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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前赴後繼,血戰內市溝

儘管因為炮少砲彈更少,沒打多少發砲彈,但是迫擊砲還是把突破口撕開了有20多米寬。空中的土塊,叭噠叭噠地落到人們頭上。尖刀連迎著滾滾土浪,從炸開的缺口跳進內市溝。敵人拼命向擔架隊隨時準備搶救傷員內市溝裡丟手榴彈,沖在前面的副連長和二排長、三排長都相繼犧牲了。解放戰士劉云舉,是40多歲的人了,但他為爭第一功,拼命地跑著,衝到最前面,第一個跳進壕溝。突擊隊員們也一個跟一個跳進溝去,敵人的手榴彈拼命往溝裡砸,沒遮沒擋的,第一梯隊傷亡很大。 尖刀班副班長何大江衝到溝沿時,大溝外壁已經被炸成一道斜坡,厚厚的喧土把炸落的電網、電桿埋在溝底,對岸溝沿上還耷拉著殘存的鐵絲網,躺著被炸得口鼻出血的敵兵。 爆炸沒有成功,爆炸的土雖然沒有全部埋住內市溝,不過還是有一部分虛土落到溝裡,有的戰士剛一跳下去就被暄土給埋住了。

衛生員於希賢大喊:土太軟,快抬梯子。梯子是好幾個綁在一起的,還是太短,不怎麼夠長。張鴻說幸虧有這麼兩個梯子,要沒有那就真完了。說時遲那時快,四班已經把梯子靠好了,尖刀班副班長何大江右手提著大鍘刀,左手扒著梯子第一個爬上去,後面尖刀班的戰士一個接一個頭頂著屁股往上爬。 好,何大江上到溝沿了!他探頭一看,見兵營圍牆離溝沿才十多米遠,牆上的槍眼也清清楚楚。容不得他多看,後面的戰士一個勁兒地往上頂,已經差點把他頂起來了。因為貼著溝沿就是一道鐵絲網,不把鐵絲網砍掉,就不能上去,何大江掄起大鍘刀,向鐵絲網砍去。大鍘刀還沒落下,正舉在空中,只聽喀嚓一聲,他腳下一軟,頓時天昏地轉,就從3丈高的溝沿栽到溝底的暄土裡,身上身下壓了好幾個人。因為上的戰士太多,梯子一下子從中間斷了。何大江心裡明白是梯子斷了。他把牙一咬,使勁一拱,從暄土裡鑽了出來。

還沒等何大江反應過來,三班長王福魁衝著人梯撲去,第一個攀上去。王福魁是天津靜海人,鐵路托運工人,1945年參軍的地下黨員,打仗特別勇敢,曾經5次負傷。好在王福魁兩隻手扒住溝沿了,一個鯉魚打挺,翻身抓住被炸壞的電網鐵絲,連蹬帶抓爬上去了。一上去,王福魁眼急手快扔出了幾個手榴彈,炸斷鐵絲網,然後衝鋒槍左右一掃射,掩護著後面陸續上來的戰友…… 四班又把第二個梯子架好了,何大江搶先爬上去,剛剛爬到半腰,就听見王福魁的衝鋒槍響了,他連忙三蹬兩蹬上了溝沿。敵人已經從兵營右邊的小鐵門擁擠成一個疙瘩衝了出來了,何大江舉起手榴彈,用力甩了出去。趁著敵人還沒有得手的一剎那,跳到工事上,站在敵人稠密的火網中,帽子被打飛了,頭上流著鮮血,這位抗日戰爭時期入伍的老戰士,仍在頑強地向敵人射擊。他的衝鋒槍,對著距離五六尺的敵人,噴出火舌,敵人像被割的麥子一樣都倒了。有十幾個敵人橫躺豎臥倒在面前,剩下的連滾帶爬地跑回去了。

很快,100多個敵人從西兵營左前方的房子裡又衝出來了,稠密的子彈像潮水一樣向突破口湧來。好幾個戰士被打得落下深溝,剛剛打開的突破口,又陷入了危急之中。只聽見副指導員孫臣良斷斷續續地喊,同志們,就看這一下了……勝利不勝利,立功不立功,是死是活,全看同志們能不能鞏固住陣地了。 一排長王二小相當勇敢,他端著機槍,衝上溝牆,對敵人一陣猛掃,壓住了反撲的敵人,他自己卻被側翼的火力奪去了生命。副指導員孫臣良喊著“為烈士報仇”的口號,看見戰士劉耀林流著血,躺在地上。孫臣良問,怎麼樣?劉耀林睜開眼睛說,不要管我……我死了也沒有什麼。敵人更近了,副指導員孫臣良大聲喊,秦得力,站起來打呀!機槍手秦得力是個解放戰士,進步很快,才13歲就當了副班長,還成了候補黨員,平時他自己不吃不穿也要讓班裡的戰士們吃好穿好。他猛地站起來端著機槍向敵人掃射,很快他身子一歪,被敵人的子彈擊中了,他掙紮起來,又繼續向敵人射擊。沒多久又一次中彈。衛生員剛給他包紮好,他就又一次站起來端著機槍向敵人開了火。

戰士們眼睛冒著火,把成排的手榴彈嗖嗖地向敵人擲去。 敵人不甘心失敗,開始反撲,先出來一個排,後來出來一個班,再後來又出來兩個連。足足衝鋒了六七次,縱深的火力一齊暴雨般猛烈地蓋了過來。正面十幾米處,就是西南兵營一段洞開著圍牆。這時,後面的戰士還沒有跟上來,佔領突破口的只有六七個人,圍牆斷處鑽出了20多個端著刺刀的敵人,亂糟糟地喊著:“抓活的,抓活的!”衝了過來,撲到了三班長王福魁的面前,端起刺刀要刺。 三班長王福魁的衝鋒槍還在咯咯地叫著,敵人像割麥子一樣割倒了,亂哄哄的一片。後面的敵人還是嗷嗷叫著往外湧,何大江的手榴彈連珠炮般地投了出去,敵人終於退了回去,把小鐵門緊緊關上了。留在門邊沒來得及回去的幾個敵人,都叫王福魁的衝鋒槍點了名,一動不動了。

何大江說,趁這個機會,我們衝了上去。 對面高碉堡的敵人一看不好,調轉機槍向何大江掃射。圍牆裡的敵人也從牆眼裡往外射擊,還隔著牆扔手榴彈。 剛用血肉撕開的突破口眼看又要被封住了。 何大江明白,敵人是想把他們重新壓回溝內,他連忙招呼班裡的幾個戰士,趴在溝沿上一條殘破的野戰工事裡,保存自己。何大江這時多麼盼望戰友們再多多地上來,加強攻擊的力量呵。他回頭一看,班長爬上來了,他剛露出半個身子,就被敵人的子彈打中,栽下溝底。何大江差點叫出來,心裡一陣悲憤交加。他知道,尖刀班的全部擔子此時已經沉重地壓在了他的肩上。 這時,何大江看見排長王慶從突破口的左側爬上來了,腳剛一跨上溝沿,就被敵人打來的一梭子彈打下溝去了。

何大江和六班的幾個戰土氣得恨不能把麵前的敵人撕成碎片,他們用手榴彈、步槍封鎖敵人正面圍牆的槍眼,何大江心想:打吧,免崽子,別想再奪回突破口。 後面的戰士還在繼續上,上來的戰士還沒站穩端起衝鋒槍就打。很快又上來第二梯隊的十八九個勇敢的戰士,四連兩個排的戰士都前赴後繼往上爬。連長張鴻和副指導員孫臣良也上來了。等到張鴻上來,已經打掉敵人兩個反沖鋒了。 內市溝在敵人那一面的溝沿是一條能並排跑開兩輛大卡車的大馬路,突擊隊上去之後,不能久留,正前方是敵人兵營的東面牆,牆特意修成凸狀,半邊有一個缺口,敵人就是從這裡衝出來了。敵人依托著牆和牆後面的工事阻擊四連第二梯隊。 我軍突破外市溝後,後續部隊源源不斷地衝上去連里的機槍班一上來,情況就開始好轉。幾個戰士把一挺馬克沁重機槍從大溝裡拖上來,架在沒有遮擋的溝沿上,向高碉堡的槍眼一陣猛射。已經上到內市溝內側的戰士心裡那個解氣,用力把手榴彈投向敵人,不讓敵人暗算了我們的重機槍。

重機槍一響,高碉堡上敵人的重機槍大多啞巴了,只剩一個窗口的機槍還在響。突然,我們的重機槍射手犧牲了。機槍班一名外號叫紅大個子的戰士竄上去,抱住機槍,打起來。正打得起勁,他身子一歪,也倒在機槍上。這一回,人和機槍都負傷了,很快,紅大個子又直起身子,用一隻手伸到套筒上按著,另一隻手繼續發射。 何大江發現左前方20多米外,有一個偽裝的小碉堡,正在利用隱蔽火力點向我機槍射手側射。他馬上組織幾名戰士向偽裝的小地堡投彈。一陣爆炸聲後,小地堡的機槍不響了,而我們的紅大個子終於把敵人高碉堡窗口上火力點消滅了。 連長張鴻趁著敵人火力稀疏時,讓何大江帶著六班向前發展,佔領地堡,掩護三排上溝。 何大江命令發出後,六班戰士程立德和王東得剛一沖鋒,就犧牲了。

原來,那個小地堡裡的機槍又復活了。 子彈擦著何大江的頭皮嗖嗖地飛,他覺得頭上一熱一麻。用手一摸,帽子不知什麼時候被打跑了,頭皮被子彈犁了一道溝。 副指導員孫臣良大喊,何大江,快把地堡敲掉! 在連里火力的掩護下。何大江貼著地皮匍匐,子彈不時在他周圍的土地上濺起土花,他勇敢地,一步進一步地接近地堡。當離地堡只有兩三米時,他猛地一躍,閃到地堡側面,隨即塞進一顆手榴彈。何大江剛要掏第二顆,地堡裡的敵人已經把第一顆手榴彈給推出來了。他趕緊打了兩個滾,手榴彈在地面上爆炸了。趁著煙霧,何大江又衝了上去,塞進了第二顆裹著炸藥的特大號手榴彈。裡面的敵人顯然被這冒著白煙的手榴彈嚇壞了,顧不上打槍,只是一個勁往外推手榴彈。何大江有了第一顆手榴彈的經驗,拼命把這第二顆手榴彈往裡塞。他只覺得手榴彈被裡面的機槍擋住了,塞不進去。何大江心想,老子豁出這條腿啦。他猛一扭身,用腳狠狠地把手榴彈往裡一蹬,剛一抽腳,轟一聲,地堡的頂子就開了花。

何大江隨著手榴彈的爆炸也被震得迷迷糊糊,渾身都是泥土。他爬起來一看,地堡裡面的8個敵人全都泥頭血臉的一動也不動了,一挺歪把子機槍也腿朝天地插在土裡。 這時,三排已經過了大溝,正向圍牆裡射擊,投手榴彈。 後續部隊也上來了。 張鴻指揮三排鞏固突破口,一、二排奮力向兩翼擴展,六班長張長科沖在最前面,帶著戰士們一邊匍匐前進,一邊投彈,向南邊壓縮,一直爬到敵人的地堡前。張長科正要把手榴彈塞進槍眼,突然從槍眼裡頂出一顆冒煙的手榴彈,他眼急手快用刺刀往裡捅,只聽媽呀一聲,手榴彈在地堡里和敵人的慘叫一起爆炸了。這時,張長科因用力過猛,身子往下一滑,另一側地堡射出的子彈打斷了他的腿,繼而又打傷了他的腰,血順著褲腿流了下來。張長科沒有躺倒,他拖著一條鮮紅的血印,又向另一個地堡爬去,把一顆飛雷狠狠地塞進了地堡的槍眼。地堡開花了,他興奮地大喊:“同志們,往地堡裡衝啊!”而他自己帶著滿身的鮮血滾落到溝底犧牲了。

17歲的解放戰士韓連銀,有著猿猴一樣的靈活身子,他從晃著敵人刺刀的散兵坑中間嗖地一下竄過去了,後面的戰友正要跟上,剛一露頭就被敵人的火力打倒了,只有小韓一人陷入敵人的火網中。手榴彈到處亂飛,他回頭一看,離他六七米遠的地方有兩個敵人的散兵坑,幾把刺刀正狠狠地指著他,回去是不可能的了。韓連銀就抓起一顆手榴彈呼地向散兵坑的敵人扔去,誰知距離過近,敵人把手榴彈扔回來,正落在他的胳肢窩下,哧哧地冒煙。眼急手快的他又第二次把冒煙的手榴彈扔給了敵人。手榴彈還沒有落地就在敵人的頭上炸了,兩個敵人應聲倒上。解除了後顧之憂,雖然勢單力薄,他還是繼續向前面衝去。這一次,他的槍托和槍上的彈簧都被打穿了,他卻沒有負傷,仍向敵人繼續射擊,又消滅了好幾個敵人。 尖刀連的戰士們各自為戰,把敵人第三次反撲打了回去。鞏固住了突破口。 戰後被評了大功的衛生員於希賢是個19歲的小伙子,多少有點文化,是個初中生,當時初中生在連隊裡就算大知識分子了。他曾在一個國民黨野戰醫院里當看護,1946年解放定縣時被解放過來,乾了不到一年的看護,只會打個針什麼的。打石家莊連隊動員報名參加尖刀班,於希賢說他就跟尖刀班,尖刀班衝到哪,他就跟到哪,不漏—個傷員。在戰前,他給每個班都訓練了一名衛生戰士。總攻開始前,他備足了僅有的戰場救護器材止血帶、繃帶、剪子。 在突破口上,於希賢救了不少的傷員。 營的第二梯隊也上去了,這一段內市溝就被我們牢牢地佔領,敵人退到兵營去了。那是敵人第二線的防守陣地。突破口被徹底地撕開了。戰後統計,英雄四連以傷亡54名的代價,打開了石家莊西南的大門。 此時,夕陽的餘輝漸慚地退出了石家莊。殘存的灰紅暮色裡,寬大的城市,已經展開在戰士們的面前。 王福魁跳下了工事,正要利用敵人的掩體,鞏固陣地,兩個新戰士慌慌張張地跑來了說,班長,班長,我們正要奪敵人的機槍,沒想到我們的槍叫敵人奪去了。王福魁“咳”了一聲。二話沒說,馬上端起衝鋒槍,衝到地堡跟前,有五六個敵人正擠在地堡口上,準備逃跑,被他一梭子打倒在地,把新戰士的兩支槍奪了回來。 這時,四連全部從深溝下邊爬了上來,和敵人面對面趴著,好像被一道牆分在兩邊—樣。我們的戰士,清清楚楚看見,敵人的刺刀在散兵坑里索索地抖動;我們的戰士,把手榴彈弦一拉,一伸手就放到敵人的散兵坑里,冒起一朵朵的煙花。突破口是比剛才鞏固些了。 敵人當然知道突破口對石家莊的威脅,有內市溝就有石家莊,沒內市溝就沒石家莊。劉英接到西南營房處的內市溝已經被突破的消息,暴跳如雷,氣急敗壞地吼叫著:“一定要把突破口封住,不論用多大的代價也要封住。”劉英知道,內市溝一旦突破,那石家莊就算完了。這位在國民黨軍中一直有“沉著善戰”之稱的將軍慌了,他不斷地向南京向北平求救,同時對守內市溝的嫡系三十二師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突破口奪回來。”三十二師派出了第二梯隊。 我軍戰士沖向街巷中的敵軍工事此時,三縱隊司令員鄭維山也給八旅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守住突破口,力爭把口子撕開!三縱隊政委胡耀邦來到了距突破口不遠的八旅指揮所。 “縱隊首長就在我們身後,前進!勇敢地前進!”旅政委黃文明提出的戰斗口號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八旅的陣地。 尖刀連喊出:“決不辜負首長的期望,向兩翼擴展,鞏固陣地!”的口號,牢牢地釘在突破口。 為了給第二梯隊開避道路,還需要進一步擴大突破口。張鴻和頭上纏著繃帶的副指導員孫臣良商量決定趁黑炸毀敵人西南兵營的圍牆。 排長朝著何大江喊:“六班副,準備炸圍牆!”。 話音剛落,只見一個戰士抱起一個大炸藥包就往上沖,沒跑幾步就栽倒了。何大江一看是白玉全,他覺得自己像受了燙傷一樣大喊:“白玉全,白玉全!”這個通過憶苦思甜懂得了翻身求解放道理的新解放過來的17歲的戰土犧牲了。 接著,爆破手王喜耀衝了上去,也犧牲在敵人的火力網裡。 戴著獎章的爆破手劉英福看到此景說;“連長,我這還有一包炸藥。”張鴻說:“上!”劉英福坦然地抱著捆著一根棍的炸藥包就要衝上去。跟著一起衝過了溝的青年攝影員陳慶祥拍著他的肩膀說:“劉英福,轉過臉來,過去在固城,你立了一大功,這次還希望你再立大功。你走到哪兒,我就跟你照到哪兒。”劉英福說:“沒問題,你們就看好吧!”張鴻說:“劉英福,你可要快點。”劉英福說:“連長你別著急,放心就是。”他夾著炸藥包,衝了上去。才跑了四五步,就一頭栽倒在地。何大江在後面看得頭上直冒汗,心說,糟了。沒想到劉英福動了一下,拖著一條直楞楞的腿爬在地上,順著地形,手推著炸藥一步一挪地把炸藥向圍牆跟前推去。在他身後,是一條長長的血帶子。全連所有的火力都在支援著他,封鎖著圍牆上每一個槍眼。劉英福終於慢慢接近了圍牆,快到牆根了,劉英福猛地站起來,靠上了炸藥就向回滾。一聲巨響,西南兵營的圍牆崩開了一丈多寬的大豁口,牆腳下和掩體裡的敵人都被砸死在牆下。 劉英福也被震暈了,六班副班長何大江衝上去把他背了下來,安置在已經沒有了敵人的小地堡裡,只見劉英福大腿上的血已經滲透了棉褲,何大江把他交給衛生員於希賢。這時,二營副營長呂順已經帶著五連沖了上來。 張鴻也不管還剩多少人就命令衝鋒,四連嘩地一下就湧了上去,何大江也隨著部隊向西南兵營衝去。正在用火力追擊敵人,從西北傳來隆隆的馬達聲,敵人在4輛坦克的掩護下向突破口撲來,坦克上的火砲不停地在突破口四周爆炸,機槍也在不斷地掃射。 突破口的陣地又陷入在危機之中。 坦克距離只有二三十米了,一排副排長李長有和三排副排長常三嶺帶領幾個戰士手提炸藥包和手榴彈,向坦克撲去。五連、六連的火力在後面掩護,風掃殘雲般地打擊著坦克後面跟進的敵人。煙霧中,兩個副排長分頭向坦克撲去,只見坦克猛地向後一退,想用火力擋住,但已經來不及了,炸藥和飛雷,一聲接一聲的連續爆炸。 4輛坦克拖著長長的濃煙,掉頭跑了。 時間不長,第二梯隊就收到了佔領西南營房的信號,主力蜂擁而入。這時,天還沒黑透,模模糊糊還能看見,一個盯著一個,二營的五連、六連先後從大缺口中衝進西南兵營,團裡的第二梯隊三營在營長馬兆民和教導員費國柱的帶領下也衝了進來。 這時,天完全黑了,圍牆裡的不善夜戰的敵人也退走了。 突破口開始鞏固。 二營營長詹海蘭帶著二營的五、六連佔了西南兵營的南側,一營營長張五虎負了傷,在教導員崔國彬的帶領下,一營佔領了西南側,三營和臨時歸三營指揮的四連佔領了北面和東北角。在伸手不見手掌的漆黑夜裡,戰士們都在緊張地改造工事,準備對付敵人的反沖擊。 團長張英輝也隨著三營上來了。 張英輝看見光著膀子血和汗與土混在一起的張鴻說:“打得不錯,任務完成了,你們連休息。”張鴻這才把自己的戰士收攏來,粗粗一點,才20多人,連一個排都不到了。副連長在溝里大腿負傷抬下去了,排里幹部都沒有了,張鴻臨時編了班,指定了班長。就是這20多人,一半是傷號。副指導員孫臣良的耳朵後就挨了一塊彈片。張鴻心裡一陣絞痛,完成任務的喜悅頓時就無影無踪了。這時天已經很冷了,脫光了膀子的戰士,一歇下來,連汗帶血的,就覺得冷得不行。張鴻要大家就近在敵屍身上摸件棉襖穿上御寒。 幾天幾夜了,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再加上剛才打突破口,拼上所有的體力,大家都累得不行,差不多都睡了。張鴻沒睡,腦子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過了勁,就不覺得困了,點上一枝煙正在房子裡慢慢地吸,忽然聽見外面說;“頂著,頂著,聽話音是三營長馬兆民。張鴻就喊他。馬兆民說,劉英緊急調了一個團打進兵營了,一股腦兒地湧進了西南兵營。三營和團部退到張鴻休息的位置上了。馬兆民問張鴻:“你人呢? ”張鴻說都在屋子裡。張鴻以前是馬兆民的部下,很佩服馬兆民的指揮,打仗從來沒有吃虧的時候。所以馬兆民一說讓張鴻帶過來配合他們,張鴻就很樂意地聽從了。敵人這個西南兵營是個四方型,營房是一排一排的,要一排一排地佔領。馬兆民讓張鴻從一個方向突擊,三營從另一個方向突擊。 敵人的坦克又出動了,向三營的腹背衝去。三營和敵人短兵相接,拼開了刺刀。營長馬兆民命令九連三排堵住北門。張鴻把剛穿上的棉襖又甩了,抱著機槍又打了起來。敵人吃不住勁,又退下去了。 敵我雙方擠在西南兵營,我們亂了,敵人也亂了,全亂了套。 在這種敵我混雜的情況下,馬兆民說,這時指揮所不能亂跑,連里找不到你,你指揮誰去?馬兆民這個營的任務是東半塊,南邊是二營,北邊是一營。一進去,馬兆民他們就退到東邊的樓上。一營這時還沒到,敵人從北邊反擊到三營指揮所所在的一棟樓,三營發現了就開始反擊,一打敵人往東去了,到了三營屁股後頭。三營處在兩面夾擊之下,這一下就把重機槍鬧亂了,不知道向哪邊打好了。馬兆民打仗還是很清楚的,憑著戰鬥經驗豐富,馬上調了一個排把北口給堵上,關上門才好打狗。中間有敵人去不了,馬兆民就讓司號員吹號跟七連取得聯繫,調七連過來抓敵人的俘虜。 這一夜真是敵我混成一團。 三營部已經被敵人包圍了,作為預備隊的七連三排,在副排長宋金梁帶領下,與敵人拼刺刀,刺死了十幾個敵人。馬兆民決定堵住北門,不能再把敵人放進來。走在前面的七班的機槍射手大邢迎頭撞上一群人,對方問:哪部分的? 因為模模糊糊看見對方左胳膊上的白毛巾,大邢隨口說:“三營的。你們是……” “原來是自己人,我們也是三營的。”對方說。 巧的是我們的暗號是左臂上白毛巾,國民黨兵的暗號也是這個,在黑暗中黑得什麼也看不見。根本分不清敵我。 這時,大邢突然看清了暗影中的對方戴的是“牛舌帽”,端起槍就掃。 “哎,怎麼打自己人?怎麼……” “打的就是你!” 敵人遇到阻擊,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竄,逃出了北門。一股敵人從西北角的一個缺口衝了進來。七連二排副排長高春田帶著兩個班順著兵營的西牆根,堵住了缺口。他們在敵人後面猛打猛衝,大叫:“繳槍吧,你們被包圍了。”120多名敵人在黑暗中也不摸虛實,乖乖地放下了武器。 這時,九連的小通信員跑來請示,馬兆民讓九連在外面實行反包圍。小通信員回去時,一個人問:“餵,七連在哪裡?” 小通信員問:“你是誰?” “我是七連指導員,我迷了路。” 小通信員認識七連指導員孫錦章,一聽聲音不對,知道是敵人。就說跟我走吧。把他領到了九連連部,敵人傻了眼,雙手抖著把手槍交了出來。 敵人不甘心失敗,他們從兩翼向側後迂迴,企圖反包圍。四連副指導員孫臣良正帶著連部的衛生員、司號員幾個戰士向前走,沒想到走到敵人中間,迎面過來一群端刺刀的敵人,說:“不許動,”孫臣良前後左右一看,都是敵人,動也動不了,就機警地罵道:“他媽的,別誤會,是自己人。”這一打馬虎眼,敵人不知道是敵是友。正在猶豫。孫臣良說,我是九十四團一連連長,你們是誰?敵人說:“我們是九十五團的,奉團長的命令來增援你們。”雙方一親熱,壞了,敵人一摸孫臣良穿的粗布軍衣,馬上跳到一邊,大叫“八路,八路”。 孫臣良立刻大罵:“誰他媽是八路?你們才是八路。”敵人被震住了,誰也不敢再說他們是八路,但還是可疑,刺刀還是對著他們。僵持了一會兒,孫臣良趁機掏出3顆連在一起的手榴彈說:“誰敢動,動就打死你們!”敵人一時呆了。孫臣良抓住身邊司號員的腰帶,用力一推,司號員小曹一梭子衝鋒槍掃過去,沒等敵人開火,孫臣良和幾個戰士在黑暗中溜跑了。 打完這一陣,張鴻一清點人數,副班長又被敵人捅了一刺刀。他班裡的一挺歪把子輕機槍叫敵人奪了去。張鴻火了,帶戰士往前一沖,不僅把歪把子輕機槍奪了回來,還又得了一挺重機槍。 又一股敵人,從兵營西北角的大缺口處湧了進來,形勢相當危險。不能讓敵人給捂在裡面,三營馬上通知七連、八連實行反包圍。七連二排副排長高春田,主動帶兩個班出擊。這位打固城的功臣,沒有迎著敵人硬拼,而是順兵營的西牆根,也來了個反包圍。堵住了缺口,又把反包圍的敵人包圍了起來。戰鬥中,高春田腹部被敵人的機槍擊中,受了重傷,他仍邊打邊喊,最後俘虜了122名敵人。八連、九連也各俘虜100多名敵人。 此時,二十三團先後打退了敵人的5次進攻,消滅了敵人的第二梯隊,把突破口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之後,陸續有4個團從這個突破口投入了石家莊市區的戰鬥。 縱隊司令員鄭維山和政委胡耀邦聽說二十三團把敵人二梯隊都消滅了,立即把這一消息報告給了野戰軍司令部。野戰軍司令部又報告給了聶榮臻。戰後,聶榮臻對鄭維山說:“當我知道你們消滅了劉英的二梯隊,就知道奪取石家莊已經問題不大了。” 外市溝是七旅先突破的。 本來是預計外市溝是一場硬仗的,沒想到外市溝一沖就過去了。外市溝基本上沒有什麼防禦,周邊太長,沒怎麼打.就進去了。但七旅在內市溝上就沒這麼好運氣了,受了大挫。一個連隊110多人,一個排先攻到內市溝四五十米的地方就攻不上去了,受挫不小,只剩下不到70人了。這時候,上級命令近迫作業,挖洞子,靠近,為總攻做準備。 七旅是二十一團三營七連主攻。七旅對於內市溝也是採取爆破,在挖交通壕時,三營兩個沒有參加主攻的連隊夜裡摸黑挖,挖斷了一段自來水管,大家都搶著上去捧水喝,但後來怎麼堵也堵不上水管了,交通壕里發了大水.只好埋上此口,重新挖。這就耽誤了時間影響了進度,藥室不到位。爆破效果不好,土全飛走了,內市溝不但還是內市溝,反而更深了。突擊排排長說:“好吧,上!”正衝到節骨眼上,敵人在溝邊的五六挺重機槍嘩一下蓋過來。不少戰士犧牲,排長張二鳳幾處負傷。緊接著又一發砲彈壓下來,18個戰士犧牲。到了溝邊,大梯子放下去又夠不著,戰士們紛紛跳下去。而且突擊隊一下溝,就遇上了敵人的暗堡,沒想到底下正是敵人一個地堡,撞到槍眼上了。機槍呼地一掃,一個連幾乎全犧牲了。 二十一團二營四連戰士張根生說,他那時在第三道防線,傷員往下退時,他碰見同村的馬四蛋,他傷在喉嚨,血直往外冒,噴起一米多高,嘩嘩的像水管子跑水一樣。張根生連忙為他找衛生員。衛生員一看,連說不行了不行了,馬四蛋還沒送下去就犧牲了。 二十一團三營八連終於有一名戰士突進去了,第二個戰士也過去了,都是五連的。晚上打了一晚上,死傷了不少。只有五連指導員魏春德帶幾個戰士突了進去,堅守了一夜。 但七旅的突破口沒撕開。 在三縱隊指揮所裡,電話不停地響。七旅和八旅同時進攻,七旅那邊受了挫,八旅的進展快一些,口子已經打開了。 九旅在石家莊戰役中是預備隊,任務是在七、八旅打開缺口後向石家莊市裡進攻。九旅旅長陳仿仁也沒事,在旅指揮所里呆得太著急。打外市溝時他就跑到縱隊指揮所裡,乾脆不走了,在縱隊指揮所裡,好早點等著出發的命令。 在三縱幾位首長眼中,七旅旅長易耀彩和八旅旅長宋玉琳差不多,都比較溫和,都穩,善攻,打仗喜歡琢磨,琢磨好了就穩打。九旅旅長陳仿仁是一員虎將,虎得不要命。打仗一向是猛打猛衝,陳仿仁的好勝心特強,打仗從來不願意落後,啃骨頭掉了牙,也要啃下來。本來在分配任務時,陳仿仁和八旅旅長宋玉琳就爭突擊隊,按陳仿仁那個性格,打第一個大城市,怎麼也不能坐冷板凳,堅決要幹。但是,在清風店戰役中,他的部隊在3個旅中是最辛苦的,走了那麼遠的路,連口氣也沒喘,接著就打,部隊傷亡很大,打完清風店也沒有休整,這次怎麼也得往後稍息了。 三縱首長考慮,九旅為第二梯隊。一旦把突破口撕開,第二梯隊就成了第一梯隊,繼續往市裡進攻。鄭維山曾對陳仿仁說過:“如果七旅、八旅撕不開口子,還得請你這個虎將出馬。”九旅旅長陳仿仁這才說話了:“第二梯隊就第二梯隊吧,仗還是有得打的。” 外市溝戰鬥打響前,陳仿仁就早早站在指揮所裡,再也不離開了,等著給他的進攻命令。屋子裡一人一攤,都忙得四腳朝天,只有九旅旅長陳仿仁沒事人一樣,在那走來走去,心裡急得什麼似的,終於忍不住了,連聲說:“該我上了吧?該我上了吧?我要走了,再不讓我上,人家把仗又打完了。” 鄭維山也不急,他知道陳仿仁是一個說乾就乾動不動就催你的急性子,就是不理他。 胡耀邦說:“你要幹什麼?吵什麼吵?當兵就要聽指揮。” 陳仿仁十分不情願地坐下,好像凳子上有個大釘子,馬上又彈起來,想了想,才費了好大勁又重新坐下說,還是等吧。 陳仿仁能搶任務,一打仗他就來精神,而且越是硬仗他精神越大。這一回打石家莊,他坐在冷板凳上,越坐越難受。尤其是打內市溝不像打外市溝那麼順。七旅受阻,傷亡比較大。八旅那邊突進去了,傷亡也很大,目前正在鞏固突破口。 陳仿仁更坐不住了。 “易耀彩旅長來電話。”參謀喊。 胡耀邦聽了電話,對鄭維山說,七旅請示用梯子通過內市溝。鄭維山沒說話,他正在猶豫,心思著。從這時看,七旅突破口選得不太好,突破後是一片開闊地,就是突破了無依托還容易造成大的傷亡,爆破也沒成功。 胡耀邦說:“就怕延誤時間。”鄭維山終於下了決心,讓七旅的十九團從右翼八旅的突破口進去,向北發展,裡應外合接應七旅的主力,其他團繼續爆破。 “這是個好主意,”胡耀邦說! “我同意,你下命令吧。” 易耀彩馬上命令十九團從八旅的突破口進去?繞到自己部隊的突破口處,裡應外合把七旅的突破口拿下。 16時40分,敵內市溝防線即被突破,二十三團連續打退敵人在坦克掩護下的4次反沖擊,鞏固了突破口。 18時,該旅全部從突破口進入了內市溝,佔領了東里村和西南兵營,殲滅敵三十二師九十六團大部。七旅由西里村突破,佔領了復興路以西的建築物。 1l時上午,該縱隊大部突入市區,佔領了中華路復興路並積極向北兵營發展。與此同時,四縱十旅二十九團及十二旅三十五團於17時49分自東南突破內市溝,並頑強地打退了敵人的7次反沖擊,保證了旅主力順利攻入內市溝,佔領休門一直推進到中正路東側市區。接著十二旅、獨立第二旅、獨立第七旅也相繼突破陣地。冀晉兵團於11日攻克北焦村,殲滅兩個保安團的5個營殘部,同日上午該部集中全力由西北方向的市莊突入內市溝,並向北兵營發展。冀中兵團除以一部圍困元村彭村的敵人外,主力自南面突破,佔領大興紗廠並向北發展攻擊。 陳仿仁再也坐不住了,連連說:“該叫我走了吧?該叫我走了吧?再不讓我走,我連手榴彈響也聽不到了。” 在陳仿仁大聲喊叫的時候,他的馬也在門外裡應外合大聲叫喚。 “好!”鄭維山終於說話了,“陳仿仁!” “到!”陳仿仁蹦起來。 鄭維山說:“九旅全部從八旅突破口進去。” “是!”陳仿仁高興了,出門騎上馬就走,胡耀邦的警衛員張成海看見陳旅長一邊打馬一邊跑,沒眨兩下眼,人和馬就沒影了。 到11日12時,所有攻擊石家莊的部隊全部突入石家莊市區,進入街市戰鬥。 時間不長,陳仿仁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說前衛已經打到離在大石橋不遠的花園飯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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