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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花開兩處,四保臨江三下江南

四野全戰事 郭辉 15964 2018-03-18
蔣介石得意洋洋,認為“中共”並沒有多大實力,遂在中原地區挑起全面內戰。四個月後,戰火重新在東北燃起。韓先楚力排眾議,將新開嶺變成“千里駒”的墓地!陳雲,蕭勁光踏雪赴臨江,緊緊抓住國民黨軍的“牛尾巴”。林彪面無表情,你杜聿明要先南後北,那我就南打北拉!國民黨軍隊不得不停止了擴張勢頭,轉為被動防守。而民主聯軍由被動防禦轉為主動進攻,東北局勢發生了重大變化。 1946年6月22日,蔣介石在中原地區發起了全面內戰。一時之間,關內大地狼煙四起,烽火連天。 蔣介石直到戰事再起才發現自己實在是低估了共產黨的力量,國民黨投入的兵力如同倒在沙地上的水,轉眼就滲得不見踪影。東北地區已經無暇多顧,只得將那裡的停戰日期一延再延。這一延便是4個多月。

時間就是黃金。四平一戰大傷元氣的林彪更是這樣認為。 夏日來臨了,松花江中浪濤奔騰,太陽島上鮮花盛開。 7月初,在東北的中央委員、中央政治局委員和各地區領導雲集哈爾濱,舉行東北局擴大會議。彭真、羅榮桓、陳雲、高崗、李富春、李立三、張聞天、蔡暢、林楓、黃克誠、王首道、譚政、陳郁、肖勁光、呂正操、古大存等都出席了會議。 7月7日,大會正式通過了陳雲起草的《東北的形勢與任務》,即著名的《七七決議》。毛澤東對這項決議親自進行了細緻地修訂。 《決議》確認東北當前的形勢特點是敵強我弱,必須準備進行長期的鬥爭。因此,要克服各種混亂思想,不可再寄希望於和平,走出城市、脫下皮鞋,到農村去廣泛發動人民,建立鞏固的根據地。

明亮的陽光穿透雲層,松花江北岸一片燦爛。 東北工作轟轟烈烈地展開了。新式整軍運動一波接著一波,各部隊中紛紛統一思想,精簡成員;各級幹部深入農民內部,大力進行土地改革。為清除國民黨的暗藏勢力,各地區主力部隊進行了大幅度的剿匪鬥爭,他們縱橫林海,踏破雪原,先後扳倒了謝文東、李華堂、張雨新和孫榮久等百姓恨之入骨的“四大旗桿”,其他大小土匪也隨之紛紛覆滅。在剿匪戰鬥中,合江軍區司令員賀晉年威鎮四方,被譽為剿匪專家;牡丹江軍區偵察員楊子榮名留青史,被授予“特種偵察英雄”稱號。 東北民主聯軍威名遠揚,當地百姓彈冠相慶。林彪看著這支隊伍生機重現、日益強大,雖口中不語,卻是心內暗喜。 “林彪在江北搞得紅紅火火,我們的潛伏人員紛紛被捉!”杜聿明在瀋陽大為惱火。他本以為林彪渡江之後將一蹶不振,未想到卻是事與願違。

幾個月來,杜聿明一面休養恢復、招降抓丁,將國民黨軍總人數擴充到40多萬,一面兵發西南,令第13軍和第93軍等進攻冀熱遼軍區的李運昌部,先後於1946年8月29日占領熱河首府承德,10月4日攻占赤峰。得知林彪在江北羽翼日豐,急令新1軍和新6軍開向四平、長春以北,同時將第60軍由撫順調往吉林,第53軍由熱河調往瀋陽,在松花江南岸廣徵船隻,修整橋樑,準備一舉北上,攻打哈爾濱。 “發電傳令南滿三縱,主動打擊杜聿明!”林彪得到情報後,靜靜地說。 1946年10月初,三縱司令員程世才、政委羅舜初、副司令員曾克林、副政委唐凱和參謀長謝方等人圍坐在一間小小的指揮所裡,幾經討論,將進攻地點圈定在西豐縣城。

西豐地處四平東南,開原以東,梅河口以西,正在交通要道之上。當時城內駐有新6軍的一個擴編團,大約1,300人。 10月2日,三縱一部人馬冒著瀝瀝秋雨,潛至西豐城下。 3日清晨發起進攻,戰至4日上午8時,佔領全城,共殲城中守敵及外部援敵3,000餘人。 三縱如此背後一刀,正刺到了杜聿明的痛處。得知西豐失守,他二目圓睜、怒氣沖天,調動新6軍14師、22師,新1軍新30師,52軍195師,60軍的182師馬上南下,一路佔領了山城鎮、草市、英額邊門、清原等地,卻連三縱的影子也沒見到。 正在迷惑之際,三縱突然出現在沈吉鐵路以南,對一路奔波的敵軍節節抗擊。 三縱的活動完全擾亂了杜聿明的北上計劃。他站在地圖前狠狠地思索著對策。 “南滿之敵不除,北滿進攻難以遂行!”杜聿明說道:“暫時放棄進攻哈爾濱,先南後北、南攻北守,必須徹底消滅南滿之敵。”

1946年10月19日,杜聿明僅留新1軍及60軍的兩個師守在松花江畔,召集其餘所有可調動的兵力共計8個整師,十萬之眾,以鐵路線為依托,由西至東,向安東、通化地區發起了大規模的正面進攻。 東北戰事又起。林彪如同蜇居已久的老貓終於見到了老鼠的踪跡。他將哈爾濱的日常工作交給高崗,自己連夜南下,把指揮所遷到哈爾濱以南50公里處的雙城。 次日,林彪致電遼東軍區的肖華:集中兵力打運動戰,城市可以放棄,重在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 肖華權衡利弊,決定放棄安東,轉往東部山區,將四縱部署在南線,即瀋陽至安東的公路和鐵路沿線,三縱則進入北線,活動於新賓、通化之間。伺機殲敵。 部署剛剛完畢,國民黨52軍的195師孤軍東進,掠過新賓。三縱司令員程世才抓住良機先期擊潰該師一個團,隨後聯合胡奇才的四縱布下“口袋”,張網待魚,準備將195師一舉殲滅。

然而,195師的嗅覺似乎忽然靈敏了起來,小心謹慎,畏縮不前,直到其後援部隊91師趕到,才緩緩推進。此時,剛剛佔領了桓仁的暫編第2師也跟了上來。三縱已無力抗擊敵軍3個師,程世才嘆了一口氣,下令放棄進攻,各部後撤。 此後,三縱與各路進攻的國民黨軍多次交火,且打且退,於年底退到通化北部的臨江地區七道江一帶。四縱也分兵兩處,副司令員韓先楚帶領10師繼續活動在新賓,司令員胡奇才則帶領12師向11師的活動地區賽馬集一帶撤去。 胡奇才剛剛越過摩天嶺,卻遇到正從賽馬集退出來的11師。 “出什麼事了?”胡奇才大吃一驚。 “國民黨52軍的25師在師長李正誼的帶領下闖入賽馬集!”11師報告。 這52軍的25師是蔣介石的嫡係部隊,全部美械裝備,曾遠征緬甸,因善於遠征作戰而號稱“千里駒”。該師師長李正誼建功心切,孤軍直下,於10月21日黃昏攻下賽馬集,隨後留下兩個營的兵力,稍事休整,10月24日繼續南進,奔襲鳳城。

“奪回失地!”胡奇才一聲令下,11師和12師合兵共進,於25日拂曉重佔賽馬集。 52軍軍長趙公武見事不妙,急令奔向鳳城的李正誼回師救援。李正誼懷疑賽馬集一帶是民主聯軍的主力部隊,遂沿途召集各團向師部聚攏,以整師兵力北上。 胡奇才見李正誼全師回援,忙撤往新開嶺,並急令韓先楚率10師立即從新賓地區返回。 李正誼重佔賽馬集,洋洋得意,立即回報軍長趙公武:“這裡不過是共軍的11師而已,現已查明他們的去向,現在我不如全殲該師,以永絕後患。” 10月30日,得意忘形的李正誼分兵兩路,貿然向寬甸地區進犯。胡奇才將計就計,節節抗擊,引誘李正誼進入了新開嶺東部的險峻山區。 新開嶺地處寬甸以西約35公里,西起新開嶺,東至陽邊門,有一條將近15公里的狹長谷地。該谷地北面有746高地(又稱“老爺嶺”),南面有404高地,兩峰對峙,高聳入雲,山勢險峻。谷地中間正是賽馬集至寬甸的公路。

10月30日上午,四縱11師順利將李正誼牽入谷地,並死死鎖住新開嶺。而12師此時正埋伏在谷地兩側,韓先楚帶領的10師冒著初冬的雨雪,忍飢耐渴,爬山越嶺,連日疾行,當夜也已趕到新開嶺東北部,埋伏完畢。 四縱的全部力量齊聚新開嶺,只待一聲令下,即可共啃李正誼這塊硬骨頭。 31日清晨,火紅的太陽噴薄而出,為新開嶺諸峰鑲上一道金邊。三枚紅色信號彈忽然升入半空。谷地里頓時槍聲大作,四縱對李正誼的25師發起了總攻。 李正誼此時方感不妙,意欲掉頭,不想四縱早已將其四麵包圍。 25師現在已別無出路,“千里駒”在谷地中央輾轉四顧,只能憑藉優勢裝備,苦求突破。 “千里駒”的砲火威力的確有著明顯的優勢。絕望的李正誼聲嘶力竭地怒吼督戰,老爺嶺和404高地這兩個戰略制高點很快就落入了國民黨軍的手中。激烈而殘酷的山地爭奪戰由此展開了。

10師以一個團的兵力猛攻404高地,其他部隊則強力逼近老爺嶺,李正誼無法兼顧兩地,遂將404高地置於防禦地位,將主要進攻地點轉到老爺嶺一帶。 負責主攻的10師28團對老爺嶺屢次沖鋒,怎奈老爺嶺地勢險要,只能從北面進攻。李正誼則依靠以前日軍在這裡構築的永久性大地堡,頑強死守。 28團連續組織9次進攻,傷亡慘重,卻未奏效。 如此僵持,民主聯軍的損傷正在逐步加大。此時,國民黨的三路大軍也正在齊頭並進地殺過來。南路以新6軍14師為主力,業已攻占莊河與大孤山,封閉了民主聯軍與大連同山東的海上聯繫;北路以新1軍30師為主力,與52軍195師、60軍182師分路逼近通化城下,切斷了遼東軍區部隊與東滿和北滿的聯繫;中路的52軍第2師也已經在趙公武的直接指揮下從安東北攻寬甸,兵臨城下,正在向新開嶺靠近。而緊急趕來增援25師的新6軍22師竟已趕到雙嶺子地區,距離新開嶺只有一天多的路程!

現在,新開嶺之戰因老爺嶺久攻不下,民主聯軍已進入進退兩難的境地。軍中思想出現動搖。 11月1日深夜,四縱政委彭嘉慶緊急召開黨委常委會議。 會議一開始,韓先楚副司令員即起身說道:“我們目前是遇到了困難,但是,我們不能只看到自己的難處,而忽略敵人的難處。從兩天多的戰鬥來看,我們雖然傷亡很大,但敵人比我們傷亡更大,我們有困難,敵人比我們更困難,我們疲勞,敵人比我們更疲勞。只要我們振奮士氣,調整部署,組織好炮火,咬牙堅持到最後,老爺嶺一定能攻下。在此之時,我們絕不可動搖決心,功虧一簣。我主張:堅決打!” 胡奇才見韓先楚跟自己觀點一致,也接著說道:“現在我們已經是騎在老虎背上了。正所謂'騎虎難下',撤出戰鬥太危險,勢必會造成今後的被動局面。既然難下,我看那咱們就不下了。現在我們的關鍵在於必須拿下老爺嶺。” “好!”參謀長李福澤應聲道,“大家意見一致了就好,我建議把所有的砲兵連夜集中起來,準備明天拂曉猛攻老爺嶺。” 彭嘉慶聽後,興奮地說道:“這一仗必須打,而且要必須打勝。只有勝利,才能挫敗敵人的銳氣,打亂它的進攻計劃。現在大家討論一下該怎麼打。” 談到打法,似乎各師師長要更活躍一些。幾經商討,最後大家都覺得10師師長杜光華提出的“腹內開花”的打法比較好。 杜光華建議:四縱應該集中主力,直插敵人集中點黃家堡子,這樣就不必與敵人在山頭上糾纏了,可以速戰速決。 見大家一致贊同,韓先楚沒有說話。他沉思了一會,然後說:“我在這裡給大家提供兩個小情況,請大家考慮一下。因為我這幾天一直在老爺嶺後山,所以我觀察到,今天白天的時候,敵人在老爺嶺後山還只有約1個營的兵力,而天黑後,那裡卻已增添了不少人,經判斷,這是敵人的總預備隊。由此可見,敵人是要全力防守的。另外一個情況,在黃家堡子周圍,敵人一直在層層構築工事,顯然,敵人對我們的腹內開花是存有戒備的。” 韓先楚提出了這兩個“小情況”,立即引起了大家的激烈爭辯。逐漸地,眾人感到了“腹內開花”確實危險性太大。 韓先楚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據我看,地形不好,敵人的工事和火力很強,這確實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不利因素。但是,我們自己也有問題,我們的砲火零打碎敲,部隊隨到隨上,這種戰術不利於進攻。” “必須把各種火砲統一組織起來,以所有的榴彈砲和迫擊砲射擊山後的敵人預備隊;以所有的野炮和山炮壓制山頭上的敵人,掩護強大的突擊隊,強攻老爺嶺。這樣,老爺嶺勢在必奪。”韓先楚堅定地說道。 “就這樣決定吧。”胡奇才做了總結,“回去大家統一思想,做好準備,天一亮就強攻老爺嶺。” 會後,胡奇才和彭嘉慶親自去了10師陣地,現場協調戰鬥安排。韓先楚則負責集中起所有的砲火,他親自指揮將這些大砲轉移到最佳位置,並調配了各炮組的砲彈供應。 11月2日凌晨7時整,老爺嶺進攻戰重新開始,一時間群炮齊射,雷鳴電閃,敵軍碉堡相繼被炸塌。 10師28團見此情景,軍心振奮,一陣吶喊,勇猛直衝,冒著敵軍炮火,前仆後繼。於上午8時30分,終於拿下了這個制高點。 李正誼見失了老爺嶺,心中不甘,又集中全師的殘餘部隊2,000餘人發起反攻,他們擺開陣勢,端起刺刀,沿著南坡蜂擁而上。 韓先楚見此情景,急令炮團集中全部大砲向敵群猛烈轟擊。 400餘發砲彈如冰雹一般從天而降,打得敵人落花流水,死傷遍地,潰敗而去。 “所有炮群轉移目標,轟擊李正誼的指揮部。”韓先楚臨陣高喊。又是一陣炮火,25師的指揮部被炸成一片平地。驚散的敵軍四處亂竄,一會衝上404高地,一會又沖向山谷出口,但無一不被四縱火力壓了回來。 此時,胡奇才一聲令下,民主聯軍從四面八方潮水一般地衝了下來,李正誼部無處可逃,被困在黃家堡子附近的河灘上,紛紛投降。 11月2日上午10時,新開嶺戰斗全部結束。李正誼,這個“千里駒”師的師長自己剃光了頭,化裝成伙夫,企圖尋機逃跑,最後卻無法逃脫,帶著腿傷走進了俘虜營。 此一戰,民主聯軍四縱共斃傷敵軍1,190餘人,俘虜敵師長李正誼、副師長段培德、黃建墉及以下共8,000餘人,繳獲各種火砲110餘門、輕重機槍225挺、各種槍支4,670支。 四縱以8個團的兵力,全殲號稱“千里駒”的國民黨整師!專程前來增援的新6軍22師在走到距新開嶺只有15公里的地方時,得知25師已被全部殲滅,嚇得原地徘徊三日,未敢前進半步。 東北“剿總”總司令杜聿明得知這一消息後,驚詫良久。幾天后,他在對新1軍新38師校以上軍官訓話時說:“今天我們應切戒驕傲,對共軍戰鬥力萬不可存輕視心理。這次25師疏忽冒進,以致被全部消滅。25師這樣好的部隊,如此下場真令人痛心至極。如果大家今後都像25師,就會亡黨亡國!” 說到這,杜聿明那隻一直揮舞著的手忽然停了下來,竟然不由自主地顫抖了幾下。 杜聿明是不甘認輸的。 “千里駒”的被殲氣得他七竅生煙,但同時也加強了他要“先南後北”的決心。 “南滿共軍必須全部根除!”1946年11月,杜聿明下令出動所有兵力,蕩平南滿。 國民黨軍皆以李正誼為鑑,步步為營,穩健推進。民主聯軍在南滿的根據地迅速縮小。到12月,僅剩下臨江、長白、濛江、撫松四縣和兩道大山溝。這一帶地勢狹長,人口稀少,相當貧窮。 四縱在胡奇才的帶領下,冒著酷寒,長途跋涉,於12月初趕到了臨江地區的七道江,與程世才三縱會師。三四萬的部隊和機關幹部同聚在如此狹窄的地區,吃住困難,行動不便。再加上正值寒冬,天氣惡劣,三、四縱缺乏後方物資接濟,生活十分困苦。 “三、四縱的困境必須盡快解決。”林彪在雙城急得四下走動,“我看可以考慮讓他們渡江北上。” 想到此,林彪初步地算了算,“我們現在已經有12萬人的兵力。北滿地區可以仿效南滿編成三個縱隊。這樣一來,第一縱隊由萬毅任司令員,轄1、2、3師;第二縱隊由劉震任司令員,轄4、5、6師;另外先加一個第六縱隊,由陳光任司令員,轄16、17、18師;南滿保持原有編制,第三縱隊由程世才任司令,轄7、8、9師;第四縱隊由胡奇才任司令,轄10、11、12師。此外,北滿的359旅可設為獨立旅,南滿原有的遼南獨立師和南滿獨立第2師、第3師也可繼續保留。” 林彪叫來身邊的參謀:“公佈新的編制調整,另外召集會議,討論一下,準備讓三、四縱渡江北上。” 東北局領導幹部會議在林彪的主持下召開了。與會人員大多不同意南滿部隊北上。正在主持北滿土改的陳雲主動請求去南滿開展工作,而在大連搞軍工生產恰巧來東北局匯報工作的肖勁光也提出了同樣的要求。林彪略作思考,即在會上拍板,同意二人的要求。 1946年10月27日,東北大地白雪皚皚,寒風刺骨。陳雲、肖勁光肩負重任離開哈爾濱,經牡丹江、圖們取道朝鮮去了臨江。 二人一路上雖然沒遇到國民黨軍,卻險些在火車站送了命。當他們的火車開到寧安縣境內鬥溝子車站時,正值深夜,車剛停穩,一輛貨車在前方爬坡時因燃料缺乏,動力不足,忽然從坡上滑了下來,徑直向陳雲乘坐的火車衝來。眼看就要與陳雲的列車相撞,一位扳道工在關鍵時刻奮力扳開道岔,貨車翻倒一邊,鐵軌也因此損壞。陳雲和肖勁光只能等待鐵路修好再前進。當他們從平壤繞了一大圈到達遼東軍區所在地臨江時,已經是11月27日了。 此時的臨江似乎比北滿更為寒冷,怒吼的北風夾著雪屑恣意地撲打著門窗。茫茫的山溝裡,只聽風嘯,不聞人語。陳雲、肖勁光的到來好像更給這裡添加了一層寒意。 南滿的部隊領導已得到風聲,正在準備放棄南滿,渡江北上。當陳雲宣布要成立東北局南滿分局,堅守不動時,臨江地區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一些部隊領導強烈要求離開。陳雲召開的第一次會議即以不歡而散告終。 在此後的半個多月時間裡,陳雲、肖勁光分頭召開座談會,個別談話,了解情況,溝通思想。 12月11日,肖勁光召集遼東軍區師以上乾部開會,提出新的軍事行動方針:“以軍事反清剿為主,以有力的游擊兵團深入敵後,廣泛開展游擊戰爭,遲滯與打擊敵人的新進攻。主力集中於適當位置,準備於敵進攻中,消滅其一部,配合游擊戰。”肖勁光說:“從目前來看,南滿的嚴重情況已經到來,而且可能發展。但這絕不能改變我們堅守南滿的決心。” 不想,肖勁光慷慨激昂的講話立即引起多數與會者的反對。 “臨江地區地形狹窄,大部隊作戰沒有迴旋餘地。同時兵員、武器不足,撤過松花江,則可保存力量,日後反攻。”這是主流意見。 正在臨江活動的陳雲聽知此事,於12月13日晚頂著風雪來到七道江,同大家談了一夜。第二天的會議上,陳云作了重要講話。他說:現在南滿的形勢確實很嚴重。但在這種形勢下怎麼辦?躲避起來和空喊“堅持”都是不對的,而應該採取實際行動開展鬥爭。為什麼要堅持南滿鬥爭?東北的敵人好比是一條牛,牛頭和牛身子是向著北滿去的,在南滿留了一條牛尾巴,如果我們鬆開了這條牛尾巴,那就不得了,這條牛就要橫衝直撞,南滿保不住,北滿也危險。如果我們捉住了牛尾巴,敵人就進退兩難。因此,捉牛尾巴是關鍵。 陳雲講話利落乾脆,擲地有聲。一番話後,肖華立即表示:贊成堅持南滿的決定。在他的帶動下,大多領導也紛紛同意,會議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陳雲趁熱打鐵,馬上進行了具體作戰方針和作戰部署的研究。會議決定以“鞏固長白山區,堅持敵後根據地”為戰略指導思想,在任務分配上,由四縱挺進敵後,牽制敵人,破壞交通線;三縱則負責鞏固現有根據地,集中兵力頂住敵人進攻。 這樣,南滿終於堅持下來了。陳雲任南滿分局書記兼遼東軍區政治委員,肖勁光任遼東軍區司令員,肖華為副司令員。蕭條的臨江地區重新泛起生機。根據地的建設又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陳雲笑了,杜聿明卻火了。 杜聿明高嚷著要把南滿的民主聯軍“趕到長白山上啃樹皮,擠下鴨綠江里喝涼水”,眼見得他們就沒有立足之地了。不想一個月未到,他們居然在臨江再次幹得熱火朝天起來,遂下令各路大軍:整兵出發,直搗臨江! 12月27日,鄭洞國親自出馬,統率新6軍、第60軍、第52軍、第71軍的91師,煙塵四起,直撲臨江。 “杜聿明又紅眼了,”肖勁光道,“電令胡奇才,帶著四縱在背後狠狠地打他幾拳。” 此時的四縱正活動在新賓一帶,接到電令後,全面出擊,開進新開嶺,進攻本溪縣,四處打擊國民黨軍的後方守敵,並在本溪以東開闢了一片縱橫70多公里的山區根據地。 杜聿明一日連接多次告急電,不得不將進攻臨江的部分兵力回調,鄭洞國軍心動搖。 “機會來了!”守在臨江的程世才率領三縱越過紅土崖,逼向通化,從1947年1月3日起,主動向進至六道江的敵195師發起攻擊。戰至13日,195師逃回通化方向。 此時,臨江周圍的國民黨部隊仍然蠢蠢欲動的只剩輯安城中的52軍2師,見195師撤退,2師決定單獨推進,並於1月16日攻入臨江地區。 不想,深入敵後的四縱正等著它出動呢。 2師剛出輯安,胡奇才便乘虛而至,嚇得2師立即退出臨江,縮回老巢。臨江的三縱則緊跟其後,一路追擊。 敵2師再也不敢出來了,臨江解除了被圍之險。這就是歷時一個多月的一保臨江戰役。 得知南滿部隊已經開始戰鬥,林彪就開始計劃著如何在北邊展開戰鬥,杜聿明不是想“南攻北守”嗎,那麼民主聯軍就來個“南打北拉”。 1947年1月5日,就在鄭洞國率兵進攻臨江之時,林彪看到南滿的國民黨部隊已經都被三縱和四縱牽制住了,馬上致電萬毅、李天佑、梁興初、劉震、吳法憲、陳光、楊國夫等人:帶領部隊,跨過松花江,進攻其塔木。 哈爾濱的積雪已經沒膝,松花江的堅冰幾近三尺。 一縱部隊一馬當先,踏過冰河,兵分三路。 1師在其塔木西南的張麻子溝一帶負責阻擊來自九台方向的敵軍援兵,2師在其塔木以南的張家屯一帶阻擊來自烏拉街方向的敵軍援兵,3師主攻其塔木。 1月6日中午,其塔木突然被來自松花江北岸的東北民主聯軍團團圍住。 其塔木,雖然只是位於德惠東南的一個小鎮,卻是國民黨王牌新1軍據守吉林、長春的重要外圍據點。新1軍38師在這裡留守了一個營及後勤部隊約700人。他們在鎮子裡修築了堅固的工事,街心大碉堡是守軍指揮中心,鎮子外圍設置了無數的大大小小的地堡,這些地堡環繞著小鎮,首尾相接,各地堡之間有塹壕相連,形成了縱橫交錯的防禦體系。由於當時正值隆冬,積雪把所有的明堡暗堡全都覆蓋了起來,與大地連為一體,難以分辨。 1月6日17時,一縱3師率先向其塔木展開攻擊。但拿下這座覆蓋著厚厚冰雪的白色小鎮卻遠不是他們想像得那樣容易,等遭到了不小的損失後,他們才發現,鎮子里處處是暗堡,並且防守著的都是有著豐富作戰經驗的國民黨老兵。 槍聲連連,硝煙瀰漫。打到1月8日,國民黨守敵突然一片混亂。九台和德惠等方向趕來的援兵都已陷入民主聯軍的包圍,其塔木已經孤立無援。幾陣亂槍之後,國民黨兵分散潰逃了。 3師在整整三天的浴血奮戰中,以傷亡603人的慘重代價,共斃傷敵人550餘,最終奪得了其塔木。而其塔木的攻取恰恰是由於九台和德惠方向的勝利。 九台方向的戰鬥集中在一個叫張麻子溝的地方。一縱的1師在那裡打了一個漂亮的伏擊戰。 1月6日,1師得到情報,新1軍38師的113團及九台保安團的兩個中隊即將開出九台,增援其塔木。他們迅速在張麻子溝布下口袋,守株待兔。 時間在等待中緩緩地流動。 1月7日中午,113團援兵終於乘坐著卡車若無其事地進入了包圍圈。 幾聲清脆的槍響,伏擊戰展開了。 1師各部生龍活虎,疏散隊形迅速沖向敵軍。 113團在前面開路的兩個連國民黨兵還沒有下車就當了俘虜。後面敵人見勢不好,紛紛奪路潰逃,想找附近的房屋掩護。 1師戰士根本不給他們機會,一路衝鋒,連續攻占十餘所房屋。 113團團長在勤務兵掩護下企圖逃走,被1師戰士當場擊斃。見到團長被打死,國民黨軍立刻亂成一堆,隊形完全打亂了,1師戰士乘勝追擊。僅用3個小時,戰鬥圓滿結束。 1師共斃傷敵軍240人,俘獲868人,繳獲山炮2門、迫擊砲13門、機槍64挺、汽車12輛及大批彈藥。 張麻子溝凱旋之時,陳光、楊國夫率領六縱正苦戰在焦家嶺。 六縱是在一縱出發後才啟程的,其主要任務是策應進攻其塔木的一縱。 6日中午,當陳光等人朝焦家嶺行進時,忽聽到前方槍聲不斷。正在猜測,一縱的偵察員跑了過來:一縱在焦家嶺與敵軍交火,那里共有新1軍的兩個連和一個保安隊,約七八百人。 陳光立即下令:出動一個師帶一個砲兵連前去圍殲這股敵軍。 民主聯軍實力驟然增強,新1軍知道不好,立即緊縮陣地,依靠幾個獨立院落負隅頑抗。雙方激戰不已,卻相持不下。陳光暗暗懷疑:這裡到底有多少人? 1月8日,一個敵軍保安隊長被俘,他結結巴巴地說:“這里至少有新1軍的一個整營。” “再加一個團!”陳光喊道。 但一個團投入了,進展仍不如意。打到當天黃昏,六縱經過七次沖擊,以傷亡500人的高昂代價最終才打下了一個大院。抓到了新的俘虜,陳光才徹底明白:焦家嶺的敵軍遠遠不止一個營,新1軍50師的150團團部及1、3兩個營以及當地保安隊一部全都駐守於此! “再加一個師!”陳光怒吼了,“18師副師長黃榮海親自帶領一個團,立即投入戰鬥!” 焦家嶺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雪球。國民黨軍被緊緊圍在中心,外圍的民主聯軍越聚越多。 1月9日晚上,國民黨軍終於不敵,敵團長率眾潰逃,相繼為附近部隊所殲滅。民主聯軍奪取了焦家嶺。 “好,連續取得三處勝利!”林彪聽到前線消息後說道,“繼續尋找機會,殲滅敵人有生力量!” 話音未落,忽然一陣強風狠狠地拍在窗戶上,震得窗玻璃嘩嘩亂響。東北大地上的楊樹、柳樹東倒西歪地在狂風中搖晃。風聲在天地間狂吼,如巨獸走下山崗,掀動積雪,冰沙飛揚。 北滿突然出現多年不遇的寒潮。夜間氣溫驟降至-40℃,前線告急:民主聯軍因所帶防寒裝備不足,凍傷嚴重。 林彪無奈,下令各部隊撤回松花江,就地休整。 孫立人望著民主聯軍遠去的背影,不禁向杜聿明哀叫:“新1軍整整被吃掉了三個團!” “現在氣候惡劣,來春必報此仇!”杜聿明狠狠地答道。他在等著天氣好轉,等著發起新的進攻。 2月初至,寒流漸漸地弱了。南滿地區的氣溫開始慢慢回升。 杜聿明等不下去了,“再進南滿!”這一天是1947年的2月3日。國民黨軍二犯臨江。 52軍的195師、2師及新6軍的22師、207師紛紛出動,直取臨江。一貫孤立獨行的195師又是沿路狂奔。 “195師與側後援軍已經拉開了大約一兩天行程的距離。”肖勁光和肖華看著地圖上的標記說道:“我們可以出動三縱主力和四縱的10師,先打掉這個貪功冒進的195師。” 積雪沒膝,寒風呼嘯。三縱立即投入戰鬥,他們沿著山溝迅速靠近195師,並於2月5日凌晨率先消滅了一個敵軍先遣營。 195師師長陳達林因多次與民主聯軍交戰,變得異常狡猾。得知先頭部隊被殲,立即調頭回撤。三縱一路追擊,最後,仍然讓陳達林帶著殘存的1,000多人僥倖逃掉了。 “追還是不追?”三縱向肖勁光請示。 “不必再追,迅速消滅附近207師的一個孤立團。” 2月7日,三縱再經一夜激戰,全殲該團2,000餘人。至此,前來進犯的國民黨軍一一被擊潰,其他各路不敢再進。二保臨江戰鬥勝利結束。 杜聿明本以為乘南滿的民主聯軍缺少補給、難耐寒冬,可一舉將其消滅於長白山附近。不想,二打臨江比一打臨江敗得更慘,自是心中不服,於是,他再次調集兵力,於1947年2月16日,發起了第三次對臨江的進攻。 這一次,杜聿明出動了5個師,兵分四路,71軍的91師為中路主力;52軍2師為右翼;新6軍22師與附近的60軍暫21師共同作為左翼,配合91師進攻。 “這一次,杜聿明來得倒是快!”肖勁光、肖華得到前方報告,立即展開部署。 肖勁光看了半天地圖,忽然抬頭望著肖華:“杜聿明這次不光來得快,還連得緊了。” “這一次,杜聿明顯然加強了各師間的聯繫,各路人馬相互協調,正面攻打的難度過大。”肖華回應道。 肖勁光又看了看地圖,“那也不是無懈可擊,你看,左側的暫21師因為要與22師同進,不得不向外開展,部分邊緣隊伍已經無法得到其他各路的照應。就從暫21師入手!” 肖華點頭。 三縱立即出發,以一個師的力量正面阻擊敵91師,牽制主力,其餘兩個師轉往左側,於18日發起突襲,經6個小時的戰鬥,順利地解決了暫21師最外側的一個團。 暫21師被打,91師馬上移動。其中一個團帶著一個工兵營無意中偏移了大部隊。三縱乘機於21日將這股力量一舉全殲。 先後有兩股力量被消滅,國民黨軍再也不敢分散。三路人馬你呼我應,緊靠在一起,齊頭並進。 但這樣也改變不了命運。肖勁光已挖了一個大陷坑,正在前方一個叫清溝子的地方等待他們。這清溝子雖然不大,只有五六百戶人家,在地理上卻是一個天然的大口袋,四面環山,只有一個出口。四縱10師早已接到命令,埋伏在了溝口。 時間不久,91師第一個趕到。他們不問青紅皂白,只顧一味推進,不知不覺就進了清溝子,等2師跟著過來發現不對頭時已經來不及了。四縱已死死地堵住了出口。 得知後路被截斷,91師頓時驚恐萬分,聯合2師急火火地向外衝。 195師的殘餘部隊得知此處危急,忙從通化方向趕來增援,從溝外向裡打,試圖以兩面夾擊之法,沖開山口。 激烈的戰鬥從22日中午打響,四縱10師傲立山口,兩面禦敵。三縱主力像收割麥子一樣逐一消滅四處亂逃的殘敵。 當日黃昏,四縱10師在兩面夾攻之下終於不敵,師長杜光華不幸犧牲。國民黨2師和91師紛紛逃出清溝子。三縱乘敵之亂,沿途追殲,在長春屯擊斃了195師副師長何世雄,隨後連克輯安、金川、輝南和柳河四座縣城。 杜聿明大驚失色,三次攻打臨江,居然一次敗得比一次慘。一定要想出一條良策。 正在焦急之時,忽然有人報告:“大事不好,林彪再次渡過松花江!” 杜聿明慌忙調兵北上,臨江地區再次解圍。 1947年2月21日,林彪坐在自己小小的指揮所裡,若有所思。淡淡的陽光從窗外斜照進來,遠近房屋頂上積存的冬雪仍是厚厚的一層,幾隻麻雀慵懶地停在曬衣繩上,偶爾抖動幾下翅膀,似乎想在這種難得一見的好天氣裡舒舒服服地曬曬太陽。 忽然,林彪站起身來,叫住身邊人:“時候已到,令各部隊按原定計劃,立即出發,越過松花江,攻打城子街。” 這些天來,林彪一直密切關注著南滿的戰鬥情況,見三保臨江之戰已日見成效,決定趁機南下,再次打亂國民黨的部署。你杜聿明不是“先南後北”麼,我讓你南面攻不下,北邊不安寧。想到此,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隱隱地在林彪的臉上浮現了一下。 “出發吧!”他仍是面無表情地對部下說。 林彪剛一出動,守在江南的新1軍軍長孫立人就得到了消息,見林彪隊伍如此龐大,估計民主聯軍又要以大吃小,所有被其包圍者無可倖免。當夜,孫立人電告守在城子街的新1軍30師89團團長曾琪:“現在十五萬共軍正在越江南下,命你部隊從速撤回長春。” 第二天天剛亮,89團副團長羅順輔第一批率眾撤退,剛出城門便遭到民主聯軍的迎頭痛擊,羅順輔中彈負傷,倉促退回城內。曾琪沒想到林彪來得如此之快,忙登上瞭望台,舉起望遠鏡一看,嚇出了一身冷汗。民主聯軍已從四面八方將小小的城子街圍得水洩不通。 曾琪立即向外發電求救,可新1軍由於近來多次受到林彪打擊,誰也不敢輕易與民主聯軍硬碰,無人願意救援,只是派來兩架飛機空降了一些彈藥。 上午9時,負責主攻的六縱在新任司令員洪學智的命令下,對城子街發起了猛烈進攻。曾琪只得獨自應戰,打到下午16時,城內彈藥基本耗盡。曾琪孤立無援,只好率部投降。 民主聯軍攻下城子街,嚇得九台和農安等地守軍棄城而逃。六縱乘勝於2月28日包圍了德惠。 德惠是長春北面的屏障,守軍是新1軍50師的兩個團及地方保安隊,約7,000人。 50師是新1軍的主力師,善於打防禦戰。他們在城裡層層設防,部署得相當嚴密。環城修築了碉堡群,郊外各個據點也構築了土木工事,由保安隊把守。 28日晚17時,六縱攻打德惠,但連攻數次都不見成效,雙方你攻我守,漸至疲憊。 德惠被圍急得孫立人坐立不安,他緊急向杜聿明求救。正被臨江的民主聯軍折騰得筋疲力盡的杜聿明聞知北方危急,被迫將進攻臨江的71軍91師調回四平,命令71軍軍長陳明仁率主力87師、88師和保安部隊火速向德惠增援。 3月1日,乘火車奔來的援軍已抵達長春以北太平橋一帶。 林彪見攻城不下,敵援即至,遂於3月2日下午主動撤出戰鬥,越過松花江返回駐地,結束了二下江南之戰。 林彪在德惠不獲而退。杜聿明大為欣喜,想自己三打臨江,屢屢失敗。這次德惠之戰,竟能堅守不破,實可請功。於是,他找來手下能言善吹之人,杜撰了一份戰果報告,送到南京,邀功請賞。大肆吹噓國民黨軍喜獲“德惠大捷,殲滅共軍十萬”。 蔣介石拿到戰果報告,喜出望外,猶如漫漫暗夜中見到了一縷灼亮的光芒。他與杜聿明一樣,早就希望能聽到東北的喜訊了。得此戰報,不禁忘形,竟以為林彪確實不堪一擊,他繞過杜聿明,直接命令孫立人和陳明仁渡過松花江,直搗林彪根據地。 孫陳二人見蔣介石拋開杜聿明,直接向自己下達命令,自以為深得寵信,遂整軍出征,堅持要渡江北上。 杜聿明嚇得大驚失色,急忙打電話給已經動身了的孫陳二人,要求他們迅速撤回到原防區。不料孫立人、陳明仁誓要忠於蔣介石,根本不聽杜聿明的勸告,非要過江不可。 杜聿明又氣又急,電話裡無法直說,只好親自趕到德惠,當面告訴他們:“此次共軍在德惠並未受到多大損失,到底傷亡多少你們還不知道嗎?現據情報,共軍從我方被俘人員口中已了解到我們力量不大,極有可能捲土重來。你們必須迅速撤回原防,準備對付共軍下一步的進攻。” 孫立人、陳明仁這才聽從了杜聿明,正待把已調出的軍隊撤回,不想,林彪已抓住時機於1947年3月8日打響了三下江南的戰鬥。 此時,孫陳二人因聽從蔣介石的命令,準備渡江“直搗林彪老巢”,在杜聿明趕到之前,陳明仁的71軍已跟到松花江南岸的靠山屯,孫立人的新1軍也到了德惠以北。此外,他們還各派出一個團的兵力越過松花江,進犯到半拉山屯子、五棵樹等地。後在杜聿明的勸說下,當夜又撤回江南。 “孫立人和陳明仁發什麼神經?”林彪冷笑道,“居然過了江。”他走了兩步,“讓他們有來無回。” 3月6日,林彪命令二縱首先出擊,追殲退回到江南去的88師264團。 7日夜晚,一縱也奉命過江,但追到預定位置時,卻沒有遇到敵人。陳明仁早已命令他們南撤了。 兩支部隊撲了空卻都不甘心,相約繼續南下。 3月12日,一路奔走的二縱終於在靠山屯包圍住了88師的262團。 “不要害怕,他們沒有多少實力。”陳明仁一面為靠山屯的262團打氣,一面緊急調動農安的87師和德惠的88師前來解圍。哪知一縱此時也已到達此地,在萬毅的帶領下,一縱向西急進,當日即把88師的3,000多名援軍圍堵在郭家屯和姜家屯兩個小村子裡。 激戰隨即開始,一縱人馬一鼓作氣,88師轉眼成了甕中之鱉,共有810人被斃傷,263團團長以下1,193人被俘。 二縱得知援敵已被萬毅解決,立即發起了對靠山屯的進攻,經過猛烈的砲火轟炸,敵軍被迫投降,360多人都乖乖地做了俘虜。 遲遲來援的87師見88師先後失利,掉頭就跑,卻被洪學智帶領的六縱捕住了踪影。 “追!”洪學智一聲喊,六縱如獵人發現了獵物,死咬著87師不放,一直追到87師的老巢農安,終於形成了包圍圈。 林彪急令剛剛結束郭家屯戰鬥的一縱隊伍:“速速移師農安,合力殲滅87師。” 陳明仁急得火上房,緊急向杜聿明求救:“71軍的家底都快沒了,87師不能再丟了。” 杜聿明急調新6軍和13軍主力北上,同時下令小豐滿地區守軍,準備打開水閘,摧毀松花江上的冰層,阻斷民主聯軍的退路。 林彪大吃一驚:“松花江就要解凍,小豐滿的水流下來之後,民主聯軍將與根據地失去聯繫!”遂於3月16日下令各部放棄進攻87師,撤回江北整休。三下江南戰役結束。 陳明仁靜觀了幾天,見林彪真的返回江北了,立即給瀋陽打電話,對杜聿明保住了他的87師深表謝意。杜聿明正待謙虛幾句,忽接戰報:南滿的民主聯軍於3月20日開始攻打通化。 原來,肖勁光見北部戰火又起,杜聿明緊急北上,南滿國民黨兵力也前往支援,覺得這又是一個好時機,遂於3月20日令四縱主動進攻通化的195師。 195師因屢遭民主聯軍的打擊,吃盡苦頭,再也不想真刀真槍地殺了,只是堅守不出,並利用當時的寒冷天氣,向城外的雪地上澆水,凍成冰坡以助防守。但四縱知難不退,日夜攻打。 195師只得向杜聿明求救。 此時的杜聿明氣得不行,立即調令89師和54師前去增援。可兩師剛開到通化即向杜聿明復命:南滿民主聯軍見外援已到,於3月22日撤出,不知去向。 聽到此,杜聿明面色鐵青:這個林彪,我在南面時,他非要打北面,我到北面來,他又在南面挑起戰火,可等我們援兵到時,他卻比誰跑得都快,難道國民黨的軍隊就是用來南北跑腿的嗎? 幾日後,杜聿明舊病復發,臥床不起。他把指揮權交給副司令鄭洞國,自己則準備去治病了。 可憐的鄭洞國祇好撿起這個爛攤子,回到撫順營盤車站的指揮所,按杜聿明的要求,開始佈置向南滿臨江根據地的第四次進攻。 由於89師和54師剛剛來到南滿,鄭洞國感覺自己的力量加強了不少。於是,動用可以調動的10個師,準備全力一戰,徹底消滅臨江根據地的民主聯軍。他令207師、14師、25師、新22師、2師、89師、54師162團、184師、182師、暫21師於3月28日一齊出動,兵分四路,“剿滅臨江之共軍”。 國民黨10個師,而臨江地區的民主聯軍只有4個師在位,每個師平均6,000人,敵眾我寡非常明顯,臨江的形勢變得嚴峻起來。 “你們怎麼打算?”林彪關切地問。 陳雲電告林彪:“我們已集中兩個縱隊的五個主力師準備打運動戰。我們下定決心,不惜將三縱、四縱打掉2/3或3/4,也一定要保住完整的長白山。因為此次敵兵多,又相互靠攏,我們已決心要打幾個惡仗、硬仗、較冒險的仗。若無此決心,則必然這樣也不便打,那樣也不便打,其結果必然是部隊拖垮,山頭失守,貽害全局。” 決心已下,一場反攻勢在必行。那麼,誰來指揮這場戰鬥?陳雲和肖勁光經研究決定:為統一前方部隊的作戰,由曾克林和韓先楚共同組織前方臨時指揮部。 這個時候,由於程世才本來是軍區的副司令員,已不再兼任三縱司令員,故由曾克林指揮三縱,韓先楚仍然是四縱副司令員。 當夜,三縱和四縱聚在一起,共同研究作戰方案。三縱主張“柿子先揀軟的捏”,先打中路較弱的暫編21師。這樣比較把握和穩妥。成功之後再乘勝擴大戰果。然後,徵求意見地詢問道:“四縱的意見如何?” 韓先楚堅持“擒賊先擒王”。他站起身來說:“我認為還是打敵89師合適,因為這個師是這次敵人主要進攻的一路,消滅了它,敵人的全面進攻就可能被粉碎,這是關鍵的所在。” 曾克林搖了搖頭,擔心地說:“89師是蔣介石的嫡系,美械裝備,戰鬥力較強。北有敵人暫編21師、184師,南有新22師、52軍第2師,打起來如果一時解決不了戰鬥,各路敵人增援上來,我軍就有被圍的危險。因此還是先打暫21師為好。” 韓先楚反對:“89師剛從熱河調過來,人生地不熟,不了解我軍作戰特點。他們過去一直與我軍地方部隊和游擊隊作戰,沒吃過大虧,盲目驕傲,急於冒進,容易上鉤。南路的22師和第2師距離較遠,北路暫21師和184師可以用我們的9師把他們頂住,集中7師、8師、10師三個師,加上軍區、縱隊的砲兵,完全有把握把他們消滅。” 兩個縱隊的領導在作戰對象的選擇上出現分歧,互不服氣。最後,會議決定將雙方意見同時報告遼東軍區,請陳雲和肖勁光裁決。 電報發出還不到兩個小時,陳、肖發來復電:“同意韓先楚的意見,並由韓、曾統一指揮三縱、四縱,爭取徹底殲滅敵軍89師。” 正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三、四縱的部署剛剛完畢,89師就推到了臨江的跟前。 89師隸屬於石覺的13軍,當初曾在杜聿明的督促下首批衝過山海關,此後多次與民主聯軍的地方武裝作戰,很少跟正規軍接觸,迄今還沒有真正嚐到過東北民主聯軍主力部隊的厲害。所以,它推進得最快,54師的162團緊跟其側。到4月1日,已推進到紅石砬子等地,形成了明顯的突出部。 見時機成熟,韓先楚飛兵抵達紅石砬子,正趕在89師的前頭。 89師見前面出現民主聯軍,急沖衝殺了過來。韓先楚使出拖刀計,且戰且走,一直將89師帶到柳條溝一帶的山間谷地中。 誘敵途中,韓先楚通知三縱:迅速靠攏,準備戰鬥。 4月3日早晨,各師都已到達指定位置,89師一進入口袋,總攻就開始了。 一時之間,硝煙四起,炮聲隆隆,89師在三縱的強大攻擊下,被逐漸壓縮到紅石砬子中心地帶,四縱炮團發起了猛烈轟擊,進入包圍圈的敵軍立即亂成一團。 幾陣炮火之後,韓先楚一聲令下,民主聯軍的戰士爭先恐後,吶喊衝鋒,經過兩小時激戰,到下午17時結束戰鬥。 這一仗,13軍的89師和54師的162團宣告覆滅,民主聯軍共斃傷和俘虜敵軍1萬餘人,僅有89師師長和兩個團長帶領400多人逃脫。 鄭洞國聞聽此信,驚呆半晌,不敢再戰,隨即下令各路人馬全部撤退。四保臨江戰役以民主聯軍的勝利而告終。 三下江南、四保臨江作戰,前後歷時3個多月,南滿北滿相互配合,徹底粉碎了杜聿明的“北守南攻”戰略。國民黨軍隊的機動力量在民主聯軍的不斷打擊下遭到嚴重削弱,逐漸喪失了主動進攻的能力。在此之後,不得不停止了擴張勢頭,轉為被動防守。而民主聯軍由被動防禦轉為主動進攻,東北局勢發生了重大變化。 東北的4月,春意已悄然來臨。林彪獨自站在松花江北岸,感受著從南面吹來的風,心中暗暗思量道:去年此時,正是民主聯軍敗走四平之際,如今,春天再次到來,也該是我們收復四平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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