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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03章閻錫山有“大手筆”

【注:“西二王”,指“西北王”胡宗南,“山西王”閻錫山;青寧“二馬”指青海的馬步芳,寧夏的馬鴻逵】。 毛澤東和央軍委的領導同志,獲悉閻錫山要在廣州策劃“蘭州會戰”的情報後,對第一野戰軍關於發起蘭州戰役的請示報告進行了認真的研究,同意彭德懷對於西北戰場形勢的基本分析和對蘭州戰役的兵力部署,批准了第一野戰軍進行蘭州戰役的作戰行動。 毛澤東和中央軍委的決定,通過紅色電波很快傳到了隴東第一野戰軍各部隊的駐地。 為了勝利解決西北問題的關鍵一仗——蘭州戰役,第一野戰軍從上到下都立即召開了各種會議,深入廣泛地進行了思想動員並充分做好了戰前的各項準備工作。有的部隊,為了打好這一仗,還具體研究了這次戰役應該掌握的一些戰術動作。部隊的報紙上、各種牆報上以及部隊駐地的村頭巷尾的牆壁上,都寫滿了醒目的“打到蘭州去,消滅馬家軍,解放大西北”的戰斗口號和巨幅標語。為了勝利地進行解放蘭州的戰役,各部隊從組織上都進行了必要的精簡,把一些老弱傷病人員安排在駐地,把一些笨重的行李和物資留了下來,對機關人員進行了戰鬥編組,許多幹部的坐騎被調去馱運彈藥和其他物資。因為部隊經過的地區是民族雜居和回民聚居區,各部隊還深入地進行了黨的民族政策和模範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教育。有些部隊連怎樣宿營,怎樣吃飯、喝水的問題都做了具體的研究與安排。

戰士開赴前線,準備迎接新的戰鬥經過幾天緊張的教育和準備後。 1949年8月上旬,第一野戰軍準備參加蘭州戰役的3個兵團,20餘萬大軍,冒著酷暑炎熱,鬥志昂揚,兵分三路。分別從駐地出發。開始向蘭州方向攻擊前進了。 跟隨大軍前進的還有一支十多萬人的支前隊伍。這支隊伍,從毛主席、朱總司令發布向全國進軍的命令後,就跟隨部隊從關中八百里秦川的東頭向西延伸。從西安、咸陽到寶雞、平涼,從隴東追擊到向蘭州進軍,在這條千里供應線上,無數輛大車,數不清的陝北毛驢,保障著部隊必需的彈藥、糧食的充足供應。幾個月來,部隊打到哪裡,他們就把彈藥、糧食送到哪裡。特別是那些年輕力壯的擔架隊員們,他們早就把自己看成是解放大軍的一員了。他們在行進中,主動地幫助戰士們扛大槍、背背包,有時還哼幾句家鄉小曲,活躍一下大家在行進中的沉悶情緒。在這支隊伍中,誰能分得清他們是兵還是民?這些天來,他們和戰士們一樣,不畏艱險,勇往直前,翻山越嶺,風餐露宿,對戰爭的勝利,起到了重要的保證作用,為戰爭的勝利建立了不朽的功勳。

第一野戰軍的各部隊開始運動後,作為西北戰場人民解放軍的最高指揮官彭德懷卻還在認真地分析著敵情的變化,進行必勝的戰役運籌…… 彭德懷根據偵察到的敵情和繳獲敵人的文件分析判斷,認為馬步芳是以其精銳主力第八十二軍和第一二九軍據守蘭州,以其第九十一軍、第一二○軍、第八十一軍為左翼,在靖遠、景泰和打拉池地區實施防禦;以新成立的騎兵軍(實際上還是步兵)為右翼,控制臨洮、洮沙地區。他的如意算盤是,以其主力吸引我軍主力於蘭州城下,然後實施兩翼包抄。斷我後勤補給通路,會同寧夏的馬鴻逵和秦嶺、隴南地區的胡宗南集團以及青海、新疆的國民黨軍,一舉將人民解放軍殲滅於蘭州城下。 彭德懷在分析了敵情后,高興地說:

馬步芳要在蘭州消滅我們,好呵!那就看看究竟誰把誰消滅在蘭州。我就怕他跑掉,而他現在要組織什麼蘭州會戰,這就太好了!我們就來它個將計就計,滿足這個傢伙要在蘭州徹底覆滅的願望嘛……” 於是,彭德懷命令: 以楊得志指揮的第十九兵團為右路,以許光達指揮的第二兵團(欠彭紹輝指揮的第七軍)為中路,以王震指揮的第一兵團(含第十八兵團的第六十二軍)為左路,分別從駐地出發,向蘭州方向攻擊前進。 8月9日,右路第十九兵團的部隊,首先從平涼、固關等地出發,沿著西蘭公路向蘭州方向攻擊前進。於13日連克西吉、會寧兩座縣城。他們有從華北戰場繳獲的坦克、火砲等重武器,在西蘭公路上隆隆地開進,給敵人以極大的威懾。攻占西吉、會寧後,給“寧馬”造成了攻擊寧夏或從蘭州東側迂迴,強渡黃河,攻擊銀川的印象。 8月10日,中路第二兵團的部隊,從秦安地區悄悄地經過通渭、內官營、新營鎮向蘭州方向攻擊前進,出其不意地出現在蘭州的近郊。第十九兵團在向寧夏方向虛晃一槍後,沿西蘭公路迅速前進,很快也出現在蘭州的東郊。左路第一兵團,8月11日出甘谷、武山,接連解放隴西、漳縣、渭源、合川等縣城,16日攻克臨洮,迅速修復了被馬家軍破壞了的洮河大橋,渡過洮河後,20日解放康樂,並向臨夏發起進攻。敵右翼的新編騎兵軍,在解放軍第一兵團的攻擊下,一觸即潰,一部被殲,大部逃散,從而切斷了“青馬”部隊逃向川北的退路。第一兵團在攻占臨夏后,攻擊的矛頭直指西寧,使馬步芳的老窩西寧處於人民解放軍的砲口之下,圍殲“青馬”的主動權就完全操在了彭德懷的手中。

第一野戰軍鎮守天水的第七軍,在8月11日,為配合戰役行動,奉命向敵第一一九軍發起攻擊,連克禮縣、西和,殲敵第二四四師一部,給胡宗南造成我軍將進攻兩當、成縣的假象,使其不敢貿然北上,配合馬步芳的蘭州會戰。扼守寶雞由周士第指揮的第十八兵團(欠第六十二軍),為了配合戰役行動,也公開制定了迂迴圍殲胡宗南集團的秦嶺戰役計劃,並大張旗鼓地進行了隘路、棧道的偵察活動。開展了爬山演練…… 第一野戰軍的各路大軍兵臨蘭州城下,一場關係到西北戰局前途命運的大戰在即,西北戰場的國民黨軍不斷地發出驚呼: 蘭州危急! 銀川危急! 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裡,西北的大片土地成了共產黨的囊中之物,西安、咸陽、寶雞、天水、平涼等重要城鎮也紛紛易手。眼下蘭州、銀川又相繼告急,這使蔣介石和逃亡到廣州的國民黨政府如坐針氈,感到極度的驚恐與不安。

西北戰事不斷失利的消息,接二連三地傳到了廣州,也傳到了此時已遠在台北的蔣介石的耳朵裡。 當時的廣州,國民黨內部的“窩裡鬥”,把李宗仁已經搞得焦頭爛額,收拾殘局的信心幾乎一點也沒有了。 何應欽辭職後,國民黨中央常委會很快就根據蔣介石的提議,以老牌軍閥閻錫山為國民黨逃亡政府的行政院長兼國防部長。 這以後的日子裡,白崇禧在華中戰區連失武漢、長沙兩個重鎮,一敗再敗,便產生了把部隊拉到廣東去的想法。 在白崇禧看來,一定要把廣東和廣西連成一片,通過守廣東而保廣西。廣西可是他的“窩”啊! 為了把他的部隊能拉到廣東,自崇禧希望在國民黨政府中謀得國防部長這一顯赫要職。 6月底,白崇禧在長沙的一次軍事會議上就說:

“華中的部隊必須進入廣東,廣東這個政治中心才能保衛下來。但是,桂軍調粵必須有國防部的批准和下達命令,因此我們重掌國防部為形勢所必需。” 李品仙就馬上接茬說: “依我看,只有健公(按:白崇禧字健生)重新主持國防部,才能使華中的部隊南下廣東。” 會議決定,由李品仙於7月3日飛赴廣州,當面向代總統李宗仁提出此項意見。 這件事,李宗仁當然同意。但此時的國防部長已由閻錫山兼任,李宗仁當即派員跟閻錫山商量,沒想到閻錫山卻說,他兼掌國防,是“總裁”的決定,沒有“總裁”的批准,他斷然不敢有所更改。 閻錫山不肯通融,李宗仁也無計可施。 那時候,白崇禧與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白吉爾有聯繫。較早以前,白吉爾從青島派了他的侍從副官馬介廉給白崇禧帶來一個收發報機和密碼本。從此,兩白通報頻繁,白吉爾通知白崇禧,美國國會在暑期休會以前,要通過一項7500萬美元用於中國一般地區的計劃,如白崇禧的部隊能進入廣東,白吉爾將通過海上渠道,給白崇禧以充分的補給和供應,因此,白崇禧就急於率部入粵。

蔣介石可能注意到了這一點。 7月14日,他率蔣經國等親信數人,由台灣飛到廣州,在東山梅花村32號召開中央非常委員會第一次會議,提議陳誠為東南軍政長官,直轄閩、浙、台、粵、海南島等地區。蔣介石的意思很明確,白崇禧是不能染指東南的。 7月28日,李宗仁親自飛到台北,與蔣介石會晤。蔣介石對李宗仁說,他所以不主張白崇禧重掌國防,是因為胡宗南、宋希濂兩人反對。這樣,白崇禧想謀得國防部長顯赫要職的願望就付諸東流了,華中的部隊進入廣東的事也就擱淺了。 這一時期,由於西北戰事接連失利,蘭州、銀川又相繼告急,蔣介石便背著李宗仁,委託閻錫山,在廣州召開一次“西北軍事聯防會議”。 蔣介石原本是打算要保住西北和西南兩塊地盤的,以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爆發,然後配合台灣的軍隊反攻大陸,奪回被共產黨佔領的廣大國土,恢復大買辦、大地主、大資本家失去的天堂。

蔣介石曾對馬步芳和馬鴻逵寄予了很大希望,期待著他們發揮騎兵的優勢,在廣闊的西北高原和沙漠戈壁,縱橫馳騁,就像當年馬步芳追殺紅軍西路軍那樣,也把彭德懷軍隊的進攻打敗。 但是,蔣介石的這個期望卻落了空。胡宗南叫他失望了,西北的“二馬”也是這麼的不爭氣!蔣介石在心裡罵道:“這些東西,平時總是要錢、要槍、要糧、要人,娘希屁!我什麼都給了,到了關鍵的時候,他們怎麼就是不爭氣。真他娘的叫人心寒!” 西北不行了,蔣介石就決心保住大西南。 但是,他也不會輕意地把大西北拱手送給共產黨的。他必須利用西北“二馬”和彭德懷爭個魚死網破! 這樣,蔣介石就把在大西北再同彭德懷“爭”一下的事,交給了時任國民黨政府行政院長兼國防部部長的閻錫山去謀劃。於是,1949年8月14日,在閻錫山主持下,國民黨的廣州“西北聯防軍事會議”就在這樣的背景下開場了。

閻錫山是在太原城被解放軍四麵包圍的時侯逃到南京的。當時,閻錫山為了不丟面子,以南京的李宗仁代總統要他議事為由離開了太原。在南京失守、太原城破之後,閻錫山只好死心踏地跟著國民黨逃亡政府跑到了廣州。 這個閻錫山在國民黨的老牌軍閥中,也的確還不是一個吃素的。他堅守太原孤城,硬是頂住了徐向前十幾萬大軍4個多月的猛打猛攻,這在三年多的解放戰爭中還是少有的,也可以說是創造了國民黨軍方面的守城記錄。因此,在太原城被解放軍攻破後,他並沒有感到臉上無光。在此期間,蔣介石也好,李宗仁也罷,待他也還不錯,蔣介石還要他這個敗軍之將在何應欽“掛冠”之後,做了國民黨政府的行政院長兼國防部長。 對此“殊榮”,閻錫山當然是受寵若驚,對蔣介石感激涕零。

現在,蔣介石在保住西北這塊地盤的希望發生危機的時候,閻錫山這個“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的行政院長兼國防部長,如果能把這次“西北軍事聯防會議”開好,如果能以此為開端而扭轉了西北的戰局,也會為他今後的政治生涯或頤養天年創造些條件。因此,他決心把這次會議開好,也再給自己撈些資本,往臉上塗些光彩。 但是,開好這次會議談何容易。 通知參加這次會議的是當時在西北戰場唱主角的胡宗南、馬步芳和馬鴻逵。 國民黨軍在西北戰場上的這“三員大將”,平時他們就各打各的主意,相互掣肘,相互拆台。這幾個誰也不服誰的人碰到了一起,又都被彭德懷打得損兵折將,狼狽不堪,要是研究起軍事聯防來,恐怕就會有一場好戲看了…… 不過,閻錫山還是千方百計地想把這次會議開好,開成一個鼓勁的會。他要給蔣介石露一手,也叫別的人看看,他閻伯川還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 為了開好這次會,閻錫山作了些準備。但是,究竟能不能讓老蔣滿意,能不能把西北這幾個傢伙的心聯到一塊,他心裡也確實沒個底。 “順其自然吧!走到哪裡算哪裡。”這就是閻錫山最後的打算。 “國軍”聯防勾心鬥角 國民黨的廣州“西北聯防軍事會議”,是在一種異乎尋常的嚴肅氣氛中開始的。 閻錫山首先作了個“開場白”。閻錫山剛坐下,馬步芳就霍地站起身來,看了一下出席會議的諸位,扯著嗓門說: “我先來講講這樣一些情況,平涼之戰有人未戰先逃,固關、三關口我軍也打得不好,其根本原因不在共軍多麼強大,也並非彭德懷謀略過人,而在於我們內部的不團結,有人不顧黨國利益,不顧大局,坐山觀虎鬥,有意保存實力,企圖坐收漁人之利……” 馬步芳的話既指責了胡宗南,又旁敲了馬鴻逵。老奸巨滑的馬鴻逵,當然聽得清清楚楚,心裡也明明白白。他曾兩次“釜底抽薪”,密令退兵,讓馬步芳吃了大虧,也本不佔理,此時決心裝聾作啞,不管你們講些什麼,老子都給你來一個裝聾作啞,一言不發。 胡宗南聽了卻坐不住了。馬步芳的話剛完,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看了一下低下頭去的馬鴻逵,又看了一眼有些得意的馬步芳,大聲說: 我很贊同馬老兄的看法。我也同意把西北戰場失利的責任和原因認真檢查一下。有的人就是一貫不顧黨國利益,不顧大局,只顧保存實力,爭奪地盤,擴張勢力。有的人就是只想爭官、爭權、爭位,西北土皇帝的夢也做了幾十年啦!遠的我不想說了,單就扶眉之戰而言,我軍被共軍包抄合圍,有人就是在那裡看熱鬧,看著我的幾萬人馬被共軍吃掉,留著他的十幾萬騎兵幹什麼?這不是有意保存實力,不是不顧黨國利益是什麼?啊? ” 馬鴻逵一聽胡宗南是把火燒到了他的屁股上,便冷冷地反擊了一句: “胡兄,言過其實了吧!” 馬步芳聽胡宗南說,有人在那裡坐山觀虎鬥,一下子就想起反擊咸陽時他那虎頭虎腦的兒子馬繼援所吃的虧,氣就不打一處出,厲聲說: “我看胡兄講的有道理,有的人就是坐山觀虎鬥……” 於是,這三個人就唇槍舌劍,你來我往,越講,越有氣;越講,越難聽,反正是都撕下了臉皮,各不相讓,相互指責,相互攻擊而已。閻錫山看了這個場面,一方面為能否開好這次會耽心,一方面也覺得平時這幾位道貌岸然偽君子的可憐和可笑,心裡也有點說不出的痛快。 不過,這會也不能總讓他們這樣講下去。閻錫山見火候差不多了,就從座位上站起來,操著濃重的山西腔,一字一板地說: “算啦,算啦!過去的那些事情,你們就誰也別再提它了。眼下,咱要精誠團結,共赴國難。常言道,和為貴,和為貴嘛!啊,哈哈哈……” 馬步芳還想說些什麼,看了下閻錫山的神情,也就把話咽到肚裡去了。 閻錫山笑著摸了摸他的光頭,挨個地瞅了一下幾位大員的臉,嚴肅地說: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幾位還尿不到一個壺裡,這仗還怎麼打呢?”他停頓了一下,語氣平緩地接著說,“勝敗兵家常事嘛!在西北戰場,我軍是吃了幾個敗仗,但總的說局勢還是樂觀的嘛!依我看,共軍要想拿下西北,也不那麼容易。我就不信,他彭德懷能夠鬥得過諸位老弟……” 閻錫山的這幾句話,使會場裡的緊張氣氛一下子鬆弛下來,西北戰場上的幾位大員的臉上也開始爬上了幾絲笑意。一看這情景,閻錫山覺得很得意,就拉開嗓門分析開了時局和形勢。最後說: “我們下一步的關鍵是蘭州會戰。這是總裁的意思。蘭州,有很堅固的城防工事和黃河天險。我軍兵力精銳、集中,以逸待勞,彈藥、糧食充足。共軍呢,它卻是長途跋涉,人困馬乏,後方供應困難。因此,蘭州會戰,我軍有把握把彭德懷的主力殲滅於蘭州堅城之下,從根本上改變西北戰局也是指日可待啊!” 馬步芳聽了閻錫山的一番不著邊際的高談闊論後,也跟著吹起了牛皮。他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地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用賭棍一樣的口氣說: “彭德懷有什麼了不起!他還欠了我好多血債,這次蘭州會戰可要和他清算一下啦。” 老奸巨滑的馬鴻逵手裡擺弄著茶杯,看了閻錫山一眼,意味深長地說: “是呀!蘭州可不是西安,也不是鹹陽。這回可要叫彭德懷看清楚,馬王爺倒底是長了幾隻眼?” 胡宗南坐在那裡半響不語,見“二馬”都講了,他也湊個熱鬧吧。於是,就不陰不陽地說: “我們是早該教訓一下共軍啦!是要給彭德懷一點顏色看。要不然,他們總是會小看我們的。”胡宗南在心裡想,這些傢伙又在吹牛皮了。他猛吸了一口煙,把煙蒂往煙灰缸裡狠狠地一捻,接著說,“不過,我們也還是不能輕敵啊!現在西北的共軍又不是昔日可比,力量增強了不少。我同彭德懷多次交手,深知此人是不能小看的。回想以往的教訓。輕敵為患,怵敵者無勇也!” 馬步芳不屑一顧地瞟了胡宗南一眼,在心裡罵道:“胡宗南,你這個被彭德懷嚇破了膽的人,還裝什麼斯文?” 馬鴻逵聽了胡宗南的話,覺得有點道理,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抬頭看見馬步芳氣指頤使、神氣十足的樣子,心裡想:“蘭州會戰,或勝或敗,我寧夏都會有迴旋的餘地。管它呢!就叫這小子去嚐嚐彭德懷的厲害,讓彭德懷把他好好教訓一頓吧。” 參加會議的人,雖然他們都各有心思,但在煙霧瀰漫中,還是策劃了一個蘭州會戰的具體策略和兵力部署。但是,這個“紙上談兵”的計劃,能不能按照他們的願望實現,能不能由此而改變西北戰局,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為了實現蘭州會戰的計劃,為了扭轉西北戰局,閻錫山反复地強調,要精誠團結,協同作戰;要以黨國利益為重,以大局為重。這當然都是一些陳詞濫調,都是一些連他自己也不大相信能夠實現的陳詞濫調。在講了這些後,這位國民黨的行政院長兼國防部長還以十分莊嚴的態度宣布: “蘭州會戰,事關全局,只能勝利,不准失敗。”他看了一下三位大員,站起身來,大聲說,“為此,命令馬步芳部,沿華家嶺節節抗擊彭德懷的西進兵團,爾後迅速退守蘭州,吸引共軍主力於蘭州城下,實施全殲共軍主力,扭轉西北戰局的計劃!” 命令馬鴻逵部,在主力退出固原一線後,迅速轉向蘭州,協同馬步芳部,完成蘭州會戰計劃! “命令胡宗南部,在此期間,進軍隴南,對共軍實施包抄合擊,最後完成蘭州會戰、全殲共軍主力的作戰任務。” 國民黨西北戰場的這三位大員,對閻錫山所宣布的這些命令,都以軍人的特殊禮儀,煞有介事地作了表態。 對此,閻錫山顯得非常的高興和振奮。 在馬步芳等人表態完後,閻錫山就十分莊重地站起身來,雙手撐住桌面,十分嚴肅的說: “蘭州會戰,關係全局,成敗在此一舉,望諸位精誠團結,齊勇若一,將彭德懷主力消滅在蘭州的堅城之下!” 會議結束前,閻錫山還鄭重地宣布了8月1日國民黨政府所簽署的關於馬鴻逵為甘肅省主席的委任書。 至此,胡宗南見會議已經結束,因為心情不好,就悻悻地夾起皮包,簡單地告別了一聲,匆匆地離開了會場…… 胡宗南在“西北聯防軍事會議”結束後,匆匆地離開了會場。 胡宗南如此匆忙地離開會場,是急於去會他的夫人葉霞翟,還是有什麼別的任務?此事,當時外人還不得而知。 胡宗南的夫人葉霞翟博士,此時也確實到了廣州。胡宗南當然是要去會一會他心愛的夫人的。但是,後來人們才知道,胡宗南還奉命飛到台灣,受到他的“校長”蔣介石的“親切接見”,蔣介石給他交了要退守西南、保住大西南的底。當時,因為東南已經丟失,西北也危在旦夕,蔣介石便一門心思地想保住西南,重溫他在抗日戰爭時期所做過的舊夢。 但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蔣介石雖然把“寶”壓在大西南,壓在了胡宗南的身上,最後也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當時,蔣介石的手裡也就只有胡宗南這張“王牌”了。 蔣介石很欣賞胡宗南,是因為他對自己死心踏地的忠貞不貳。 作為軍人,胡宗南在開始的時候,仗打得確實不錯。北伐時,身為團長的胡宗南指揮一個團,竟打敗了北洋軍閥孫傳芳的一個精銳師,俘對方的一名軍長及以下官兵8000餘人。所以,他成為黃埔系中第一個跨入將軍行列的人;第一個晉銜陸軍上將的人,也是惟一的一個去台灣前獲得上將軍銜的黃埔生。抗戰結束後,他擁兵50萬,控制著陝、甘、寧、青諸省的所謂“國統區”,一時竟被人贈以“西北王”的雅號而蜚聲域外。 可惜,不久之後,他的30餘萬大軍被彭德懷趕出了延安。以後的事情就更糟了。他的老對手彭德懷又在回打他的“西北王國”了。儘管西北戰場有他們一胡二馬的聯手抵抗,但還是敵不住解放軍的強大攻勢,半年時間,西北已成危局。於是,也就有了這次叫人有些惱火的“西北軍事聯防會議”…… 胡宗南匆匆地離開會場後,當然是先到夫人葉霞翟博士的住處,著實親熱了一番。人常說,新婚不如久別嘛!他們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在一起了。接著,就是蔣公校長的召見和麵諭…… 此時,在胡宗南的腦子裡,他的3個兵團如何策應、配合蘭州會戰的問題,幾乎沒有任何地位了。 “西北聯防軍事會議”結束的當天下午,閻錫山來到馬步芳和馬鴻逵下榻的地方,看望從西北來的這兩位大員。 閻錫山知道,西北這“二馬”在此之前,雖然都曾飛到台灣見過蔣介石,但有些話還是應該對他們再講一講。 閻錫山心裡想,西北這二位平素間就有點矛盾,這次雖然在對胡宗南的態度上表現了某些一致,但在蘭州會戰中會怎樣?真會像他們所說的“要精誠團結,同共軍決一死戰嗎”?他心裡就沒底了。於是,就老調重彈的說: “蘭州會戰,不僅關係著西北戰局的命運,而且關係著整個黨國的命運,萬望二位能夠消除前嫌,齊心協力,攜手並肩,畢其功於此役,為黨國的前途命運盡心盡力。……” 閻錫山說著說著動了感情,眼圈發潮,聲調也有些哽咽了。 馬步芳見閻老西動了感情,想想閻某人的過去和現在,內心里便油然地生起一種兔死狐悲的憐憫來。他很謙恭地站起身來,發誓似的說: “請閻院長放心,我一定在蘭州城下將彭德懷的主力消滅!” 馬鴻逵也接著馬步芳的話茬說: “只要我們馬家軍在,西北就姓馬,就是咱黨國的天下……” 閻錫山似乎從西北這“二馬”的話語中得到了一絲慰藉,淚水真的從他那深陷的眼眶裡流了出來,抓住“二馬”的手緊緊地握著,激動地說: “有二位剛才的話,我就放心了。二位回到西北後,還望要對會戰的事多加商量,齊心協力,把會戰的事辦好。望二位多多保重!” 馬步芳和馬鴻逵聽了閻錫山的話,也同聲回答說: “望院長多多保重,多多保重!” 為了鼓勵“二馬”同心協力,和彭德懷爭個“魚死網破”,當晚閻錫山還特意與“二馬”在賓館里共進了一次晚餐。 晚上,送走閻錫山後,馬步芳見馬鴻逵的心致頗高,也就第一次來到了馬鴻逵的房間,同他套起了近乎。 他們一起談天說地,說蔣介石,談李宗仁,也講閻錫山,講西北戰局,也談一些全國的形勢。他們越說越近乎,就在一起對著發起誓來,都表示一定要齊心協力,把彭德懷的主力消滅在蘭州城下,以扭轉西北戰局,影響全國形勢的發展走向。 然而,他們此時仍然是貌合神離,心懷各異。雖然已經共同起誓,但還是要想方設法試探對方的真實心跡。 馬步芳首先裝出一副十分誠懇的樣子,對馬鴻逵說: “前一陣子,你老不來蘭州上任,風傳說你抱怨沒有正式委任書,名不正,言不順嘛!這也難怪,此事落到誰的頭上,都會這麼想的……” 講到這裡,馬步芳有意停頓了一下,吸了口煙,看了馬鴻逵一眼,想從馬鴻逵的表情中發現點什麼。 馬鴻逵心裡很清楚,他的甘肅省主席的委任書之所以今天才公佈,就是他馬步芳從中搞的鬼。 5月18日,馬步芳代長官的委任令公佈後,胃口越來越大。他得隴望蜀,想把甘肅省主席的位子留給他的兒子馬繼援,青海省主席由他的親信馬驥去接替,以實現甘、青一體化,達到他獨占西北的目的。眼下只是因為時局惡化,蘭州危急,他才不得不讓閻錫山把這個正式委任書公佈出來。 此時,馬鴻逵的心裡雖然是這麼想的,在臉上卻裝出一種若無其事的樣子,很坦然地對馬步芳笑了笑,說: “難得你能有這麼個想法……” 馬步芳一心想討好馬鴻逵,便故作神秘地湊近馬鴻逵,低聲說: “不瞞你說,我是從內心希望你能早日到蘭州去,我好向你早晚討教,以便共商大事,共度時艱。這次到廣州來,我一見到閻錫山,就催問你的委任書之事。這下就好了,總算由他親自公佈於眾了!” 馬鴻逵聽了,漫不經心地回答說: “還真蒙你尕娃的關照了。日後當有以厚報!” 馬步芳聽了,得意地往沙發上一靠,哈哈哈地笑了,大聲說: “說這話你就見外了。我們一筆寫不出兩個馬字,還說這話幹啥?” 馬鴻逵也故作姿態,脖子像鵝一樣向馬步芳伸過去,一本正經地說: “我的為人你還不知道?知恩必報嘛!咱倆今晚坐在這裡,在電燈底下說的這些話,我可句句都是從心窩子裡掏出來的啊!” 馬鴻逵這一招也真靈。他一講完,馬步芳也把脖子伸過來,親熱得和馬鴻逵的臉都要挨到一起了,笑咪咪地說: “咱倆呀!誰還不知道誰,誰還不知道誰的為人?” 馬鴻逵也隨聲附和道: “那是!那是……” 於是,兩個人都會心地笑了起來。 論輩分和親戚關係,馬鴻逵都是排在馬步芳的父輩上。但馬鴻逵心裡明白,馬步芳雖然在表面上“老爸爸,老爸爸”地喊個不停,但在內心深處,卻壓根兒沒把他放在眼裡。幾十年來對他就一直沒安好心。這陣兒,他見馬步芳得意地笑了,也坐直身子,跟著“嘿,嘿”地笑了起來。 忽然,馬步芳收起笑容,把他的青銅水煙槍“啪”地往茶几上一放,望著馬鴻逵挺認真地說: “說實話,老爸爸你打算啥時間到蘭州去?” 馬鴻逵也把他的青銅水煙槍放在茶几上,端起細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嚥下去後,反問馬步芳: “你說啥時到蘭州好?” 馬步芳不假思索地回答說: “依我看,越早越好。蘭州那邊的各界人士,早就盼望著你的到任哩!” 馬鴻逵一手摸著自己的下巴頦,若有所思地問: “此話怎講?” 馬步芳得意忘形地拉長聲調回答說: “這還用說嗎?天將降大任於你我二人嘛,西北如果不保,黨國的天下就算完啦!眼下這種天下大亂之時,能夠挽救黨國危亡的,唯西北你我二人啦!” 馬鴻逵聽了,也隨聲附和道: “這話也對!這話也對!” 馬步芳見火候已到,就提議說: “那麼,明天一早,咱倆就同機飛回蘭州吧!就由我來主持你的就職儀式,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馬鴻逵被馬步芳的這一招弄得一時沒了主張,隨口答道: “啊!好啊!” 馬步芳一聽,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霍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握住馬鴻逵的手,高興地說: “一言為定!明早的事,我現在就去安排。” 馬鴻逵也用手拍了一下馬步芳的肩膀,笑著說: “好!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馬步芳得意地笑了,但笑得卻是那樣的不自然…… 馬步芳走後,馬鴻逵一個人在房間裡把剛才發生的事情想了個遍。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馬步芳這尕娃的葫蘆裡究竟裝的什麼藥?眼下彭德懷的幾十萬大軍正在向蘭州進逼,一場大戰在即,他為啥不和我商量會戰的大事,卻口口聲聲要我趕快到蘭州去就職呢? 馬鴻逵越想心裡越煩,躺在床上稀里糊塗地進了夢鄉。睡到半夜,夢見蘭州會戰開始後,馬步芳板著臉硬是要把他的第一二八軍弄到前面去。他不同意,馬步芳就派人把他和盧忠良押到一個黑乎乎的地方……馬鴻逵驚醒後,心裡豁然開朗,“馬步芳這尕娃不是要把我弄到蘭州當人質嗎?好狠毒的傢伙!你現在把我弄到蘭州去,仗一打起來,不是逼著要我出兵嗎?老子才不上你這個當!” 第二天一早,馬鴻逵突然變掛,叫人給馬步芳扔下一句話,說他要先回銀川部署支援蘭州會戰的事,便驅車直趨機場,乘專機朝銀川的方向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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