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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05章馬步芳與“三愛堂”

蘭州城裡有個地方叫“三愛堂”。 “三愛堂”這名字,還是原國民黨西北行營主任張治中將軍給命名的。當時國民黨西北行營就設在這裡,後來“西北行營”改名為西北長官公署。 國民黨西北長官公署,抗戰時期是國民黨第八戰區長官部,解放戰爭初期改為西北行營,因為張治中不願將它改稱西北“剿總”,直到1948年才定名為國民黨西北長官公署。 西北長官公署,掌管著國民黨在西北的甘肅、寧夏、青海、新疆等省的軍政大權。 5月18日,國民黨中央發了一紙命令,以“青海王”馬步芳為國民黨西北長官公署代理長官。 從此,“三愛堂”裡就熱鬧了起來。 5月23日,“青海王”馬步芳春風得意、興高采烈地從他經營了數十年的青海西寧老窩裡爬出來,鑽進蘭州的“三愛堂”,坐上了國民黨西北長官公署的頭把交椅。當時,在馬步芳名字的前頭,雖然還加了個“代”字,但從此人的作派上看,他早就把那個“代”字扔到太平洋裡去了。

早在淮海戰役結束後,蔣介石宣布退到幕後,把李宗仁推到前台,後來西北長官公署長官張治中到北平談判不歸,代表中央系的副長官兼甘肅省主席郭寄嶠因張去後勢單力薄而不安於位,他自己也無暇西顧,就醞釀了將西北大權交給馬步芳或馬鴻逵的問題。 當時,國民黨在西北戰場的30多萬軍隊中,胡宗南的人馬不算少,但經過幾年的征戰,損失慘重,一蹶不振,跳竄到陝南和隴南一帶的窮山惡水之間,已經沒有了什麼戰鬥力。而“馬家軍”的騎兵部隊,則是在西北黃土高原上土生土長起來的,不僅訓練有素,而且基本上沒有經歷過什麼打擊,可謂兵強馬壯,在國民黨反動政權風雨飄搖、日薄西山的危難之秋。 青、寧“二馬”就成了支撐西北殘局的理想人選。原先蔣介石想把西北長官的職位交給馬鴻逵,而李宗仁代總統,想在蘭州設立“剿總”,請與世無爭的中間人物馬鴻賓出來主持。以達到在馬鴻逵與馬步芳之間起緩衝的作用。但馬鴻賓沒有實力,恐怕“二馬”誰也不會接受這個方案。幾經考慮,白崇禧認為,馬步芳是個“野馬”,比較容易利用,若讓他當長官,還可以出來拼一陣;馬鴻逵是個“滑馬”,有些靠不住,可先讓他給馬步芳當副手。

所以,西北長官之缺,國民黨反動派上層就基本上內定為馬步芳了。 西北“二馬”家族的幾代人都有獨霸西北的野心,垂涎甘肅地盤已非一日,這次天賜良機,馬步芳和馬鴻逵誰也不願輕意放過。於是,他們就各懷叵測,先後離開他們苦心經營多年的老巢西寧和銀川,風風火火地竄到蘭州,開始了勾心鬥角、爭權奪位的緊張角逐。 馬鴻逵竄到蘭州後,一面極力拉攏地方紳士,一面就藉機把郭寄嶠大肆攻擊了一番,說他治甘無方,橫徵暴斂,把甘肅搞得一塌糊塗。 馬鴻逵的這番遊說,雖然不無道理,但在當時蘭州的一些上層漢族人士中,卻引起了極大的反感。因為馬步芳和馬鴻逵都是信奉伊斯蘭教的回族軍閥,他們的部隊從將領到士兵,幾乎是清一色的回族人,如果把西北的軍政大權交給他們,大家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歷史上因回、漢民族糾紛所發生的無數次流血衝突。在這些漢族的上層人士看來。這“二馬”一旦掌握了統治西北的軍政大權,歷史悲劇必將重演。這是他們所絕對不願看到的。

就在這時,在北平主持國共兩黨和談的國民黨首席代表、西北軍政長官公署長官張治中將軍,抽空來了一趟蘭州。 張治中在“三愛堂”裡召開了一次國民黨甘肅省軍政官員及地方紳士大會。在這次大會上,張治中將軍告訴大家兩個消息:一是他將不再返回西北;二是國民黨中央已決定把西北軍政大權交給“二馬”。這後一條消息,雖說人們已有耳聞,但從張治中的口中說出來,仍如同一記悶棍,把甘肅省的軍政官員及地方紳士打得暈頭轉向,懵懵懂懂,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馬鴻逵一聽,卻認為他真的時來運轉,有了盼頭,便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悅之情,又加緊活動起來。他在一次演講中,把矛頭直指郭寄嶠,說什麼“皮襖熱了自己脫,不要等人家來脫嘛!”又含沙射影把郭寄嶠等人罵了個狗血噴頭。然而,馬鴻逵也萬萬沒有想到,他的這番講話,在會場上卻引起了軒然大波,產生了完全相反的效果。不僅使郭寄嶠等人挺身而出,極力反駁,為自己辯護;甘肅的地方紳士也公開表示了對馬鴻逵出任西北長官之職或到甘肅主政持不歡迎的態度。與馬鴻逵灼灼逼人的表演不同,馬步芳卻是在不動聲色中,單刀直入來了個實際動作。他派親信、國民黨青海省黨部主任馬紹武攜重金和珍寶到廣州,直接向代總統李宗仁、白崇禧等人活動,摸清了國民黨當局已內定他為長官的底牌。

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蘭州。 馬鴻逵見自己的活動毫無效果,在聽到從廣州傳來的這些消息後,一時也感到自己的實力沒有馬步芳大,便隨風轉舵,順水推舟,在表面上實行了讓步。 後來,在白崇禧的授意下,青、寧“二馬”於5月5日在甘肅、青海交界的享堂舉行了一次會晤。 會唔時,馬鴻逵主動表白說: “甘寧青原屬一家,彼此非親即故,關係很深。目前家鄉之事,我們不管,讓誰來管?我們應該精誠團結,一致對敵,保衛西北。我已年老了,子香(馬步芳字子香)主席年富力強?正在有為之年,我情願作個參謀,從旁幫助,希望他把西北的事情擔當起來。” 馬步芳聽了,也謙讓道: “老爸爸(西北迴族對長輩的稱呼),你領導我們,你怎麼說,我們這些作晚輩的就怎麼辦。……”

為了表示他們親如一家,這次馬鴻逵又將孫女許配給馬步芳的胞弟馬步青的兒子為媳。原先,馬步芳的祖父馬海晏與馬鴻逵的伯父馬福祿是表兄弟,馬鴻逵的女兒嫁給馬步芳的堂弟馬步榮(馬麟之子),現在這“二馬”可謂是四代姻婭的關係了。最後他們商定,由馬鴻逵首先出面推薦馬步芳出任西北長官,馬步芳上任後再推舉馬鴻逵出任甘肅省主席,並決定青、寧組成聯合兵團出兵援陝。 會唔後,馬鴻逵自我安慰地對人說: “長官是空名,主席是實缺,有地盤就有實權,將來可以多徵兵嘛!” 他的計劃是,他到甘肅當了主席,把寧夏的主席讓給兒子馬敦靜,也可以實現甘寧一體化,達到逐步控制西北的目標。 但是,在馬步芳走進“三愛堂”,坐上了國民黨西北軍政公署軍政長官的第一把交椅後,卻把他在享堂會晤時對馬鴻逵的承諾拋到了九霄雲外。這卻是馬鴻逵所始料不及的。

人民解放軍渡江以後,奮勇前進,橫掃殘敵,迅速解放了南京、上海、南昌等地,大江以南大片國土的全部解放指日可待。國民黨蔣介石集團,自知江南無望,卻又不甘心失敗,遂企圖盤踞西南,連接西北,把維持殘局的希望寄於西南和西北地區的近80萬軍隊,特別是馬步芳、馬鴻逵的10多萬騎兵部隊,妄圖垂死掙扎,以等待時日,捲土重來,恢復他們失去的天堂。 然而,這一切都只能是蔣介石集團的痴心妄想。 1949年5月23日,馬步芳躊躇滿志走進蘭州的“三愛堂”,爬上了國民黨西北長官公署代長官的寶座。但不知為什麼,馬鴻逵卻沒有回銀川,而住進了他在蘭州水北門的私人住宅。 當馬步芳拿到蔣介石從廣州發來的委任狀時,這位“青海王”竟一時激動得放聲大笑。停了一會,又近乎歇斯底里地大聲吼道:

“娘的!先人都沒有辦到的事情,我辦到了………” 接著,又對身邊的人深有感慨地說: “老子的官,可是從血裡撈起來的啊!” 馬步芳,生於1903年,在北伐戰爭後,全國各地的大小軍閥或被蔣介石消滅,或力量遭到削弱,而他卻意外地擴充了原先根基未固的家族武裝勢力,逐步成了稱霸一方的“青海王”。 1930年,馬步芳就徹底地投靠了蔣介石。從此,他便開始了積極地與共產黨為敵,堅決地與人民為敵的反革命生涯。 1936年7月,“青馬”在青、川邊界初次與紅軍交火時,馬步芳這個劊子手就命令部下,屠殺了紅軍1000多名傷病員,對被俘的紅軍將士更是極其殘酷地加以集體殺害。 1937年4月,馬步芳積極追隨蔣介石,堅決執行其“先安內後攘外”的反動政策,對紅軍西路軍進行了堅決的攔截和阻擊,並將西路軍打敗。在張掖就殘酷殺害西路軍被俘人員3267人(其中活埋2609人,槍殺575人,用火燒死56人,其他如扒心、割舌27人)。他的兄弟馬步瀛還把30多個紅軍的膽取出來做了眼藥。對被俘的女紅軍除了槍殺、活埋外,還有的慘遭馬步芳強姦後,再分給部下做妻妾丫環。使她們受盡了凌辱。著名的紅軍將領、紅五軍軍長董振堂,就是慘死在他的手裡。

馬步芳是一個雙手沾滿共產黨人、紅軍戰士和革命人民鮮血的劊子手、活“閻羅”。 馬鴻逵,生於1892年。此人先依附馮玉祥,後改投靠蔣介石,出任寧夏省主席達17年之久,被稱為寧夏的“皇帝”。 他8歲那年,在西安行宮中見到了慈禧和光緒皇帝以及隆裕、李蓮英、小德張等一些前清王朝的權貴。 20歲出頭,在北京又先後給袁世凱、黎元洪之流做侍從武官。 1932年,馬鴻逵被蔣介石正式委任為國民黨寧夏省主席。 馬鴻逵的人生信條是: 有兵就有權! 在當時,人們通常都把馬步芳稱為“青馬”,把馬鴻逵稱為“寧馬”,把他們合起來,就稱之為西北“二馬”或青、寧“二馬”。這青、寧“二馬”,都是西北迴族軍閥的後裔。

馬步芳在蔣家王朝風雨飄搖朝不慮夕的危難之際,昏頭昏腦地走進“三愛堂”,還要同彭德懷一決雌雄。 其實。馬步芳哪裡是彭德懷的對手! 1949年5月,馬步芳、馬鴻逵看到胡宗南從關中敗退後,隴東和陝甘公路完全暴露,西北大門洞開,甘青寧失去屏障,“二馬”的封建領地受到直接威脅。當時,他們“馬家軍”的軍事力量不僅沒有太大的損失,而且乘打內戰之機,隊伍還得到了迅速的擴充。他們為了保護各自的勢力範圍,阻止人民解放軍西進,馬步芳和馬鴻逵在享堂會晤時,就商定了“拼命保命”、“舍家保家”,孤注一擲。作困獸之鬥的決策。 同時,青、寧“二馬”都還存在一種僥倖心理,想拿20萬槍桿子進行一次賭博,火中取粟,妄想打敗解放軍,取胡而代之,實現他們幾代人所夢寐以求的“西北王”理想。於是,就由馬鴻逵出面,電請蔣介石,準令胡宗南協同“馬家軍”收復咸陽、西安。當時,解放大軍正在南下,華北兵團尚未入陝,西北戰局尚有機可乘,“二馬”又是主動請纓,蔣介石當然是求之不得了。

胡、馬聯合反攻咸陽、收復西安的作戰協議,就是在這種各懷鬼胎的背景下達成的。 6月初,胡宗南集團和青、寧“二馬”開始了聯合作戰的實際行動。 青寧“二馬”組成了所謂“聯合兵團”,由馬步芳之子馬繼援任總指揮,盧忠良任副總指揮。整個攻陝戰役由馬步芳任代長官的西北長官公署統一指揮。 國民黨攻陝作戰的部隊是: ——青海兵團,司令官馬繼援。轄第八十二軍、一二九軍等部,總兵力7 5萬人。 ——寧夏兵團,司令官馬敦靜,前線總指揮盧忠良。轄第十一軍、一二八(軍長盧忠良)等部。總兵力4萬人。 ——胡宗南部第五兵團,司令官裴昌會。轄第一一九軍、三十八軍、六十五軍、九十軍。總兵力9萬人。 ——海固兵團,司令官馬敦靖。轄第八十一軍、獨立騎兵軍,總兵力2萬人。 胡、馬聯軍各自的任務是: 胡宗南部沿隴海鐵路南北兩側向武功、扶風、眉縣、周至一線推進。 “馬家軍”沿西蘭公路東進,直撲咸陽。 “聯合兵團”的具體分工是: ——中路為寧夏兵團之第十一軍,取道長武、彬縣、永壽,沿西蘭公路向乾縣和禮泉攻擊前進; ——右路為寧夏兵團之第一二八軍,取道十字鎮(屬涇川縣)、靈臺、關頭鎮(屬永壽縣)、崔木鎮(屬麟游縣),沿西蘭公路以南向咸陽西南之興平攻擊前進; ——左路為青海兵團之第八十二軍及騎兵第八、第十四旅。於西蘭公路左側,沿涇河攻擊前進。 青海兵團之第一二九軍為總預備隊。到達彬縣、長武一線集結,沿西蘭公路跟進。海固兵團系臨時拼湊的,勢單力薄,僅駐防於海原、固原和環縣、慶陽一帶,替寧夏兵團看看家而已。 從上述的軍事部署不難看出,馬步芳是把寧夏兵團全部推到正面去打頭陣,而青海兵團的第八十二軍,則位於掩護性質的左側翼,有利就打,不利就跑。 6月中旬,青、寧兩兵團先後進抵關頭鎮、陽峪鎮、鐵佛寺和南北竹桿等地區。並與解放軍前哨部隊發生戰鬥,“二馬”的部隊分別受到迎頭痛擊,損失很大。解放軍在完成阻擊任務後,主動撤走。馬繼援因為在南北竹桿地區吃了虧,一時未敢輕舉妄動,當他偵知阻擊他們的只是一些地方武裝,守衛咸陽的兵力不多,西安也很空虛,解放軍的主力尚未到達時,遂產生了搶功和出名的念頭。竟以前線總指揮之便,擅自改變原定進軍路線,將其第八十二軍移至西蘭公路。當“寧馬”的主力第一二八軍到達乾縣時,“青馬”的部隊已經越過乾縣,去單獨進攻咸陽。妄圖一舉得手,並乘勝收復西安,以揚他“少年英雄”的聲威,引起“全國轟動”。 馬繼援此時以他的第一九○師師長馬振武為咸陽前線步騎總指揮,率第一九○師、第二四八師和騎兵第八旅近3萬兵力去攻打咸陽。 6月13日,馬繼援在他的部隊出擊前,對部屬們說: “今天我們要竭力保衛團體,以報答長官(指馬步芳)對我們多年的栽培。”他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聲嘶力竭地叫嚷道:“奪取咸陽,直取西安是長官和本軍長堅定不移的主張,我們要在胡宗南和寧夏部隊面前爭一口氣,明天早上,就把我們第八十二軍的軍旗插在咸陽古城的城樓上!……” 夜闌人靜,遠在蘭州的馬鴻逵,正和他的四姨太劉慕俠同寢貼肉,緊緊地接在一起。 …… 突然,床頭上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被電話鈴聲吵醒了的馬鴻逵,氣不打一處來,抓起耳機正要罵娘,一聽耳機的聲音,方知是他的愛將,第一二八軍軍長盧忠良從援陝前線打來的。 盧忠良報告說: “彭部楊得志、周士第兵團,已西渡黃河,晝夜兼程,直撲咸陽而來……” 馬鴻逵聽罷,倒抽了一口冷氣,就罵了起來: “他娘的!共產黨、彭德懷他們簡直不是人,是一群不要命、不知勞累、不知飢渴的鬼!” 此刻,盧忠良的電話提醒了馬鴻逵。老奸巨滑的馬鴻逵心裡想,既然解放軍的楊得志、周士第兵團已經趕來,何不藉此機會把馬步芳這小子好好教訓一下,叫他嚐嚐共產黨的厲害。於是,馬鴻逵就在電話裡問盧忠良: “馬繼援那小子的第八十二軍現在的位置在哪裡?” “第八十二軍的先頭部隊已在咸陽外圍同共軍接火,詳情不明。”盧忠良如此回答說。 馬鴻逵一聽,高興得幾乎笑出了聲。 因為自從馬步芳走進“三愛堂”,坐上代長官的交椅後,便不再把他馬鴻逵放在眼裡,他們之間的矛盾也日漸表面化和白熱化,因此,就想藉機讓解放軍把馬步芳好好教訓一下。 盧忠良因為沒有得到馬鴻逵的明確指示,就著急地問: “馬長官,您看我們下一步該——” 沒等盧忠良說完,馬鴻逵就截住他的話頭,咬牙切齒地說: “好!我看就這麼辦。忠良,你連夜給老子把部隊拉出來,要迅速,隱蔽,機密……” 盧忠良心領神會,也笑了起來,說了聲: “是!馬長官,我明白了,立即照辦……” 於是,盧忠良指揮的“寧馬”主力第一二八軍,一夜之間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撤到了乾縣一帶,按兵不動,作壁上觀去了。 胡宗南集團的李振指揮之第六十五軍等部,雖然也在向東推進,但進至周至附近地區,也停止前進,坐觀成敗,以收漁人之利。 盧忠良的部隊這麼一撤,可就坑苦了馬繼援。 彭德懷發現“寧馬”的主力後,胡部又停止不進,只是馬繼援孤軍突出,就抓住這一有利戰機,命令已進至指定位置、嚴陣以待的周士第第十八兵團的第六十一軍一部,迅速地向馬繼援部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 馬繼援,這位年輕氣盛、剛愎自用的公子哥,在當時的西北戰場上,幾乎什麼人他都沒有放在眼裡。他曾經得意忘形而又有點神經質地對人說: “我'馬家軍'戰功赫赫,共軍早就是我們的手下敗將了。河西走廊,殲滅共軍好幾萬;馳援隴東,共軍不戰自亂;偷襲榆林,共軍棄城西逃;西府大戰,共軍一個旅倉皇逃竄,我們差點活捉了彭德懷……” 馬繼援如數家珍地列舉的這些,都是被作為他們“馬家軍”的“輝煌”歷史而言的,其猖狂之態,可想而知。 而今,在咸陽城外,第一野戰軍的猛烈炮火和勇猛的衝殺,卻使馬繼援感到有點不對勁。 不過,馬繼援的“馬家軍”也確實還不是草包。他的騎兵的波浪式衝鋒,簡直像是大海裡的海流,前面的倒下去了,後面的又排山倒海般的湧了上來。他們手上的馬刀,閃閃發亮,嘴裡又念念有詞,發出一陣陣刺耳難聽的怪叫,給人精神上造成一種無形的壓力。 但是,人民解放軍卻以大無畏的英雄氣概,把“馬家軍”一次又一次的衝鋒壓了下去。 馬繼援看了,在指揮所裡氣得直跺腳,直罵娘,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他娘的!我從來還沒打過這樣的窩囊仗,接著給老子衝!” 這時候,一個部下提醒他: “盧忠良溜了。……” 馬繼援這才發現,自己是在孤軍作戰,急忙下令全線撤退。 就這樣,馬繼援的第八十二軍,在咸陽城外丟下了2000多具屍體,夾著尾巴撤退了。 這2000多具屍體,可是他“馬家軍”的精英啊!就為這,簡直使馬繼援傷透了心。 在被迫撤退時,馬繼援又急又氣,跺著腳大聲地罵道: “彭德懷啊!我與你不共戴天……” 但是,在針鋒相對白刃相加的戰場上,罵是沒有用的。 就這樣,青海“馬家軍”的2000多精銳的騎兵,一夜之間在咸陽城外就被彭德懷乾淨利落地吃掉了。 過了幾天,馬繼援在咸陽前線遭解放軍迎頭痛擊,被打得落花流水、損失慘重的消息,就傳到了“三愛堂”。當馬步芳得知,他的精銳第八十二軍在這次作戰中,平白地損失了2000多名精英,在痛苦之餘,就給長官公署收支處的少將副處長孟企三下了一道手令: 速提1000兩黃金,犒賞第八十二軍的傷病官兵。 現在,馬步芳要用1000兩黃金,犒賞傷病官兵,孟企三在收到馬步芳的這個手令後,就立即去找郭寄嶠,憂心忡忡的說: “馬代長官有令,要提1000兩黃金,犒賞傷病官兵。可去年那4000兩黃金是轉賬,不是額外收入,如果按額外收入支用了,將來財政部對聯勤總部撥付經費時,就會從中扣除,那可就無法對付了。” 郭寄嶠一聽,也面有難色,半晌不語。 那4000兩黃金,是他郭寄嶠在頭年秋,用國民黨中央銀行蘭州分行的金圓券兌換來的,並提存於甘肅省銀行。這件事,曾經引起了國民黨中央的很大不滿,並令他立即退還國庫。在這種情況下,郭寄嶠叫來西北軍政長官公署收支處副處長孟企三,悄悄地吩咐道: “這4000兩黃金,交收支處轉賬,充作經費。希你得到轉賬令後,緩提一個月。” 孟企三明知郭寄嶠是在弄虛作假,是企圖中飽私囊,便給郭賣了個人情,當即應允下來。後來,郭寄嶠為了討好馬步芳,卻把這幾千兩黃金送給了馬步芳。 馬步芳見到黃金,當然喜出望外,對郭寄嶠贊不絕口,著實地誇獎了一番。 現在,馬步芳要從中提出1000兩黃金來,用於犒賞他的部隊,這就使他郭寄嶠有苦難言了。 孟企三一看郭寄嶠的樣子,便心領神會,討好地說: “這事既然使郭主席為難,1000兩就先付給馬代長官,以後由我們收支處設法彌補就是了。不過,請郭主席將此中的困難告訴馬長官,下餘的3000兩,可不能再做如此處理了。” 郭寄嶠一聽,當即轉憂為喜,破顏為笑,連聲說: “好!好!我轉達,我一定向馬長官轉達……” 馬步芳提出了1000兩黃金後,就召集蘭州市各機關團體的人士,大張旗鼓地跑到華林山陸軍醫院去慰問傷病官兵,每人犒賞白洋8元。第八十二軍的傷病官兵不過兩千餘人,所費當然有限,剩餘的大量黃金,就自然地進了馬步芳的腰包。這以後的事,別人也就不好再去過問了。 馬鴻逵很快就知道了馬步芳用1000兩黃金,大張旗鼓犒賞他的第八十二軍傷病員的事,就以西北長官公署副長官的名義,也給盂企三打了個電話,要這位孟處長到水北門他的私人住宅來一下。 孟企蘭到來後,馬鴻逵就開門見山地說: “現在軍事很緊張,你知道吧!最近,第一二八軍在乾縣打了個勝仗,很需要犒賞一下有功官兵,所需5萬元白洋,你趕快給解決一下。” 孟企三聽完馬鴻逵的話,其中的真實用意就完全明白了,便訴苦說: “馬副長官,這犒賞費可是要由中央命令才能補發的。收支處素來沒有這筆經費的底款。現在西北有部隊30多萬,收支處只有白洋兩三萬元以維持現狀。您要的這筆錢,等我向馬長官請示後再說。” 馬鴻逵聽說他要請示馬步芳,當即火冒三丈。心裡想,你孟企三壓根兒就沒把我放在心上,馬步芳他算個什麼東西!於是,就當著孟企三的面,把馬步芳罵了個狗血噴頭。孟企三聽了也不敢分辯,心驚肉跳地退出來後,就跑到馬步芳那裡告了一狀,也訴了他一肚子的冤枉。 馬步芳聽了後,卻沉著臉一句話也沒說。 第二天,在“三愛堂”西北長官公署的會議室內,公署參謀長劉任也向孟企三提出了第一二八軍5萬元犒賞費的事,並用命令的口氣對孟企三說,要盡快地撥給馬鴻逵。 孟企三聽劉任說完,心裡也立馬來了氣。但還是壓了壓,用一種綿里藏針的語氣回答說: “我現在沒錢。如果非要發給的話,就請長官公署先給我一道命令,我就好向中央請款了。” 劉任一聽,頓時語塞。 當時,馬步芳就坐在他的“寶座”上,兩位部屬如此你來我往的對話,他雖然聽得真切,卻裝聾作啞,一言不發。見劉任沒話可說了,就抬手看了一下表,說了句“啊!時間過得好快。”便起身拂袖而去。 孟企三見馬步芳要走,就立即追了上去。 在樓梯口,孟企三用一種帶有挑撥性的語氣,急切地對馬步芳說: “馬長官,您是知道的,作戰犒賞的問題中央現在還無明文規定,如果我們向中央請示,也必然不會批准。同時,第一二八軍也在作戰,是否也要給些犒賞呢?不給吧,當然是不均了,就會影響第一二八軍的士氣;給吧,中央必然會認為是您馬長官拿中央的錢送人情,這可對您馬長官不好呀……” 第八十二軍因為是馬步芳的兒子馬繼援當軍長,馬步芳聽了孟企三的話,口氣就立即變硬了,說: “不要給了。他再要找你的麻煩時,我來給他講清楚。” 馬步芳說完,就背著手,哼著誰也聽不懂的小曲,得意地下樓去了。 當天下午,馬鴻逵又給孟企三打來電話,還是講那5萬元犒賞費的事。孟企三還是一個沒有命令不給錢的回答。 馬鴻逵一聽,就發起了脾氣: “孟企三,錢是你們家的嗎?” “不是。但沒有馬長官的命令,就是不能給。”孟企三也硬梆梆地這樣回答了馬鴻逵。 馬鴻逵一聽。又是一個什麼“馬長官”的命令,心裡罵道:“孟企三,你這個混帳東西!真他娘的狗眼看人低。”於是就在電話裡怒吼道: “不給!孟企三,你看我能不能殺了你?” 孟企三因為已經得了馬步芳的“上方寶劍”,就一點不示弱,便對馬鴻逵這位副長官回敬道: “你一個堂堂的副長官能這樣隨便說話嗎?沒有公文,你一個子兒也甭想從我這裡拿走!要殺要刮,隨你的便。” 孟企三這麼一頂,把馬鴻逵氣得更加怒火中燒,暴跳如雷,“叭”的一聲就把電話掛斷了。 孟企三知道惹了禍,心裡也害怕起來,放下電話機就去找馬步芳,把剛才發生的情況報告一遍。 馬步芳聽了,沉著臉,淡淡地說: “什麼?他要殺人!他有什麼權力殺人?” 話音剛落,一輛鳴著長笛的汽車就開進了“三愛堂”的大院。馬步芳從樓上的窗戶上一看,見是馬鴻逵從汽車裡氣呼呼地跳了下來。 馬步芳想了一下,故作鎮定地向孟企三揮了揮手,示意叫他迴避一下,先從後樓下去。然後,就整了整衣服,下樓去迎接馬鴻逵…… 馬步芳當然是給孟企三圓了場,但還是把這位少將副處長嚇了個半死。 不過,馬步芳還是把“責任”推給了那位“不懂事”的孟副處長。但是,因為一個要錢,一個不給,馬步芳和馬鴻逵最後還是鬧了個不歡而散。 第二天清晨,馬鴻逵又從他的水北門官邸,把電話打到“三愛堂”,而且指名道姓的要馬步芳接電話。 馬步芳不想在電話里和馬鴻逵再發生衝突,就藉故讓參謀長劉任去接。 劉任接了電話後,向馬步芳報告說: “馬少雲(馬鴻逵字)說,在咸陽外圍的作戰中,盧忠良的第一二八軍損失太重,又得不到上峰的犒賞嘉獎,士氣很低,現在需要下來休整。” 馬步芳雷霆大發,拍著桌子大聲嚷道: “現在是什麼時候?這個馬少雲!你告訴他,不管是什麼人,是什麼原因,一步都不能後退,誰退誰負責!” 馬步芳坐下來,嘆了口氣,又無可奈何地說: “唉!他馬步雲,其實早就嚴重地破壞了作戰計劃!還說什麼一二八軍要下來整頓?盧忠良的第一二八軍早就撤退了。馬繼援的第八十二軍可叫他給坑苦了,損失才叫大哩……” 馬步芳講的這些,其中的內幕,劉任心裡也是明白的。這陣,他坐在那裡裝糊塗,不願明說,是為了看馬步芳的熱鬧。他聽了馬步芳的話,暗自在心裡罵道: “你小子不是能耐大嗎?這些你怎麼才知道。今後的日子長著呢,我看你怎麼過……” 沒過多久,馬鴻逵又派人給“三愛堂”送來了一紙正式公文。 公文的內容是: 中央有明文規定,凡省防軍出境作戰者與國軍同一待遇。此次赴陝作戰之第一二八軍為寧夏省防軍,其軍餉與國防軍比較,每兵少3元。 第一二八軍赴陝者共4萬人,每兵短髮經費3元,計共短髮經費,白洋12萬元。請予補發。 劉任看過這份公文後,當即大筆一揮,在上面批示: “應該從速補發。請送收支處辦理。” 劉任的批文,很快就送到了孟企三的手裡。孟企三看過後,不假思索,便氣呼呼地找了來,對劉任說: “參謀長,我現在沒有錢,就是有錢,也決不能給馬少雲補發。” 劉任聽了,也不客氣地問: “為什麼?” 孟企三把馬鴻逵送來的那份公文,狠狠地往劉任的辦公桌上一摔,不屑與言地“哼”了一下,回答說: “為什麼?這難道您劉參謀長還不清楚?寧夏由我們補給的國防軍,原本就有十多萬,為什麼這次出境作戰的只有4萬人?為什麼還偏偏要叫省防軍呢?如果中央或長官公署有命令,明確規定,反攻西安、咸陽要叫省防軍出擊,這經費是可以補發的。否則的話,就是不能補發。” 劉任聽了,從桌子上抓起那份公文,也朝地上一扔,惡聲惡氣地說: “好吧!不發就不發。今後影響了戰事你負責。” 孟企三也一點不示弱,回答說: “劉參謀長,我可負不起影響戰事的責任!這不是我職責範圍內的事。我只是管經費的,只要有中央或長官公署的指令,我當然會去想辦法。” 劉任被頂得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這段時間,馬步芳也是一直坐在他的“寶座”上,看著劉任和孟企三你來我去,吵吵嚷嚷,卻一直沒表態。當然,馬步芳在心裡是支持孟企三,是站在孟企三一邊的。 只要馬鴻逵住在蘭州不走,他馬步芳就休想過一天安靜日子。 扶眉一戰,胡宗南集團的主力被人民解放軍殲滅於渭水河谷,青、寧“二馬”聞風喪膽,慌忙後撤,龜縮於六盤山以西。 下一步怎麼辦?是打、是撒?對於馬步芳和馬鴻逵來說,一時都處於一個舉棋不定的狀態。 在胡宗南集團主力殆盡,青、寧“二馬”一時又舉棋不定的情況下,國民黨反動當局為了苟延殘喘、挽救西北危局,千方百計地為青、寧“二馬”打氣,企圖把馬步芳和馬鴻逵都牢牢地拴在他們企圖阻止歷史前進的戰車上。因此,蔣介石就派其親信賀忠寒、蔡孟堅、顧希平等人7月中旬,從廣州竄來蘭州,借獻旗、慰勞為名,在西北地區的國民黨軍隊中組織黃埔同學會非常委員會,藉以籠絡人心,並說服“青馬”出兵寶雞,控制秦、蜀通道,使胡宗南集團在秦嶺以南得以休整,以便待機而動,捲土重來。 賀忠寒等人在蘭州通過八方遊說,四處串連,一時把馬步芳和馬鴻逵都搞得暈頭轉向。特別是馬步芳父子,更是昏頭昏腦,忘乎所以。剛愎自用、不知天高地厚的馬繼援,竟被他們鼓嗓得頭腦發熱,叫囂著要在平涼地區與解放軍決一死戰,與彭德懷比個高低。 平涼,扼甘肅、寧夏之咽喉要道。這一地區為回、漢民族雜居地區,其地多深壑峭壁,關山十分險要。 當時,無論是馬步芳,還是馬鴻逵,都不願意看到解放軍突破平涼一線,並不斷向蘭州推進的事實出現。這是因為,一旦平涼落入人民解放軍之手,蘭州就處於解放軍的攻擊之下,他們的老巢西寧、銀川,就全都面臨危境。因此,青、寧“二馬”從他們的老巢——西寧和銀川的安全出發,出於保護他們各自的既得利益,都有意在平涼一線同解放軍進行決戰,以阻止或遲滯解放軍不斷向大西北腹地的勝利進軍。 除此之外,青、寧“二馬”在當時的形勢下,之所以會決定在平涼地區同人民解放軍進行決戰,還因為平涼地區的關山地形十分險峻,蘭州、銀川做他們的戰略後方,供應也比較便利。在他們看來,一旦決戰開始,人民解放軍遠離後方,供應必定要發生困難。同時,胡宗南部再兵出秦嶺,加以配合,就一定會陷解放軍於首尾不得相顧的困境。他們還認為,在人民解放軍進入平涼地區後,把民族情緒和民族矛盾煽動起來,也會使解放軍無法立足,從而把第一野戰軍的幾十萬大軍消滅於隴東的群山大川之中。 這樣,在平涼地區同解放軍進行決戰的問題,經過賀忠寒等人的遊說,很快在西北國民黨軍的高層人士中取得了共識。於是馬步芳就委派剛由西北軍政公署參謀長晉升為副長官的劉任,跑到靜寧。 7月24日主持召開師以上軍官參加的緊急軍事會議,著手部署平涼決戰的問題。 這次軍事會議,是在靜寧馬繼援的公館裡舉行的。會議規定:寧夏、隴東和隴南3個兵團的軍、師長及參謀長都必須參加。 國民黨西北戰場的這3個兵團,是在1949年5月下旬,為了挽救西北危局才匆忙拼湊起來的。 當時,因為人民解放軍第一野戰軍在5月20日解放西安後,又揮師西進,雖然先後解放了包括咸陽、興平、武功、扶風、岐山、風翔、千陽等縣城在內的關中廣大地區,但人民解放軍的華北兩個兵團還未西進,西安一帶的防務比較空虛。國民黨反動集團通過他在西安等地的潛伏特務,了解到這一情況後,就命令其西北軍政長官公署,匆匆忙忙地拼湊了寧夏、隴東和隴南3個兵團,企圖乘機回戈一擊,收復咸陽、西安等地,進而竄擾河南,牽制解放大軍南下,以維護其岌岌可危的反動統治。新拼湊起來的3個兵團是:由馬鴻逵之子馬敦靜指揮的寧夏兵團(前線總指揮為盧忠良),由馬步芳之子馬繼援指揮的隴東兵團,由胡宗南集團第五兵團司令裴昌會指揮的隴南兵團。 接著,國民黨西北軍政公署就向3個兵團下達了出擊命令:隴東兵團和寧夏兵團由平涼出發,沿西蘭公路向西安挺進,隴南兵團(即裴昌會兵團)從寶雞沿渭河兩岸,也向西安進攻…… 結果,馬繼援指揮的隴東兵團,在咸陽、乾縣一線遭到了人民解放軍的迎頭痛擊,棄屍2000,損失慘重。在扶眉戰役中,裴昌會所指揮的隴南兵團也遭到了沉重打擊。 劉任主持召開的這次靜寧會議,既是為了檢查扶眉之戰失敗的責任;也是為了根據國民黨中央的指示,部署下一步的作戰任務。 馬鴻逵因為沒有爭到國民黨西北軍政公署軍政長官的寶座,一肚子的悶氣無處可洩,在蘭州同馬步芳搞了一陣磨擦之後,此時,已經跑回到他銀川的老巢,坐觀時局的發展變化去了。 在馬鴻逵看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因此,他寧肯讓蘭州的甘肅省政府主席的寶座空著。也不能留在蘭州,被馬步芳父子“軟禁”起來。在反攻咸陽的作戰中,因為他的“釜底抽薪”,撤走盧忠良指揮的第一二八軍,將馬繼援的第八十二軍暴露在解放軍的正面攻擊之下,從而破壞了“二馬”聯合作戰的行動。這次靜寧會議,他當然不會自投網羅、陷入馬步芳父子的圈套。所以,他就只派了個前線總指揮第一二八軍軍長盧忠良,代表寧夏兵團去參加了靜寧會議。 在西北的“馬家軍”隊伍中,盧忠良是一個惟一當上了軍長的漢族人。他完全是靠自己對馬鴻逵的忠誠和勇敢善戰,從士兵爬到軍長的高位上的。在寧夏兵團的幾個軍長中,真正有些指揮才能的,盧忠良也還算是矮子中的“將軍”。因此,馬鴻逵一向很看重此人。這次,馬鴻逵又將寧夏兵團的戰場指揮大權交給他,由他來發號施令。這在西北的“馬家軍”中,確實可謂一奇。 隴南兵團參加這次靜寧會議的,除第一一九軍的軍長王治歧外,劉任還指名要副軍長蔣雲台必須到會。 因為蔣雲台心中犯疑,便稱病沒有參加。 馬繼援的隴東兵團則不然。他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因為會議就在他的公館舉行,他的所有軍、師、團長,也就一個不拉地都坐進了會議室。 會議開始後,劉任先乾咳了幾聲,然後又獻媚似的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馬繼援,有意地提高嗓門拉長音調說: “今天,我們召開一次緊急軍事會議。現在,我首先宣布兩條決定。” 會場裡一片寂靜。 劉任站起身來,用右手的三個指頭捏著一份電文,向大家晃了一晃,煞有介事地大聲說: “中央電令,決定發給第八十二軍在陝西耀縣作戰陣亡之師長馬得勝撫卹金白洋3萬元。” 在座的眾將校軍官,對於國民黨中央如此前所未聞的巨額卹賞,一個個驚奇得瞠目咋舌。 馬繼援作為第八十二軍軍長,因為他的部下得到如此的巨額卹賞,顯得十分的榮幸和自豪,臉上頓時綻開了十分得意的笑。 劉任接著說: “這筆撫卹金,是總統府托運代發的,不日即可到達,將一次交付馬得勝師長的家眷。” 劉任講到這裡,馬繼援從座位上忽地站了起來,張開血盆似的大口,殺氣騰騰地大聲吼叫道: “請劉副長官轉告中央,我隴東兵團全體將校士兵,誓死報效黨國,誓與彭德懷決一死戰,生為黨國人,死為黨國鬼!” 參加會議的馬繼援部的將校軍官,聽了馬繼援的話,也都忽地、齊齊刷刷地站了起來,跟著馬繼援吼叫起來,好像是在重複馬繼援的話,也好像是在講一些誰都聽不懂的話,真有點“聲震屋宇”的氣魄。 見此情景,劉任站起身來,笑容可掬地舉起雙手,示意叫大家都坐下來,又朝馬繼援獻媚地笑了笑。 在會場安靜下來之後,劉任坐在他的座位上,繼續說: “剛才,我給大家宣布的是中央的第一個決定,是論功行賞,有功者當獎,有大功者要重獎!獎懲分明嘛,這是我們治軍立國之根本。下面,我再宣布中央的第二個決定,就是查辦扶眉作戰貽誤戰機的責任者。” 他說著,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先用一種威嚴的目光把會場掃視了一遍,然後把目光停留在第一一九軍軍長王治岐的臉上,厲聲問道: “蔣雲台來了沒有?” 蔣雲台是國民黨第一一九軍副軍長兼第二四四師師長。 國民黨的第一一九軍,是在蔣介石的嫡係部隊被人民解放軍消滅殆盡,國民黨反動統治搖搖欲墜的情況下,於1949年4月在天水成立的。蔣雲台就是在第一一九軍成立時,由甘肅省師管區司令調任此職的。 第一一九軍成立後,因西安、關中告急,遂撥歸胡宗南集團裴昌會的第五兵團指揮,於5月9日即奉命由天水出發,東進援陝。後為配合青、寧“二馬”反攻西安、咸陽,第一一九軍又在裴昌會第五兵團的編成內,組成所謂的隴南集團。沿渭河兩岸,向西安方向攻擊前進。馬繼援兵敗後,第一一九軍作為隴南集團的左地區軍,蔣雲台就為左地區軍的前線指揮,與從咸陽地區撤至乾縣一線的以盧忠良為前線總指揮的寧夏兵團的防區相接。但是,寧夏兵團與隴南集團間的空隙很大,這就為爾後在扶眉之戰中,解放軍由此空隙間迂迴其後造成了便利。 扶眉戰役打響後,第一一九軍的防線受到了解放軍的猛烈打擊,戰事也頗為激烈。蔣雲台所指揮的第一一九軍,在解放軍銳不可當的攻擊下,被打得落花流水,全線潰退,他自己也奪路而逃。後來,蔣雲台在寶雞、秦嶺和徽縣等地收容流散官兵,原來一個近2萬人的第一一九軍,最後只剩下5000餘人…… 王治岐在聽到要查辦貽誤戰機的責任者一句時,頓時被嚇得魂不附體,出了一身冷汗。在聽到劉任問他蔣雲台的名字後,懸著的一顆心才算落了下來。他還未站起身來回話,馬繼援就用一種不懷好意的腔調說: “蔣雲台真是膽大包天!這次,又是他違抗命令,不來開會。太不像話了!應當從嚴懲處,以教育全軍將士。” 王治岐聽了,有點語吃的解釋說: “蔣雲台正在徽縣一帶收容部隊。聽說,他好像還生了病。這一陣子,他身體就一直不好。” 馬繼援一聽,就忽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驕橫得不可一世,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式,喧賓奪主地大聲說: “什麼身體不好!純粹是有意對抗。蔣雲台明明是在逃避責任嘛,這還不清楚嘛,還裝他娘的什麼幹蛋!” 馬繼援的話,使會場裡的氣氛,驟然地緊張起來,空氣也像凝固了似的令人感到窒息。 一陣難熬的,死一樣的寂靜過去以後,劉任長嘆了一口氣,冷冷地說: “諸位將佐:扶眉之戰,蔣雲台作為一方主將,貪生怕死,貽誤戰機,又臨陣脫逃,後果嚴重,軍法難容!本應從嚴查辦,殺一儆百,只是……” 因為蔣雲台沒有到會,劉任想了想,最後只好說: “關於國軍在扶眉作戰失利的責任者,以後再作查辦。現在,我們大家就先討論一下各部隊下一步的作戰問題。各位對此有何高見,請直言不諱。” 於是,只見那個目空一切、不知天高地厚的馬繼援,忽地從座位站起來,就當仁不讓,張開大口,搖晃著腦袋,噴灑著唾沫星子,口若懸河,侃侃而談: “我有幾點看法。首先,從戰略上看,國軍自經淮海慘敗、西安失守等一系列變故之後,使得共軍的聲威一時大振,敵我力量對比,也越來越懸殊起來。目前局勢,只宜本照中央指示,固守原防,保存力量,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相機轉守為攻。 “其次,就地理條件而言,甘、寧、青偏處西北一隅,地瘠民貧,蘭州以東,山巒重疊,到處可以擇險扼守;河西走廊,非軍事必爭之地,嘉峪關外,戈壁千里,實不利共軍深入,而有利我軍的固守。綜上所述,我們有足夠的條件和時間贏得勝利。 “再次,從當前的敵情分析,四川本天府之國,物產豐饒,人煙稠密。在抗戰時,四川曾作後方基地,現在我中央軍隊也正在向四川的轉進之中,共軍是不會讓中央軍立足的。所以,共軍的第四野戰軍正不分晝夜,窮追不捨,共軍的第一野戰軍主力也必迅速南下合圍,以圖消滅我中央軍之主力。這是戰略上的正當行動,共軍決不會違背這一原則的……” 這回,馬繼援可算是出盡了風頭。 他部下的將校,對於他不著邊際的誇誇其談,不時地報以熱烈的陣陣掌聲和喝采聲。接著,這一幫蠢才,也以馬繼援的“講話”為籃本,鸚鵡學舌似的重複了一遍之後,就和馬繼援得出了一樣的結論:解放軍對甘、寧、青地區只會派少數部隊在隴東南山區擇險扼守,對他們只保持接觸,在集中兵力消滅胡宗南殘部之後,必大舉入川,以圖早日實現對中央軍的合圍。 馬繼援聽了他部下的發言,彷彿像是吃了蜂蜜似的舒服。因為,劉任對大家的講話也在不住的點頭,從而意識到,他的講話已經給會議定了基調。於是,他便扯開他那破鑼似的嗓子,像結論似的大聲說: “很好!大家的發言都很好,我們這個會開得也好。各位不愧為黨國的棟樑之才。你們跟我多年,我很了解你們。既然大家的看法一致了,我看下一步就按我們這次會議上定的行動吧!” 馬繼援講的很清楚,大家講的也就是他所講的。因為,在會上講話的都是他的部下,會議所要定下來的行動方案,自然也就是他所製定的作戰方案。 然而,事實上,馬繼援對形勢作出了完全錯誤的判斷,國民黨蔣介石集團過高地估計了青、寧“二馬”的力量,也錯誤地估計了青、寧“二馬”之間和衷共濟的合作精神。這樣,等待他們的也就只能是失敗的厄運了。 為了在平涼地區同人民解放軍進行決戰,阻止解放軍向西北腹地挺進,劉任根據國民黨中央旨意和馬步芳的指示,在靜寧主持制定了一個所謂的《關山會戰指導腹案計劃》。 這個《腹案計劃》,包括了三個具體的作戰方案。 第一方案:集中優勢兵力,以隴南兵團在天水、秦安一線佔領陣地。馬繼援指揮的隴東兵團扼守六盤山一線。馬敦靜(前線指揮為盧忠良)指揮的寧夏兵團憑藉固原一帶的有利地形,阻止敵人西犯。各部為了保持主動,避免決戰,採取逐次抵抗手段,誘敵深入,消耗敵人,把握戰機,相機轉守為攻,夾擊取勝。 第二方案:為了保持主力,避免膠著,必要時向臨夏、定西、同心一帶轉進。以華家嶺為軸,在該線佔領陣地,以逸待勞,輪番夾擊,殲滅敵軍。 第三方案:如果敵人冒險西進,對我不利,即誘敵深入,繼續向蘭州轉進,佔領皋蘭山一帶陣地,控制強大預備隊,配合友軍,圍殲敵軍,確保蘭州。 就在劉任、馬繼援之流,得意忘形地大講他們的《關山會戰指導腹案計劃》的時候,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野戰軍的30多萬大軍,也早已兵分左、右兩翼,浩浩蕩盪地向西挺進,懷著必勝的信心,準備同國民黨軍在平涼一線進行西北戰場第二個回合的戰略決戰了。 人民解放軍浩浩蕩盪大舉西進的消息,很快就被青、寧“二馬”的特務人員所獲悉。此時,馬步芳對於執行平涼會戰計劃又處於戰、退難決的矛盾境地。想戰,覺得難以抵擋30多萬解放大軍的凌厲攻勢,深恐被其包圍殲滅,輸光了老本;想退,又害怕失去甘、寧咽喉,造成解放大軍直搗蘭州的被動形勢。 這實在使他左右為難,舉棋不定! 當然,馬步芳也有他自己的打算。經過一番反复的利弊權衡之後,國民黨西北軍政公署,直到7月24日,才根據馬步芳的意見,最後作出了關於平涼決戰的具體部署。其主要內容是: ——寧夏兵團之第一二八軍、第十一軍共6個師又1個騎兵團、2個砲兵營,於平涼以東、以南進行防禦,由四十里鋪、安口窯、華亭地區,以平涼為中心,從東北到西南,形成一個弧形防禦地帶,積極抗擊消耗共軍主力; ——隴東兵團由安口窯地區西移六盤山,以便待機實施迂迴,從弧形防禦地帶之右側的華亭、安口窯方向反突擊,攻共軍右翼; ——胡宗南部從秦嶺向共軍後方出擊…… 很明顯,在排兵布陣的問題上,馬步芳把馬鴻逵的主力擺在了平涼的正面,而他自己的部隊卻西移到六盤山一線。 馬鴻逵知道,馬步芳在蔣介石那裡不惜金銀財寶,把“老頭子”連“老頭子”的上下左右都買了個通,這才把國民黨西北軍政長官公署長官的寶座搶到手。每當他想到這些,就氣得鼻孔裡出粗氣、直哼哼,渾身的血也往頭上湧。 這回當他從電話聽到盧忠良通報給他的關於平涼決戰兵力部署的情況後,就立即覺察到,馬步芳是企圖以犧牲別人、消耗別人的力量為代價,來保存和擴大他自己的實力。按照馬步芳的這種擺法,平涼會戰打勝了,他馬鴻逵的主力必然會被打得稀里嘩啦,而馬步芳卻在那裡坐收漁人之利。要是打敗了,西撤至六盤山的馬步芳主力就會乘機逃走,不會受到絲毫的損失。馬步芳的用心何其毒也!於是,在馬鴻逵的心裡,就立馬地升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心裡想,馬步芳這小子又在算計我了!放下電話後,就咬牙切齒、語無倫次地朝窗外罵道: “馬步芳你這個狗雜種,你這個屠夫!剛混上個長官的烏紗帽,就翻臉不認人了!你這小子,想跟老子玩手段來了。你想把老子的軍隊擺到正面,去擋共軍槍子砲彈,而把你的軍隊放到遠離前線的側翼,你想坐山觀虎鬥,老子才不會上你這個當哩!我跟你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還不曉得你的花花腸子有幾根。這一回,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這些年來,馬鴻逵雖然沒有跟解放軍打過幾個像樣的仗,也並不知道解放軍的威力有多大,但在短短的幾年時間裡,特別是經過了遼沈、淮海、平津幾個回合,就收拾了蔣介石的嫡系精銳部隊那麼多,就佔領了大半個中國,這在他的心理上確實產生了極大的震撼。馬鴻逵對彭德懷的軍事指揮才能,早有所聞。胡宗南的幾十萬大軍,不是在陝北被彭德懷指揮的2萬多人馬,拖得精疲力盡,打得潰不成軍了嘛!眼下的彭德懷更是兵強馬壯,正率領著幾十萬勝利之師,勢如破竹地英勇西進,莫說他馬鴻逵的幾萬人馬,就是把馬步芳的10餘万精銳和胡宗南的10多萬殘兵敗將都全部集中到平涼,恐怕也只能是螳臂當車,難同彭德懷一決雌雄…… 馬鴻逵心裡還想,蔣介石大勢已去,國民黨政權風雨飄搖。在這種風雲變幻的多事之秋,還是要千方百計的保存實力為好,在萬不得已要同共產黨解放軍打交道時,手裡多握幾張牌,握著一些資本,事情也許要好辦得多。 馬鴻逵經過這樣的前思後想之後,就立即給他的寧夏兵團前線總指揮盧忠良發了一份密令: 保存實力,退守寧夏 盧忠良在收到馬鴻逵的密令後,就連夜把他所指揮的第一二八軍等部隊悄悄地撤出了陣地,向寧夏方向退去了。 馬鴻逵把他擺在平涼一線的6個精銳師一撤,馬步芳所策劃的平涼會戰的這齣戲就沒法唱了。 當馬步芳得知寧夏兵團後撤的消息後,又急又氣,也是朝著窗外,對馬鴻逵破口大罵: “這個老傢伙!這次又是他壞了我的大事。他怎麼就這麼不講信用,就這麼不顧黨國利益,就這麼明目張膽地破壞平涼會戰計劃!現在大敵當前,老傢伙這麼一溜,這仗還怎麼打?” 不知天高地厚的馬繼援聽到寧夏兵團後撤的消息後,卻拍著桌子說: “打!沒有他寧夏的部隊,我照樣教訓彭德懷。” 馬步芳當然不會聽兒子的。他沉著臉,無可奈何地命令道: “打?這個仗還怎麼打?要打還不是賠本的買賣……撤吧!先撤出平涼,留部分兵力,集結於固關、關山嶺、馬鹿鎮一線,利用險關隘口的有利地形,阻止共軍的前進!” 馬繼援沒有辦法,只好照他老子的主意辦。 這樣,馬步芳所苦心策劃的平涼會戰計劃,就因為馬鴻逵撤走了他的部隊而化成泡影。彭德懷所希望的在平涼地區同國民黨軍進行的第二個回合的較量,也因此而未能成為現實。 本來,青、寧“二馬”聯合起來,利用平涼一帶的易守難攻的地形,是可以和解放軍大戰一場,以表他們對黨國的一片忠心的。 但是,馬步芳和馬鴻逵他們,總是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盤,偏偏不聯合,偏偏要相互拆台,那麼,等待他們的就只能是徹底的失敗了。 在西北戰場,馬鴻逵是第二次搞“釜底抽薪”,破壞“二馬”聯合作戰的計劃了。可是,不僅馬步芳拿他沒辦法,就是蔣介石也只好忍氣吞聲,裝聾作啞。因為蔣介石還指望他們和共產黨作最後的決戰呢! 馬鴻逵和馬步芳在反共、反人民本質雖然是一致的,但表現形式和在內戰後期的實際表現也有一些差別。因此,毛澤東主席就曾經設想,在殲滅“青馬”的主力後,對馬鴻逵的問題要在軍事打擊下盡量爭取用政治的方式加以解決。其實,中國共產黨對馬鴻逵的爭取、教育和挽救工作很早就開始了,抗日戰爭時期對他的統戰工作就做了許多。 抗戰勝利後,1945年12月25日,中共三邊地委就根據陝甘寧晉綏五省聯防司令部和賀龍、習仲勳首長的指示,又選派了曾在馬部工作過、家鄉是甘肅廣河縣的回族幹部馬紹常秘密赴寧夏,直接同馬鴻逵進行談判,向馬宣傳中國共產黨關於建立和平、民主、團結、統一的新中國和決不打內戰的主張,以求互相諒解,互不侵犯。不久,三邊地委根據中共中央西北局關於寧夏工作的指示精神,確定了對馬鴻逵“爭取、團結”的基本方針。此後,一直到1949年6月以前,馬紹常曾3次到銀川做馬鴻逵的工作,敦促他認清形勢,走和平起義、棄暗投明的道路。 淮海戰役接近結束時,西北籍原國民黨高級將領楊子恆,也從香港給馬鴻逵寫了一封信,建議他舉行和平起義。此後,傅作義、鄧寶珊將軍,也做了他的工作。傅作義將軍起義後,曾3次給馬鴻逵發電,敦促他表明態度,鄧寶珊將軍還專程到銀川,當面勸他為人民立功。 西安解放後,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九兵團政治部聯絡部部長甄華,又請馬鴻逵派駐西安辦事處少將交通處長孟寶山,以公開身份返回銀川,繼續做馬鴻逵的爭取工作。孟寶山8月14日到達銀川,馬鴻逵從廣州參加“西北聯防軍事會議”返回後,於21日在他號稱“將軍第”的大公館密室里約見了孟寶山。孟當面向與馬有深交的民主人士趙丕廉勸馬審時度勢,當機立斷,率部起義。孟寶山在銀川住了近一個月的時間,與馬氏父子和寧夏的高級軍政人士進行了廣泛的接觸。 蘭州解放前夕,原在西北軍與馬鴻逵共過事的韓練成將軍也曾派人持函勸他父子接受和平。並給他指明一條出路,“交出軍權,保持政權”。蘭州解放後,人民解放軍第十九兵團的10萬大軍在向寧夏進軍的同時,彭德懷還請82歲高齡、德高望重的回族老前輩郭南浦老先生,率不久前起義的正寧縣長馬守禮等回族知名人士,組成“勸降團”到銀川,給“馬家軍”曉以大義。 和平使者在通往銀川的大道上絡繹不絕,共產黨捐棄前嫌,對馬家父子作了細緻的教育和耐心的等待,誠心誠意地希望他們能翻然悔悟,順應歷史潮流,抓住機遇,懸崖勒馬,重新做人。但是,出於他反動階級本性,他又總是矛盾重重,舉棋不定,最後還是一逃了之,漂泊異域,客死他鄉。 不過,馬鴻逵在戰與和,打與降的問題上,也確實有過動搖。他和馬步芳的矛盾,他的幾次“釜底抽薪”,也為我軍打擊“青馬”,殲滅“青馬”的主力提供了有利條件。 青、寧“二馬“在平涼的不戰而退,其真實意圖,使解放軍的前出部隊一時沒有查清。因為不曉得敵人是在耍什麼花招,只好將這當面敵情的突然變化,立即上報給彭德懷。 敵人的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說實話,彭德懷在接到前出部隊關於敵人突然後撤的報告後,一時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彭德懷當即命令,各部隊迅速派出精幹的偵察分隊,盡快查清敵人撤退的真實情況和真實意圖。 彭德懷的部屬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隴東地區的地下黨,也及時送來了敵人後撤的有關情報。 很快,彭德懷就通過對部隊偵察所獲得的一些零星情況和地下黨送來的有關情報的分析,斷定敵人已經放棄了在平涼進行決戰的真正意圖,而改為各保其家,且戰且退,遲滯我軍前進的戰法了。 為了挫敗敵人的陰謀,彭德懷當即立斷,修訂了原定在平涼同敵人進行第二個回合較量的作戰計劃,於7月27日發布了新的作戰命令: 楊得誌第十九兵團繼續追擊寧馬,王震第一兵團、許光達第二兵團,分兩路追擊青馬。楊、王、許三兵團,應不分晝夜,窮追撤退之二馬,並殲滅一切被抓住的敵人。 於是,原來分為左、右兩翼向西挺進的解放大軍,立即改為兵分三路,齊頭並進,猶如三支利箭,迅速射向正在後撤退的青、寧“二馬”的部隊,其力如雷霆萬鈞,其勢如排山倒海,所向披靡,銳不可當。 馬步芳在馬鴻逵的部隊縮回寧夏的情況下,慌忙調兵遣將,重新布陣。他命令自己的兒子馬繼援率部迅速在固關、關山嶺、馬鹿鎮一線設防,以馬成賢的第十四騎兵旅固守固關。在忙乎了一陣之後,馬步芳想前想後,仍覺得有些放心不下,就又下了一道命令,作瞭如下的部署: 集結馬繼援之第八十二軍的第一○○師、第一九○師、第二四八師以及馬步鑾的第一二九軍之第二八七師、第三五七師,共5個步兵師的兵力,擺在馬成賢騎兵第十四旅、第一二九軍馬英之騎兵第八旅後方的莊浪、靜寧、隆德一線…… 馬步芳這樣部署的目的很明顯,就是隨時增援固關地區的阻擊作戰,企圖將西進的解放大軍就地消滅。 固關,既是馬步芳以其精銳第十四騎兵旅防守的第一咽喉要道,也是解放大軍挺進甘肅的第一道大門。它位於隴縣西北60裡的陝甘交界處,四面高山聳立,舊西蘭公路由此盤旋而上,山勢險峻,溝壑縱橫,灌木叢生,地形十分複雜。惟一的一條公路,夾在一條東西走向狹長的深谷裡,易守難攻,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的秦隴要衝。 馬步芳所謂的“精銳鐵騎”第十四旅,在馬成賢的率領下,奉命正在這裡依山構築工事,憑險固守,妄圖阻擋解放大軍的主力向西挺進,以挽救他們失敗的命運,維護馬步芳在大西北的封建統治。 這當然只能是癡人說夢。 一場惡戰,正在敵我雙方之間悄悄地孕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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