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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禦敵於關門之內

四野檔案 翟唯佳 17725 2018-03-18
山海關下的較量。無法實現的“遼西決戰”。關東大地上的“七無”與“一多”。林彪倡言“等、忍、狠”。四平,苦撐一個月後還要向後轉。 東北有廣表的土地、豐富的資源和便利的交通。 “八.一五”之後,捷足先登的共產黨武裝對遲來的國民黨軍隊,自山海關始,展開了一場節節抵抗的防禦戰。 1945年9、10月間,國共兩黨都將目光投向遼西走廊。 遼西走廊,亦稱榆關走廊。位於遼寧省西部的錦州市與河北省東部的山海關之間,東臨遼東灣,西依松嶺山,西南一東北走向,長約185公里,寬8至15公里。由東北至西南,錦州、錦西、興城、綏中、山海關座落其間,成為扼守這一走廊的軍事要地。走廊的西南端緊連著華北重要港口秦皇島。

遼西走廊背山面海,丘陵起伏,形勢險要,是溝通華北至東北的重要通道,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鑑於此中共中央及毛澤東給東北局發去了一系列指示。 10月4日,中央軍委在給東北局書記彭真及陳雲的電報中指出:“據錦州地委電稱,美軍在秦皇島登陸,並傳有中央軍200 人,請速令曾克林部擴大之新部隊,以三個團控制山海關,集結整訓。”10月16日,毛澤東致電彭真。電文說,蘇軍已拒絕國民黨軍在大連、旅順登陸,蔣軍從秦皇島登陸,向山海關、錦州進軍東北已成必然,“除令在途各部兼程急進,膠東方面星夜海運,並令林彪急至瀋陽助你指揮作戰外,望你就現有力量加強訓練,並動員民眾堅決阻擊登陸,爭取時間。” 同日,軍委致電陳毅、羅榮桓、黎玉,請他們速令山東軍區楊國夫師“星夜兼程,向山海關、錦州前進。”

中共中央軍委分別向東北、華北、山東頻繁發電,調兵遣將,把主力部署於山海關、錦州、營口、瀋陽一線,準備阻止國民黨軍的海上登陸與陸上進攻。 成立後的東北人民自治軍在沿遼東半島經遼西走廊至長城古北口的綿長戰線上,組建了五個前線司令部,組織對國民黨軍隊的正面防禦。其中,李運昌指揮的第三前線司令部,負責封閉遼西走廊和扼守山海關的任務。 山海關位於河北省東北部,為長城東部起點,踞遼西走廊西端,北寧鐵路和公路橫貫東西,為華北通往東北的交通要衝。它西距北平(北京)350公里,東距瀋陽400公里,被古人譽為“兩京鎖鑰無雙地,萬里長城第一關”。 此關北依燕山,南瀕渤海,雄視四野。早在隋開皇三年(公元583年),中央政府在此築關,稱為榆關。明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大將徐達在此築城設衛,因其背山面海,故稱為山海關。

千百年來,伴隨著王朝興衰,圍繞著這一險關隘道,發生過一次次激烈的征戰。 明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年)4月21日,大順政權皇帝李自成率軍20萬親征山海關,一路衝殺,直抵關城西門。明山海關總兵吳三桂降清,開關跪迎清軍統帥多爾袞,薙發稱臣。清八旗勁旅15萬,兵不血刃,進踞關城。 次日,在爭奪山海關的戰鬥中,面臨著實力倍增的對手,農民起義軍淬不及防,傷亡慘重,全線潰退,清兵長驅入京。明清之際的山海關之戰,不僅為大順政權興衰的轉折,而且也是滿族入主中原的標誌。 清光緒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山海關。 10月2日,沙皇俄國的軍隊與英帝國艦隊會師老龍頭,清軍守將棄城而逃,山海關淪陷,帝國主義列強的砲火,打開了北京的東大門。次年9 月,清政府與帝國主義列強簽訂了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從此,大清帝國步入了臨終前的風雨飄搖之中。

…… 公元1945年10月,在這古老的征戰之地,又在醞釀著一場戰爭。 10月中旬,隸屬冀熱遼軍區第十九旅的四十六、四十七團和第二十二旅六十四團,3700人,在第十九旅旅長張鶴鳴的率領下,進駐山海關。 張鶴鳴旅長帶著作戰參謀沿防區視察了一周。 山海關,作為一個橫亙於遼西走廊西口的防禦體系,南從長城入海處老龍頭起,中經山海關城,向東北逶迤至九門口,全長26公里。正面依次排列著南海口關、南水關、山海關城、北水關,旱門關、角山關、三道關、寺兒峪關、濫水關、一片石關(九門口)十大關隘。其中,南海口關,瀕臨渤海,拱衛著整個防禦體系的倚海側翼;南北水關,緊傍山海關城;角山關、寺兒峪關和濫水關,高踞角山之巔,為整個防禦體系的製高點;三道關,則是堵塞雙峰對峙峽谷深溝中的關隘,有“一夫當關,萬人莫開”之勢;一片石關,為山海關防禦體系的臨山側翼要塞,號稱“京東首關”,此處的長城建在九江河上,兩岸高山對峙,長城跨河而過,城下六座券門瀉水,連同一片石關城三座門,故稱九門口。

對於負有守衛山海關任務的張鶴鳴來說,這散佈在50余華裡的十個雄關險隘,處處需守,然而兵員及裝備都將處於劣勢。 在作戰會議上張鶴鳴宣布了防禦部署: “第一,根據山海關的地形和我旅的兵力,無法實行寬大正面的一線防禦,否則,不僅守不住陣地,還會暴露我們兵力匱乏的弱點。 “第二,山海關城西之大石河,為屏障關城的天然障礙,第一線防禦部隊須充分運用之。 “第三,山海關城北部山地的石門寨、九門口是扼守山海關的關鍵,而角山又是防守山海關陣地的支撐點,因此,全旅防禦的重點是石門寨、角山、九門口一線。” 根據旅的統一部署,第四十六、四十七、六十四團分別將部隊配置在南起山海關城,北至九門口,西達石門寨的三角地域內,憑藉互為犄角之勢阻止國民黨軍進入東北。

這場保衛山海關的戰鬥首先在龍水文率領的四十六團防禦陣地打響。 10月25日,先期抵達秦皇島的國民黨軍隊,在美軍的配合下,以一個團的兵力向山海關撲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輛美式吉普車,上面坐著兩個美國軍人和三個國民黨官兵。吉普軍開至四十六團防御前沿50餘米處停下,車上的國民黨軍官向我方陣地喊話,聲稱奉命進城同八路軍談判,聯繫接收山海關事宜。負責前沿指揮的八路軍營長宋春垠向對方說:駐防此地的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東北人民自治軍,東北已經被人民自治軍解放,我們負責守衛山海關,請你方迅速撤離……宋春垠的話還未說完,國民黨軍便發起進攻。國共在關外的戰爭由此拉開了序幕。 當日,國民黨軍在飛機和炮火掩護下,向四十六團防禦的首山、角山至二郎廟陣地發動了輪番攻擊。 26日雙方又激戰了5 個多小時,結果,國民黨軍傷亡300多人,退回秦皇島。

從10月25日到11月3日,是山海關保衛戰的第一階段。此時國民黨軍主力部隊還未到達,但我方已付出了沉重代價,犧牲營長以下官兵400 多人。 11月2日晚,山東軍區第七師師長楊國夫率部抵達山海關。第七師下轄第十九、二十、二十二三個團,共7000餘人。 10月中旬。第七師收到火速增援山海關的電報。於是,部隊星夜兼程,由承德繞道九門口,迂迴抵達山海關。幾天后東北人民自治軍總部任命楊國夫任山海關守軍總指揮,張鶴鳴任副總指揮。 10月30日至11月1日,國民黨第十三軍由九龍抵達秦皇島,接踵而來的是從越南運抵的第五十二軍。第十三軍是國民黨裝備最好的部隊,五十二軍也算半美械裝備。 11月6日這兩支部隊已推進到山海關以西的沙河,同東北人民自治軍呈對峙態勢。 8日杜聿明在他的專列上召開作戰會議。會上,十三軍軍長石覺謊稱共軍火力強大,建議重新考慮是否攻打山海關。杜聿明親上前線了解情況,遂令石覺部立即發起攻擊。

國民黨第十三軍第八十九師在飛機和大砲掩護下一度佔領二郎廟和角山,但傷亡慘重。杜聿明見正面進攻屢屢受挫,又命:十三軍正面主攻,加強攻擊力度,同時五十二軍之二十五師從山海關北部山地經義院口、城子峪出長城,佔領山海關東面的前所,切斷山海關防禦部隊的退路。 15日張鶴鳴得知國民黨軍已偷越城子峪關口到達大毛山,正向山海關側後迂迴。防守九門口的七師第二十團也打來電話說:九門口關隘的東北側發現國民黨軍的主力部隊在活動。守衛山海關的第七師(張鶴鳴部已編入七師)召開了緊急會議。師長楊國夫知道,此時再堅持下去怕就走不了了。於是命令:“由於敵人已經迂迴到我後方,堅守山海關已經失去了意義。部隊應逐次撤退,脫離山海關戰場。以後上級追查擅自撤退的責任,由我負責。”

16日天亮時,國民黨軍再次發動猛烈進攻。這時第七師的各路人馬正逐次向山海關以東的綏中方向退去。 山海關保衛戰,是抗日戰爭勝利後國共兩黨在東北大門口的首次交鋒。 冀熱遼軍區十九旅和山東軍區第七師的部隊,在力量懸殊、時間倉促、建制及指揮混亂的情況下,堅守山海關達20余天,遲滯了國民黨軍向關外進軍的速度,掩護了中共進軍東北的戰略行動和東北人民自治軍的戰略展開。 山海關防禦戰失利後,楊國夫與張鶴鳴率領著疲憊的部隊,沿綏中、興城方向撤退。 杜聿明則傳下命令,蕩平東北“匪”患,直指瀋陽。石覺亦壯起膽色,緊緊咬住我軍,銜尾追擊。 東北人民自治軍此時處於混亂之中。林彪是10月中旬到瀋陽的,身邊既無部隊,也無全套的指揮機構。彭真是10月18日到的瀋陽,但大量政務使他不可能分心軍事工作。羅榮桓11月13日才輾轉抵達瀋陽。羅榮桓帶來了山東軍區的指揮機構和精乾機關人員,像作戰處長李作鵬、情報處長蘇靜和管理處長何敬之等,但統帥戰局的軍事機構仍難以運作:健制混亂,指揮程序不順,指揮員分散各處,加之通訊落後,仗自然很難打。

11月下旬,黃克誠率新四軍三師到達錦州地區,準備在遼西阻擊國民黨軍隊的長驅直進。 11月29日,中央軍委致電黃克誠:“關於你部編制、幹部配備與活動地區和作戰意見等,你均可與林彪坦白商談,並由你與林向中央提出意見解決。”黃克誠接到電報後,便主動與東北局和東北人民自治軍聯絡,發出了一封封電報,卻始終得不到回音,弄得黃克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數天后才因一個偶然的機會與林彪接上了關係,他這才知道中共中央已命令林彪組織東北人民自治軍總部,而林彪的司令部就駐在離黃克誠部不到30華里的地方。第七師撤出山海關的消息中央、東北局都十分關注,紛紛詢問情況。林彪答得很乾脆:“楊國夫師與我無密本聯絡,情況不明。” 林彪面臨著困境,與自己指揮的部隊聯繫不上,手中也沒有軍隊,他無法執行中央關於要東北人民自治軍在遼西與國民黨軍決戰的指示。 林彪為執行中央的命令於11月19日從瀋陽趕到錦州。 11月15日,中央軍委電示彭真、林彪:“為謹慎使用主力,求於將來決戰時,一戰解決問題,應令季運昌、楊國夫兩部堅守山海關、綏中之線,節節抗擊,消耗疲憊敵人,而令黃(克誠)梁(興初)兩部從冷口、界嶺口分路隱蔽開至錦州,錦西、興城三角地區,處於內線,休整部隊;俟(國民黨軍)進至綏中地區,或興城地區業已疲勞消耗至相當程度,我則可集中最大兵力,計黃克誠3.5萬人,梁興初7000人,楊國夫7000人,李運昌、沙克在盤山、錦州至山海關一帶者至少2萬人,共約7萬人,於最有利之時機、地點,由林彪或羅榮桓親去指揮,舉行反攻,分作幾次戰鬥,每次殲滅其二至三個師,最後全部殲滅三個軍,則能從戰略上解決問題。” 林彪到達錦州的當天,杜聿明的第十三軍便佔領了綏中,向興城推進。 而此時林彪準備在遼西三角地帶與杜聿明決戰的主力部隊在哪裡呢? 梁興初率領的山東軍區一師,正由冷口出關,11月21日到達錦西。 黃克誠的新四軍三師,因山海關被敵佔領,正由承德繞道關外,11月26日到達錦州以西。 楊國夫的七師撤出山海關後,就讓敵人粘住了甩都甩不掉。七師的第二十團,擔任殿後任務。為了擺脫國民黨軍的追擊,他們避開公路,沿山里的大道走。然而每當部隊進駐一個村鎮,不久敵人便會光臨,還常常利用拂曉或黃昏進行偷襲,搞得部隊不得安寧。後來才知道遼西的一些大村鎮,都有電話通往鐵路沿線車站或城市,凡有軍隊過往或發生任何情況,當地的偽政府人員就向上面報告。 11月22日,國民黨軍進占興城、錦西。同日,中央軍委電示東北局:國民黨第十三、五十二軍向錦州急進,希望東北人民自治軍集中營口、瀋陽主力到錦州方面,協同黃克誠、梁興初部全力殲敵。處境十分艱難的東北人民自治軍無法調營口、瀋陽的部隊,就連走得快一點的梁興初部也沒有趕上裝備精良的國民黨軍的長驅直入。 22日是林彪進入東北以來最難熬的一天。一份份失利的電報——興城失守,錦西失守,錦州告急,他經過長時間的躊躇和縝密思考,終於定下決心,喚來機要秘書,字斟句酌地口授了致中央軍委及東北局彭真、羅榮桓的電報:“連日我在興城錦州一帶所見所聞,我部隊已參加作戰者疲憊渙散,戰鬥力甚弱。新兵甚多,缺乏訓練。梁(興初)師剛到,黃(克誠)師尚未到,遠落敵後。各部皆疲勞,武器彈藥不足而未得補充,衣鞋缺乏,吃不慣高粱,缺少用費。此外,自總部起各級缺乏地圖,對地理形勢常不了解;通訊聯絡至今混亂,未能暢通;地方群眾則未發動,上匪甚多。故迂迴(指敵人)包圍時,無從知道。敵人利用我以上弱點,向我推進,並採取包圍迂迴。依據以上情況,我有一個根本意見,即:目前我軍應避免被敵各個擊破,應避免倉促應戰,應準備放棄錦州以及以北二三百里,讓敵拉長分散後,再選弱點突擊。因此在瀋陽、營口各地之我軍,不必趕來增援,應就地進行裝備與訓練,養精蓄銳,特別加強砲兵的建設,以待日後之作戰。目前黃梁兩師皆我親自指揮,如能求得有利作戰時,即進行極力尋求戰機。側面的殲滅戰,此可能性仍很大,但亦不擬輕易投入戰鬥……” 發出這份與中央方針背道而馳的電報是需要勇氣的。後來的形勢發展也證明,避免錦州決戰是一個完全正確的決策。 1947年5月,陳雲曾指出:避免錦州決戰和成功地指揮四平撤退,是中國共產黨武裝進入東北前七個月中的兩件大事。如果在這兩件事情的決策上發生錯誤,那麼,東北就難有以後的好形勢。 11月23日,中央軍委復電林彪、羅榮桓、彭真:“同意林彪22日電報的基本意見,但黃(克誠)、梁(興初)兩部應力求在敵側後消滅敵之一兩個師,遲滯敵之前進,以便爭取時間進行各種準備,尋找機會消滅敵人。” 林彪當日決定在錦西、高橋以西地區進行一次殲滅戰。他命令梁興初的第一師、黃克誠的第三師火速趕到江家屯集結;沙克部第二十七旅在高橋、錦西附近正面抗擊;楊國夫的第七師以一個團為誘餌,逼近與吸引敵人;主力則隱蔽集結於楊家仗子、毛家屯一帶,準備對進入這一地區的國民黨軍進行一次殲滅性打擊。 然而,當擔任誘敵任務的楊部將敵誘到預定地點後,主力部隊尚未到達。 唯一按時到達的梁興初部已是疲憊不堪。這場由東北人民自治軍總司令策劃的殲滅戰,就這樣不戰而罷。 11月24日杜聿明下達了攻打錦州的命令。擔任迂迴任務的國民黨第五十二軍兵分兩路,渡過小凌河,向錦州側後進擊。擔任正面攻擊的國民黨十二軍,倚仗優勢兵力和強大砲火於26日發起攻擊。東北人民自治軍於錦州、錦縣、二郎山等地同國民黨軍展開激戰。 當天,我軍即撤出錦縣,放棄錦州。 錦州失守,遼西走廊東門洞開。東北人民自治軍失去了遏止國民黨軍進入東北的最後一道屏障;中共控制全東北的條件亦不復存在。 杜聿明部從突破山海關到攻占遼西重鎮錦州僅僅用了十天。蔣介石發來電報,嘉獎杜聿明部全體官兵,並嚴令杜聿明,沒有他的手諭不准繼續向東北腹地前進。 撤出錦州後,林彪將黃克誠部、梁興初部、楊國夫部和山東軍區第二師羅華生部,集結於錦州以西、以南、以北的外圍地帶,伺機殲敵一部。 28日,集結於錦州西南大小虹螺山地區的梁興初和黃克誠部,向行進於高橋附近之國民黨軍後續部隊進行側擊,但未達到預期戰果。 11月底至12月初,在北寧鐵路錦西至錦州段俟機殲敵,又沒能奏效。 1945年11月中下旬,東北人民自治軍被迫放棄遼西走廊,退向東北腹地。 國民黨“接收”東北,是有關協定與條約確定的,蘇聯紅軍完成《雅爾塔協定》所規定的義務後,必須將東北行政權交還國民黨政府。蔣介石一面令杜聿明部停止推進,一面與美國磋商,希望利用美國軍艦繼續運兵北上,同時還利用外交手段疏通蘇聯,要求蘇暫緩撤軍,以便更多的國民黨軍開赴東北。 利用美國海軍第七艦隊,蔣介石將新六軍、新一軍,第七十一軍源源不斷地運至關外。蔣介石的意圖是,待後續部隊到達後,準備發動更大規模的進攻,與共產黨爭奪中長路及其沿線的大城市。 面臨著國民黨軍隊即將開始的大規模進攻,作為處在第一線的東北局領導人,深感形勢嚴峻。錦州失守後,“獨占東北”的戰略目標已無法實現。 下一步應當採取什麼樣的戰略方針? 林彪是最先發言的。 11月22日,他在那個“我有一個根本意見”的電報中,已向中央建議:“應準備放棄錦州以及以北二三百里,讓敵拉長分散後,再選弱點突擊。……應就地進行準備與充分訓練,養精蓄銳,特別加強砲兵的建設,以待以後之作戰。”林彪在電報中至少表達了兩層意思:其一,放棄遼西決戰的企圖,撤往遼寧腹地;其二,部隊必須進行準備與訓練,才能“待以後之作戰”。三天后,也就是東北人民自治軍撤出錦州的前一天,東北局的重要領導成員陳雲、高崗、張聞天經過認真研究,最後由陳雲主持起草了致東北局和中共中央的《對滿洲工作幾點意見》。指出:“我們必須承認,首先獨占三大城市及長春鐵路幹線以獨占滿洲,這種可能性現在是沒有的。因此,當前在滿洲工作的基本方針,應該不是把我們的全部注意力集中於這三大城市,而是集中必要的武裝力量,在錦州、瀋陽前線給國民黨部隊以可能的打擊,爭取時間。同時,將其他武裝力量及乾部,有計劃地主動地和迅速地分散到北滿、東滿、西滿,包括廣大鄉村、中小城市及鐵路支線的戰略地區,以掃蕩反動武裝和土匪,肅清漢奸力量,放手發動群眾,擴大部隊,改造政權,以建立三大城市外圍及長春鐵路幹線兩旁的廣大的鞏固根據地。” 由於內容比較多,《建議》分兩次發往中央。中央在收到《建議》一半時,即刻回電說:看了你們未完的電報,中央完全同意。由中共中央東北局副書記兼北滿分局書記陳雲起草的這份《建議》,對中央調整和轉變關於東北工作的方針以及作戰部署,起到了重要作用。 同一時期,黃克誠、李富春、羅榮桓等,也向中央發出過類似的電報。 12月28日,毛澤東在為中共中央起草的關於“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的詣示中,對中國共產黨在東北的工作方針和軍事部署作了明確而具體的決定。毛澤東指出:“我黨現時在東北的任務,是建立根據地,是在東滿、北滿、西滿建立鞏固的軍事政治的根據地。” 對東北人民自治軍的部署,毛澤東也作了明確規定:“將正規軍隊的相當部分,分散到各軍分區去,從事發動群眾,消滅土匪,建立政權,組織游擊隊、民兵和自衛軍,以便穩固地方,配合野戰軍,粉碎國民黨的進攻。” 長期以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武裝鬥爭,都離不開根據地。毛澤東的“工農武裝割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等等著名論斷,都是根據地沃土上發育出來的理論碩果。憑藉著根據地熟悉的地形,良好的群眾基礎和給養供應,共產黨的武裝在劣勢的條件下以弱勝強,演出了一幕幕戰爭舞台上精彩絕倫的活劇…… 而眼下,10餘萬部隊在開進東北後,飽嚐了無後方作戰的苦楚。 黃克誠率領的新四軍三師,經過長途跋涉到達東北。出關以後,一系列預想不到的困難便向部隊襲來。該師自蘇北開拔之前,中央曾轉發了先期出關的曾克林的報告,說:“在瀋陽及各地堆積之各種輕重武器及物資甚多,無人看管,隨便可以拿到。” 可是,當部隊到達東北後,情況卻發生了很大變化。原來,蘇聯紅軍由於受到蘇聯政府與國民黨政府簽訂的《中蘇友好同盟條約》的約束,不准東北人民自治軍進入大城市,也不准東北人民自治軍接收蘇軍繳獲的日偽軍用物資,造成了後續入關部隊物資補給的極大困難。 鑑於此,黃克誠於遼西阻擊戰失敗後向中央發去一個電報,直陳部隊所面臨的困難——“七無”情況,即“無黨(組織)、無群眾(支持)、無政權、無糧食、無經費、無醫藥,無衣服鞋襪等。部隊士氣受到極大影響,錦州、山海關以西地區土匪極多,少數人不能通行,戰場極壞。而敵人已佔領錦州,將直達長春。我提議我軍暫不作戰,進行短期休整,恢復體力,並以一部主力去佔領中小城市,建立鄉村根據地,作長期鬥爭之準備。” 12月17日,三師又給軍委去電報:“部隊武器僅補充步槍1200支,輕重機槍44挺,山炮10門,野炮4 門,尚不能補足。沿途留下之武器,且多破缺不全,為新部隊丟下不用者。楊師,梁師稍多一點,幹部戰士對新部隊裝備完善,老部隊破破爛爛,極不滿意。” 電文中講的“新部隊”是指先期出關部隊擴編組建的部隊。因當時蘇軍還未限制東北人民自治軍的行動,所以還算順利。後續出關的部隊則遇上“老大哥”的翻臉,什麼也沒揀著。 除了無武器之外,還缺少群眾的支持和部隊的給養,林彪在給“呂正操、李運昌、東北局、並報中央”的電報中反映:“老百姓說:八路軍和中央軍都是為老百姓的,彼此不打好了,並認為國民黨是中央,舊政權,舊武裝人員,皆盼望找國民黨接頭。” 老百姓對共產黨及其軍隊不相信,不理解,使部隊處於被動狀態。給養也成了大問題。部隊駐在遼西一些城鎮時,當地的商會、紳士或若干頭面人物也組織一些“慰問”活動,可送來的“慰問品”盡是一些雪花膏、頭油、手絹之類小百貨,根本沒有能夠果腹的食品。新組建的部隊兵員成份也有嚴重不純的問題。 “八。一五”後,先期出關的部隊,根據中央的指示和控制東北的實際需要,擴編了大量的兵員,使部隊迅速膨脹起來。當時參軍入伍的,一是工人、學生;二是一些潰散的散兵游勇;三是成建制的偽滿軍隊;四是打著八路軍旗號、由國民黨先遣軍組織的武裝。許多武裝遊雜,本是要配合與迎接國民黨軍接收東北的,那知共產黨的隊伍腿長,先於國軍一步進了東北,他們不得不隨機應變,也扯起了“共”字的旗號。準備時機一到,再掉轉槍口。 即使是那些真正的工人、學生也有在關鍵時刻丟下槍不干的。因為,日本人在東北統治了14年,真正的東北老百姓當了14年亡國奴,不但經濟上受剝削、壓榨,而且,在政治上與人格上亦受到極大壓抑。東北解放後,許多血氣方剛的年輕工人、學生積極要求參軍,有的想通過當兵混個一官半職。 可是,當國民黨軍進入東北後,這些人受到欺騙宣傳,以為國民黨軍才是真正的“中國政府軍隊”,而八路軍不是“正牌”,加之,“國軍”裝備的是飛機、大砲等嶄新的美式武器,身著整齊的美製軍裝,足登皮鞋,肩章耀眼,而共軍這邊則破衣爛槍。於是乎,在戰火迫近之時,棄槍逃跑、甚至反水的人漸漸多起來。 遼西阻擊戰失利後,林彪在發給“東北局、李、呂”的一封電報中說:“在東北新成立之十多個旅,成分皆極壞,皆缺乏政治認識,流氓、土匪、憲兵、偽軍甚多,真正的工農成份,亦被帶壞。這些部隊所見之李運昌部(三個旅),亦元戰鬥力,對群眾紀律極壞,不但不能發動群眾,反而使群眾對我不滿;不但不能消滅敵人,反而助長敵人士氣;不但不能打土匪,且受土匪勾引。” 從1945年12月底至1946年1月初,東北人民自治軍(後改稱東北民主聯軍)統計,僅10天左右,“先後叛變者有:吉林1.2萬人。合江5000人,龍江約3000人,牡丹江3000人,松江1萬人,遼北3000人,嫩江3000人,李運昌部亦叛變不少,先後叛變共約4萬餘人。” 1945年12月底,東北人民自治軍根據中共中央的指示改變戰略部署,決定:除將四分之三的主力部隊集結於阜新、黑山地區之外,其他部隊以師(旅)為單位,開始有重點地分兵於西滿、北滿、東滿的廣大地區進行剿匪及發動群眾,建立根據地的工作。其中,由林彪直接指揮的新四軍第三師,山東軍區第七師和第一師,作為機動作戰部隊,活動於法庫、康平等地。 黃克誠帶著新四軍三師一部,由阜新北上,分散於西滿的洮南、通遼、彰武、庫倫;楊國夫的第七師一部及劉其人渤海軍區新編師,分散於北滿的肇州、肇源、肇東等;羅華生的第二師,冀魯豫軍區第二十一團擴編之第二十五旅,分散於磐石、雙陽、海龍、敦化等地。由山東軍區第三師和第六師及第五師一部組成的東北人民自治軍第二、第三縱隊分散於南滿各處。由撫順抽調的陝甘寧晉綏聯防軍第三五九旅,則開往哈爾濱、牡丹江和佳木斯之間廣大地區,執行剿匪、發動群眾、建立根據地等鞏固戰略後方的任務。 1946年1月14日,東北人民自治軍改稱東北民主聯軍。當時黑土地上冒出了很多號稱“自治軍”“救國軍”的武裝。這些武裝打著“救國”的旗號,幹的是土匪的勾當。共產黨開進東北的部隊也以“自治軍”自謂,造成魚龍混雜,良莠難分,在老百姓眼裡,共產黨的武裝就是“鬍子”(土匪)中的一股大“鬍子”。所以才改旗易幟以示區別。 新改稱謂的東北民主聯軍,仍以林彪為總司令,彭真任政治委員,周保中、呂正操、蕭勁光為副司令員,羅榮桓、陳雲任副政治委員,蕭勁光兼參謀長,陳正人為政治部主任。為了前線作戰和後方建設的需要,東北民主聯軍總部分為“前總”和“後總”,林彪帶“前總”在遼西前線指揮作戰,羅榮桓主持“後總”的工作。 為了適應軍事、政治鬥爭的需要,東北民主聯軍對各部隊和各軍區組織機構進行了調整:將陸續成立的錦熱、遼寧、遼東、遼西、吉林、遼北、松江、三江、嫩江、北安十個軍區,重新調整劃分為北滿、南滿、東滿、西滿四大軍區,並下屬若干省軍區和軍分區。此時,整個東北民主聯軍的部隊,除了山東一師和新四軍三師第七旅仍歸“前總”直接指揮外,其餘主力部隊均劃歸各軍區指揮。其中: 東滿軍區所屬部隊有:以八路軍山東軍區二師為基礎擴編的第二十二旅、二十三旅;山東濱海支隊為基礎擴編的第七縱隊,下轄第十九、二十旅;原第二十五旅改編為警備第二旅;以及第二十四旅和吉黑縱隊等。 西滿軍區則以原新四軍第三師的部隊為基礎,進行擴編和整訓,另外還轄有由晉綏部隊第三十二團和冀熱遼部隊第十五團擴編而成的保安第一旅。 南滿軍區的部隊有:以八路軍山東軍區第三師、警備第三旅及冀熱遼第二十一、二十三旅合編而成的第三縱隊;以山東軍區第六師、第五師及膠東地方武裝各部合編的第四縱隊;另以原晉綏第三十二團一部為基礎擴編的保安第三旅。 北滿軍區則以原冀熱遼第十九旅及松江軍區一部編入山東第七師,下轄第十九、二十、二十一旅;原陝甘寧三五九旅擴大為六個步兵團和一個騎兵團;此外,新成立的有嫩江警備第一、二旅,北安警備第一、二、三旅。 如何組織、協調、指揮這支新組建的軍隊,這副沉重的工作重擔,壓在了羅榮桓的身上。改稱為東北民主聯軍後,羅榮桓的職務雖然從東北人民自治軍第二政治委員改任副政治委員,可實際上的東北民主聯軍政治工作,仍然由他負責。 自羅榮桓受命後就經常考慮著各部隊之間的團結問題。只要見到自己的部屬,不管是老部下或新部下,羅榮桓總要告誡他們注意各部隊之間、各地區幹部之間、新老部隊之間、先後到達東北的部隊之間、以及總部指揮機關與各部隊、各地區幹部之間的團結問題。 12月下旬,在羅榮桓的建議下,總部發出了以彭真、羅榮桓署名的電報,要求各部隊一定要加強團結,互相支持。在電報指示中,還特別強調指出:“先到東北的部隊應照顧全局,竭力幫助後到的部隊;主力部隊應以最謙虛的態度去團結扶助新編成的部隊。”隨後,東北民主聯軍政治部又發出了《關於目前部隊政治工作的指示》,進一步強調了各部隊之間的團結問題。 當然,要求下面部隊領導做到的,他這個東北民主聯軍的政治委員首先應該做到。對於羅榮桓來說,嚴於律己,不僅是參加革命後長期從事政治工作所形成的工作作風,而且也是數千年中國傳統對他的熏陶與染濡。羅榮桓自幼飽讀詩書。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講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也就是說:領導者或統治者“治國”“平天下”的“王道”之術,應該從自身做起,強調以“德行”、“操守”立威,以個人的人格力量去影響駕馭部下。在調整、組編民主聯軍的工作中,羅榮桓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 一次,他的老部下,山東軍區第一師副師長李梓彬來看望病中的羅榮桓。 在匯報工作的談話中,李梓彬談到了部隊所面臨的許多困難:缺少裝備、新槍都被別的部隊拿走,沒有經費、給養嚴重不足等等。 羅榮桓沉思了片刻,緩緩他說道:“你們是山東來的老部隊,是主力,一定要做出好樣子,發揚老傳統,同兄弟部隊搞好團結。不管是對老部隊或新擴編的部隊,不管誰指揮,都要主動搞好團結,聽從調遣。內部團結搞好了,才能打勝仗,打好了仗,什麼都有了。關於這個問題,我要給梁興初和梁必業同志寫封信。” 梁興初、梁必業分別任一師的師長和政委,是部隊的主要領導。羅榮桓寫信給他們二人,並不是不相信李粹彬,而是要讓下級有個準確的文字依據,完整準確地理解上級的意圖。紅軍時期,羅榮桓在紅一軍團當政治部主任時,梁必業還當通信員。一次,梁必業送一份文件給羅榮桓,羅榮桓收下文件後,梁必業非要羅主任打一個親筆簽名的收條不可。可當時戰鬥正激烈,手頭連張紙都沒有,於是,只好讓梁必業伸出手來,在他的手心上簽了個名才算完事。 今天,羅榮桓在親筆信的末尾,端端正正地籤上了自己的名字,好讓自己那位十分認真的下級一絲不苟地遵命辦理。 正當處在後方的羅榮桓大做部隊間團結工作的同時,在前線的總司令林彪,卻正為遼西的戰事絞盡腦汁。 部隊撤出錦州後,在錦州至義縣間的小鎮——上下齊台,林彪又部署了一次作戰。結果,傷亡大不說,還打成了擊潰戰。 在節節退卻的路上,林彪冥思苦想著對付國民黨軍的良策。 自進入東北始,作戰對象與作戰環境都發生了重大變化,部隊由過去那種依托根據地打游擊戰轉變為打沒有根據地條件下的運動戰。過去打日本鬼子,老百姓全力支持,游擊戰打得得心應手。如今作戰對像是代表國民黨政府“接收”東北的美械部隊,不但火力強,情報也準確。在此形勢下,部隊在作戰方針、戰術指導和部隊編組等各個方面,都必須與當前的情況相適應,才能打敗敵人,扭轉不利的戰局。 12月下旬,為了進一步總結山海關防禦戰失利以來作戰的經驗教訓,明確下一步軍事鬥爭的方針,林彪在遼寧阜新召開了一次營以上乾部會議。會上,林彪首次提出了“等、忍、狠”的作戰指導方針和三條戰術原則,即:“一點兩面”、“三三製”、“不打主觀主義的仗”。 什麼是“等、忍、狠”的作戰指導方針呢?林彪解釋說:“'等、忍、狠'的方針,是指在目前形勢下,軍事行動要等待一下,等待土匪的肅清、群眾的發動和根據地的建立;對於敵人暫時的猖狂進攻,要忍耐對付,避免過早地使用主力進行決戰,讓敵人佔去一些地方,以分散敵人;一俟條件具備,則堅決大舉反攻,狠狠地打擊和消滅敵人,恢復與擴大解放區。” 三條戰術原則的內容是:“三三製”戰術,是指在一個班內,將全班戰士編成三個小組,每組3人,由正副班長和軍政素質較好的戰士擔任組長,目的在於加強班的領導和指揮。這種編組,平時便於訓練管理,戰時利於指揮,且機動靈活,能夠避免因隊形擁擠所造成的傷亡。 “一點兩面”戰術,主要是針對遼西作戰中各級指揮員不善於集中兵力對敵進行包圍迂迴攻擊的情況而製定的。林彪還專門分析了近期進行的上下齊台戰鬥,其弊端在於隊形密集、一面平推,不敢對敵軍分割包圍,結果,以較大的代價打了一場擊潰戰。在“一點兩面”這種力求分割包圍全殲敵人的戰術中,“一點”,指的是應當集中優勢兵力於主要的攻擊點——當然這一點是敵人的要害和弱點,保證打垮敵人,反對在各個攻擊點上平分兵力的做法:“兩面”,是指必須大膽地採取至少兩面——兵力多時可以三面、四面——的攻擊部署,並力求將主攻方向選擇在敵人側面或後面,使其不敢頑強抵抗和不致突圍逃跑,避免擊潰戰的結果。為了保證“一點兩面”戰術的正確運用,各級指揮員親自偵察敵情與地形就顯得十分重要,特別是地形的選擇,對主攻方向的確定具有決定性意義。因此,林彪又提出了“不打主觀主義的仗”的原則。 鑑於眼前的對手——國民黨軍第十三軍等部隊砲兵、自動武器多、火力強的特點,林彪及其“前指”參謀人員提出:“必須以熟練的夜戰、近戰和發揮手榴彈與炸藥的作用,作為戰勝敵軍的手段。”阜新會議所確定的這些戰術思想和軍事方針,對東北戰場軍事鬥爭的發展,產生了重大和深遠的影響。 1946年1月10日,國民黨政府代表張群與中國共產黨代表周恩來在重慶簽署了《關於停止國內衝突的命令和聲明》,同時,國共兩黨各向所屬部隊發布了停戰令。 但國民黨政府在東北的軍事發展順利,不願就此罷手,便單方面宣布:“國共停戰,東北除外”,拒絕和中共談判東北問題,不承認中國共產黨在東北的任何地位。 就在國共兩黨代表簽署停戰協定的當天,東北保安司令長官杜聿明收到了蔣介石發來的密電,稱:停戰令將於10日下達,於1月13日午夜生效,著令各將領督率所部星夜攻擊前進,務於停戰令下達生效前佔領平泉等重要城市。 平泉,屬熱河,位於東北與華北結合部,拿下了平泉也就解除了進攻東北的側翼隱患。 1946年2月初,東北國民黨軍隊在得到了新六軍、新一軍等精銳部隊增援後,分兵三路向東北民主聯軍控制的地區大舉進攻。 南路,為新六軍第二十二師,沿溝幫子、大虎山一線進攻。此路為新近調入東北的國民黨精銳部隊,自恃武器精良火力強大,一路快速推進。 10日占領盤山、台安,14日進抵遼中。 中路,為第五十二軍,從黑山、北鎮出發,佔領新民後,以其第二十五師繼續推進至瀋陽市郊。 北路,是第十三軍的八十九師,自山海關開始就一直尾隨東北民主聯軍,特別是打過幾次勝仗後,各級軍官的膽子也大起來。分別由阜新、彰武出動,向阜新東北的騖歡池和彰武、法庫間的秀水河子開進。 2月11日,八十九師的一個加強團一路疾進,到達秀水河子時。已遠離其主力部隊,闖入了東北民主聯軍設下的羅網。秀水河子,位於彰武到法庫的公路上,是一個有幾百戶人家的小鎮。北南流向的秀水河子從鎮邊淌過,小鎮因此得名。林彪在此精心部署了一場戰鬥。 當東北民主聯軍“前總”發現國民黨軍一個團孤軍深入後,林彪當即決定:集中位於秀水河子以北、以南的山東第一師、新四軍三師七旅和保安第一旅第一團,共七個團的兵力,殲滅秀水河子的國民黨軍。 山東軍區第一師和新四軍三師第七旅,都是原八路軍一一五師的老班底,尤其是七旅,同林彪的淵源更深一些,早在紅軍時林彪就在這個部隊當過連長。 2月12日,東北民主聯軍第一師和第七旅神速地將國民黨軍的這個加強團包圍在秀水河子,因地形開闊、敵裝備精良,未能實現分割、壓縮殲敵的目的。 13日,林彪從法庫到達秀水河子,調整了部署,由七旅十九團和一師二團,擔任主攻;七旅二十一團和一師一團做輔助攻擊;一師三團為預備隊,兼打可能西竄之敵;七旅二十團和一個保安團負責打援。 是日黃昏,東北民主聯軍再次發起攻擊,在秀水河子北及西北高地與敵反复爭奪。入夜後,國民黨軍被壓縮於村鎮中,逐街逐房負隅頑抗。次日凌晨2 時敵一部企圖突圍,一部退向後街西北角死守,拂曉前我軍解決了戰鬥。 秀水河子戰鬥共斃傷俘國民黨軍1600餘人,繳獲了大量武器裝備,是東北民主聯軍成立以來對國民黨軍作戰的第一次重大勝利,林彪也在此戰中實踐了他的“等、忍、狠”的軍事方針,並檢驗了他在阜新會議上提出的戰術原則的有效性。 1946年3月,國民黨政府利用政治協商會議和國共停戰談判所創造的時機,將6個軍18個師的正規部隊調至遼寧瀋陽及其周圍地區,使東北保安司令長官杜聿明手下的兵力達到31萬人,基本完成了在關外放手大干的軍事部署。 3月22日,蘇聯政府照會國民黨政府,通知進入東北的蘇聯紅軍將於4月底全部撤回(大連除外),屆時,東北的行政權將全部移交給中國政府。 儘管蘇聯政府曾多次表示,中國東北的行政主權交給國民黨政府,但國民黨政府不敢相信這一承諾。於是,在蘇聯撤軍之際,國民黨特務機構頻繁組織反蘇反共示威遊行。在重慶的鬧市區和蘇聯駐華使館周圍僱傭一些人喊反蘇口號。 3月下旬,蔣介石密電在北平醫院剛動完腎臟切除手術的杜聿明,“望速指揮部隊收復東北領土主權”。同時,國民黨國防部下達作戰訓令,命部隊以瀋陽為基地,分路向南滿和北滿發動進攻,以期控制中長路兩側和遼東半島。 此時中共也在東北運籌部署,3月中旬,東北局和東北民主聯軍將領在撫順研究下一步作戰行動與鬥爭方針。 按中央估計,蘇軍撤出東北後,東北國民黨軍必然要向中共控制區發動進攻,俟停戰前控制戰略要地,取得優勢地位。中央指示東北局及民主聯軍總部,一定要在停戰前打幾個勝仗,爭取停戰前東北處於一個較為有利的態勢。 由於當時戰局變化不定,與會領導人在撫順會議上未能取得一致的意見,多數人主張堅持中長路沿線,並認為在四平堵住敵人在戰略上具有很大意義。 然而,林彪卻有自己的看法。他在分析了敵強我弱的形勢之後認為,東北斗爭要作長期打算,工作的重點應該放在農村和發動群眾上,作戰應以運動戰為主。 為了更進一步表明自己對東北戰局的看法,林彪於3月15日致電中共中央,認為“在國共談判中,中共必須堅持如國民黨在東北不停戰則華北、華中也不停戰的原則。否則,如關內停戰東北不停戰,任國民黨自由進攻東北,其後果不利,華北暫安局面也不會持久。” 與此同時,在大連治病的羅榮桓也致信東北局和林彪,就東北未來戰局及軍事方針發表自己的意見:東北戰爭要作較長時間的準備,不要把和平估計過急,而應發展全面工作,要全力支持這一長期戰爭。應很好地接受最近與內戰時的教訓。部隊作戰須要保持有生力量,就是和平,也須要有本錢,不要發生拼命主義情緒。東北局要努力加強主力,以保持元氣。應鞏固地方武裝,發展游擊隊,以造成主力進行運動戰的更有利條件。 3月24日,中共中央在給東北局的電報中說:“蘇軍4月份撤退完畢,國民黨必由瀋陽出兵向北爭奪長春和哈爾濱,我黨方針是就全力控制長、哈兩市及中東路全線,不惜任何犧牲,反對蔣軍進占長、哈及中東路,而以南滿、西滿為輔助方向。應動員全力,堅決控制四平街地區,如頑軍北進時,徹底消滅之,決不讓其向長春前進。” 3月26日,東北局製定了《東北大會戰部署》,提出:“此次作戰為決定我黨在東北地位之最後一戰”,並將決戰地點選在了四平。 四平,地處松遼平原中部,是貫通中長、四(平)洮(南)、四(平)梅(河口)鐵路交通的樞紐,在軍事上有著重要戰略地位。該城東北山丘綿延,城西溝壑縱橫,地形險要,同時,它又是著名的糧食集散地。 1945年8月蘇軍進入東北時,兵不血刃解放了四平。國民黨利用其“接收”東北的“合法”身份,向四平派去了接收大員,收編了當地的偽滿武裝。 東北民主聯軍於1946年3月18日攻克了四平,一鼓蕩平國民黨這個“敵後據點”。蔣介石則逢人便說,四平乃是“黨國命運所繫”,“沒有四平就沒有東北”。國民黨新一軍在3 月22日攻占鐵嶺後,蔣介石令該軍在東北停戰協定生效前拿下四平。 4月1日蔣介石在國民黨參政會上發誓,不奪下四平,不停止戰爭;不打到長春,不商談和平。他命令杜聿明,“迅速率部向北推進,盡快拿下四平、長春”。 此時,杜聿明己將部隊集中於兩個方向,南攻本溪,北犯四平,四平是用兵重點。 東北民主聯軍也拉開架式,本溪方向由遼東軍區統一指揮三縱、四縱,阻敵南下四平方向。以鍾偉率第三師第十旅,在鐵嶺以北,四平以南地區,進行阻擊,掩護主力部隊向四平地區集結,同時,抽調一部分兵力,準備奪取長春、哈爾濱和齊齊哈爾。 4月初的遼北地區,正值化雪解凍時節,道路泥濘,國民黨新一軍和七十一軍開不走車,拉不動炮,進展十分遲緩。加之東北民主聯軍第十旅利用鐵嶺以南有利地形,節節抗擊,弄得新一軍軍長梁盛華心急如焚。蔣介石令其4月2日收復四平,而此時已過了一個星期,新一軍還在距四平數十公里外的昌圖。 在新一軍進展受阻之時,國民黨七十一軍的八十七師,從法庫出發,沿公路經通江口北進,企圖繞八面城迂迴四平。然而,這一路部隊,卻鑽進了東北民主聯軍備下的“口袋”裡。 4月15日,八十七師一個先頭團途經大窪。這裡是一個非常熱鬧的集市,街面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團長怕其中有詐,不敢貿然進鎮,先抓了幾個老百姓查問,結果,回答都是一樣,“沒有共軍!”於是全團人馬開進鎮內。 忽遇如此繁華集市,全團像散了夥一樣,官兵們四處散開各自尋求快活去了。 突然,鎮內外槍聲大作,預先埋伏的東北民主聯軍裡應外合,打了國民黨軍一個措手不及,整整一個團都被繳了械。前衛團遭伏擊的同時,八十七師後續部隊也遭到了東北民主聯軍的打擊,全師被截成幾段,潰不成軍,師長黃炎落荒而逃。此役,東北民主聯軍殲敵4500餘人,繳獲汽車30輛。 蔣介石大發雷霆,責令東北保安司令長官部:“第八十七師受此意外損失,據報陳明仁並未隨軍前進,著即查辦具報。”杜聿明思前慮後,認為不妥,於是,一面回電蔣介石,謊稱在戰鬥發生前就已派車將陳送到前方,一面通知鄭洞國,督促陳明仁速回七十一軍,整理殘部,繼續向八面城攻擊。 在杜聿明的督促下,東北保安副司令長官鄭洞國終於率部隊進抵四平城下。 4月18日陰雨連綿,杜聿明將新一軍分成三路向四平城發動攻擊。 其實,林彪並不想在此與杜聿明打這一仗。 4月11日林彪就曾致電中央和東北局,就防守四平問題談了自己的意見:“在蔣介石繼續增兵東北的情況下,我固守四平和奪取長春的可能性和東北和平迅速實現的可能性均不大,因此我軍方針似應以消滅敵人為主,而不以保衛城市,以免被迫作戰,其結果既不能保衛城市又損失了力量……故我意目前方針似應脫離被迫作戰,採取主動進攻。” 同一時期,黃克誠也致電中央,認為在敵我力量懸殊太大的情況下,堅守四平有“極大困難”。 然而,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在國民黨軍大舉進攻四平的當天,林彪報告東北局及中央:“敵已開始直接攻擊四平,我守軍決戰至最後一人。” 一場東北民主聯軍成立以來的最大規模的城市防衛戰在四平展開。此役,從4月18日開始,至5月18日民主聯軍撤出四平,歷時31天,經歷了三個階段:從4月18日至26日,民主聯軍與新一軍的戰鬥主要在城郊進行。國民黨軍兵分三路,從南、東南和西向四平正面展開攻擊,未果。雙方都付出了慘重代價。 4月27日起,杜聿明暫時將進攻重點轉向本溪,四平方向攻勢減弱,戰線呈膠著狀態。為了防禦敵人的合圍,民主聯軍建立了從東到西蜿蜒百里的防線。 5月初,國民黨軍在本溪攻擊得手,杜聿明將用於南線的兵力全部調往北線,使攻擊四平的總兵力達到十個整師。 14日,國民黨軍再次向四平發起攻擊。 敵軍在寬闊的正面發起進攻,民主聯軍則在漫長的戰線上設防,主動態勢逐漸喪失。 5月18日,國民黨軍在飛機、坦克和大砲的支援下,攻陷了四平以東的咽喉要地塔子山,使民主聯軍的整個防禦轉入被動態勢。 塔子山陣地丟失,四平防禦的一翼洞開,防守四平的民主聯軍部隊面臨被合圍的危險,且傷亡人數已達8000人。為此,林彪將危急情況報告東北局和中央後,命東北民主聯軍撤離四平。 5月19日,中共中央電示林彪、彭真:“四平我軍堅守一個月,抗擊敵軍十個師,表現了人民軍隊高度頑強英勇精神,這一斗爭是有歷史意義的”。同時,電報也明示:“如果你覺得死守四平已不可能時,便主動放棄四平……準備由陣地戰變為運動戰。”5月23日,中央再次電示林彪:“望堅守公主嶺”,“如公主嶺不能守,應堅守長春,以利談判”。 但是,東北民主聯軍撤出四平後,已經很難再組織有效的防禦了。國民黨軍奪佔四平後,採取快速急進方式,分三路繼續攻擊北進。民主聯軍以鍾偉第十旅殿後,分別向北、東撤退。在公主嶺附近的范家屯,從大連返回的羅榮桓和彭真,趕到了東北民主聯軍“前總”,與林彪、周保中討論下一步的行動和作戰方針。 林彪主張撤退,撤出長春,撤到松花江以北。 另一種意見主張堅守長春。 在這兩種意見相持不下時,羅榮桓發表了意見。他分析道:“長春、吉林都是大城市,不利於防守,防線又寬,現在部隊打得很疲勞,如果守長春,敵人從梅河口沿奉吉線插到吉林,就會把我們的後方打個稀爛,不但長春守不住,非退到西滿蒙古大沙漠不可。”“我贊成撤出長春,一直退到松花江以北。” 東北局最後決定:向松花江北岸撤退,退到哈爾濱。 5月27日,林彪電告中央,陳述了不守長春的理由:“長春人口近90萬,防線百餘里,需要大量的守軍,敵如先圍城,同時集中飛機、大砲、坦克掩護步兵進攻,我則可能既不能守住城市,又喪失運動戰的機會,故今後主力以打運動戰為好。” 5月下旬至6月初,東北民主聯軍主力分別撤至松花江以北。華中新四軍三師十旅集結於大責,八旅位於鄭家屯以北。山東八路軍七師,新四軍三師七旅、陝甘寧晉綏聯防軍三五九旅則集中在松花江以北之雙城、哈爾濱地區。部隊一面進行補充、訓練,一面沿江設防。 在攻占了長春、吉林及松花江以南的廣大地區後,杜聿明也覺察到雖然表面上是勝利了,但是,戰線延長,兵力分散,機動作戰部隊銳減。 5 月30日駐海城、營口的國民黨軍第一八四師在師長率領下起義,也給國民黨在軍事上的勝利蒙上了一層陰影。 國共雙方都暫時無力在東北決鬥了,於是6月7日兩黨代表達成了東北停戰15天的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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