提出和小玉成親,我二話沒說,答應了你,當晚把女兒送去成親,因為我信得過你呀!” 劉伯承司令員,鄧小平政委站在高崗上,用望遠鏡觀察漳河北岸的戰場。 一輛小車載著垂頭喪氣的馬法五飛馳而來,開到前線指揮部門前。 劉伯承司令員、鄧小平政委接見了馬法五。馬法五低頭不語。人們給送來茶水和紙菸。 馬法五說:“我沒能突破貴軍防禦線,以後的日子就每況愈下了。高樹勳將軍一起義,我這個仗就沒法再打下去了。” 劉伯承司令員說:“天時、地利、人和都在我這一邊,所以你敗了。蔣介石從日本宣布投降起就急忙調兵遣將,準備進犯解放區。我們抽了一個空子,進行了上黨戰役。我們等待著蔣介石進攻,以便誘敵深入,然後回過頭來迎戰沿平漢路推進的蔣軍。結果兩頭都沒有耽誤,有上黨在手,我可以據上黨以窺中原。” 鄧小平政委說:“高樹勳將軍深明大義,毅然反對內戰高舉義旗,站在人民一邊。我們希望更多的國民黨將領,以高樹勳將軍為榜樣。” 馬法五的臉一下子紅了。 11月2日中午,一縱三旅二團警衛連傳來捷報;他們活捉了國民黨第十一戰區副司令長官馬法五,至此,平漢戰役勝利結束。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三日,劉伯承司令員,鄧小平政委發報給中央: 邯鄲戰役俘獲十一戰區副司令長官兼四十軍軍長馬法五,十一戰區參謀長宋肯堂,四十軍三十九師師長司元愷,一O六師師長李振清,三十軍三十師師長王震,六十七師師長李學正等高級長官。 這一戰役,蔣介石共損失了1個戰區長官部、3個軍、7個師外帶1個縱隊,總計3萬餘人。蔣介石不得不再一次回到談判桌上來,簽訂了《停戰協議》。 平漢戰役結束後,晉冀魯豫軍區根據中央的指示,對全區部隊進行新的編組,共組成6個野戰縱隊: 第一縱隊:司令員楊得志,政治委員蘇振華; 第二縱隊:司令員陳再道,政治委員宋任窮; 第三縱隊:司令員陳錫聯,政治委員彭濤; 第四縱隊:司令員陳賡,政治委員謝富治; 第六縱隊:司令員王宏坤,政治委員段君毅; 第七縱隊:司令員楊勇,政治委員張霖之; 至此,整個晉冀魯豫野戰軍和地方部隊發展到31萬餘人,武器裝備也在上黨、平漢兩大戰役中得到改善,基本完成了從游擊戰到集中的運動戰的轉變。 12月底,晉冀魯豫野戰軍總部在劉伯承、鄧小平的率領下,整隊出發,離開了太行山這個八年抗戰的根據地,離開了赤岸這個小山村,離開了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清漳河。以擁有6個縱隊的正規野戰軍的建制,向東邁進,奔向那廣袤的華北大平原,去迎接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和新中國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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