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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04章“青馬”蘭州布防

8月19日清晨,馬步芳在他廣州的住所裡嘴裡哼著小曲,開始洗漱,準備驅車去機場和馬鴻逵一起飛回蘭州。 馬步芳自從昨晚和馬鴻逵推心置腹地交談過後,心情就一直非常的好。起床後他憧憬著在蘭州將要發生的一切,心里美滋滋的竟“嘿,嘿”地笑出聲來。恰在這時,副官卻急匆匆地跑來告訴他說,馬鴻逵已經乘飛機飛回銀川。 馬步芳一聽,頓時氣得臉色發青,半晌講不出一句話來。過了一會兒,把毛巾往臉盆裡一甩,才破口大罵: “這個老東西,真他娘的不守信用!” 從盥洗室裡面出來後,馬步芳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心裡想,胡宗南走了,現在馬鴻逵也走了,那麼蘭州會戰不就是我馬步芳同共軍的一場決戰了嗎?他抓起電話機想給閻錫山撥個電話,想了想還是放下了,講什麼好呢?精明的馬步芳,一時卻沒了主意。他轉眼一想,人家胡宗南可以走,馬鴻逵也可以走,只有他自己別無選擇,西北戰區的軍政長官嘛!他生了陣子悶氣後,只好驅車前往機場,孤零零地爬上飛機,向蘭州方向飛去……

此時,胡宗南已經接到了蔣介石的命令,要他退保西南;“不守信用”的馬鴻逵也已飛往銀川,會他的四姨太劉慕俠去了,至於蘭州會戰的事嘛!就落在了馬步芳一個人的身上。 馬步芳當天從天上回到蘭州,心灰意冷地走進了“三愛堂”。 這時,馬步芳的內部,也已經很不安定,很不一致。 大敵當前,馬步芳的兒子馬繼援卻不聽老子的招呼,執意要在定西同解放軍進行決戰。 馬繼援是馬步芳的獨子,經名“奴海”,字少香,時年28歲。馬步芳對兒子寵愛倍加,一心要把他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還希望他將來乾一番更大的事業,所以取為“繼援”,其寓意是要他繼承漢代威鎮西隆的伏波將軍馬援的功業,擴大馬家的勢力,以實現其從“青海王”到“西北王”的夢想。

在定西決戰,對彭德懷來說,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馬繼援看不清這步棋,而馬步芳卻看得清清楚楚。 當時,馬繼援已把“青馬”的精銳主力第八十二軍、第一二九軍和幾支騎兵部隊部署在定西地區,企圖與彭德懷的西進大軍實施決戰。馬步芳認為,這些部隊根本不是彭德懷3個兵團的對手,命令馬繼援迅速將部隊撤回蘭州,憑藉蘭州的有利地形和堅固的城防工事,同彭德懷周旋。但是,馬繼援對老子的話死活不聽,把“三愛堂”裡的馬步芳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馬繼援的翅膀硬了,根本不把老子的話當回事。 馬步芳雖然身為西北軍政長官公署的長官,一時也拿自己的兒子沒辦法。彭德懷的幾十萬大軍已經蜂擁而來,一場決定西北戰局的大戰在即,就是因為馬家父子卻各持己見,尿不到一個壺裡,蘭州會戰的方案還遲遲定不下來,急得“三愛堂”裡的馬步芳食不甘味,坐臥不寧。

馬繼援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剛愎自用的傢伙。他狂妄無比,口口聲聲要把共產黨斬盡殺絕,要和彭德懷比個高低。但是,當解放軍的幾十萬大軍逼近定西的時候,他卻沒了主意。於是,他給蘭州“三愛堂”里西北軍政長官公署的副參謀長彭銘鼎撥通了電話,約他速來定西,商議決戰之事。 彭銘鼎接到電話後,立即向馬步芳作了報告。馬步芳一聽,高興得用手猛擊了一下辦公桌,大聲說: “好啊!這小子也沒了主意啦。你就星夜趕到定西去,一定要讓他把部隊撤回到蘭州來。” 其實,把部隊撤回到蘭州來,也正中彭銘鼎的下懷。當時,他正在暗中同當時國民黨新疆警備司令陶峙岳將軍商議起義的事。按照陶峙岳的意思,在起義前一定要多掌握一些部隊。他們當時認為,這是他們舉行起義的資本。基於這樣的目的,彭銘鼎很想把當時駐紮在隴西、臨洮一帶的第九十一軍和第一二○軍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他曾對他的好友、當時國民黨第八補給區司令曾震五說:“我們一定要千方百計地保住這兩個軍,爾後轉移到河西去,配合新疆的陶司令,作為將來與共產黨談判的資本”。如果馬繼援要在定西決戰,仗一打起來,馬繼援肯定要把這兩個軍拉上去,讓他們去為馬家父子“火中取栗”。這樣,第九十一軍和第一二○軍又一定會被解放軍打得落花流水。因此,彭銘鼎明知在定西決戰對解放軍殲滅“青馬”的主力有利,對解放蘭州有利,但還決定要勸馬繼援把部隊撤回蘭州去。 所以彭銘鼎和馬步芳的主張雖然不謀而合,但他們的目的卻是完全不同的。 彭銘鼎在得到了馬步芳的“上方寶劍”後,就星夜驅車,風風火火地從蘭州趕到了定西馬繼援的指揮部。 當時的馬繼援正處在舉棋不定、猶豫不決的關鍵時刻。彭銘鼎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馬繼援的面前,真使馬繼援有點喜出望外,久旱得甘露的感覺。他們見面後,未作寒喧,就進入了實質性的談話。

馬繼援開門見山地對彭銘鼎說: “大敵當前,大戰在即,我一時沒了主意,只好打電話約你星夜趕來定西,共商破敵之策。現在有兩種作戰方案,一是固守定西,在定西同共軍決戰,二是退守蘭州,進行蘭州會戰,把彭德懷的主力消滅在蘭州的堅城之下。你看哪一種方案為上?哪一種方案能揚我軍威?” 在馬繼援看來,不論那一種方案,他都會必勝無疑。這真是癡人說夢! 彭銘鼎坐下來後,聽了馬繼援說的那些話,略加思索,便分析道: “定西無險可守,既無永久性的工事,又無屯糧,共軍兵力數倍於我,一旦被圍,內無糧草,外無援軍,其危甚矣!” 馬繼援聽了,半響不語。他心裡很亂,但也在緊張地思考著在定西決戰的得失利弊。 彭銘鼎說完看了一眼馬繼援的表情,借喝茶的時間,很快地斟酌和組織了一下詞句,繼續說:

“而蘭州呢?地勢險峻,工事堅固,易守難攻,我軍糧草彈藥儲備又多。在蘭州,我軍憑藉堅固的城防工事,以逸待勞,必穩操勝券。” 馬繼援聽了彭銘鼎的一番分析,沉思良久,才若有所思地說: “我在定西,要是不同彭德懷打陣地戰,而打運動戰,不是也會有勝利的把握嗎?” 彭銘鼎不假思索地回答說: “我軍的騎兵已經損失很大,還能打運動戰嗎?現在彭德懷的兵鋒甚銳,從關中到隴東,一路奪關斬將,所向披靡。兵書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又曰,'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依我之見,還是收兵蘭州,使彭德懷在蘭州的堅城之下,頓兵挫銳,然後實施決戰,一舉將其主力殲滅,以扭轉西北戰局,揚我軍威。”

馬繼援聽了彭銘鼎的這些話,從坐位上站起來,開始在屋子裡踱起步來。 彭銘鼎見馬繼援心裡已經有些活動了,為了給他搭個台階,讓他不丟面子,順勢而下,便搓了搓手,意味深長地說: “大敵當前,一定要當即立斷,實在沒有時間再拖延了。究竟是在定西決戰還是在蘭州會戰,你都要盡快拿出個主意來。” 馬繼援聽了彭銘鼎的話,覺得有些道理,此時雖說心裡已經有所活動,但突然放棄在定西決戰的打算,按照老子的主張在蘭州舉行會戰,一下子轉不過彎來。他心裡很矛盾,於是又在屋子裡踱起步來…… 屋子裡的空氣一下子沉悶起來。過了一陣,馬繼援把腳步停下來,看著彭銘鼎的臉,嚴肅地問: “那麼,你和老爺子都主張在蘭州決戰嗎?”

彭銘鼎點了點頭,避開馬繼援那逼人的目光,聲音低沉而又堅定地說: “這是馬長官經過深思熟慮後,根據廣州聯防會議的精神定下來的,我也覺得在蘭州會戰對我軍更為有利,更有勝利的把握,更能夠揚我軍威,改變西北戰場的形勢。” 馬繼援聽了彭銘鼎的話後,按捺不住心中的惡悶氣,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真他娘的叫人作難啊!” 彭銘鼎很知道馬繼援的脾氣。他這麼說,就是表示他贊同在蘭州舉行會戰、同意把部隊撤回蘭州了。因此,他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頓時鬆弛了下來。 忽然,馬繼援又咬牙切齒地大聲說: “彭德懷呀,彭德懷!我非要和你比個高低不可,不在定西,就在蘭州,我總要叫你知道我馬王爺到底長了幾隻眼。” 接著,馬繼援又大聲叫了聲:

“娘的,來人!” 一位參謀從屋外應聲而入。馬繼援命令道; “告訴參謀長,命令部隊立即撤回蘭州!” 至此,彭銘鼎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 馬繼援在命令部隊撤回蘭州的同時,還向臨洮方面的第九十一軍、第一二○軍發出命令,要他們也陸續北撤,到達蘭州附近集結待命。 然而,第九十一軍軍長黃祖塤,第一二○軍軍長周嘉彬,根本就不願聽馬繼援的命令,更不要說替馬家父子去賣命了。儘管馬步芳父子三令五申,要他們率部迅速北上,參加蘭州會戰,但黃祖塤、周嘉彬卻在暗地裡打著南下投靠胡宗南的主意。這兩個軍,雖然最後還是撤到黃河以北集結待命,但卻不是馬家父子的命令所產生的作用,而是根據了陶峙岳、彭銘鼎的意思,作為舉行起義的“本錢”,才轉移到這裡來的。這其中的奧妙,當時的馬家父子當然是不得而知了。

在一種矛盾複雜的心理支配下,馬繼援命令部隊從定西地區日夜兼程地撤回了蘭州。 馬繼援在關鍵時刻聽取了彭銘鼎的主張,並很快把“青馬”的精銳主力撤回蘭州,使馬步芳的心稍稍踏實了一些。 馬繼援回到蘭州後,馬步芳立即在“三愛堂”主持召開了西北長官公署的作戰會議,研究部署了蘭州會戰的具體方案。 國民黨西北長官公署對於蘭州會戰的部署是: ——以隴東兵團主力之第八十二軍、第一二九軍及榴彈砲第一營在狗娃山、皋蘭山、東崗坡一帶佔領陣地,利用既設工事,置強有力的機動部隊於四墩坪、七里河地區。該兵團的騎兵部隊配置在蘭州至河口一帶的黃河北岸,沿河守備; ——以隴南兵團之第九十一軍、第一二○軍,配置在蘭州、靖遠一帶,以固守蘭州之左翼; ——以韓起功之騎兵軍(不久前剛由地方團隊拼湊而成,它實際上還是步兵)守備洮河一線,以鞏固蘭州的右翼,並把守青海的大門。 根據這個兵力部署,國民黨西北軍政長官公署發布的戰鬥指導要領是: 1 置強有力騎兵部隊於榆中、甘草店一線,以遲滯共軍的前進,為蘭州守軍贏得城市防禦的準備時間; 2 如共軍主力直撲蘭州,蘭州守軍藉既設工事以熾熱的火力予以殺傷,待敵我兵力接近平衡時,即斷然轉移攻勢。此時,黃河北岸的騎兵部隊支援騎兵軍,努力擊破當面之敵後,向內官營、定西一線推進,蘭州左翼部隊即向攙口附近挺進,包圍共軍於榆中地區殲滅之; 3 倘若共軍主力向洮河方向進攻,蘭州及其東北地區守軍應斷然出擊,向共軍主力側背攻擊之; 4 萬一共軍主力指向靖遠方向,該方面軍應極力阻止其渡河。同時,蘭州及同心城之部隊應構成鉗形攻勢,乘共軍半渡時殲滅之。 5 寧夏及蘭州兩方面的部隊,應積極準備,相互策應作戰。 國民黨西北軍政長官公署的作戰會議結束後,馬繼援一心撲在了戰事上,而馬步芳卻又打起了另外的算盤。他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精神恍惚,面容憔悴。他既要操心蘭州會戰的大事,又牽掛著西寧老窩的安危,真弄得他有點焦頭爛額,皇皇不可終日。 馬步芳想來想去,總覺得父子兩人都呆在蘭州不行。萬一蘭州不保,又該如何處置呢? 這也真難為馬步芳了。想當年,他在張掖一帶堵截紅軍西路軍時,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風光!那時候,共軍在他的眼裡連一顆草也不如,他想殺就殺,想活埋就活埋,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但僅僅過了十幾年時間,怎麼一切都好像倒過來似的,竟輪到他受人擺佈的時候了。而今的共產黨就好像掌握了什麼點石成金術,力量強大得無邊,中國的第一號“偉人”蔣介石都在顧此失彼,早已在台灣找了個窩,何況他這個只掌握十多萬兵力的馬步芳呢…… 於是,馬步芳想,還是把蘭州這一攤子交給兒子馬繼援,自己回西寧去部署防務為好。人常說,狡兔有三窟,西寧這一窟可是萬萬不可少的。 一天,馬步芳決定要離開蘭州了。 臨走前,他一再告誡兒子馬繼援說: “蘭州會戰,事關重大,你可千萬不可輕敵啊!” 他對兒子說: “彭德懷可是一隻老虎,你才是一隻小牛犢……”說著說著他的眼淚就從深陷的眼眶裡流了下來。 馬繼援聽得有些不耐煩,不住地說: “好了,好了!老爸呀,我都記住了。你要走,這就快些走吧。” 馬步芳從“三愛堂”裡走出來,登車後,對司機輕聲地說了句: “走,走吧!” 小車一出“三愛堂”的大門,司機就加大了油門,像哭一樣的鳴了一聲笛,很快就消逝得無影無踪,只留得一遭灰濛蒙的煙塵,在蘭州空蕩蕩的街道上飛揚。 馬步芳離開蘭州後,驕橫得不可一世的馬繼援,又匆匆地巡視了一遍蘭州的防禦陣地,又到他所屬的各部隊走了一遭。回到“三愛堂”後,自以為蘭州城防固若金湯,情不自禁地仰天大叫道: “彭德懷!你來吧,我快想死你了!” 馬繼援的叫聲未了,又抓起毛筆寫下了這樣的條幅: 挽狂瀾於既倒 定乾坤於西北 在1949年的中國,國民黨軍營壘中能說這種大話的人,除馬繼援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和那些被解放軍的凌厲攻勢嚇破了膽的國民黨高級將領相比,馬繼援也還算有些膽量。 只是馬繼援太狂妄了,狂妄得已經到了神經質的地步。 馬繼援真的能如願以償嗎? 彭德懷說: “敵人想吃掉我們,好吧!咱們走著瞧。” 彭德懷是一個最能講真話、最能講實話的人。國民黨所運籌的蘭州會戰其結果如何?就讓解放大軍的大砲和後來的事實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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