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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戰錦方為大問題

四野檔案 翟唯佳 15704 2018-03-18
蔣介石固守錦州之謎。南下北寧線之爭。范漢傑驚詫:“共軍來者不善!”衛立煌疑惑:“難道共軍攻勢提前了?”林彪猶豫:“準備了一桌飯,來了兩桌客人,這飯怎麼吃?”一封電報扯出的是是非非。攻克錦州,關門打狗勢成。國軍精銳盡喪,廖耀湘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寧靜的黑土地。 1948年秋,在東北民主聯軍的一系列打擊下,衛立煌集團已經是窮途來路,被圍困在錦州、瀋陽和長春三個互不相連的城市內。鑑於決戰時機的成熟,已經由東北民主聯軍改編為東北人民解放軍的這支雄師勁旅,興兵南下,出擊北寧線,並以攻取錦州為契機,演化出了一場決定東北命運的大決戰。 1948年春季,與和煦的春風一同吹來的,是共產黨武裝在各個戰場上頻頻報捷。

4月22日,西北戰場首傳佳音:由彭德懷、張宗遜率領的西北野戰軍苦戰一年,給胡宗南集團以沉重打擊,收復延安。 5月17日,華北徐向前、周士第兵團,攻克晉中重鎮臨汾。 6月11日,華東許世友、譚震林兵團解放孔子故里曲阜。 7月6日,陳(毅)粟(裕)野戰軍發起睢杞戰役,連下睢縣、杞縣,活捉國民黨第七兵團司令官區壽年。 7月16日,劉(伯承)鄧(小平)野戰軍攻克襄陽,生俘國民黨第十五綏靖區司令官康澤。 經過兩年的浴血奮戰,共產黨領導的解放軍已由戰略防禦轉入戰略進攻,並取得了全國戰場上的主動權,戰場的形勢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國民黨軍隊由戰爭開始時的430萬人,下降到365萬人,且眼下能夠用於前方作戰的機動兵力只有170萬;而國民黨的老對手——共產黨軍隊的數量,則由120萬發展到280萬人,並佔據了四分之一以上的國土和擁有佔全國總人數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口,資源雄厚。

國民黨的作戰方針已由“全面進攻”改為“重點進攻”,又由“全面防禦”、“分區防禦”變成以北平、西安、漢口、徐州、瀋陽五大戰略據點為支柱的“重點防禦”。 在東北,截止到1948年3月東北野戰軍冬季攻勢結束時,國民黨軍隊已被殲滅了57萬,蔣介石三易統帥,未能挽回頹勢。衛立煌出任東北“剿總”司令官後,經過整頓,雖然手中還擁有4個兵團、14個軍、44個師,共計55萬人的實力,但已被東北野戰軍壓縮在長春、瀋陽、錦州三個互不相聯的地區,陷入欲退難捨、固守無力的境地。 衛立煌心中明白,手中的55萬部隊,都在不同程度上遭受過東北野戰軍的打擊,其中有些是被殲後重新組建的。就連號稱國民黨軍五大主力的新一軍、新六軍,也傷痕累累,戰鬥力大為下降。

龜縮在長春、瀋陽、錦州三個彼此孤立的戰略據點內國民黨軍隊,猶如三葉扁舟浮在茫茫大海之中,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林彪、羅榮桓麾下的百萬雄師和占東北總面積97%的土地與86%以上的人口。 實力的天平已完全傾向共產黨軍隊一邊,一場戰略決戰,將要在這塊廣袤的土地上展開。 大戰之前,一片寧靜。 在國民黨東北“剿總”所在地瀋陽,報紙仍在散佈陳詞濫調:“沉寂半年來之東北戰局,最危急的時期已經過去!”“瀋陽城防固若金湯,國軍決不放棄東北!” 然而,隱藏在這後面的,是蔣介石與衛立煌之間在東北戰、守、撤戰略問題上的深刻分歧。 1948年春夏之交,國民黨在東北的戰事已經陷入嚴重的困境。當時,擺在蔣介石及南京政府國防部面前的,有兩種可選擇方案:一是繼續固守長春、瀋陽、錦州幾個大據點,堅守東北;二是放棄東北,將數十萬部隊撤入關內。

早在1948年3月初,駐華美軍顧問團團長巴大維就向蔣介石提出過撤出東北的建議,敦促蔣介石利用東北人民解放軍冬季攻勢後期,瀋陽、錦州間兵力較少的機會,“撤出滿洲”。蔣介石的態度是:“今天的戰略,不必要求作全面的控制,但必須守住幾個重要的據點——如長春、瀋陽和錦州——以像徵我們國家力量的所在。”這樣終於錯過了撤出東北的機會。 5月6日,東北“剿總”參謀長趙家驤、第九兵團司令廖耀湘、第六軍軍長羅又倫等高級將領飛抵南京,聆聽總裁面諭。蔣介石表示,決定以全力支援東北。 6月間,蔣介石致電錦州守將范漢傑,令其死守錦州至山海關一線,而“東北之戰略要求在於固守目前態勢,使不再失一城一兵,即有利於關內作戰。”

直至8月初南京召開的國民黨軍國防部軍事檢討會上,蔣介石確定的方針仍是:固守東北,徹底集中兵力,確保遼東、熱河,以鞏固華北。 其實,蔣介石也意識固守東北孤立據點的危險性。他在其一周反省錄中寫道:“東北新立屯與溝幫子各要點相繼失陷,共匪緊逼錦州,瀋陽形勢更加孤立,國軍若不積極出擊,作破釜沉舟決心,則瀋陽20萬官兵皆成甕中之鱉。” 決計“固守”東北,蔣介石除政治原因外,還有其它原因: 其一,蔣介石始終認為:“東北是華北的屏障,要保華北,必須確保東北”,“苟滿洲失守,華北不保,南京亦將步其後”。相反,如能固守長春、瀋陽、錦州幾個戰略據點,牽制住東北人民解放軍,則有利於傅作義在華北作戰。待關內形勢好轉,再增兵東北。

其二,蔣在東北仍有55萬兵馬,固守幾個孤立據點,他還是有信心的,認為東北野戰軍沒有強大的砲火,也沒有攻打重兵設防大城市的經驗。 但在如何固守東北問題上,蔣介石同衛立煌等東北將領發生了嚴重分歧。 蔣介石曾允諾“支持衛立煌保全東北”。後來,他看到錦州有被襲取的危險,就敦促衛立煌打通瀋陽至錦州鐵路線。主張以周福成的第八兵團部指揮第五十三軍和第二零七師守瀋陽;將駐瀋陽地區的主力第九兵團(轄新一軍、新三軍、新六軍、第五十二軍、第四十九軍、第七十一軍)由廖耀湘指揮移至錦州地區。 然而,這一方案衛立煌及其手下高級將領大都不贊成。 衛立煌認為,“瀋陽只有一套本錢,合則能守能攻,分則攻守兩不成”。

當時東北野戰軍佔領了錦州、瀋陽之間的要隘溝邦子。由瀋陽打向錦州,中間需經過遼河、新開河、繞陽河,部隊極易被切斷、分割包圍,且道路已解凍泛漿,重武器和大部隊難於通過。所以衛立煌主張固守瀋陽,加緊整訓,伺機出擊,扭轉戰局。 早在2月20日,蔣介石就派國防部作戰廳長羅澤闓、副廳長李樹正攜帶撤出瀋陽主力的方案徵求衛立煌的意見。衛當即表示不贊成,並派鄭洞國飛抵南京見蔣申述。而蔣則讓鄭洞國轉告衛立煌,立即執行“打通沈錦線,將瀋陽主力撤至錦州”的方案。 2月25日,鄭洞國返瀋陽復命。 當天,衛立煌即召集高級將領研討蔣之方案。各將領幾乎眾口一詞“集中兵力堅守瀋陽”,不同意蔣的計劃。衛立煌又派趙家驤、羅又倫飛赴南京再次向蔣面陳。

直至4月初,蔣也沒有說服衛,只好同意在東北暫時保持現狀。 一個月以後,蔣介石又督令衛立煌發動進攻,打通沈錦線。衛立煌還是按兵不動,再派趙家驤、廖耀湘、羅又倫到南京。 直至1948年8月4日至6日的南京國民黨軍事檢討會,衛立煌仍然不肯挪窩。他認為:“一、判斷東北共軍將於10月發動攻勢,重點在錦州,對瀋陽則採取圍困辦法。二、不放棄打通沈錦線企圖,但不能輕舉妄動,須應付共軍10月攻勢。三、維持瀋陽至10月底,以觀時局進展,原則上不放棄該城,但避免作長春第二……” 9月初,國民黨第九兵團司令廖耀湘又提出一個新方案:放棄錦州,守錦西以西,拆除沈錦段鐵路,將錦州兵力用於瀋陽,打通營口海口,接長春部隊回瀋陽。這是一個經營口逐步撤出東北的計劃。

可是直到東北野戰軍大部隊揮師南下,東北國民黨軍亦沒有形成一個上下共識的作戰方案。 就在此時,東北野戰軍拉開了遼西大戰的序幕。 9月12日,戰略決戰的第一槍,首先在北寧鐵路山海關至唐山段打響。 東北野戰軍第十一縱隊由建昌出發,奔襲山海關至灤縣之敵。至9月17日,先後攻占了昌黎、北戴河等要點,切斷了國民黨軍自華北增援東北的陸上通道。 9月13日,東北野戰軍第四、第九縱隊由台安、北鎮地區隱蔽南下,插入錦州、義縣之間,切斷了義縣敵軍逃跑退路,打了義縣守軍一個措手不及。 隨後,第八、第九縱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逼錦州,將國民黨東北“剿總”副司令官兼錦州指揮所主任范漢傑及其所部15萬兵馬圍得鐵桶一般。

范漢傑曾以數個師的兵力在空軍掩護下,同東北野戰軍爭奪錦州至義縣的公路和錦州外圍高地,結果大敗而歸。 與此同時,東北野戰軍第一、第二、第五、第六、第十縱隊和砲兵縱隊也相繼進入錦州以北地區。 至此,東北野戰軍徹底切斷了遼西走廊,將沿該通道部署的國民黨軍分隔於錦州、葫蘆島和秦皇島以及山海關三個地區,並完成了對錦州守敵的包圍。 范漢傑驚詫:“共軍來者不善!” 衛立煌疑惑,難道預料中的10月攻勢提前開始了? 9月30日,上午,雙城鎮。 林彪、羅榮桓及其作戰指揮和保障機構人員此刻正奔向雙城車站,前往遼西。 為迷惑敵人,裝載林彪、羅榮桓和東北野戰軍指揮機構的火車,沒有直接南下,而是先往北走,經哈爾濱後又轉向東南,駛向牡丹江。晚上10點多鐘,列車突然轉向西北,經昂昂溪南下。在這趟軍列的第5號車廂內,林彪正對著地圖沉思。與5號車廂連接的,是東北野戰軍政治委員羅榮桓的車廂。 在一個多月前,為了適應東北大規模作戰和下一步戰爭發展的需要,中央軍委對東北解放軍的領導進行了調整。 8月14日,軍委決定:東北軍區和東北野戰軍正式分開,林彪任東北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東北野戰軍司令員,羅榮桓任東北軍區第一副政治委員、東北野戰軍政委,劉亞樓任東北軍區兼東北野戰軍參謀長,譚政任東北軍區兼東北野戰軍政治部主任。繁雜的大量地區性、事務性工作交給了高崗等東北軍區領導,林彪等則移師遼西,專務作戰。 東北野戰軍指揮機關南下,標誌著國共兩黨在關東的決戰,進入了“臨界”狀態。 然而,這場大戰的籌劃與決策,也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早在1948年的2月7日,東北野戰軍冬季攻勢還未結束之前,毛澤東曾電示東北野戰軍:下一次作戰有兩個方向,一是打撫順、鐵嶺、法庫之敵;二是打阜新、義縣、錦西、興城、綏中、山海關、昌黎、灤縣等地之敵。究竟打何地之敵為好,依情況決定。但你們應準備對付敵軍由東北向華北撤退之形勢。 ……對我軍戰略利益來說,是以封閉蔣軍在東北加以各個殲滅為有利。 東北野戰軍根據中央軍委、毛澤東提出的“封閉蔣軍在東北加以各個殲滅”的戰略設想,提出了“爭取全殲敵人進入東北的兵力”的任務。 4月18日,東北局和東北軍區召開會議,林彪、羅榮桓、高崗、陳雲、李富春、劉亞樓、譚政等討論了東北作戰的方針,決定:首先集中力量打長春,以解除後顧之憂。 4月22日,中央軍委及毛澤東復電,同意東北野戰軍先打長春的方案。 為了組織長春方向的攻堅作戰,組成了由蕭勁光任司令員,蕭華任政治委員,並以原遼東軍區機關為第一前線指揮所機關。東北野戰軍決定,以七個縱隊的兵力攻城,用兩個縱隊在四平以南阻敵,以三個縱隊在瀋陽附近牽制敵人,計劃在十天至半個月內結束戰鬥。 5月下旬,長春守軍出城搶糧,遭到東北野戰軍的打擊。隨即,林彪決定乘虛而入,以兩個縱隊的兵力對長春發起試探性進攻。 5月24、25日,東北野戰軍第一、第六縱隊與國民黨守軍展開激烈爭奪戰,佔領了長春西郊飛機場,消滅敵軍兩個團。由於投入兵力有限、傷亡過大,敵軍防禦工事堅固,東北野戰軍決定停止攻城。 6月中旬,東北局和東北軍區決定對長春採取慎重的“長圍久困”方針,並在吉林召開了師以上乾部會議,進行具體部署。吉林會議林彪未出席,會議由羅榮桓主持。 會議決定,對長春採取“長圍久困,展開政治攻勢和經濟攻勢,使其糧彈俱困,人心動搖時再攻”的方針,並提出要發布“斷絕敵人糧柴,禁止行人出入”的命令。 會上,針對“禁止行人出入”問題,有人問:如果老百姓出城怎麼辦? 劉亞樓不假思索地說:“那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此話一出,眾將領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向了李作鵬和周純全,頓時哄堂大笑。原來,這兩員虎將在戰爭中都失去了一隻眼,成為名符其實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羅榮桓示意大家安靜,然後堅定地說:“對群眾要收容、安置。”最後,會議決定,主要陣地不讓任何人通過,至於其它方向,個別情況個別處理,緩沖地帶要疏散。 此時,長春已經成為一個碉堡林立、兵馬聚集的戰場。城外,東北野戰軍數個縱隊鐵壁合圍,將各個關口隘道堵了個水洩不通。城內,國民黨東北“剿總”副總司令兼第一兵團司令鄭洞國率第六十軍和新七軍等部10萬餘眾死守。 儘管瀋陽“剿總”每天派幾架飛機空投下糧食,但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林彪異常謹慎,遲遲未發進攻長春的命令。 7月間,東北局和東北軍區再次討論東北形勢和東北野戰軍作戰行動。 認為,如果攻擊長春一舉全殲守敵沒有把握,則對以後作戰影響甚大;應待熱河秋收和東北雨季結束後,即8月中旬時,以最大的主力開始南下作戰為好。 這個意見以林彪、羅榮桓和劉亞樓的名義發向中央軍委。 7月22日,中央軍委、毛澤東復電表示同意。 7月30日,軍委又來電:“應當首先考慮對錦州、唐山作戰”。經過反复醞釀,經中央軍委批准,東北野戰軍把北上打長春的計劃改變為南下北寧線作戰,確定了打錦州的決心。 改變作戰方針後,東北野戰軍開始了一系列大戰前的準備工作。 8月14日,東北野戰軍與東北軍區正式分開,野戰軍由林彪、羅榮桓、劉亞樓、譚政負責,隨主力南下。 29日,東北野戰軍以林、羅、劉、譚的名義發出南下作戰的《政治動員指示》。指示強調:暫時放棄攻擊長春,而以最大主力南下,向北寧線挺進,是為了堅決殲滅分散於北寧線上守備的敵人,切斷與摧毀東北敵人與華北的聯繫,求得加速全東北解放早日到來。 9月1日,東北野戰軍在原第一、第二前線指揮所機關的基礎上,組建了東北野戰軍第一、第二兵團。第一兵團司令員蕭勁光,政治委員蕭華;第二兵團司令員程子華,政治委員黃克誠。為了適應新的作戰任務,東北野戰軍將原有的東線、西線、北線三個後勤司令部改編為五個後勤分部,傾全力保障大部隊的供給。 羅榮桓親自抓後勤工作。在很短的時間內,各分部就籌集到了3000萬斤小米、10餘萬斤大米、數百噸油料和被服……東北野戰軍還動員了擔架1.3萬余副,大車3.6萬餘輛,組織了由省、專區、縣負責人率領的火線參戰民工9.6萬人,加上後方支前的民工,總計達到160萬。 9月7日,中央軍委、毛澤東發電,指示林彪、羅榮桓、劉亞樓:“為了殲滅這些敵人,你們現在就應該準備使用主力於該線,而置長春、瀋陽兩敵於不顧,並準備在打錦州時殲滅可能由長、沈援錦之敵”。要他們做好打“前所未有的大殲滅戰的決心”。 東北野戰軍總部分別向各縱隊、獨立師下達了作戰命令和動員指示,在北起長春、南至唐山的千里戰線上,展開了大規模的作戰行動:在北寧鐵路線上,東北野戰軍以第二、第三、第四等六個縱隊和三個獨立師及一個騎兵師的兵力,長途奔襲,分別包圍了北寧鐵路線上錦州至唐山間各國民黨軍防守據點;在北線,以第十二縱隊和六個獨立師執行繼續圍困長春的任務,並以一個縱隊在開原地區準備阻擊長春之敵突圍和瀋陽之敵北援;戰線的中段,即瀋陽地區,東北野戰軍以第五、第六、第十等四個縱隊及一個騎兵師位於新民西北地區,監視瀋陽之國民黨軍。作戰命令下達後,東北野戰軍數十萬大軍如離弦之箭。執行長途奇襲的部隊,夜行曉宿,封鎖消息,分別採用鐵路輸送和徒步開進等運動方式,向預定戰場開進。少數部隊則擔負戰略佯動,大造聲勢地向長春方向前進,以迷惑敵人。 9月12日,南下北寧線作戰開始…… 至9月29日,東北野戰軍先後攻克了河北境內的昌黎、北戴河和遼寧省的綏中、興城,切斷了遼西走廊,將錦州義縣的國民黨守軍包圍。 戰事發展順利!然而,頭緒紛亂,喜中亦有憂。 9月25日,林彪、劉亞樓得悉瀋陽國民黨軍正用空運將第四十九軍增援錦州,於是命令第八縱隊用砲火控制、封鎖錦州機場。哪知,26日八縱回電詢問:“錦州有兩個機場,東郊機場已幾年未用,西郊機場正在使用,請示應封鎖哪一個機場?” 劉亞樓一看八縱電報勃然大怒。大罵一聲“吃草的”!的確,八縱的這個電報是夠“迷糊”的。劉亞樓改派九縱控制機場。兩天后,第九縱隊砲營轟擊了西郊機場,擊毀飛機五架,阻止了瀋陽向錦州的空運增援。 9月30日,毛澤東得悉此事後致電東北野戰軍:“殲敵兩萬,毀機5架,甚慰。望傳令嘉獎。”同時,電文中也告誡林、羅、劉、譚,“大軍作戰,軍令應加嚴”。 鑑於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林彪下決心將指揮所遷到錦州前線。 9月30日,林、羅、劉、譚率東北野戰軍司令部、政治部有關人員組成的前線指揮所,自雙城乘火車轉移。 林彪、羅榮桓一行離開雙城後,北上哈爾濱,又轉向東南的牡丹江,至拉林站時,突然掉頭北返,過三棵樹江橋,由江北聯絡線轉向濱洲鐵路經昂昂溪南下。 從昂昂溪往南,鐵路線逐漸向作戰區域延伸,為了保證東北野戰軍指揮機構安全順利南下,擔任運輸司令的郭維城親自打前站,在林、羅乘坐的專列前檢查線路,並親自乘坐鐵道摩托車在前面開路。 10月1日,東北野戰軍攻克義縣,全殲守敵1萬餘人。在戰鬥即將結束的時候,砲兵司令員朱瑞在深入前線觀察義縣縣城突破口時,不幸踩中地雷犧牲。 羅榮桓在途中得知朱瑞同志犧牲的消息,心情十分沉痛。紅軍時期,羅榮桓就同朱瑞在紅一軍團政治部工作過,八年抗戰中,兩人又在山東共事多年。特別是在東北的這三年中,朱瑞同志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殫精竭慮,日夜操勞,為組建和發展東北野戰軍的砲兵,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羅榮桓滿懷深情對周圍的同志說:“朱瑞同志懂得砲兵,他親自組建部隊,訓練幹部,對砲兵事業是有建樹的。”羅榮桓專門發電報給在通遼的後勤部政委陳沂,囑咐其迅速回哈爾濱協助安排料理朱瑞同志的喪事。 10月2日,東北野戰軍前方指揮所專列夜行晝宿,走走停停,於清晨抵達鄭家屯。 在鄭家屯以西的臨時宿營地,前方指揮所人員正準備吃早飯的時候,值班參謀報告:“正東方向發現敵機一架。” 劉亞樓果斷地命令所有人員立即下車,就地分散隱蔽。 這是一架國民黨空軍的偵察機,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後,便飛走了。 “看來瀋陽的衛立煌還在摸我們的底。”劉亞樓望著消失在天際的飛機,自言自語地說。 “報告,一零三,是不是繼續前進?”作戰科長尹健的請示打斷了劉亞樓的思考。 “一零三”是參謀長劉亞樓的代號。為了保密,東北野戰軍的主要指揮員都編有代號,一般以代號相稱。林彪是“一零一”,羅榮桓是“一零二”,譚政是“一零四”。 劉亞樓回過身來,對作戰科長說:“我已經請示過'一零一',他決定暫時不走,要機關人員在附近村落分散隱蔽防空。你告訴他們,架好電台後立即與軍委和各縱隊聯絡,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情況。” 經過一番緊張的忙碌,列車車廂已經分成數段散置於好幾條鐵路支線上,機關人員則分散進入隱蔽位置。 天漸漸黑下來。晚上10點鐘,見還未發出行動的命令,作戰科長尹健又去請示。 劉亞樓小聲對尹健說:“有新情況,要等軍委回電”。接著,又補充一句:“告訴電台,注意收聽軍委來電!” 原來,在遼西方向,情況發生了變化。 9月下旬,東北野戰軍向錦州外圍發起攻擊後,衛立煌急調守備瀋陽的第四十九軍從空中增援錦州。 9月29日,東北野戰軍第九縱隊炮轟機場,阻斷了瀋陽向錦州的援助。蔣介石得悉後,親自飛往瀋陽,決心拼死守錦州,打通北寧線。在蔣的嚴令督促下,駐瀋陽的第九兵團等部組成西進兵團,由廖耀湘指揮,從新民地區南下,自東向西馳援錦州。與此同時,蔣介石又調山東第三十九軍的兩個師,北平傅作義指揮的六十二軍、獨立九十五師和第九十二軍的二十一師,分別由煙台、秦皇島、塘沽海運葫蘆島,會同據守錦西的第五十四軍及暫編六十二師,共11個師,組成東進兵團,由十七兵團司令侯鏡如指揮,由錦西北上,自西往東打,準備夾擊進攻錦州的東北野戰軍部隊。 當日,中央軍委急電東北野戰軍,將國民黨軍增兵錦西、葫蘆島的情況作了通報。 機要秘書譚雲鵬將剛譯完的“軍委通報”送給林彪,這位東北野戰軍總司令沉思良久,氣氛緊張起來。 一個戲劇性的情況發生了…… 本來,在醞釀主力南下作戰時,林彪就疑慮重重,遲遲下不了決心。當時,林彪的主要顧慮是:主力部隊南下,實行遠距離奔襲作戰,缺糧缺油,一旦出現華北傅作義與東北衛立煌兩頭夾擊,那麼,苦心經營的重裝備將無法撤出戰場。一旦失去了這些汽車、大砲和坦克,東北野戰軍的火力會大受影響,推遲東北決戰勝利的時機。林彪終於拍板定案,揮師南下之後,在原訂的攻打錦州預案中,因錦西、葫蘆島方向敵人兵力不大,林彪將注意力主要集中於瀋陽方向。在兵力部署上,除了集中主力準備攻錦州外,將戰鬥力強的第五、第六和第十縱隊擺在瀋陽以西以北的彰武、新立屯、黑山、大虎山一線,準備迎擊瀋陽出援錦州的敵軍。而在錦西、葫蘆島方向,只放了一個戰鬥力不算太強的第十一縱。 然而,10月2日,蔣介石增兵葫蘆島,使駐守在錦西葫蘆島方向的國民黨軍兵力突然增至九個師,並且組成東進兵團,準備配合瀋陽西出之敵,雙向合擊東北野戰軍,而眼下錦西、葫蘆島的國民黨部隊,距錦州僅50餘公里,況且,兩地之間有鐵路、公路相聯,其間無險可守。 林彪沉思良久,喚來了機要秘書譚雲鵬,口述一份在日後引起一連串是是非非的致中央軍委的電報: 得到新五軍及九十五師海運葫蘆島的消息後,本晚我們在研究情況和考慮行動問題。估計攻錦州時,守敵八個師雖戰力不強,但亦須相當時間才能完全解決戰鬥。在戰鬥未解決之前,敵必在錦西葫蘆島地區留下一兩個師守備,抽出五十四軍、九十五師等五六個師的兵力,採取集團行動向錦州推進。我阻援部隊不一定能堵住該敵,則該敵可能與守敵會合。在兩錦間敵陣地間隙不過五六十里,無隙可圖。錦州如能迅速攻下,則仍以攻錦州為好,省得部隊往返拖延時間。長春之敵數月來經我圍困,我已收容逃兵1.8萬人左右,外圍戰鬥殲敵5000餘。估計長春守敵現約8萬人,士氣必甚低。我軍經數月整補,數量質量均大大加強,故目前如攻長春,則較6月間準備攻長春的把握大為增加。但須多遲延半月到20天時間。以上兩個行動方案,我們正在考慮中。並請軍委同時考慮與指示。 林彪審閱電文後,於10月2日22時交機要電台,以特急電報發出。 此時進攻錦州的部隊仍按原部署繼續向錦州推進。東北野戰軍前線指揮所的專列亦於深夜繼續前開。 10月3日清晨,羅榮桓和劉亞樓一同去找林彪。 羅榮桓說道:“給軍委的電報發出了?要考慮回師打長春?” 林彪“嗯”了一聲,說道:“準備了一桌菜,卻來了兩桌客人,你說怎麼辦?” 羅榮桓說:“我們也調整一下部署,把圍困長春和監視瀋陽方向的部隊調一部分到錦西方向來,怎麼樣?” 林彪說:“援兵不止西面這一頭,更大的是東南的那個廖耀湘兵團。如果錦州久攻不下,兩頭敵人上來,這個風險太大了。”羅榮桓說:“從戰役本身看,風險確實很大。但從全局看,是戰略上的需要,冒險是值得的。軍委一貫的思想是打錦州。再說,幾十萬大軍突然拉回去……” 林彪從椅子上站起,來回踱著步,轉過臉來問劉亞樓:“參謀長的意見哪?” 劉亞樓肯定地回答:“還是應該打錦州!” 林彪思考片刻之後,喚來了譚雲鵬,親自交待:馬上去機要處查一下,看昨晚那份電報發走沒有,如果尚未發出,就扣下不發;如已發出,是否向中央機要局申明此電作廢。 譚雲鵬一溜小跑,直奔機要處。一查,因為是特急電報,機要處早已隨到隨譯隨發了。 西柏坡那邊,中央機要局大概也已經譯好電文並送給了毛澤東。要想申明作廢,已不可能。 譚雲鵬如實匯報,林彪一句話也沒說。 三位領導人都沉默不語。 最後,羅榮桓打破了沉默說:“為了補救,是否重新給軍委發個電報,申明繼續打錦州。好在上次電報也沒說死,只是強調了傅作義部增援葫蘆島,正考慮是繼續打錦州還是回師打長春。” 林彪同意重新發一個電報,申明打錦州決心不變。對羅榮桓說:“電報是不是請你執筆?” 羅榮桓客氣地說:“好吧,大家湊。” 於是,羅榮桓執筆開頭,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邊議邊寫,很快便起草好了致中央軍委的電報。 10月3日上午9時,這份電報由機要秘書送機要處發出,重申了攻錦決心和部署: (一)我們擬仍攻錦州。只要我們經過充分準備,然後發起總攻,仍有殲滅錦敵之可能,至少能殲敵之一部或大部。目前如回頭攻長春,則太費時間,即令不攻長春,該敵亦必自動突圍,我能收復長春,並能殲敵一部。 (二)我們擬採取如下的佈置:以四縱和十一縱全部及熱河兩個獨立師對付錦西葫蘆島方面之敵;以一、二、三、七、八、九共六個縱隊攻錦州;以五、六、十、十二共四個縱隊對付瀋陽增援之敵;以大、小、新、老九個獨立師,對付長春突圍之敵。 …… 電報發出後,林彪、羅榮桓一行已經到達彰武以北的馮家窩棚。 西柏坡的中央機要局收到羅榮桓起草的第二份電報時,已是3日晚20時15分。再譯成電文,抄送毛澤東那裡,已是4日凌晨1 時30分。在此之前,毛澤東已收到林彪的第一份電報,並於3日的17時和19時連續發出兩封措詞嚴厲的電報。 在第一份電報中,毛澤東不客氣地指出: (一)你們應利用長春之敵尚未出動,瀋陽之敵不敢單獨援錦的目前緊要時機,集中主力,迅速打下錦州,對此計劃不應再改……在五個月前(即4 、5月間)長春之敵本來好打,你們不敢打;在兩個月前(即7 月間),長春之敵同樣好打,你們又不敢打。現在攻錦部署業已完畢,錦西、灤縣線之第八第九兩軍亦已調走,你們卻又因新五軍從山海關、九十三師從天津調至葫蘆島一項並不很大的敵情變化,又不敢打錦州,又想回去打長春,我們認為這是很不妥當的。 (二)你們指揮所現在何處?你們指揮所木應在部隊運動之先(即8月初旬),即到錦州地區,早日部署攻錦。現在部隊到達為時甚久,你們尚未到達。望你們迅速移至錦州前線,部署攻錦,以期迅速攻克錦州。遷延過久,你們有處於被動地位之危險。 毛澤東意猶未盡,又起草並發出了第二份電報,再次講明了打錦州的重要意義和理由: 我們再考慮你們的攻擊方向問題,我們堅持地認為你們完全不應該動搖既定方針,丟了錦州不打,去打長春。在電報中,毛澤東分析道:假定你們改變方針,打下了長春,你們下一步還是要打兩錦。那時,第一,兩錦敵軍不但決不會減少,還可能增加一部,這樣將增加你們打兩錦的困難。第二,目前瀋陽之敵因為有長春存在,不敢特長春置之不顧而專力援錦,你們可利用長春敵人的存在……牽制全部、至少一部分瀋陽之敵。如你們先打下長春,下一步打兩錦時,不但兩錦情況變得較現在更難打些,而且瀋陽之敵可能傾巢援錦,對於你們攻錦及打援的威脅將較現時為大。 因此,我們不贊成你們再改計劃,而認為你們應集中精力,力爭於10天內外攻取錦州,並集中必要力量與攻錦州同時殲滅由錦西來援之敵4 至5個師。只要打下錦州,你們就有了戰役上的主動權,而打下長春並不能幫助你們取得主動,反而將增加你們下一步的困難。 10月4日凌晨,毛澤東收到羅榮桓擬稿的第二份電報後,才鬆了一口氣,於晨6時復電錶示:你們決心攻錦州,甚好,甚慰……在此以前我們和你們之間的一切不同意見,現在都沒有了。 10月5日,林彪、羅榮桓一行自阜新換乘汽車到達錦州西北20餘公里的牤牛屯,設立了東北野戰軍前線指揮所。經過慎密偵察,東北野戰軍確定了攻錦計劃:第一步,掃清外圍據點,接近城垣;第二步,南北對進,實施向心突擊。 10月9日晨,錦州外圍爭奪戰開始。東北野戰軍第七和第九縱隊攻占城南砲台山、雙山子、罕王殿山、朝陽堡,將女兒河南岸守敵肅清。 10日,八縱攻占城東大小紫荊山、百官屯,11日,攻占北大營、八家子,一直打到錦州城東關。 12日至13日,第二和第三縱隊在城北攻占合成燃料廠、團管區、師管區、配水池和大疙瘩,逼近城垣。 經過國民黨守軍兩年多時間的苦心經營,錦州的城防工事已構成環城縱深防禦體系。 在攻克外圍防禦地帶的戰鬥中,東北野戰軍付出了重大代價。其中,攻打位於城北的配水池,便是一場惡戰。 配水池,位於錦州城北約兩里處的一個高地上,高出地面六米多,是一個利用偽滿時期鋼筋水泥蓄水建築改造成的防禦支撐點,為進抵城垣的必經之途。 以配水池為核心,在不到半平方公里的陣地內,構築有20多個永久和半永久性明碉暗堡,碉堡之間是密如蛛網的交通壕。坡下玉米地裡,有一道寬深各3米的環形外壕。壕外,則是雷場、鐵絲網。 守衛配水池的是國民黨暫二十二師一團二連,150餘人,是清一色的老兵,槍打得準,有戰鬥經驗。該連還配屬一個重機槍連、一個戰防砲排。戰鬥打響後,兵力增加到一個營。 攻打配水池的,是三縱七師二十團的一營和三營。 10月12日清早,攻打配水他的戰鬥開始,直至晚6時,這個城北防禦支撐點才易手。在長達十幾個小時的爭奪中,三縱連續發動進攻數十次。戰鬥結束後,一營清點人數時,600多人的營僅剩26人。 外圍戰鬥逐步逼向城垣,范漢傑召集兵團司令盧浚泉和各軍長們研究對策,決定將守軍撤到錦西,與侯鏡如的東進兵團會合,然後再回師北上,與廖耀湘的西進兵團夾擊位於錦州的東北野戰軍。 12日,范漢傑把向錦西撤退的決定報告了衛立煌,衛立煌不同意。正在僵持之中,范漢傑收到蔣介石發來的急電:“錦州關係全局,請吾兄堅守待援。” 錦州外圍雖四面環山,但城垣腳下是大片開闊地,對進攻一方威脅極大。 攻擊縱隊都各自挖了十多里長的交通壕,推進到錦州城下。錦州城完全裸露在東北野戰軍的兵馬之下,成為林彪、羅榮桓的囊中之物。 10月14日上午,經過幾天激烈戰鬥的錦州外圍忽然呈現出一片寂靜,淡淡的霧藹摻雜著縷縷硝煙,使這座古老的城垣顯得那麼幽遠而神秘…… 10時整,林彪向劉亞樓點了點頭。劉亞樓下達了命令:總攻開始! 東北野戰軍的1000餘門火砲率先開火,城塌堡飛,煙塵迷漫。 東北野戰軍二縱、三縱和六縱十七師組成的北集團,在韓先楚、羅舜初的統一指揮下,由北向南實施突擊;鄧華、吳富善指揮七縱、九縱組成南集團,由南向北實施突擊;八縱則部署在城東,擔負由東向西的輔助突擊任務。 半個小時後,除八縱外,各突擊集團分別從8個突破口衝入市區,與守敵展開了激烈的巷戰。數小時的激戰,徹底汀亂了范漢傑的防禦體系。 下午,范漢傑決定向錦西方向突圍。先以暫編十八師向北猛攻,范漢傑與盧浚泉等將領則在特務團的護送下,從第六兵團司令部北面的坑道向東門轉移。 15日10時許,東北野戰軍攻占了第六兵團司令部,將殘存敵人壓縮至老城。至下午6時,二縱、七縱在老城勝利會師,全殲了殘敵。正當林彪、羅榮桓、劉亞樓和譚政等為攻克錦州而談笑風生之時,范漢傑、盧浚泉卻落荒而逃。原來,范漢傑的突圍計劃沒有成功。範脫下國軍中將軍服,化裝潛逃,於16日下午,在錦州城南的谷家窩棚,被東北野戰軍俘虜。當日,在忙牛屯,林彪、羅榮桓接見了范漢傑。 錦州的迅速攻克,得益於西東兩線的阻擊,尤其是西線的塔山阻擊戰,更是關鍵之中的關鍵。 塔山位於錦州以西40公里處,距錦西僅10餘公里。此處名曰山,實則僅為瀕臨渤海的一片開闊地帶,海拔50餘米,無險可守。就在這無險可守的開闊地帶,第四縱隊築起了一條塔山防線,抗擊著九個師的國民黨軍東進兵團。下達任務時,林彪對縱隊司令吳克華、政治委員莫文驊說:“守住塔山,勝利就抓住了一半。告訴你,塔山必須守住!拿不下錦州,軍委唯我是問,要我的腦袋;守不住塔山,我唯你是問,要你的腦袋!” 從10月10日開始,四縱在塔山惡戰六個晝夜,每日擊退國民黨軍三至五個師的輪番攻擊,陣地屹立不動。 10月13日,蔣介石乘坐“重慶號”巡洋艦親臨塔山附近海面,下達死命令:“限於明日黃昏前攻下塔山,否則,軍法從事。” 14日,國民黨軍對塔山的攻擊更為猛烈。從北平機場起飛的B-24型轟炸機將一顆顆重磅炸彈扔向塔山:“重慶號”巡洋艦上的大口徑火砲也參加了轟擊;從華北調去的獨立第九十五師,團長、營長帶頭,一波又一波湧向四縱的前沿陣地。連四縱的老兵也感到驚詫:國民黨軍會有這種勁頭? 15日,侯鏡如集中五個師輪番攻擊,戰至下午,當錦州方向炮聲沉寂後,這位東進兵團的司令官亦感到大勢已去了。 16日,蔣介石從北平乘機又一次親抵葫蘆島,等待他的是:“錦州陷落、范漢傑下落不明”的消息。蔣介石痛罵進攻塔山的五十四軍軍長闕漢騫。 18日,蔣介石攜杜聿明飛往瀋陽。此次一是要撤衛立煌換杜聿明,二是仍要東西對進,攻占錦州。 由於蔣介石一意孤行,強令部屬攻打錦州,使國民黨在東北的最後一點力量終於葬送在遼西。 10月15日,東北野戰軍攻克錦州後,長春國民黨守軍完全處於絕境。 16日,蔣介石向長春空投手令,命鄭洞國率部突圍。 17日深夜,第六十軍軍長曾澤生,率領所部三個師2.6萬餘人悄然撤出防區,將長春市區東半部完整地交給了東北野戰軍。六十軍起義後,新七軍防線一片混亂,李濤魂不守舍,鄭洞國惶惶不安。 10月18日,曾任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的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周恩來,給曾就學於黃埔一期的鄭洞國寫了一封信,勸其棄暗投明。周恩來在信中說: 欣聞曾澤生軍長已率部起義,兄亦在考慮中。目前,全國勝負之局已定……兄今孤處危城,人心士氣久已背離,蔣介石縱數令兄部突圍,但已遭解放軍重重包圍,何能逃脫。 ……望兄回念當年黃埔之革命初衷,毅然重舉反帝反封建大旗,率領長春全部守軍,宣布反姜反蔣反對國民黨反動統治。 面對現實,鄭洞國萬念俱灰,無可奈何地嘆道:“哎!辛苦遭逢起一經,萬事皆休,任它去吧!” 10月19日,鄭洞國讓報務員打開電台,與南京作了最後的“訣別”,命身邊警衛部隊輕重武器一齊開火,好讓南京從電波中聽到他最後抗爭的“壯烈”場面。然後,鄭洞國率領他的兵團部和直屬部隊,走出了堡壘般的中央銀行大樓,宣布投降。新七軍也宣布投降。 蔣介石再次飛臨瀋陽,命令徘徊於彰武一線的廖耀湘兵團繼續西進,收復錦州;命第五十二軍迅速南下,搶占營口,預留一條海上逃生之路;宣布杜聿明為東北“剿總”副司令兼冀熱遼邊區司令,統一指揮葫蘆島和彰武的廖耀湘兵團,東西對進,夾擊東北野戰軍。 攻下錦州和解放長春後,東北野戰軍原準備繼續南下,打葫蘆島之敵。 可是,沒曾想到蔣介石會如此“不識時務”,督令廖耀湘兵團堅持西進。於是,林彪、羅榮桓、劉亞樓當機立斷,將攻錦主力轉用於圍殲廖耀湘兵團,並上報軍委。 10月19日,中央軍委在兩次電報指示中指出:如果在長春事件之後,蔣介石、衛立煌仍不變更錦葫、瀋陽兩路向你們尋戰的方針,那就是很有利的。在此種情形下,你們採取誘敵深入,打大殲滅戰的方針,甚為正確。 堵住廖耀湘兵團東逃瀋陽,任務落在處於該敵側後的第六縱隊身上。林彪迅速向第六縱隊司令黃永勝發去特急電報,令其率六縱以強行軍的速度從彰武插至新民以西地區,堅決堵死廖耀湘兵團的東逃退路。同時,命令原攻打錦州的一、三、八、七和九縱,自24日分三路北上,準備圍殲廖耀湘兵團於遼西。 為了麻痺敵人,東北野戰軍還通過新華社發了一篇報導,詳細介紹攻錦部隊在錦州召開祝捷大會、經驗總結會和軍民聯歡會的盛況,描述得維妙維肖,好像真有其事的樣子。實際上,主力部隊則輕裝北上,迅即撲向廖耀湘兵團。 一切佈置就緒之後,林彪、劉亞樓專候在錦州的指揮所內,等待著黃永勝的消息。可是,一天一夜過去了,不但不知六縱是否堵住了廖耀湘,連六縱本身也不知去向。 25日下午,林彪的司令部上上下下心急如火。 午夜,一份被破譯的衛立煌致廖耀湘的電報送到了機要秘書譚雲鵬處。 譚雲鵬眼睛一亮,原來廖耀湘沒有跑,仍滯留在黑山、大虎山和北鎮一帶! 譚雲鵬覺得事關重大,需要報告已經睡下了的林彪。 看到譚秘書進來,林彪問:“麼子事?” 譚雲鵬按捺住興奮的心情,對林彪說:“廖耀湘沒有跑掉,還在遼西!” “嗯?”林彪不動聲色,示意他繼續講下去。譚雲鵬便把截獲並破譯之東北“剿總”的電報念了一遍。念完電報抬頭一看,見林彪無動於衷。譚雲鵬決定把電報再念一遍。 可是,當他把電文又認真清楚地念完一遍後,林彪仍一氣不吭,在床上靜躺著。 譚雲鵬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剛回到辦公室,劉亞樓便打來電話,著急地詢問:“剛才衛立煌那份電報你看了沒有?是否送給了一零一?他看了以後怎麼說?” 譚雲鵬將剛才那一幕如實匯報給劉亞樓。劉亞樓在電話中嚴肅地說:“譚秘書,你再會給一零一講一下,這可是軍機大事,耽誤不得的呀!” 譚雲鵬便對劉亞樓說:“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了,我們當秘書的實在是不好辦啊!是否請參謀長親自來一下?” 電話中,劉亞樓略為一頓,然後說:“參謀長去就更不好。你們當秘書的,天天泡在首長身邊,說話辦事深一點淺一點都關係不大,還是你去合適。” 譚雲鵬決心向林彪第三次宣讀衛立煌的電報。 一進林彪的住房,林彪便問:“是譚秘書嗎?又有麼子事?” 譚雲鵬小心地說:“剛才那份電報,可能是我沒有說清楚。我回去以後,又仔細看了一遍,並重新查對了地圖。我認為廖耀湘沒有跑,怕耽誤大事,所以想給你再念一遍。” 說完這段開場白後,譚雲鵬準備著林彪不耐煩。試想,為一份十分簡單的電報,秘書三番兩次半夜闖入首長住室,羅羅嗦嗦的,有誰不煩? 然而,對於秘書的這個“非分”舉動,林彪居然沒有吭氣,也就是說默許了。於是,譚雲鵬又把電報讀了一遍。這已經是一小時之內的第三遍了。 林彪仍不置一詞。這時,譚雲鵬大著膽子對林彪說:“看來廖耀湘還在黑山、大虎山、北鎮一帶,真的還沒跑,首長是否要發報?” 說罷,譚雲鵬打開電報夾,準備記錄林彪口述的電報內容。 此時,林彪已經披衣起床,在屋內踱來踱去。沉思了一會兒後,終於開口了:“譚秘書,記錄。命令:第一、二和三縱隱蔽進抵北鎮及其以北以東地區……” 巨大的鉗形包圍圈開始向黑山、大虎山方向收縮。 25日晨,東北野戰軍前線指揮所收到了第六縱隊發來的電報。電文說,該縱第十六師已經先期佔領了新民以西的厲家窩鋪車站,正構築工事,廖耀湘兵團的部隊便蜂擁而來,拼命向瀋陽方向逃竄。阻擊戰鬥打得十分激烈,六縱十六師傷亡很大,但後續第十七師也進入阻擊陣地。黃永勝表示,六縱將不惜任何代價,堅決堵死廖耀湘兵團的東逃之路,以待兄弟部隊到達後共同圍殲。電文中也解釋了他們之所以一天一夜沒有同總部聯繫,是怕把廖耀湘放跑了,部隊全部強行軍,走了一段,為了減輕戰士負擔,加快行軍速度,乾脆把背包和乾糧袋都扔了,戰士只攜帶槍支、彈藥,有的戰士都跑得吐血,20多個鐘頭,根本沒有休息,沒有埋鍋做飯。所以,也沒有來得及架設電台聯繫。 看完六縱發來的電報,林彪微笑著說:“這個黃永勝,動作還蠻快!不過,不報告情況可不行。” 當天下午,劉亞樓與林彪、羅榮桓興致都很高,抓住了廖耀湘,勝利就拿到了一半。 10月26日,東北野戰軍全線出擊,在黑山、大虎山、新民地區對敵展開了大規模圍殲戰。由於六縱已經先敵插至北寧線上的厲家窩鋪,堵住了廖耀湘回竄瀋陽之路;三縱一部勇猛插入敵人縱深,打掉了廖耀湘的兵團部,使其失去統一指揮,陷入混亂。至28日,在東北野戰軍各縱隊的穿插、分割和圍殲下,廖耀湘兵團的5個軍部12個整師共10萬餘人悉數被殲。兵團司令官廖耀湘及軍長向鳳武、鄭廷笈等被俘。 10月30日,東北“剿總”司令官衛立煌見大勢已去,遂將指揮權交與駐守瀋陽的第八兵團司令周福成,自己則遠走高飛。周福成屬東北軍張學良舊部,長期受蔣介石的歧視。衛立煌走後,周福成不思改弦更張、棄暗投明,卻捧著蔣介石發來的“死守瀋陽”的電令,表示要“不負蔣委員長重托,決心與共產黨拼個你死我活。” 11月1日,東北野戰軍一、二、十二縱隊向瀋陽發起總攻,國民黨第二零七師全部被殲,拒不投降的周福成被生俘。東北最大的城市瀋陽宣告解放。 11月2日,東北野戰軍攻占營口。國民黨第五十二軍軍部和一個整師乘船逃走。毛澤東在電報中批評東北野戰軍領導,“這是一個不小的失著。” 11月9日,隨著錦西、葫蘆島的最後解放,東北全境獲得新生。連年戰亂不斷的黑土地上,終於寧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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